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請求

第十一章 請求

孫堅挑眉,點點頭:「的確有不妥之處,但是更大的問題是,以我的能力,瞧不出這是個什麼東西。」

白尹一愣,不由得丟給孫堅一個難以置信的眼光。說實話,孫堅此人雖然在外人眼裡,算個依靠他老爹的二世祖。但是白尹曉得,就孫堅本人來說,他絕對是有大手段的。

要知道當年的執金吾雖然位同九卿,看上去皇帝身邊的重要力量。但是名聲並不怎的好聽,說白了有點毀譽參半。客氣點的人表面上稱呼他們為執金吾或者中尉大人,背地裡卻只輕蔑喊聲北軍。但是等到了孫堅這裡,他卻儼然將執金吾推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就連他老子孫伏休自己都感嘆:執金吾緹騎二百人,持戟五百二十人,輿服導從,光滿道路,群僚之中,期摟壯矣。

當年孫堅初入執金吾,雖然人人都曉得這是孫相國家的大公子,但卻是從最基本的跑腿步卒做起。後來靠著自己的能力,在凈權之役中立了功,直接給提到了千人。當時穩坐執金吾頭把交椅的,是跟東門家沾親帶故的另一個二世祖東門選。

東門選當時也不知道是哪根筋錯了,估計是覺得相國大人的兒子都給自己打下手,便越發了不得,處處拿孫堅的身份取笑。開始孫堅還忍忍,最後不知怎地把孫堅給惹毛了,回頭孫堅幾乎把整個執金吾鬧翻了天,追著打,把東門選揍成了殘廢。

至於後來事情鬧到東門家和孫家哪裡去,面子上自然是東門家過不去,但是當時孫伏休和白尹正是朝中新貴,拉攏還來不及,怎麼會為了一個不長眼的二世祖,壞了和氣。於是最後打了人的孫堅不光沒有受到懲罰,反而過了不久就接到了東門家給他送來的執金吾右丞的委任狀。

北冥國自來以左為尊,這執金吾右丞,正是執金吾的二把交椅!

說是第二把交椅。

眾所周知,一把手東門選早成了殘廢,這就是明擺著將執金吾整個兒給了孫堅。

孫堅倒也不客氣,提溜著狀子就上任去了。

後來孫堅大鬧執金吾的事給傳到旁人耳朵里,不知情的只道是孫堅仗著自己出身,嫌棄自己的官小,才整出這樣的幺蛾子,再加上孫堅為人處世又是個極大膽傲慢的主!所以漸漸地人送一句話:官封千人心何足,名注大聖不齊天!

自此,孫堅孫大聖的名頭也就漸漸打響!

白尹越是想到這裡,臉上不光沒有半點的嘲諷或者取笑,反而更加嚴肅起來。這種東西,如果連孫堅都沒有辦法弄清楚,那的確是件棘手極了的東西。而且,他似乎快要知道孫堅要求他做件什麼事了。

果然孫堅在那邊輕輕說道:「當歸不留行,穿山送眼睛。早聽說白大人的夫人,是北冥文家的當世才女,深諳藥理,此番看來,謙仁不得不叨擾了。」

話一出口,孫堅自以為說的還是很到位的。他早聽說白尹是有個夫人的,而且那女子在江湖上是個極有名的女子:當歸,不留行,穿山這三個都是藥物的名字,但是要是跟北冥文家文衷衷的性子貼合起來的話,竟是出人意料的契合!

當歸不留行,正是形容文衷衷果決爽快的性子。穿山送眼睛則更是令人感嘆。因為北冥白家的男子雖然大多都是瞎眼,非換目之法無以逆轉,但是他家的男子卻大多都是長相英俊,義薄雲天之輩,架不住有女子傾心。更有甚者,更是甘願用自己的眼睛換心愛的男子光明。往往白家出於感激或者道義,斷然會迎娶那位女子入門。再往後,漸漸的,白家就有了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凡甘願為白家子弟換目之女子,白家子弟務必娶而善待之!

文衷衷就是這樣的女子,而且難得是個系出名門,且一往情深的女子。據說當年她為了讓白尹得見天日,專門跑到昆崙山去找白尹,並將眼睛換給他。從此釀就一段佳話。

孫堅有意提起這段舊事,也算是為了捧了文衷衷一把,好叫白尹聽著舒心些。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回應孫堅的卻是良久的沉默,和白尹那張突然拉下來的臉。

孫堅是個極懂得察言觀色的人,他但看白尹臉色不妙。雖然不知道是何原因。但是自己這次真是有求於人,而且必須成功,只得加緊了進攻道:

「謙仁知道,如此甚是唐突,而且聽聞尊夫人早年眼睛也受過一些傷……身子不好,但是無奈皇上哪裡催的實在是緊急,謙仁也只能出此下策。」

說罷,孫堅再次那眼睛瞅了白尹下。然而白尹頭微微垂著,似乎在想點別的什麼事情。孫堅又直喊了三四次,白尹這才似才醒將過來,那雙便宜眼睛,隔著幽藍的薄霧,略有點迷茫地看了孫堅一眼。

繼而,白尹停頓了下,似是反應過來孫堅正等他回話,這才生硬扯扯嘴角,點頭答應道:「無妨,她眼睛如今雖然不在,但是識別藥物的方法還是懂得的,只是聽孫大人說的這東西如此棘手,若她也瞧不出來,孫大人可別笑話了去。」

孫堅聞言,眉毛又是一挑,然而卻是那種略帶欣慰的挑動。他向白尹拱拱手,道了聲哪裡和多謝,算是謝謝了白尹。接著轉身就極自然的要提溜了藥包走人。

那知才走了沒有幾步,那邊白尹的聲音卻是驀然響起:「孫大人且留步,有件事情,白尹不知當問不當問。」

孫堅一滯,幾乎是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上的藥包。略有點心虛地回頭瞧了白尹一眼。

但是,白尹好像並沒有將自己的重點放在那包葯上。反而極突兀地問了一句極不相干的話:「我這幾年雖然常居宮城,但是不怎官職管理之事。聽聞,你們執金吾的職責除了負責管理武器生產保存,統領禁軍和保衛皇城外,還負責典司刑獄,禁暴督奸。當年凈權之役中,靜王親信趙南陵之妹姈嬪受到牽連,被人揭發了協助其兄賣官鬻爵之事,便是你們執金吾親自去抓的人。是也不是?」

孫堅一聽對方的重點不在藥包上,似是瞬間鬆了口氣,想了想,點頭道:「的確。」

白尹嘴角微揚,似乎難得輕笑了下。然而這笑,瞧在孫堅眼裡卻是有點詭異。一方面,他很奇怪白尹會跟他提到自己的職責問題。另一方面,他更奇怪孫堅會跟他提關於凈權之役的事情,畢竟那場凈權之役是皇家內部的權力爭鬥。而且之所以叫做凈權之役,主要就是為了清除朝中靜王的勢力才開展的,向來是個禁忌。一般很難有人會跟他提起。

白尹點頭道:「如此說來,要是宮中有人行奸犯科之事,最後都要歸到孫大人哪裡去么?」

孫堅遲疑了一下,但是職業的敏感卻是讓他意識到白尹的話不對頭,旋即正色冷聲道:

「誰犯了過錯?」

白尹微微搖頭:「也不算犯錯。只是懷疑。關於壽寧王的案子,我似乎是找到了一個嫌疑人。」

孫堅眉頭皺了下,卻是乖覺極了,搖頭道:「既然是懷疑,那就不能算是犯罪。沒有確鑿的證據,執金吾不會貿然行動。」

白尹再次搖頭,卻是對孫堅的話不置可否:「正是因為嫌疑,所以才想讓孫堅大人給長長眼力,不然,等時機過了,可就不好捉摸了。」

聽了這話,孫堅一向淡定的臉上難得浮現出一絲難得的詫異。白尹也不含糊,只意味深長地看了孫堅一眼,目光轉動一下,再歪歪頭。卻已經把目光投射到房間里躺著的燕宛的身上。

彼時晨光熹微,微弱的藍光,彷彿是已經支撐到了盡頭。

兩個人周圍的藍色,彷彿受到了什麼東西的吸引,漸漸散卻。

有微弱極了的幾縷金黃,輕輕弱弱地,投射在太醫院頭頂的琉璃凹型瓦的積雪上,看上去,給人一種純金的錯覺。

燕宛靜靜地躺在太醫院那添了羽絨的布枕上,雋秀的卧蠶眉微微皺著,細密的睫毛微微打著卷,像極了那深秋之時微微捲起的秋葉,不時微微抖動著。

好似,身處噩夢。

北冥,執金吾親軍都指揮使司,執金吾左丞辦公室。

孫堅手裡攥了本藍底白線裝幀的抄本《武祖外史》倚靠在自家執金吾辦公室的黃梨木的桌子上。

眼睛在那一頁書上來來回回打量了很多遍,臉色一次更比一次難看。

等孫堅的臉已經陰沉的不像樣子的時候,他慢慢抬起了自己的頭,將房間掃視一邊。

房間里各種歷代卷宗,記錄皇室秘辛的孤本善本,各種捲軸,連帶更古舊的簡策都被孫堅倒騰了出來,散落遍地。已經難有地方落腳。

孫堅辦公的地方,沒有孫堅點頭,是不許人往裡進的,是以沒人敢進來打掃,平日里倒是沈書緣常待裡面,今天卻是不見人。

「果然。」

孫堅的喉嚨里咕噥出了這麼兩個字眼,再抬頭的時候,已經輕輕放下書,眼睛里閃爍著一陣複雜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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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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