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三)

第七十一章(三)

周瑾轉過身來抬手擋住了周成海端茶杯的手,笑了笑說:「倒是不怪周叔這裏的小廝伺候不周,連我身後站的這一個小傢伙都不曾注意。」說着又轉過去,看着柴宗訓做出一副心痛的表情,「小默兒,爺都要渴死了,你卻連看都不看我一眼,真是難過啊。」

柴宗訓眉頭皺了皺,又很快放開,從樓下小廝那裏接來了茶壺,直接給周瑾續了滿滿一盅即將要溢出來的開水。一旁的周成海瞪大了眼睛看着周瑾,堆出一個笑來,「爺,不曾見過您帶小廝,這位是?」

「我撿回來的人,他的名字是..."周瑾看着瞪着自己的小傢伙,知道再要調笑,怕是要生氣了,緩緩勾起嘴角,「周默。」

「果然是爺的人,長相如此俊朗。」

「自然。」周瑾得意的挑挑眉,端起茶杯正要抿一口,卻毫無意外的被燙到,青瓷的杯子被直接掉在地上碎成瓷渣,滾燙的茶水順着周瑾的右手滴在地板上。

周瑾緩緩抬起已經變得紅腫的手,舉在眼前看着,苦笑一聲,「我竟忘了小默兒還沒有學會伺候人,咎由自取啊。」

柴宗訓愣了愣,然後面無表情的走出去替周瑾準備車馬。周成海早已被嚇得魂不附體,「爺...爺,可要我去替您備葯?」

「不必了,周默已經備好車了,我還是直接去醫館吧。」

周瑾坐在車上,看着裹着布料的厚厚的手掌,自嘲的笑笑,「這下好了,你黃伯伯再也不用催我算賬了,小默兒,你說我是不是該謝謝你。」

柴宗訓低了低頭,皺着眉看着眼前笑的一臉無害的人,向來冷漠的聲音有了一些溫度,「抱歉。」

周瑾聽后,笑了笑,閉上眼睛靠在車上的墊子上養神。

「先不回家,爺餓了,小默兒陪爺吃點東西吧。」

順着秦淮河,車夫熟門熟路的走到了春和樓,門前的小廝一看是周瑾來了,直接迎到了大堂的好位置,別的不說,這位周爺一高興那真是出手闊綽。

周瑾隨手抓了一小把銅板給了小二,「來份桂花餅,兩份赤豆元宵。」

「好勒,爺」

周瑾看看面無表情的柴宗訓,用左手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小默兒,坐吧。」

「我是小廝,不應與你同桌而食。」

「你是小廝?」

「恩」

周瑾好笑的敲敲額角,「那你說,我要一個把開水直接添到主人杯盞里的小廝有何用?每日變着法的給醫館送錢嗎?」

柴宗訓垂著頭沒有言語,良久才道:「我會好好學的。」

周瑾默默給自己添了杯茶,搖頭笑了笑道:「等你學會伺候人,只怕我早已成灰了。坐吧,我從未要拿你當僕人。」

柴宗訓抬眼看着周瑾,眼睛裏滿是不解和疑惑。周瑾抬手拉過柴宗訓,按在身邊的長凳上,然後用左手攪了攪眼前的赤豆元宵,紅色的豆子顆顆飽滿,送入口中,豆類的香甜混著桂花的清香,一同入口的還有勁道的小圓子,周瑾眯了眯眼睛,「小默兒不吃卻這樣看着我,是要我來喂你嗎?」

柴宗訓眼睛一跳,想起清晨周瑾的無賴行徑,飛快的拿起調羹,快速卻又不失禮數的吃了起來。

等到再次看見周府的牌匾時,已到了晚間,黃堅早就得到了周瑾燙了手的消息,一直在內堂等著,如今看見周瑾進門便迎了上來,「主子怎麼如此不小心,這要是有個什麼事兒,老奴可怎麼跟老爺和夫人交代,主子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可怎麼好,還沒有一位知冷知熱的少夫人看着主子,老奴可真是揪心不已啊,不如主子隨我再看看各家的小姐和姑娘可好,總會有主子看得上的。」

周瑾額頭跳了跳,想要說什麼卻被黃堅重新堵住話頭。

「老爺和夫人可就您一個兒子,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啊,李家的大兒子跟主子一樣大,兒子都一歲了。趙家的侄子比主子小兩歲,也已經給吳家姑娘訂了親了,連聘都下過了。主子如今可不是以前,再不娶親,老奴都要給主子找好大夫來看看主子是不是有什麼隱疾了,唉,唉,唉,簡直都要操碎了心啊。」

周瑾的額頭突突突的連跳不止,身後的柴宗訓看着這兩主僕鬥法,周瑾那一副頭疼的樣子不知不覺的彎了彎嘴角,卻被扭頭向小默兒求救的周瑾看到,冷靜淡漠的俊臉上一個少年稚氣的笑,周瑾一下就愣住了,獃獃的走過去,伸出左手撫上少年的唇角,柴宗訓看着周瑾突然的動作,有些愣住,溫潤修長的手指在唇角一滑而過,留下了一點溫熱的體溫。

周瑾笑了,「小默兒還是這樣笑起來好看。」

周瑾有些頭疼的看了看身後的人,自從那日燙了手,周默就被留在周府看書寫字。看着端茶倒水,遞賬本喂點心做的一氣呵成的黃堅,和小默兒一樣無趣,卻不如他好看。

黃堅皺了皺眉,將東西放在桌子上,看向周瑾道:「主子總是看着老夫做什麼?這台上的賬目還有一半沒有處理完,主子的午飯是又不打算吃了?」

周瑾揉揉額角,「這可不成,小默兒還在等着我們吃飯。」

「往日買給主子的小廝也不少,怎的就對這個如此上心?」

「有趣罷了,他身上讓我想要探究的地方頗多,哈哈哈,我還真想看看這到底是何方神聖。」

周瑾伸出左手推開了小閣樓雕花鏤空的窗子,遙遙可看到烏衣巷的一角。陽光下的少年冷著臉在院子裏練劍,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周瑾看着窗外的少年,修長的手指隨着少年的節奏敲著桌面,白色的里衫外隨便套了一件勾勒暗紋的藍色外衫,隨手綁着的黑髮不知何時散落了幾縷,鬆鬆的散在臉邊,好看的狐狸眼微微眯起帶着笑意,黃堅看着周瑾的樣子不由在心裏輕嘆一聲。

「叔,你看周默的身法,應是北方的路數。咱們武功講求靈活,周默的劍法甚為剛硬吶。」

黃堅站在周瑾旁邊看看窗外,搖了搖頭道:「老奴只是略懂商道,對此確是無甚了解。主子,你還是懷疑了嗎?」

「懷疑什麼?」周瑾敲桌子的手停了下來,握成拳縮回衣袖裏,自嘲的笑了笑,「我身上還有什麼可圖謀的嗎?」

「主子...」黃堅頓了頓,「主子即將及冠,是要回本家了。」

「是啊,只是本家罷了。」周瑾眼中閃過一絲悲哀,隨即抬起頭看向還在院中練劍的周默,大呼一聲:「小默兒,看劍。」

柴宗訓聽見喊聲本能的用劍格擋住來人,周瑾從腰中抽出自己的軟劍,直直的就要纏上柴宗訓手中的木劍,柴宗訓一驚抽回木劍,然後避開周瑾的劍鋒,直指要害,周瑾就勢一擋,木劍便被彈了回去,柴宗訓後退幾步,以劍指地堪堪撐住。

周瑾將軟劍盤迴自己腰間,看向少年爽朗一笑,「小默兒若全力能接我十招,為何這麼快便放棄了?可是心疼我了?」

柴宗訓抬頭看了一眼周瑾的右手「你右手有傷,左手必不能盡全力。」

周瑾湊近了柴宗訓的臉,勾了勾唇角「小默兒可是在心疼我?」

淡淡的沉香氣湊在臉前,柴宗訓皺了皺眉,後退兩步「你有傷,而我盡全力,不武。」

周瑾搖搖頭,「越來越像個老學究了,小小年紀如此古板。」

「你也只長我五歲罷了。」柴宗訓收了劍,抬眼看着高了自己一頭的周瑾,周瑾看着眼前一臉不服氣的少年,頭髮被高高束在頭頂,一身武人的打扮,英氣的眉眼已十分俊朗,那雙倔強的眼睛讓周瑾看到了當年的自己,淡淡的有些心疼。

「吶,小默兒,給爺笑一個。」

「...」

「唉,別走啊,說走就走跟誰學的,爺都為你受了傷,連笑一下都不肯啊。」

「...」

「不笑就不笑,午飯你可得喂爺吃,畢竟我是因為你才受了傷。」

「...」

「小默兒,小默兒,小默兒。」

「你很吵。」

站在閣樓上看着吵吵嚷嚷的兩個孩子,一朵桃花順着窗欞悄悄飄下,黃堅搖搖頭笑了,還是老了啊,拼不動了,看着這天也舒服了起來,天下天下,可不就是普天之下的人,各有各的活法嗎,是累是暢,也都要走下去吶。

午飯餵食活動,以周瑾無賴纏着柴宗訓喂飯開始,被糊的滿臉飯粒做結。

未等僕人撤了案幾,周瑾就拉着柴宗訓進了書房,斜斜倚在枕上隨手翻出一本書翻著,周瑾看看坐的端端正正的柴宗訓開口笑道「小默兒,四書可讀完了?」

「嗯。」

「嗯?」周瑾有些驚訝,本以為周默可能讀過書,卻不曾想過已讀完了這些,「五經呢?」

「嗯。」

看着眼前不過十五歲少年冷靜的神色,周瑾來了興趣,手中書索性也不看了,直接擲在案上。「你何時開的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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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成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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