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再到林家

27.再到林家

林青蕊現在顧不上這些個事兒,雖說有時候會想起那個看似兇悍其實少言寡語的漢子,但到底也沒真的如思春少女那般念著等著。現在的她滿心歡喜的正嘗試著製糖呢,當然甜菜也被她尋到了。

說起來,能找到甜菜還多虧了村裡里正家的那頭豬呢。前幾日家裡攢夠了銀子,林老漢就跟張氏商量先還了里正家那一兩銀子。這樣日後再有什麼事兒,尤其是閨女的親事,也好跟里正張口。

所以林青蕊才帶了一包羅漢果糖去了里正家,說了一會兒客套話,她就告辭了。臨離開時候,正好碰上里正兒媳婦餵豬,那豬草里就混著沒長成的甜菜。

這一問才知道,在這裡甜菜根本沒名字,在野地里碰見了都會當豬草一樣用鐮刀割回來餵豬。至於莖部跟葉子是不是甜的,那誰也沒嘗過,就是偶爾會有人家挖了甜菜根像水蘿蔔的地方吃,也從來沒想過用它製糖。

畢竟那味道也算不得好,頂多是跟胡蘿蔔白蘿蔔差不多有點水味兒。要拿出去賣,那更是不可能的,畢竟野菜原本就不值錢更別提這年頭蘿蔔也算不得貴物件。

其實也不是沒人覺得那東西甜滋滋的,村裡孩子往日里也少不了刨了那甜菜根嘬甜水兒,只是任誰也不敢想用那玩意兒製糖。

先不說製糖這事兒那是一般老百姓敢想的,就算想著弄,那也沒銀子去運甘蔗啊。話說回來了,人家縣裡的糖作坊都沒幾家自個熬糖的,可見那事兒有多難。

這麼一來,就便宜了現在的林青蕊。

她問清楚那甜菜是打哪個割的,又說了幾句閑話這才滿心歡喜的回了家。

雖說她不懂農業,但對糖醋之類的卻算得上精通。在原來的世界,清朝以後北方製糖大多就開始用甜菜了,所以她對甜菜的了解算不得少。就算是學著移植一些在菜園子里,也不是不可行的。

她記得當初師傅教的時候說過,甜菜喜冷而且耐寒,在秋冬季節長成的根部肉質最好,糖分高。所以這個時候熬出的糖顏色好,甜度也高。

回到家跟林老漢和張氏說了幾句,她就匆匆忙忙的背了簍子拿了鋤頭去後山了。說是挖野菜,其實就是尋甜菜去了。

後山這邊她並不常來,因為柴禾啥的少,再加上村裡人都默認的,靠近村子的這塊,是給村裡那些孤兒寡母或是沒有子女照看的老人割草拾柴的地方。

雖說她家如今也算得上困難,可她總覺得自個還年輕,也就沒來這邊割過草。

但現在她卻不得不來這邊了,因為在別的山頭,她是真的沒發現過甜菜這種野草。好在大家見了她,也算是體諒,並沒有說什麼不中聽的。還有幾個家裡沒孩子的老人見著她總挖村裡孩子們嚼吧的野草根,心裡不由憐憫起來,估摸著林家又快斷糧了,這不林家閨女都開始挖野草根填一家人的肚子了。

也是怪可憐的,雖說家裡現在有些進項,可架不住這家人心裡實誠,稍稍有點銀錢就趕著還了人。眼看這天兒越來越冷,也不知道林家一家子怎麼過冬呢。

想到這裡,不少大娘碰見甜菜了就順手挖出來,然後笑著扔進林青蕊的簍子里。

對於大傢伙兒的善意,林青蕊自然也是感動的,笑著答了謝。然後碰上割了一把豬草或者身邊有樹枝幹柴時候,也會幫著拾掇了放進身旁幾個大娘背簍里。

等日頭偏西了,大伙兒才結伴回了村。秋末初冬,農家院已經開始吃兩頓飯了,所以剛到家就碰上剛熬好苞米粥,準備去找自家閨女的張氏。

「怎的有背這麼多?當心壓壞身子......」張氏雖然不知道閨女挖了多少野菜,可瞧著她微微往前弓著身子的模樣,也清楚背簍里的東西絕對不輕。當下就不由心疼起來,語氣里也帶了些責怪。

閨女懂事是一回事兒,可看到她辛苦幹活,當娘的瞧著哪能不心疼?尤其是如今身邊就這麼一個,她打心底里自然是越發的看著閨女親了。

林青蕊把背簍放下,心情不錯的說道:「娘可不許數落我了,我今兒又尋到了一個增進項的法子,過不了多久咱家就能把債還完了。少不得還能有些存余呢。」

看著閨女喜滋滋的樣子,張氏心裡一軟,伸手戳了戳她腦門。等探頭看到背簍里的甜菜時,她心頭有些酸澀,自打閨女救過來以後當真是受苦了。早些時候大虎還在,家裡還時不時買些零嘴,可現在......

想到閨女如今想吃甜卻吃不到,就算熬了糖漿跟糖塊也為了多賣一文錢捨不得留下一些,如今更是挖了這許多糊弄小孩子的野草來。張氏的眼角就有些紅了。

張氏雖然,沒說什麼,可林青蕊哪能看不出她的心思?

「娘,你可不敢瞎想那些有的沒的。不說這家家戶戶日子過得都緊緊巴巴,就算別人家過得寬裕天天吃肉,我也不羨慕。」林青蕊放下東西,輕聲說道,「只要咱們一家子健健康康的在一塊,我就挺知足的了。再說了,如果不是你跟爹當初傾家蕩產的救我,只怕我早就沒命了。」

這話一說,張氏心裡那點酸澀也就淡了。閨女說的是,一家人和和樂樂的在一起過日子,比啥都強。日子能過起來,可人要是沒了那可就真沒了。

林青蕊擔心張氏再想起音信全無的林大虎,只得在她嘆氣的時候又一頓親昵的說笑。更是滿心歡喜的暢想了一下未來。

對於林青蕊說用這野草製糖的話,張氏不置可否,但心底里卻是不相信的。那羅漢果雖然熬成了,可東西也是打南邊運過來的,除了頭一次歪打正著的佔了便宜。後來跟走商的商隊購置,價格可也算不得低。

就這般,掙的錢也算不上多。

要是用到處都有的野草就能製糖,那還要那些費盡周折運送甘蔗跟白糖到北方的商隊幹嘛?就算能成了,那鎮上跟縣裡的製糖作坊恐怕早就製成了,還會輪得到自家?

對於張氏的不相信,林青蕊沒有多做解釋。她早就習慣了在農家,大伙兒那種自己是莊稼戶所以只能在一畝三分地里刨食的固有思維。但凡哪個說去做買賣或者尋新的掙錢門路,都會被人說不務正業,遇上家裡老人死板固執的,只怕還少不得挨一頓罵。

也是有那瞎琢磨的工夫,還不如做些針線活或者下地幹活呢。再不濟還能打豬草或者拾柴禾。

這麼一想,張氏跟林老漢對自個的縱容,真算得上獨一份了。什麼都由著自個,甚至作為閨女,還能拿到一半的進項。雖說並沒當家,但其實也跟當家差不多了。

吃過後晌飯,張氏也不讓林青蕊拾掇,趕著她去一邊歇著。林老漢則拿出空了的眼袋鍋子砸吧了幾口,到底是吸了幾十年的人了,就算為著省錢想戒掉,一時半會兒的也難說。

砸吧了幾口,實在不過癮,他才小心的拿出一小包混著乾枯草葉子的煙絲放進煙袋鍋里。

說是煙絲,其實大多都是草葉子,往實誠里按了按倒也不怕著起火一下燒沒了。

林青蕊看著林老漢樂呵呵的模樣,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卻是難受的。為了她,爹娘當真是付出了一切。剛穿越來的時候,身子底下還是乾草鋪著破舊的單子。後來家裡一開始掙錢,爹就做主讓她娘張氏,用上次買的棉花跟壓柜子的布給做了褥子,也算是隔了涼氣兒。

現在天冷了,一般時候為了省柴禾是能不燒炕就不燒,可林青蕊屋裡的炕每次睡覺都是溫熱的。雖然林老漢跟張氏沒說過,可她也清楚,指定是張氏做飯時候往炕洞里塞了火。

在這個一捆柴都是錢的年代,自己捨不得卻給閨女燒炕,這本就是極少的事兒。就連二虎偶爾回來,也只能湊合著睡冷炕頭。

所謂重男輕女,在林家從來沒有出現過。更甚至,老兩口擔心女子受寒了傷身子骨,在她洗衣裳時候都總勸說著別讓她去河邊,只在家裡溫一鍋水洗。

甭管怎麼說,現在的林青蕊可是一心在處理甜菜上。把多餘的甜菜移植在院子外頭的牆角邊,餘下的則把根莖分開放好。

現在的莖葉算不上嫩,但切碎了丟進粥里也能下咽,多少能當瓜果吃。而甜菜根可就不能大意了,這是製糖的關鍵。

跟甘蔗製糖相比,甜菜製糖其實就多了滲出提汁、澄清、蒸發、結晶分蜜跟乾燥的步驟,而餘下成糖的工藝也不是多難。細說起來似乎繁瑣,可實際上重要的就是擠汁液跟澄清而已。

她並不擔心別人發現甜菜製糖的秘密,因為單是澄清就要獨特的法子。碳酸澄清,相比這裡還沒有過,所以雜貨鋪里的白糖雖然貴但大多都泛黃,純白似雪的白糖幾乎沒有見過。

林青蕊心裡思索著,手下動作一點沒有停頓。把洗乾淨的甜菜細細切絲,然後放進碗里搗碎壓汁兒。其實這活兒自己乾的確辛苦,若是在作坊里或者石磨上碾壓更方便。

不過無所謂,她也沒指著自個做這門買賣。這年代,白糖雖然算不得金貴難得的東西,但也是家家戶戶不可或缺的。就好比鹽一般,只是鹽有朝廷管控,而白糖則還沒那般嚴苛而已。

所謂懷璧其罪,現在林家一無靠山二無人脈,若是貿然做起來只怕是禍不是福。

各種念頭閃過腦海,直到手上的甜菜根被榨的差不多了。把處理過的汁液倒進鍋里熬制,讓多餘的水分蒸發慢慢形成亮晶晶的碎末,她才停了火。

接下來就要等明兒洗糖去除雜質然後乾燥就可以了,這手工白砂糖也就成了。至於色澤,則要等東西出來才能確定。不過她用雙碳酸法清凈處理看似高深,其實在家最簡單的便是用草木灰過濾了。就好比活性炭吸附色素跟雜質一般......

雖說不起眼,但對白糖的純度跟色澤卻是至關重要的,而她的籌碼除了甜菜之外,就是這一點了。

見閨女滅了灶火進屋休息了,正屋裡的張氏跟林老漢才嘀咕起來,也不知道閨女這是又琢磨什麼呢。

林老漢揉了揉自個的腿,沉默半晌才抬起眼皮掃了一眼不見人影的院子,低聲說道:「甭管閨女琢磨啥,都是為了這個家,咱們當爹娘的幫襯不了也別給閨女添堵。」

「哎,我知道的。」張氏頓了頓,放下手裡的針線笑道,「閨女向來懂事聽話,現在又這麼聰明,咱們可是省心的很。」想了想又嘆氣嘟囔道,「就是不知道下水村那邊怎麼樣了......」

林老漢心裡也挂念著這件事,可再怎麼說也沒有女方去催男方的說法。那般上趕著送閨女,他可做不出來。倆人相互看了一眼,壓下心裡的愁緒不在言語,只是心裡的計較卻是外人不知道的。

也不知道邱嬸子是怎麼跟李鐵柱說的,最後他倒是同意去林家提親,只是在那之前他還想再問問林家閨女的心意。若她不嫌棄,自己必定好好待她。若她心裡勉強,或是覺得跟了他委屈,那這事兒就作罷了。

仔細想想,倒不是他自個沒自信或是覺得林家嫌貧愛富,只是爹娘疼愛孩子的心都是一樣的。若是因為自家如今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人覺得有所負擔,那還不若最初就斷了自個念想,省的以後成了親相看生怨。

第二日邱嬸子就帶了李鐵柱去了楊家窯村,也就碰上了林青蕊正一點點移植甜菜的事兒。

李鐵柱原本就干慣了粗活兒,加上有心跟林青蕊說話,所以跟林老漢和張氏打了招呼就幫著去拾掇菜園子了。對於林家為什麼想種野草的事兒他不清楚,不過心裡卻記下了。

虎背熊腰的漢子,幾乎不費力的就把刨地鬆土的活兒幹了。也就是這個時候,林青蕊才瞧瞧的打量起這人來,膚色黑黝但勝在個頭高大體型健碩,便是臉上的模樣也是濃眉大眼端正的很。唯一的可惜就是那道貫穿臉頰的刀疤,平白讓好好的人顯得猙獰了。

或許是她的審美與眾不同,也許在不自覺的時候她對這漢子的欣賞填了些別的意思。只覺得他算不得駭人......

剛開始李鐵柱還好生幹活,可隨著身後那道目光看的時間久了,他眉間竟然出了些薄汗,身上的肌肉也忍不住緊繃起來。這閨女當真是個大膽的,尋常的姑娘哪個見了他不遠遠就躲著跑了?

雖說她的目光太過了些,似乎不若她人矜持,但此時李鐵柱心裡卻莫名有些火熱。

「你......」

「你......」

倆人同時開口,繼而相互看著一愣。半晌林青蕊才噗嗤笑起來,而李鐵柱面上有些發熱人卻還肅著表情低聲說:「你先說。」

「聽說嬸子病了,就想問問你好些了嗎?」她起身拍了拍衣裳上沾著的塵土,「還有上次的蟒蛇皮跟肉我賣了些錢,等會兒拿給你。」

李鐵柱根本沒念過錢的事兒,只揮揮手,「給了你就是你的,沒道理賣了錢還要給我。」雖然話是這麼說的,可那心裡更覺得眼前的閨女是個好的,孝順還不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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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媳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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