第十六章 領火小賊

第十六章 領火小賊

出廊坊城往南至天津,路上的行人就要比北平到廊坊多了不少,一路上的隔著幾十里的路上也就零零散散的坐落著那麼茶攤,來往的行人和馬車時不時停下來,留開道路為那些坐著小轎車的權貴政要通行。

兩邊的茶攤上,人們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議論猜測著車裡的大人物,時而唏噓,時而感嘆。這一群穿著馬褂,露著堅實的臂膀的人們,汗珠還掛在他們的身上,一邊大口的喝著涼茶,一邊幻想著成為那般的大人物,當即就遭到另一個人的打擊,嬉笑怒罵間,好一派熱鬧的景象。他們天南地北,有一句沒一句的扯著,逐漸聊到了廊坊城。

「我聽那廊坊城的同鄉說,就在昨日,廊坊城出了個紅衣飛刀的刺客,厲害的很,軍警那槍杆子都打不中。這人還帶著兩個手下,三個人一行是來刺殺布防官的,誰知道一時失了手。」

「還有這事,那這三人現在?」

「都死啦,聽說是被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給擒殺了。」

另一人聽得這消息,臉上的表情訝異的很,口中嘖嘖稱奇。

「好生厲害的少年,豈不是從此揚名立萬。」

「嗨!哪有那麼好的事兒,也不知道是誰要刺殺這布防官,我估摸著是南方的亂黨。這少年壞了人家的大事,以後有的麻煩咯!」

這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話,全都鑽到了另一旁的桌子上正買頭吃面的虞小樓耳里,聽得虞小樓是哭笑不得,這柳戚塵三人的死,竟以訛傳訛,變成了這副模樣。他此刻沒有一絲絲的心情聽人家吹噓他的事迹,面前的劉碧晨一副愁容,自打劉仁方去世,她這臉上就沒顯現過一絲的笑容或是寬慰來。

虞小樓此刻正愁著怎麼著逗她開心一下,二人一路作伴,以後面面相對的日子也不知要多久,若總是一副愁雲慘淡的模樣,看久了虞小樓恐怕是連飯都吃不下了。虞小樓正想不出個辦法來,只好一勁兒的往哪劉碧晨的碗里添菜,可那劉碧晨也只默默的吃著,神情也沒個變化,微微皺眉,緩緩的眨著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

「哎......」虞小樓輕嘆了口氣,他也是束手無策了,只能扭頭看向那官道之上。

那轎車緩緩停下,停在了茶攤前,也不知道要做些什麼。開車的司機下了車,加緊著步子小跑到了後面,打開了車門,畢恭畢敬的請著車內的權貴下車。這一番舉動吸引了整個茶鋪人的注意力,目光都落在了那黑漆漆的車門後面,到底是哪路的神仙,竟然屈尊來這荒野路邊的小茶攤。

先探出個腦袋的是個小孩子,虞小樓估摸著年紀可能比小四兒還要小,也就十二三歲上下,穿著那西洋的童裝,一雙小皮鞋鋥光瓦亮,趾高氣揚的從車上下來,頗是厭惡的打量了一拳茶攤。虞小樓瞥了一眼,不屑的朝著地上吐了口口水,低聲暗罵一聲。

「富家小少爺!」

孩童的背後走出來個微盤的中年人,穿著一身黑色西洋裝,掏出腰間的懷錶看了看時間,一塊純金的懷錶看的這茶攤中的人們眼熱。中年人劍眉微挑,步伐穩健,和善的朝著司機笑了笑,司機趕忙關上車門,他摸了摸那孩童的腦袋,領著他進了茶攤。

這下可炸開了鍋,誰能相信這有錢的權貴也要來這茶攤里吃喝,個個都偷偷摸摸的把目光放在這對父子身上,中年人倒好像沒什麼架子,隨便挑了張陰涼下的桌子做下去,孩童皺著眉,滿是怒氣,極為勉強的才坐了下去。

「老闆,一盤醬牛肉,兩碗打滷麵!再來一壺涼茶。」中年人的聲音溫和,聽著極為舒服,老闆趕忙招呼起夥計來,這可是貴客,原本慵懶的活計聽著掌柜的一聲吆喝,一下子也好像充滿了幹勁。

中年人端起面前的一碗打滷麵,竟然狼吞虎咽的吃起來,很快臉上就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神情,這倒是超乎了虞小樓的預料,倒是那孩童,不滿的望著眼前的打滷麵和醬牛肉,一口也沒有動。

「睿兒,快吃。」中年人催促著孩童。

「我不吃!這哪裡是人吃的!」孩童大怒起來一下子就打翻了面前的面,氣呼呼的噘著嘴。

這倒是嚇壞了老闆,趕忙迎上去哄起這小少爺來。

「小少爺覺得不好吃,咱這就重做!」

「不必了老闆,都怪我平日里嬌生慣養了他。想我當年也是做這小商小販起家,多了幾分氣運才有了今天這日子,這一碗打滷麵,一碗涼茶也是多年都沒嘗到了。這小子,不吃便餓著!」中年人的手重重的拍在桌上,那孩童放佛更來氣一般,二話不說便要離開這茶攤。

虞小樓心想走了也好,看著這富家小少爺就來氣,尋常人為了吃口飯便要奔波,如今這小少爺有吃有喝,卻還瞧不上。

虞小樓也不再看著,這時候卻打人群中鑽出來個少年,少年與虞小樓一邊兒年紀,前邊兒的頭髮偏向一邊,隱約蓋住了他的右眼,從頭頂到腦後勺的頭髮被他梳過去紮成了辮子。少年的左眼上有一條傷疤,從眉毛上一直到面頰,讓這少年看起來更加邪氣。

少年穿著一件露肩的馬褂,右臂上的刺青清晰可見的,虞小樓被這刺青吸引,這刺青極不尋常,大片的紅色刺青似乎是從背後一直延伸到了臂膀,那紅色的刺青似乎是大片的烈焰,極具氣勢。少年吹著口哨,步伐輕鬆的從那小少爺的身後走過,又走了幾步后,他停下腳步,身後的小少爺爆發出痛苦的尖叫聲,倒在地上。

中年人心知不好,立馬衝出去抱起兒子,他手托起兒子,竟覺得冰涼,這拿出手一看,竟然滿是鮮血。中年人再看向自己兒子,面色發白,原來那上身的衣兜處,早就被割出一大條口子來,鮮血一個勁兒的從裡面往外冒。小少爺的哭聲越來越大,直翻白眼,最後竟然昏厥過去。中年人感覺招呼司機帶著小少爺離開,自己站起身來,心知其中一定有蹊蹺。

「我兒年少無知,任性妄為,不知道得罪了哪位兄弟,還請就此放過。」

中年人只覺得身上一陣涼風刮過,自己再摸去,倒是毫髮無損,只是那塊兜中金懷錶,早就不見了,中年人最終神色慌張的抱著小兒子上了轎車,一路遠去,虞小樓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呢,這事就已經結束了。

茶攤里來了新的話題,所有人都議論著方才發生的一切,卻是誰也想不明白怎麼回事,虞小樓搓著下巴琢磨著,劉碧晨卻突然開了口。

「你可琢磨不出來,誰那個人乾的!」虞小樓訝異順著劉碧晨的目光看去,正是那刺青少年,此刻正得意洋洋的坐在茶攤里。

「你不信,你就試試。」劉碧晨看虞小樓一臉不服的樣子,反而刺激起他來。

虞小樓本就不信,經劉碧晨這麼一說就更加躍躍欲試,他從青布包里拿出一塊大洋放在桌上,故意大叫了一聲掌柜的,掌柜的看著這銀元,趕緊上來收走,他這財大氣粗的做法,倒是吸引了那少年的注意。

少年放下茶碗,大闊步的朝著虞小樓這個方向走來,眼神卻始終未落在虞小樓的身上,直到走過了虞小樓的身邊,他也沒覺得有異。虞小樓不解的看向劉碧晨,劉碧晨卻故意朝著虞小樓翻個白眼。

「真是傻,你快看看你那個布包。」劉碧晨俏皮的說著。

虞小樓低頭一看,人就像掉進了冰窟,那青布包被人割出個口子,裡面裝大洋的錢袋,早就不見了。一股怒氣從虞小樓的心頭襲過,他扭頭看去,那少年已經走出去很遠,若不是劉碧晨提醒,他都不知道何時才能發。虞小樓好像收到了侮辱般,也顧不得腿傷,拔腿便朝著少年追去。

那少年一手掂著金錶,一手掂著錢袋,正樂的合不攏嘴,突然被人攔住了去路,他不耐煩的抬起頭,眼前正是一臉憤怒的虞小樓,他還反應未及,虞小樓就從他手裡取走了自己的錢袋。

少年氣急敗壞,掏出刀子就沖著虞小樓戳去,虞小樓閃身一晃,那少年看也沒看清,眼前的人一下子就消失不見,虞小樓這一閃就閃到少年身後,沖著他的屁股一腳踹去,少年轉身又是一刀,再一次戳到了空氣。

虞小樓正在氣頭上,把渾身的本事都使了出來,他從青布包上抽出布帶子,繞著少年跑了幾圈,少年就被團團困住,倒在地上。

劉碧晨緩緩跑過來,看見虞小樓正騎在那少年的身上,一邊破口大罵,一邊用腳踢著少年,撅著個嘴,氣呼呼的樣子,竟然放聲大笑起來,虞小樓這才扭頭看到了劉碧晨,他也傻乎乎的笑了起來,劉碧晨竟然笑了。

虞小樓一手揪著繩子,牽著那少年跑到了劉碧晨身邊。

「你怎麼知道是他乾的?」

劉碧晨雙眼向上看去,趾高氣揚的樣字。

「你求我,我就告訴你~」聽著這話,虞小樓像泄了氣的皮球,心裡想著她還不如不笑呢,自己頂天立地的老爺們,求一個小娘們算怎麼回事。只不過自己心裡又實在好奇,嘆了口氣,朝著劉碧晨低了頭。

「姑奶奶我求您了。」

劉碧晨噗嗤一聲笑出來,這才解釋出了緣由。

外八行之中,勢力最大的就是盜門,天下賊盜,凡是不告而拿者,皆視為盜門中人。這盜門沒有門檻,沒有規矩,凡是賊盜都是同門,所以這盜門也是最亂的。雖說盜門是最龍蛇混雜,但是也分為四個堂,分別是走山、領火、點金、采水。山中賊匪,有營有寨的,都算得上走山這一堂;挖墳掘墓,搬山發丘的盜墓賊,皆是點金一堂;江河湖海,馭船劫貨的水賊海盜,算是這采水一堂;而至於剩下的那些行竊入室之徒,都納入了這領火堂。

盜門雖然人數眾多,派系複雜,但是其餘的三堂,有山頭,有盤口,有水寨。都是有兵馬手下的主兒,哪家勢力最大,哪家便是這一堂的龍頭。唯獨這領火堂,個個都是單幹的,最多不過三五結伴,也成不了氣候,在盜門之中,人最多的是領火堂,可是唯獨領火堂,龍頭青黃不接,已經很多年沒有人統領領火堂。

領火堂的人都是靠手藝吃飯,這賊盜的手藝和紅手絹的手絕一門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有些紅手絹門人學的本事,反而轉做了賊盜。這劉碧晨劉家早年在紅手絹也是地位極高,外八行各門都有交際,後來劉仁方帶著她逃亡,遊歷江湖,也自然聽得見得不少事情。加上劉仁方這麼個老江湖翼翼講明,自然認得這領火小賊的手段。

「你師父是誰啊?」劉碧晨轉而問向那倒在地上的少年。

「我不知道,他早就死了!」少年沒好氣的說著。

虞小樓把劉碧晨拉到一邊,低聲問起她來。

「你問他這個幹嗎?」虞小樓倒是不明白。

「我猜他身上的刺青是領火紋,領火紋可是只有領火堂的真傳才有的,這刺身的方法也是不傳之秘,他要是真的是領火紋傳人,那他背景可了不得,咱們不要惹他了。」劉碧晨拉著虞小樓的,謹慎的搖搖頭,她可不想得罪這種人。

虞小樓走過去,又狠狠踹了那少年一腳。

「問你呢,你師父誰啊?」

「我他媽不知道!都說了他早死了,他要是活著還能再教我點,也不至於被你這麼個貨色抓住!」

少年瞪了虞小樓一眼。

「那你叫什麼名兒啊?」虞小樓追問著。

「白靖」少年脫口而出,劉碧晨的臉上卻發生了變化。

虞小樓注意到了變化,側耳過去,想問問這其中的文章。

白家出過無數的領火大盜,傳聞白家人出入紫禁城,就像進自家門一樣簡單。當時盜門裡都有這麼一句話,皇宮裡的東西明面上是皇上的,實際上都是白家的,他們想偷,就沒有偷不到的道理。所以白家世世代代都是這領火紋的傳人,雖然領火堂各自單幹,從不結黨,但是提到白家,卻都馬首是瞻。

就是這樣一個白家,十年前,被滅門了,誰幹的沒人知道,一夜之間白家上上下下,連同著管家僕人二十四口,全都被殺了,連屍體的手筋腳筋都被挑斷,不知是何人對白家如此恨之入骨。有人說,白家是偷了一件不得了的東西,因此被牽連進去,可也只是據說罷了。

如今這個叫白靖的少年,身負領火紋,恰好又姓白,劉碧晨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個劉仁方曾經給她講過的故事。

虞小樓聽到這滅門慘案,倒是對著少年平添了一分的同情,畢竟說道做賊,他自己還沒這白靖一半的本事呢,何況他方才對那小少爺出手,也算替虞小樓除了一口惡氣。虞小樓蹲下身子,盯著那白靖,打趣的問起他來。

「你打哪來啊?」

白靖理也不想理他。

「嘿?你不說話,我可把你送官了啊。」

「你怎麼啞巴了?」

「你師父都教了你什麼手藝啊?」

「......」

「你到底想怎麼著啊!」白靖被虞小樓絮絮叨叨的話語折磨著,終於開了口。在他看來虞小樓就跟蒼蠅似的,在耳邊嗡嗡嗡的煩著。

「我要你跟我去天津,幫我辦件事!辦好了我就放了你,還送你五十塊大洋。」

五十塊大洋似乎打動了白靖,他的眼珠子轉起來,心裡暗自盤算著,看了看虞小樓,他露出個狡黠的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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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個江湖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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