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敗露

?許廷顥看著那張紙,好像筆法構圖確實與當日西北所見無疑。他輕輕吸了口氣。在安榮公主手下，有膽扯謊的人不多。詳情參考阿瑪妮。

好好深感自己才疏學淺，因為解密了她也看不大明白。

「這些字順序是亂的，而且有很強的干擾性。董敏芝只是遵照要求把這些字插在圖畫中送出去。但她自己應該也不懂到底是啥意思。」許廷顥捉摸了半晌，忽然擊掌：「明了。」

「什麼？」

「趙王妃搭上了三皇子。她以兩箱金餅作為籌碼,上了三皇子的船。但這信息是傳給甘長英的。那必然是請甘長英出手,幫助趙王妃做一些她做不到,三皇子也不方便做的事情。」

「趙雀眉？」好好震驚了,她可是二皇子的正妃啊，當初陳氏惹禍，整個侯府都沒了。還是二皇子出面求情，才保住了她。她怎麼能做這種事？而且「她哪來那麼多錢？趙王一向不為皇帝所喜,他自己又愛收集文物,那都是極耗費的。趙雀眉再會持家,也弄不來兩箱金餅。」好好還是難以置信。

許廷顥沉默片刻提醒道：「當初勇毅侯府被抄，只抄出來當票。而且是死當。當初大家都以為侯府已經坐吃山空爛了根子，現在看來……」

覬覦皇位,是件很花錢的事情。在發現自己相公實在扶不上牆，並且窺得了三皇子的野心后，趙雀眉就毫不猶豫的選擇投資。將來若真是三皇子登上大寶,那自己就是從龍之功。至於她為什麼會發現，只能說董敏芝是個老實人，其實不大擅長隱藏。作為浣花閣數一數二的才女，趙雀眉還是有兩下子的。

許廷顥繼續研究那些字：「至少我們現在知道,有三股勢力在角逐皇位。已經瓦解的□□，新進崛起的五皇子，還有一直藏在深處的三皇子。」

三皇子看似孤僻，實則一手搭上了閣老府，一手拉攏了邊疆將軍甘長英。有了筆，有了刀，他還真有可能成為殺到最後的黑馬。那麼現在看來，太子的垮掉，另有隱情。不是北戎蓄意搗亂，而是皇家內部爭奪皇位的產物。

好好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先毀掉小皇孫劉祈，再殺掉太子妃，徹底摧毀太子的心志。太后和你祖母老王妃都是被牽連的……」許廷顥默默點頭，好好一把抓住他的手：「走，我們去給皇帝說清楚。這關係到他的江山，他怎麼可能不管？」

老王妃怎麼能不明不白的死掉？好好知道許廷顥心裡一直堵著一口氣，他不甘心。祖母去世他幾乎沒怎麼痛哭落淚，這叫好好隱隱有些不安。該發泄，總是要發泄的。積在心裡會出問題。

「公主，那副竹葉圖呢？就是昨日在浣花閣，正要傳遞的那副。」

三皇子，甘長英。原本一直天隔地遠，現在好容易聚到一起，是難得的動手機會。說他們不搞事，傻子都不信。

好好搖頭：「不行了。到最後董敏芝已經連筆都提不起來了。我再逼，她就用裁紙刀去划自己的喉嚨。」她也有些意外，這總是戰戰兢兢老實巴交的人會這麼有血性，果然兔子逼急了也咬人。「只能下次再尋機會。」

皇宮中，趙雀眉正在翠微宮中，陪伴自己的姑母。當初盛寵，如今寂寞的容妃娘娘。宣和帝盛愛五皇子，但卻依舊對容妃不冷不淡。這讓她有點擔心，皇帝會不會做出古漢武帝那樣的事情。傳位給年幼的皇子，卻賜死年輕的母親。這種擔憂讓她日夜睡不著覺。

趙雀眉時不時就來陪伴，給她說說話散散心。其實她想說，姑母你放心，你沒自己想得那麼年輕，但她不敢開口。畢竟容妃還沉浸在「大夏第一美人」的虛榮中。這會兒她正對鏡自視，給自己擦粉，多擦了兩層，來掩蓋眼角的細紋。

皇帝不來的寂寞，讓她越發喜歡回憶，回憶往日的榮光。「本宮才是大夏最尊貴美麗的女人，陛下親口說我就是國色天香。想當初本宮初入宮門，甘淑妃有多得意？最後得了陛下心的，還不是我嗎？」

趙雀眉沉默不語。皇帝把甘長藿拉入後宮，看似給甘家榮耀，其實是制約。皇帝離不開甘家，卻又防著甘家。既怕甘家力量過大難以轄制，又怕力量小了北戎打來無人能擋。所以現在甘家死的只剩下一個。吶，無論如何，甘淑妃都不可能長久盛寵，她的悲劇從入宮那一刻起，就定下了。

不理會自誇自炫的姑母，趙雀眉轉身指點五皇子：「小殿下，你不要這樣剝香蕉，從頭端剝。」

五皇子有點詫異，他捏捏香蕉柄：「可是明顯直接拉梗會更順手。」

趙雀眉但笑不語，表情卻很堅定。五皇子像大人一樣，嘆了口氣，順從道：「因為父皇是從頭端剝的？好吧。我服了。」這個小孩不知道皇嫂為何總跟他提這些要求，但奇怪的是，聽了她的建議，父皇就會更寵愛自己。

被寵愛有什麼不好呢？所以五皇子一直都信任這個嫂嫂，還羨慕皇孫劉禎有一個這麼聰明的母親。

「娘娘，」一個宮女來報：「六公主和駙馬進宮了。求見陛下。」

「見了嗎？」她記得安榮因為「袒護」通州王，叫陛下心存不滿，這段時間，一直對她倍加冷落。

「沒有。陛下正跟四公主和四駙馬一起聽戲。還說等會兒叫娘娘和五皇子一起去呢。」

容妃大喜，急忙招呼人換衣裳。「本宮要穿玫紅的。陛下說那件好看。」

趙雀眉倒是彎下腰來，笑嘻嘻的叮囑五皇子：「別忘了剝香蕉」

「不會忘噠!」

目送了容妃和五皇子，趙雀眉起身回王府。一路上心思難定。安榮從不把宣和帝的冷落放在心上，皇帝不見她，她索性自己玩去。今日怎麼又巴巴地腆著臉來求見？忽然想到六駙馬似乎昨日也闖宮見駕，但也沒有成功。因為不願扶持五皇子，陛下有意晾他一晾。

這就有些反常了。倆人都心氣兒高的很，一連兩天吃閉門羹，還堅持不懈。難道是……他們發現了什麼？趙雀眉猛然揪緊了手裡的帕子。

真是……好多事的倆個人！

某次節日聚會，她無意中發現了董敏芝和三皇子有接觸，那贈送的綉香囊頗有點意思。她一開始是用看熱鬧，看笑話的心理，關注這對男女的感情發展。其貌不揚，眼神獃滯，舉止畏縮，你這樣的人，也想當王妃嗎？

誰知看著看著，卻叫她發現了天大的情報。三皇子竟然一直通過董敏芝的手，讓她偷取祖父的信息，間接對朝堂變動有先見之機。她恍然明悟，這三皇子蟄伏已久，是個有野心的。而且他當初記名養在甘淑妃名下，跟甘長英也頗有交情。如果他真能登基……

不如賭一把大的。趙雀眉用那兩箱金子獲得了參與三皇子計劃的資格。

晃晃悠悠的馬車裡，趙雀眉想起了母親的遺容，想起了一敗塗地的勇毅侯府。自來富貴險中求，不拼一把，你怎麼知道自己能何等榮耀？這般沉淪下流，叫人鄙夷，小看，冷嘲熱諷，那還不如死掉。自己也倒罷了，自己的禎兒憑什麼被這般無視？

想到當日太子府中，兩個孩子同時落水，眾人那截然不同的反應，和後來告狀御前，太后皇帝那明顯偏頗的態度。趙雀眉就心如油澆，內心洶湧的情緒，叫她的臉色，顯得有點可怕。這世人眼裡，原本就是只有權勢的。

不，不夠，僅僅是兩箱金子，還不夠！她要做的，是三皇子的盟友。是新帝登基后的萬千榮耀。她得有更多的建樹。

她兒子受得委屈，她會一點不少的討回來。太子，請你有多遠滾多遠吧。

宮廷中的戲台搭在御河邊的大樓上。四面透風，十分涼爽。宣和帝最近心情不錯，他從自己茁壯成長的小兒子身上，看到了無限的希望。朕不老，朕還能堅持。我會一手打造出合格的繼承人來。宣和帝看著香甜吃香蕉的五皇子，臉上都是溫柔的笑。

就在這時，戲台外，忽然響起了喧嘩聲，驚叫聲：「讓開！都給我滾開！」

宣和帝一聽就知道是安榮的聲音，但還是拍桌子怒吼：「誰啊！這麼大膽子！」

「陛下！六妹妹，她實在是太猖狂了。都是仗著您的寵愛。」四公主扶著肚子站起來，這個關口也不忘下舌頭。

宣和帝跟討自己的歡心的一兒一女一起聽戲，根本不見安榮和小王爺。好好怒了，她拿出鞭子，把這幫擋駕的人，一個不落的抽了，清出一條路來。她有實打實的軍功在身，已經過了看帝王臉色討日子的時候。皇帝，要動她得費盡找好多理由。

「陛下，晚輩請求立即清查趙王府。」許廷顥上前一禮：「前後兩次出事，皇孫劉祈割耳案，和皇室鑾駕遇襲一案，現在有新眉目了。」

四公主愣住了：「那北戎，」她一看安榮，立即豎起了柳眉：「陛下，明明是戎賊乾的，為什麼要牽連二哥哥？六妹妹，是陛下最近不樂意見你，你故意來尋存在感吧？要我說呀，你還是好好反省怎麼學乖……」

好好的目光落到了她凸起的肚子上，那高而翹的腹部將富麗的宮花襦裙頂起老高，容易佔據視線。四公主不由得閉了嘴，悄悄退了一步。

「陛下，若真是北戎的報復，他怎麼不幹脆殺了皇孫，而是割了耳朵？反正都是一刀的事。其實是有人巴著太子趕緊倒台啊。」

宣和帝愣住了：「查！一定要查！」

許廷顥扯了好好轉身走人，卻又被宣和帝叫住：「小許，你昨日闖宮也是為了這件事嗎？」

不，是為了你另外一個兒子。不過現在應該什麼證據都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