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忌日
聽劉教授說，在經貿系的會議室里，此時有兩個用人單位的招聘主管都在等著陳軒。
「哦，老師的好消息就是這個？」陳軒笑起來，「還以為你要告訴我咱倆合夥買的體育彩票中了頭獎呢！」
湯美重重捶了陳軒的後背一拳，嘟起嘴抱怨：「死阿軒！你的工作有著落了，這還不算降到眼前的天大好消息？哇！一下兒有兩個單位來要你。死老天也太偏心了，什麼好事兒都只想著阿軒，為什麼就不能給我湯美留一個呢？！」
劉玉輕笑道：「早就跟你們說過，『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是你們自己不聽話，一個個事前不努力，臨時抱佛腳。這能怪老天偏心嗎？好了，別發牢騷了，機會隨時都會有，接受教訓，以後好好跟陳軒學學吧！」
栗酩斜了湯美一眼，催促陳軒：「阿軒，別待這唻聽湯美瞎咧咧了。趕緊跟劉老師去吧，讓人家招聘的領導久等可不禮貌！」
「你——」
湯美不服氣地還要再說，被栗酩瞪了一眼，衝到嘴邊的不滿又乖乖咽了回去。她優美地轉過頭，羨慕嫉妒恨地望著陳軒跟劉玉教授有說有笑地走進了陽光下的教學樓。
會議室里，有兩位穿著體面的男士正相對而坐。
劉玉款款上前，優雅地為他們三人做了一個簡短的介紹，「陳軒，這位是藍天國貿人資部的王部長。這位是——哦，你們二位就不需要我多介紹了吧？哈哈哈……」劉玉教授微微輕笑，「王部長、秦主任，你們跟陳軒談吧，我過會兒再來。」
「您好！王部長！您好！秦主任！我就是陳軒。」陳軒禮貌地問候著對方，微笑著把自己的名字複述了一遍。
等劉教授走了，三人的談話立馬奔入了主題。
誠如劉玉教授所言，這兩位男士，一位是B市藍天國貿的人資部部長王楚。若干天後，陳軒才明白來人之所以代表藍天國貿來找自己面談，是因了她打過工的「飄香」西餐廳老闆藍山的鄭重推薦。
另一位正是陳軒實習單位的辦公室主任老秦。老熟人見面，有啥說啥，他開門見山地對陳軒說：「小陳，咱倆之所以會有今天的談話，是因為我看好你高度的責任心。你在實習時任勞任怨，從不計較個人得失，這些我都看在眼裡。我知道你拿著那麼低的實習生薪酬，卻自願干那麼多活兒，那不是因為你傻，而是你比別人更懂得責任二字的意義……」
三人圍坐，相談甚歡。
兩位公司代表都列出他們的薪酬待遇和為陳軒準備的工作崗位，殷切表示出了希望陳軒加盟他們公司的願望。
陳軒沉默片刻，抬起頭說：「您兩家公司都是我夢寐以求的好單位，突降大喜，我有些受寵若驚。我還太年輕了，一時還難以適應。請問，你們能給我一天時間容我仔細考慮考慮，然後再給您二位回復嗎？」
王楚和老秦相視一笑，點頭同意了。
短暫會談結束，陳軒彬彬有禮地鞠了一個躬，告辭離去了。
滿面笑容的老秦望著她漸漸遠去的挺直後背，伸手與王楚相握：「這個女孩在我那兒實習的時候，我留神觀察了她好幾個月，發現她不僅思維敏捷、接受新事物快，而且有超強的創新意識，最重要的是她與誰都能友好相處，對一個還沒走出校門的孩子來說，這是最最難能可貴的。
「你們藍天國貿是咱們市裡的龍頭企業，相信她十有八九會選擇貴公司，在此，我提前向你們祝賀！」
中年發福的王楚眯起他那雙狐狸眼睛，探過頭低聲對老秦說：「實話告訴你，老兄！我懷疑她是個有背景的，因為她是我們藍董親自提名要的人呢！我當然希望她能選擇藍天國貿，這樣一來，我也就好向上峰交差了。是吧，秦老？」
老秦一愣，隨即大笑起來：「你這老狐狸！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要不，咱們就來個『騎驢看唱本兒』？哈哈哈……」
「阿軒，你想好去哪家公司了嗎？」湯美這兩天只接了一些不起眼的小單位的邀請函，心裡不痛快，就一直盯著陳軒追問她的意願去向。
其實，選擇項多了，陳軒也有些焦慮。
童飛的父母上次宴請陳軒時，就一個勁兒地提議她加盟「騰飛家紡」。騰飛家紡的產品暢銷國內外，童大壯董事長希望能藉助陳軒的外文特長進一步開發日本之外的其它國際市場。這對陳軒來說是一個全新的挑戰，其誘惑力不小。如果不是顧忌童飛，騰飛家紡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B市鴻運對外貿易有限公司是她實習時去過的單位，陳軒在那兒學習過好幾個月，那兒專業對口、工作駕輕就熟不說，關鍵是自己在那邊積攢了好些人脈，去了正好與朋友們團聚。
而藍天國貿在國內設有好幾個分公司，是B市的龍頭老大。就是在國際上，它也有一定的知名度，是同學們爭相報名、夢寐以求的巨型集團公司。最讓陳軒看好的是藍天國貿的一個分公司恰好就設在自己家鄉——A市。
「阿軒，想什麼呢，這麼入神？」陳軒一直在掂量去這幾個公司的優劣，連栗酩何時來到自己身邊都沒有發現。
「還能想什麼，除了找工作我還能有什麼事兒！你怎樣？接到哪家公司的邀請函了？」陳軒聞聲抬頭，見是自己的「影子」栗酩，就綻開了一個溫暖的笑容。
「影子」還是自己的胞妹陳轅在世時給栗酩起的外號。
「嗐！我去哪兒都行！先別說我的事兒了，我看你今天神神叨叨的，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的，好像痴了似的，選擇個單位就那麼難？」
陳軒苦著臉，大力點點頭：「難！一輩子的飯碗，必須謹慎。」
栗酩壞壞地笑著，「看你一臉焦慮的樣子！怎麼，我們系的高材生，難道你忘了劉玉老師曾經說過的那個解決焦慮的妙法了？」
陳軒茫然地揚起臉，看著栗酩的眼睛面露疑惑。
栗酩近前，使勁兒點了她的腦門兒一指頭：「切！看來你還真是忘了！就是那個『行動是打敗焦慮的最好辦法。』」
「行動打敗焦慮？」
栗酩見陳軒還沒反應過來，就繼續解釋：「就是說，當你不知道將來該做什麼的時候，就把手頭的每件小事做好；當不知道怎麼開始時，就把離你最近的事情做好。」
陳軒點點頭：「對！只是離我最近的事情是什麼，你知道嗎？」
栗酩收起嬉皮笑臉，面色凝重地說：「看來你傻得不輕啊！我來就是約你去辦那件事的。哎？你不會忘記明天是什麼日子了吧！」
「明天是幾號唻？明天——哦，明天是——」陳軒突然一拍自己的腦門兒，「哎呀呀唻！幸虧你提醒，不然我還真的要忘記了。該死！該死！」
栗酩鄙視陳軒：「人都說雙胞胎心有靈犀，怎麼你跟阿轅就沒有一點心靈的溝通？」
陳軒氣笑了：「去你的！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人鬼殊途，我要是能跟阿轅溝通了，絕對不會放過你小子。」
「哎呀——小心！」陳軒踢栗酩的一腳落空了，差點閃倒自己，幸虧栗酩及時拉了她一把。
僥倖逃過一劫的陳軒幽幽一嘆：「唉！要不是為了你，阿轅也——算了，咱何時走？」
栗酩掏出兩張火車票：「一個小時后的火車，趕緊回宿舍收拾收拾吧！假我已經幫你請好了。」
陳軒匆匆跑走了，栗酩看著阿軒甩在後背上悠來盪去的長髮辮，想起了阿轅。
阿轅與阿軒是一對雙胞胎，她的後背上也垂著這麼一條與阿軒一模一樣的長髮辮。軒和轅就像是用同一副美人模子磕出來的，姐妹二人長得實在太像了！除了她們的母親以及那對雙胞胎本人，沒有誰能分清她倆誰是誰，就連她們的親生父親面對軒轅二女也難辨彼此。
「時光無情，明天就是阿爹和阿轅的十周年忌日了。如果不是為了搭救我，他們當年也不會雙雙丟了性命。」栗酩喃喃自語著，痛苦地閉上眼睛，沉痛往事再次湧上心頭……
小時候聽鄰親百家的嬸子大娘對他講，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寒夜，阿爹瘸著一條腿，帶著三四個月大的自己來到了他們村，當時就棲身在阿軒娘門外的稻草垛里，幸虧阿軒爹夜裡起來給牲口添草料，才及時發現了差點凍僵的他們。
阿軒爹趕緊把自己從阿爹的懷裡拉出來，抱進屋，喊起阿軒娘，讓她揣進自己的懷裡暖著。他又慌慌張張地跑出去把自己的瘸子爹背到了炕頭上，用了一簸箕雪把幾乎凍僵了的他給搓醒過來。
阿爹醒來后，阿軒爹娘才發現他不僅瘸而且還是個啞巴。
阿軒爹不知如何處理他們爺倆，就去找村長請教對策。沒想到村長來了，也沒法問清他們父子的來歷。
寒冬臘月的，阿軒爹娘看他們爺倆可憐，就把他父子留在了家裡。夫妻二人合計著等到來年春暖花開，他們自然也就離開了。
看阿爹一點兒也不會弄孩子，阿軒娘就主動把自己帶在了她身邊撫養。
那時，軒轅姐妹已經滿了六個月，阿軒娘怕自己吃不飽，一狠心，給那小姐妹倆斷了奶，一心一意奶起自己來。
阿軒爹娘沒想到他們父子找到這個溫馨的落腳地之後，壓根兒就沒提過要走的事兒。
阿軒的爹娘都是老實人，見人家不主動說要走，他們夫妻也不好意思開口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