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鑄劍

55.鑄劍

「終於找到了這辦法。」昏暗的地底,沈驚瀾的意識也因心情激越,而鼓盪了起來。他雖已看淡了生死,但他並不想死,一有活下去的希望,又如何不欣喜?他隨即又道:「小硯也總算可以放下心來了。」

「是啊,他總算可以安心了。」許笑飛笑道。

密室里陷入沉寂,透過相連的神識,兩個人都發覺,他們在不約而同地想着那個人……

臨硯為了這件事,已操心得太久,想起他的時候,他們心底湧起的溫柔、憐惜與感激,也沒有兩樣。

片刻后,沈驚瀾的意識道:「那地方很危險,待我出關,我和你們一道去。」

「不行,」許笑飛卻搖搖頭,「那地方靈氣太過濃郁,你踏入其中,會很快發病,且發作得極其厲害。還是由我代你去吧。」

沈驚瀾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再堅持:「也罷,就勞煩你走這一趟。以後每日都來見我,我要助你儘快提升修為。」

「我也是這麼想的。」許笑飛點點頭。

當許笑飛催動咒訣,離開密室,重新現身於外界時,他不由一怔。

他一眼就瞧見了臨硯,他居然沒有走。

臨硯獨自站在庭院中的樹下,身子倚靠着樹榦,雙眸不知望向何方,像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他笑着走上前去:「你還沒有走,莫非是在等我?」

臨硯瞥他一眼,道:「我真想知道,你和教主說了什麼。」看到他愉快的模樣,臨硯的情緒好似變得更低落了幾分。

許笑飛道:「我現在就告訴你。」

他湊近臨硯,在他耳畔,悄悄說了幾句話。

臨硯身子一震,猛地抬頭看他。

他不敢相信。

良久,才問:「你說的是真的?」

許笑飛道:「半點不假。」

「你真沒有騙我?」他仍問。

他的雙眸先是從消沉黯淡,轉而為驚愕佔據。到了這時,才慢慢被喜色浸染,越來越亮,亮得晶瑩。這消息來得太突然,又太重大,他一定要幾番確認,自己沒有白歡喜一場!

許笑飛看在眼裏,嘆了口氣:「雖然你騙我多次,還曾險些把我坑死,我又幾時騙過你?」

他話音未落,就見臨硯雙眼眨了眨,歡喜得幾近掉下淚來。

心裏滋味複雜,許笑飛忽的雙手抓住他肩頭,用力搖了搖他,笑着抱怨:「我說你啊,你知不知道你坑的到底是誰!你也真是狠得下心。我保證你若知道,一定後悔得要命。」

他一知曉自己的身份,就連撒嬌的底氣都足了幾分。沈驚瀾就算心裏想,也不好意思做出來,他好歹還是長輩;自己與臨硯平輩論交,就完全不必顧忌了。

臨硯還心神恍惚,陷於「教主有救了」的狂喜,被他搖了幾搖,才略微回過神來。

他望定許笑飛,問道:「是么,你是誰?」

「我是——」話到嘴邊,許笑飛竟有一些羞於啟齒,但也僅是一點點,很快接下去道,「——是你未來的夫君!」

臨硯吃驚地望着他,低低抽了口涼氣。

他根本想不到,許笑飛會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話說出口,還挑釁似地含笑看他。

片刻后,臨硯才微微蹙眉:「你今天膽子真大。」

許笑飛笑得更愉快,道:「我的膽子不僅大,而且還能更大,我現在就要親你一口。」

說到最後一個字,他就攬住臨硯的肩,欺近上來,電光石火間在他雙唇上一碰。

在他迫近時,他察覺到臨硯似想閃躲,雙眼也微微睜大。

但他的動作太突然,也太快,到底沒能避開。

這一吻落下,臨硯整個人都像是驚住了。

他恐怕不是不明白許笑飛對他的心思,但在以前,許笑飛總是發乎情止乎禮,從不做出逾越的舉動。今天這般,實在反常,反常得讓他回不過神來。

許笑飛鬆開手,退回去,笑着看他。

難得看到臨硯獃獃愣愣的樣子,他覺得有趣極了。

臨硯卻移開了眼睛,皺眉道:「你今天一定是吃錯藥了。」他的臉頰好像也有點發紅。

許笑飛道:「我沒有吃錯藥,親你一口是為了謝你,因為救治教主的這個法子,是你啟發我的。」

這就是他在發動禁術、回溯過去前,臨硯為了救他,最終所找到的方法。為了得到這份仙藥,臨硯身染劇毒,死在了他的懷裏……這樣的悲劇,他當然絕不會讓其重演。

「什麼,我是如何啟發你的?」臨硯又吃了一驚,神色愈見迷茫。

他的雙眸也變得空濛,想來正在心底苦苦思索。

許笑飛正要說明,心念一轉,又住了口,道:「等我們為教主取葯回來,我再告訴你。」

臨硯也沒有窮追不捨,又道:「你既然想起了這法子,是不是恢復了記憶?那麼,你到底是誰?」他瞪了許笑飛一眼,「別再岔開話題。」

許笑飛笑道:「我的確想起了自己是誰。」他先賣了個關子,「我並不是沈驚瀾的子嗣。」

「我知道。」臨硯倒是出乎他意料地回應道,「教主說過他沒有後代,他……他也沒有騙過我。」

在沈家老宅里,沈驚瀾的確無意間對他提起過。他當時雖不動聲色,還是聽進了心裏。

許笑飛的身份,在他心中更顯撲朔迷離。也許,沈家除了教主的曾祖父傳下的這條支脈,還另有後人……「真武體」這種特異體質是人為造就,除了沈家之人,絕不會有其他人身具。

不過,許笑飛剛才那番話,讓臨硯心裏,又浮現出了一個看似荒唐的念頭。他本來想都沒有想過——

許笑飛該不會同他一樣,也是一個穿越者吧?

許笑飛剛剛告訴他,教主的病仍有仙藥可解,就在西北極地的一處,有一株玄天仙藤,藤上結有一顆歷經萬載的靈果……乍聽這名字,他便隱約發覺,他的心神里留存着極其微弱的印象,好似在哪裏聽過。

說話間他也一直在回憶,最終想到,是不是穿越前,他曾在遊戲的討論貼里見過?這個遊戲世界裏,確有許多極難搜集的隱藏要素。可惜他當年就不算什麼骨灰玩家,沒有特意集過,更沒有料到自己會穿越。他雖在發覺穿越的第一刻,就將還記得的事情,都竭力回想,記錄下來,但這一隱藏要素,當初只怕是目光隨意一掃,沒能在心裏留下痕迹。

許笑飛能知曉此事,着實可疑……他先前是真的失憶,現在恢復,將此事又記了起來。

他心裏轉着什麼念頭,許笑飛自然不知,笑道:「原來你沒再這麼誤解我了,我倒真想知道,你現在以為我是誰?」

他筆直地望進臨硯的雙眸,又認真道:「我也很想知道……在你心裏,我到底有沒有一處勝過沈驚瀾的地方?我知道我功力不及他,在你心裏的地位,也遠不及他,可一處優點,也還是找得到的……對嗎?」

見臨硯不語,許笑飛又湊近,在他耳畔輕輕道:「再給你一陣子慢慢想。我們總歸要好好籌備一番才能成行,等到取了仙藥折返教中,你要告訴我答案,我也告訴你我是誰。」

他說完就走了。留臨硯帶着一肚子的疑問,望着他的背影。

許笑飛坐在屋裏,一個人自斟自飲。

沒有小菜,酒是從他自己的乾坤袋裏取出來的。他常常隨身備着美酒和酒具。

「我也很想知道……在你心裏,我到底有沒有一處勝過沈驚瀾的地方?」

他真想知道臨硯的答案。

他或許不該這麼想的,誰若是吃自己的醋,他一定是天底下第一號大傻瓜。

許笑飛不禁苦笑,又飲了一杯酒。

他對着鏤花的屏風在想……雖恢復了記憶,可他能想起來的,不過是一些最重要的事情,大多數記憶經歷了自爆和時光之河的沖刷,恐怕再也找不回來了。原本仙級的修為也已盡喪,跌落到如今境界。

沒有修為,沒有記憶。許笑飛忍不住想,這一千年……是不是活到了狗肚子裏?

他喃喃自語:「也許真的是活到了狗肚子裏。」

他又鬱郁地飲了一杯。

即便在臨硯心裏,他也遠不如沈驚瀾。他相信臨硯對他,並非一點情意都沒有——他本來就是沈驚瀾,對他全無情意才是怪事。可臨硯的心思都已灌注給了沈驚瀾,勻不到多少給他。

所以他才沒有告訴臨硯自己身份的真相,又問了那樣一個問題。等他聽到臨硯的答案,他也到了該消失的時候。

這是他消失前,最後一件想知道的事。

一個有幾分驕傲的人,若是知道自己不過是別人的附庸,會是什麼心情?

一個修行還算勤勉的人,若是知道自己終究是白費一場,又是何等心情?

他的魂魄只是一縷殘魂,不論如何修鍊,都絕對無法窺見天道;他的身體是仙力凝聚,並非天地所生,或遲或早,都將消散。

許笑飛索性捉起酒壺,將壺嘴對準自己,一股腦倒進口中。

炙熱的酒液,從咽喉一路滑落。

從他恢復記憶的那一刻,他便明白,等到取葯歸來他的任務就已完成,就到了他將魂魄血肉,都歸於沈驚瀾的時候……

依照先前的約定,許笑飛每日都來沈驚瀾閉關的密室修鍊。

沈驚瀾仍無法發聲,只能透過相通的心念,為他一一解答修行中的疑難。

他指教得盡心竭力,許笑飛的功力,更是突飛猛進。才短短數日,就已衝破了神霄真術的最後一重關隘。

每一日,都比昨日變得更加強大。

只有再強大一分,在取葯的路上,他和臨硯才能少一分危險。

在極端痛苦的淬鍊中,沈驚瀾的狀況也在逐漸好轉,有一日,他對許笑飛道:「我為你傳功。」他已可以精微地控制自己的靈力,不致失控。

就在這地底密室中,他與許笑飛懸空而坐,他的雙掌抵於許笑飛的後背。掌緣放出光華,將浩大的力量,源源不絕地傳了進去。

這股力量洗鍊著許笑飛的經絡,迅速拔升他的修為。

這法子本來最多用於臨陣應急,是一種急於求成、後患很多的方法,受到他人的靈力灌體,會在經絡中留下異種雜質,極大影響往後的修行。但他們兩人不同,他們的靈力本出同源,無分彼此。

這法子,好似天生就為他們所創造。

最後一天傳完功,沈驚瀾道:「此去路上小心,替我好好看護他。」

「他」指的是誰,兩個人心裏都很明白。

許笑飛道:「這是自然。」

「那就有勞你了。」沈驚瀾語聲誠摯。

許笑飛站起了身,又最後望了他一眼,笑一笑道:「你我之間,何須客氣?」

許笑飛的居處,有一個草木蔥蘢的院子,院子裏擺着一對石桌石凳。

臨硯就坐在那裏,等他回來。

他先前為了辦一件事,推開外務,隔絕消息,也離開了好一陣子。如今辦完事回來,他便聽屬下回報,許笑飛每日都去密室修鍊,而且,修為增進得極快。

教主在閉關時,本來誰都不見的。

連我也不見。

他低着頭,握緊了手,用力到個個指節,都已蒼白泛青。

他幾乎快把自己的一隻手都捏碎,卻還對這劇痛渾然不覺。

在教主心裏,許笑飛也許是更特殊的特例,才讓教主為他,破了自己的例。

許笑飛也更值得教主看重,不是么?

是他發現了治好教主的法子。

他讓教主不惜在閉關之時,也要親自指點修行,教主付出的如此代價,也得到了回報。至少,臨硯自忖自己就算苦練這麼一陣子,雖然也會有所提升,這提升也絕不會很明顯。

許笑飛身具真武體的優勢,他的天賦和悟性,也是首屈一指的。

——既然不如人,又有什麼好說?

臨硯痴痴地看着自己的手。

可是他又如何甘心?沈驚瀾縱然是一萬人的教主,卻只是他一個人的師長。

在不久以前還是如此。

「我沒有後代,你就是我一切的延續,我會把我擁有的一切都留給你。」

這是教主當初,卧在沈家祖宅的病床上,親口對他說的話。

這句話我還沒有忘記,可你現在,是不是還這樣想?

他的心亂極了。

可他抬起頭的時候,眼裏複雜的情緒都已消失不見。他已察覺到了許笑飛的氣息,他回來了。

「你在等我?」許笑飛看見他,笑道。

臨硯也笑了笑,現在他的身上連一絲陰鬱氣息都沒有了:「我來把一樣東西帶給你。」

他取出了一把劍。

劍身寬闊且長,裝在玄鐵打制的劍鞘里。

許笑飛接過來,驚喜道:「是你送我的劍?」

他手握劍柄,立刻從鞘中抽劍,只稍微抽出一些,就見烈焰撲面,光華衝天。

許笑飛脫口而出:「好劍!」

「鏘」的一聲清吟,他已拔出劍身,注視着劍鋒上懾人的流光,越看越是喜愛:「我收集靈劍數十把,沒有一把比得上此劍的神異!」

臨硯但笑不語。許笑飛自然不可能見過比這好的劍,因為這,就是這遊戲世界裏的最強兵器!

他對許笑飛,剛才還是滿懷嫉恨。但一看到許笑飛、看到他如此開心,卻又不能自抑、真真切切地為他高興。

許笑飛又仔細瞧了瞧,恍然大悟:「原來你是用先前問我要的太康、紫晶、飛翩這三把劍,重新鍛冶成了這一把。不過,那三把雖也是好劍,這把劍的境界卻又大大拔升,你一定用了相當稀有的材料吧!」

臨硯道:「融了一顆夜魘的內丹,那夜魘是教主所殺,你當感謝他。」

他向許笑飛索要這三把飛劍時,許笑飛二話不說就交給了他。他便拿出教主給他的那顆夢魘丹,再從天絕教的庫藏中調取一批珍貴礦材,延請技藝最為精湛的大師,鑄成了這把劍。

這些天,他就是為了此劍,勞心勞力,親自督管。

在遊戲中,要鑄成這劍並不容易。夜魘極難誅除,原劇情里主角團隊初戰時只能落荒而逃,待等級高了,才有可接取的任務,回去斬殺取丹。除卻夢魘丹的其他幾味材料,龍血、離火、太乙精英等,也不是好收集的。

臨硯本來絕不想讓這把至強之劍,落入主角許笑飛手中,所以請教主出手奪來了夢魘丹。然而他們現在就在一條船上,他幾番思量,還是儘快提升許笑飛的實力為先,終究將這把劍鑄造了出來。

「我不管,」許笑飛笑着抱住他,「這就是你送我的劍,我好歡喜……我簡直開心極了。」

從他的眉眼裏,他的喜悅已經滿溢了出來。

從他記憶以來,他從沒有如此高興過!

他又問:「對了,這把劍叫什麼?」

臨硯道:「還沒有名字。既然是你的劍,就由你為它賜名吧。」

他也好奇,許笑飛會取一個什麼樣的名字。

原作里,邪道路線的主角會為此劍取名「幻魔」,正道路線的主角則賜「霸天」之名。

許笑飛還劍入鞘,雙眸凝注道:「這是你精心送我的禮物,這一天我一定牢牢地銘記在心,就叫它『銘心』好了。」

他的手指慢慢拂過劍柄,漆黑的劍柄上立時浮現兩個古雅篆字:「銘心」。

資質上乘的劍器,歷經千百歲月,可能會出現劍靈。這把劍眼下還沒有。

臨硯不禁心想,此劍若有劍靈,只怕也是背負着業果仙樹的老玄龜那般暴躁強悍的人物,聽到這個名字,不知會不會氣得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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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boss成為可攻略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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