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原點?
僵持的氣氛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最終,他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然後什麼也沒說的走了出去。
不知為何,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寞。
一剎那的,有些不忍。
我嘴唇動了動,終是又將唇封緊,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不用為武德星君惋惜,他只是得到了他應得的下場。」
許久,他的話透著一股難言的悲傷,莫名其妙地傳了來。居然還記得我的話,是在做解釋嗎?可是,此時他的任何舉動,於我來說,都產生不了任何意義,我更沒那個心思去深思,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然而,與之相反的,心底卻有個聲音一直在叫囂。讓我再也不願去壓抑自己。
我嘴角一撇,不陰不陽的冷哼:「不知你的下場又是如何?」
聲音帶著刻薄的尖銳,任誰聽了都會受傷吧?
我卻不願多想,就這樣說出了口。在這一刻我只希望他難過,更樂於見到他受傷委屈,懊惱憤怒。我確定我的話已經一字不落的傳入了他的耳中,如一把把殘酷的尖刀,毫不留情的射向了他。於是,我馬上豎起了耳朵,打算以他的憤怒來愉快自己。
……
沉默持續了很長時間。
久得我以為再也聽不到任何響動。
然而,我唯一確定的是,他還留在院中。甚至能在腦海中描繪出他此刻失魂落魄的神情,一團黑影打在窗棱上,淡漠地好像隨時都會消失。
也許連風也忍受不了此刻的凝滯氣氛,悄悄地從門口擦了進來,撩起我的鬢髮。隨之面來的是似有若無的一聲惋嘆,如風呢喃。
很奇怪,就算被我露骨的諷刺激得頻臨暴怒的邊緣,他又總會在最後一刻找回屬於他的理智,將一場腥風血雨化為無形。
已經不耐煩與他虛與委蛇,與他的對話,每次都會成為激戰的現場。而對於可能引起的結界,起初可能還會有所顧忌,可是,一次次的試探,總是以我進一步,他后一步為結局。或許是吃定了他不願動我,我便每次都會得寸進尺。
再一次將他激得鮮血淋漓,黯然退場,我浮躁的心也終於沉寂了下來。
若是之前覺得他的行為很矛盾的話,如今,也許是有大把的時間用來沉靜思考,我不得不再次面對。用來思考,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而那個答案已經將要浮出水面。
或許是心裡的害怕,往日的傷害讓我的思緒到此為止,不願也不敢再深究下去。
天色再一次暗了下來。
淵亭踩著最後一縷夕陽的餘暉,走了進來。
我的身影融入黑暗的角落,將臉上的表情模糊。
他走了進來,手中捧著一碗冒著熱氣的熱粥。他的目光環掃,只是在落到我所在的角落時,飄忽了一下,眸色再次沉了沉,他就這樣沉默著。
我沒有先出聲的打算。
房間的沉默持續了一會兒,他終於放棄地嘆了口氣,將熱粥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淡淡的粥香,在狹小的房間內瀰漫。勾得我肚子里的饞蟲蠢蠢欲動。
他慢吞吞地放完了碗,側了側頭,將目光投向了窗外。
過了許久,只聽他嘆息般的聲音,飽含了無奈,「今天的你……很安靜。」
我:「……」
又過了一會兒,天色全暗了下來。窗外黑沉沉地,沒有一絲亮光。
「很抱歉……總是讓你受傷。」
他的話沒頭沒腦。
我一愣,旋即又是瞭然。一剎那間,有質問的衝動,只不過,話衝到了嘴邊,又被我硬生生的吞了下去。沉默,有時候也是一種煎熬。比如此時,對於我,對於他。
他眸中的痛苦越來越濃,「兮兮……我們不要再如此了好嗎?……」頓了許久,他又緩緩地繼續,「如果這是你的期望的話,我想……我可以成全。」
成全?
我疑惑,不知道他所說的成全,與我想要的成全,是不是一回事。
很快他給出了答案。
他抿了抿有些發乾的嘴唇,艱澀地道:「你的討厭,你的敵意,你的諷刺,你的漠然一顧,你……」他抬了抬眸,卻在既然接觸到我的目光時,軟弱地又垂了下去,他就這樣,盯著地面,過了許久,才將在腦海中久經掙扎的話輕輕地吐了出來,「我都可以接受」他的話虛弱無力,臉色也白了起來,好像這樣的一句話,已讓他耗盡了所有的心力。
停頓了半晌,我以為他定是喜歡上了地面,不願割捨的,豈料,毫無徵兆的,他猛地抬起頭來。
目光中還有來不及掩飾完全的脆弱,然而,在迎上我的目光時,他的神情慢慢的變得堅定而強硬,更不可置疑。
他輕柔的話氣,也變得沉穩而自含了一股威嚴。
他道:「兮兮,我不想你受傷,所以……」
「你又要我遠離魔族嗎?」我道。
他不否認,點了點頭。
我失笑,好像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讓我的眼角也笑出了淚花,看得他頻頻皺眉,可嘆的是,他居然沒有出聲打斷我。我一直笑了許久,就如被誰突然點了笑穴,笑著笑著,我的笑聲中透出了一絲絲幾不可見的瘋狂。
雖然,內心深處,我並不認為這是值得一樂的事。
然而,此刻我就是想在他面前笑上一笑,來表達我的抗議,以及他的不可理喻。
揉去眼角的淚花,我挑眉道:「那我敢問一下,咱們天庭的這位高高在上的戰神大人,你說,在我四面楚歌,天庭追捕的時刻,我還能躲到哪裡?哪裡還願意給我一個容身之處?」
他沉默了許久,道:「……我可以送你回去。」
「回去?」我不懂,然而,或許是對於他的熟悉,僅是一個轉念,我便明白過來。他口中的回去,自然不是讓我回天庭,因為那裡已經容不下我,當然更不可能是魔界,那是他打心底里反對的,他口中的回去,只能是一種解釋,要我回到我原來的世界,那個眾多平行世界中的人類小世界。
一切將重歸原點。
我沉默了。
那裡雖然沒有什麼好留戀的,可是畢竟是我所熟知的世界。就算在這個神仙的世界生活了幾千年,然而,在靈魂深處根深蒂固的觀念還是色彩鮮明的恍如昨日,讓人難以磨滅。
我久久的不回答,於他來說,或許是心動的沉默。
他目不轉睛的望著我,眸色再次一深。
須臾,他轉身走了出去。
這一次,他的背影望去,淡然的,彷彿馬上就會消失一般。
我知道那是我的錯覺,因為他是神話,是那個支撐天庭一切的神話,就算到了海枯石爛,天地毀滅的那一天,我想,如果有誰還能屹立不倒的話,除了與天同壽的玉帝王母,就只能是他這位天庭神話,戰神淵亭了。
我的意念也僅是動搖了那麼一下,就又開始糾結於回去與不回去之間的掙扎。
一面是對熟知世界的嚮往與懷念,一面是蒼桀與吾辛的看重與情意,取與舍從來都是一個費盡思量,卻終難兩全的問題。
我的糾結沒有持續多長時間,當午夜子時,淵亭再次闖入這個被封印起來的院子里,他的身影有些狼狽,隨後跟來的還有一條人影。
那人蒼顏蒼髮,面容冷俊,皎潔的月色映在上面,就如縛了層冰霜。
他陰寒如虎狼的利目落在淵亭身上,就算在打鬥中一刻也不曾稍離。彷彿淵亭就是他看中的獵物,任他插翅也難飛。
打鬥聲驚醒了我,我小心的貓著腰,趴在窗邊默默地淚視著院中身影乍分乍合的兩條身影上,眼珠子開始靈活的轉動起來。一掃先前的獃滯與冷漠。
蒼桀的目光似無意的掃來。
僅是一個接觸,從他眸子中流露出來的暖意,前一刻還陷入天人交戰中的我,在下一刻做出了決定。院中的兩人各擊一掌身影一東一西分了開來。
那一擊中產生的破壞力,毫無意外地波及到了我所在的房子上。一座好端端的房子,雖然不怎麼結實華麗,至少我也待了那麼些天,多少有些感情了,下一秒就在我的面前,化為了粉齏。
一剎那,淵亭是懊惱的,是氣極敗壞的。他不顧正於蒼桀斗得正酣,就這樣在後者面前不怕死地將後背空門露了出來。他想也不想地沖向就要倒塌的房子。
蒼桀目光閃了閃,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就這樣,放過了平生死敵。
「你怎麼……」
他還沒跑到,身子就剎了住,雙腳如被釘在了地上。
我揮了揮撲頭蓋臉的漫天灰塵,又嗆咳了幾聲,終於等到塵埃落定。就看到了淵亭如根木頭一般的立在我的面前。
「傻了嗎?」
淵亭沒動。
我笑了笑,沖著身後不遠處的蒼桀揮了揮手,「是來救我的嗎?」
蒼桀回以一笑。
淵亭卻是面色如死,灰敗得如喪考妣。
「難得你不渴望回去嗎?」他道。
「我當然渴望回去,你不是看過我的夢嗎?那是我心底最深的執念。」想起他如個跳樑小丑利用我心底最深的渴望,我就不禁覺得好笑。他大概想要我永遠沉溺,永遠不要醒來吧。
可惜,他終是看不破我隱藏最深的掙扎,所以才留下那麼多的破綻吧。
「你永遠也不懂,我最最最……最希望的是什麼。」我一臉惋惜地道。
「什麼?」
我咬牙笑:「以牙還牙!」
他愣,下一秒,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死死地盯著我,可那震驚也只是持續了一瞬間,他的目光就轉成了死灰,他自嘲地笑道:「你應該知道,殺我並不容易。」
我眨了眨眼,慢慢的將劍從他的腹部抽了出來。
隨之的是他的鮮血,灑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