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問罪

說不出來話的文姬還在發愣，隱在人群中的下人卻是伶俐的主兒，一瞧事頭不對，自家主人又太憨直，連忙從人牆后擠出身子，同時嘴裡還在叫囂道：「大膽！你這妖女可知我家主人是什麼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污衊我家公主，可見定是個膽大枉為的，連我王的嫡親女兒文姬公主都敢隨口陷害，還有什麼事是你不敢做的！」

她說得又急又快，剛看到從人後現出的人影，一句話已經如倒豆般全倒了出來。

文姬覺得很解氣，蒼白的小臉瞬間華光異彩，神彩飛揚。

百姓自覺地退後一步，那擠得滿頭大汗的小丫鬟，終於一展笑顏挨在了文姬身旁。自覺有了人氣，好像底氣也足了一般，文姬的腰板也挺直了。

她用一雙大眼將我望來，哼道：「妖女就是妖女，就算不承認也不成，哼，若不是你，太子哥哥會做出那般的荒唐事？」

我的目光被冰凝住，就算我君子坦蕩，可耐不住人言可畏，更耐不住三人成虎，這第一人還是魔王嫡親的女兒，最受寵的公主文姬，真不知，此次她是被誰使了出來做槍頭。被她如此一鬧，不明就裡的百姓最是容易受到蠱惑，說不定，過不了幾日，我妖女的名頭就會在他們的心中根深蒂固了。

「公主不用在此一口一個妖女的叫，是不是妖女，並非你一面之辭就可以的，我想咱們的王上定會給個公正的裁定。」

「哼，你故意如此說，是料定父王重傷，無暇管你這等小事嗎？」

原來是魔王受了傷。

四周不知何時，變成了我與文姬的辯論賽，整條街被擠得水泄不通，卻無一人敢在此刻發出哪怕一丁點的聲音，連大聲喘氣也不敢，生怕自己動靜稍微大點，就引得眾人唾棄。

是以，街上人很多，卻極靜。

此時，按理說，該由我出口辯上一辯，眾人的目光自發的往我身上投來。我卻沉默了下來，他們見我久不開口，目光又整齊劃一的投向了文姬。

我的沉默，於她們來說，無異於默認。

文姬臉上含笑，眼中閃爍著鋒利的寒芒，許久后，笑道：「怎麼不說話了，是被我說中了，所以心虛了嗎？！」她的話音越來越重，直到最後一字，擲地有聲。

我抬頭望去，眸中含著悲憫，徐徐道：「文姬公主，我想了想，這話還真是不吐不快，若是魔王在此，定是要傷心的。」

文姬眼中露出疑惑的光芒，我自不會給她發問的機會，接著道：「想來，你是魔王最疼愛的女兒，你也說了，魔王身受重傷，此時你這魔王愛女不在魔王榻前盡孝，卻來找我麻煩，在你心中，除去一個心中死敵，也要比孝敬父王來得重要嗎？」

大約誰也沒跟她說過如此的話，她也向來任性慣了，什麼孝道，什麼人心，何時考慮過？此時，我立於人心道義之上，凡是有點良知的，對於文姬此時的所做所為，不禁心生寒意，對於她也更加深了一層認識：無知、不孝、任性、枉為……

她的形象，毫無懸念的，正在快速崩塌。

身旁的小丫鬟還是有點見識的，一看自家主子處於下風，立馬站出一步，嬌聲維護道：「王上疼愛公主，自是因為公主乖巧孝順，僅憑你片面之辭，小瞧我家公主不打緊，難道你認為，你可以愚弄民心，愚弄聖心嗎？」

小丫鬟說完，立刻將臉高傲的揚了揚。

文姬也得意一笑，掃視著周圍恍然大悟狀的百姓，滿意的笑了笑。

我輕輕一笑，道：「不錯，文姬公主或許當真如你所言……不過——」我的話猛一轉折，那勝了一場的小丫鬟立刻兩眼放光，戰鬥欲十足。

我不以為意，繼續道：「不過，我又不了解你家公主，你家公主是什麼樣的人，恐怕也只有你們這些貼身的小丫鬟知道了，不過，相信就算魔王了解自家閨女，也不會將自家閨女吃飯放屁，不蓋被子睡覺，站著撒尿，見到美男流口水……」

「你胡說！」文姬已漲紅了臉，猛得出聲打斷我的話。

我說的離譜，可耐不住我如此一本正經的說得煞有介事。周圍的百姓開始自發的對號入座。我雖乖乖的閉了口，文姬轉眼瞧著周圍百姓那瞭然或恍然的眼神，幾乎要急出兩眼淚來。

她身邊那一直幫腔的小丫鬟，對於我方才話中所述事實，不知是心虛，還是太過氣憤，臉也漲得跟個熟透的蘋果，半天不出聲。不知是想不出反駁的話來，還是啞了什麼的。

我同情的望著她們，又道：「我知道……」挖到宮廷辛秘，正在沉浸於興奮中的百姓，一聽到我出聲，那目光就如探照燈，齊刷刷地投了過來。從他們眼中閃爍著那充滿野性，充滿……八卦欲的熱烈光芒，我心中暗樂。

緩了緩，將眾人胃口吊足，我才悠然開口，「至於文姬公主是怎麼樣，我又怎麼知道嗎？」

沒有更多可觀一瞻的信息，眾人失望。可是失望也只是停頓了三秒，轉眼間，眾人又開始沉浸在方才那話中所透露出來的隱秘臆想中。

文姬見大勢已去，眼中噙上了兩泡淚水，卻倔強的欲墜不墜。很符合她悲情人物的角色，更將她內心的掙扎與懊惱，悔恨和氣憤，倔強與執著演繹的淋漓盡致。於是乎，百姓那眼中如狼般，對八卦事業的熱烈感情，更深了一層。

「我才不是……我不是……」文姬泫然欲泣之下，掩面而泣。

可是，如此還不夠。文姬的臉皮，比我想象中的要薄上數層，民眾對於皇家秘辛的關注度也在我的意料之外，但是，就如此讓她敗陣而歸，還遠遠不夠。

太便宜她了！

於是，在她做勢，身邊的小丫鬟急急拉著她，就要將她拖出人群時，我又開了口，道：「別急啊，咱們話還沒說清楚呢？！」

「還說什麼？難道你說得還不夠嗎？！」那小丫鬟已是怒火攻心，開始口不擇言起來。

我很大度的笑了笑，表示不與她計較，只向文姬道：「公主今日來此興師問罪，難怪就沒問過你太子哥哥嗎？身為妹妹的不為哥哥的終身幸福著想，卻只在外人面前說自己的哥哥荒唐，真不知是不是你太子哥哥的親妹妹……」

眼看文姬朦朧著兩泡淚眼又要發飈，我忙擺了擺手，搶道：「且不說這個，我們題歸正轉，你講我是妖女，我且問你一問，我這妖女你叫得如此順溜，是有真憑實據了，還是魔王授意你來的？」

還未等她答話，我又點著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語，「可是，也不對呀，若是魔王查到了什麼真憑實據的，也不會派了你這不濟事的公主孤身前來啊？」

「你……」文姬胸口如那波濤洶湧的海面驟然的起伏，身旁的小丫鬟一臉擔憂地不停為她撫著氣，可是不等她說下去，我又截口道：「怎麼？難道公主生氣了？可是我也沒說錯啊？」我眨了眨眼，語重心長地，繼續挖苦，「公主要拿人，下次記得帶齊了證據然後，最最重要的就是——帶齊了人馬，怎麼著也比讓公主獨自一人，孤身上陣強上一些吧。」

說完，我又特真誠的眨了眨眼。文姬幾乎怒髮衝冠。

她胸前的海面終於平靜了下來，不過，改做鑽地鼠磨牙去了。她磨著磨著，也不知將兩排小銀牙磨薄了多少，許久許久之後，才恨聲道：「多——謝——指——教！」

我漫不在意的揮揮手，「指教不敢當，不過，這有付出就要有回報，公主既然受了教，是不是意思意思出點學費？」

她臉一青，就要降下雷霆之怒，我忙接道，「不多不多，皇家貴胄的向來視金錢如糞土，就給五千兩……黃金吧。」

文姬立馬小眼圓睜，顯得不可置信。

我自言自語道：「反正在你那裡也是糞土，不如就堆在我府里吧，反正，我是不嫌多的。」

「你……你……你……」一連幾個你，文姬已再你不出什麼來了。

我看她氣也氣了個飽，回去估摸著怎麼得也會省下三天的飯來，便大手一揮，極是豁達地道：「想來文姬公主也不會賴賬，就不用打欠條了，回頭記得給我府上送去啊。」

文姬的臉又要開始變色，我漫笑道：「其實，我還沒說正事呢。」

呃……瞧著一個個狀作暈倒狀的百姓，以及已經無力摔倒在地的文姬公主和她的小丫鬟，我好心的提醒道：「地上涼。」

文姬：「……我喜歡！」她雖然面無表情，說出的話，卻是十足的惡狠狠。

我輕輕一笑，道：「好吧，皇家貴胄的喜好，還真是……」她立馬一記眼刀射來，我失笑道，「特別。」她滿意的收回，然後由得小丫鬟將自己扶了起來。

「還有什麼事，你說！」她依然面無表情，說出的話么，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我雲淡風清，狀若不經意的道：「既然我有妖女的嫌疑，又累得文姬公主親自跑來興師問罪，為了表示避嫌，此後的……三個月內，我都會在府中閉門不出，也好讓文姬公主還我清白，是以，還請諸位不要打擾，免得被誰查出些什麼，安上諸如勾結啊，內奸啊，姦細啊，叛國啊，不孝啊……等等等等，一系列莫須有的罪名，那就不好了。」說完，我意有所指地望了望目瞪口呆的文姬，又將目光在周圍百姓的臉上一一掃過。

從百姓精彩紛呈的表情來看，這話雖在情理之中，卻還是讓他們意外啊意外。

我拍了拍衣袖，光明正大的從人群中穿過，呆若木雞不知做何感想的百姓自覺得讓出一條道來。在我經過化做木頭人的文姬公主身旁時，仍不忘，盡責的提醒道：「公主事忙，不過，應該不會忘記交學費吧？」

同時，我聽到文姬咬碎一口銀牙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