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路上，楊梅把試鏡需要表演的鏡頭劇本拿給程向東，面露歉意：「早上孫姐才把電子版發給我，你先看看吧，估計孫姐也剛拿到。」說完，偷偷瞄了眼他臉色，見他沒什麼反映后稍稍鬆了口氣。

程向東昨天就聽曹旭說過，那個蘇曉凡不太滿意曹旭給他劇組塞人，所以故意拖著劇本不給，就想難為難為他這個關係戶。要不是昨天臨走的時候曹旭當著他的面把蘇曉凡吼了一頓，估計他今天去試鏡就得臨場發揮。

雖然說是鏡頭劇本，其實只有兩頁，程向東掃了一眼就把內容記住，隨後閉上眼在腦中形成圖像。這是他的習慣，每次看劇本都會在腦中先過一遍，熟悉畫面。

楊梅對他還不了解，所以見他這樣還以為是在閉目養神。

結果到試鏡地點下了車，楊梅就發現程向東哪不太一樣了，好像氣質變了。

如果早上見到他的時候是太陽，那現在就是雜草，一個耀眼，一個很容易被忽略。按理說他這張臉就不可能被忽略，結果讓楊梅意外的是，一路從門口到樓上試鏡的辦公室，居然好多人從他們身邊走過都沒有多分出一丁點兒視線來看程向東，這根本不合理。

程向東雙手插兜像是逛大街，絲毫看不出他緊張，楊梅實在忍不住，小聲道:「他們好像把你無視的很徹底。」

「嗯，這是我的技能，厲害不厲害。」說著，瞬間又變了氣勢，剛剛路過他身邊的幾個人同時回頭，驚訝的睜大眼睛。

程向東攤手，笑道：「我大哥說想混這口飯吃就得會別人不會的東西，我覺得他說的很正確。」其實這根本就是忽悠楊梅，只要學過表演的人都知道，如果你想駕馭各種角色就必須讓自身和角色產生融合，這才是演技，不是所有人都能掌握爐火純青的演技，楊梅被他糊弄住，居然信了他的話。

蘇曉凡寫劇本的時候給程向東試鏡的人物設定就是長得很帥卻氣勢很弱的，來試鏡的許多人要麼長得帥不會演，要麼會演長相不達標，他本人還是個吹毛求疵的，就想找到完美搭配來演自己的角色，可惜一拖再拖，惹的投資商發話，再不開機就別拍了，就算你是導演兼編劇想任性也得有個限度！

在他的心裡，長得帥的小鮮肉都沒演技，有演技的根本稱不上小鮮肉，所以看到程向東的第一眼雖然驚艷了下卻仍是給他扣了個花瓶的有色眼鏡，他潛意識裡就覺得長成這樣不可能會演戲。

程向東也隱晦的打量了下蘇曉凡，三十來歲的年紀，身材瘦巴巴的不是很高，長的一般眉心有一條很深的痕迹，這人脾氣絕對不好喜歡皺眉。

「蘇導您好，我是程向東。」面帶微笑伸出手，上半身前傾，很禮貌開口，「謝謝蘇導能給我這次機會。」

蘇曉凡抿著嘴皺著眉，伸手跟他碰了下手，隨後快速收回，口氣不太好的說道：「聽說你才從學校畢業，以前只演過網路劇？」

「是的，我昨天才從學校搬出來，網路劇拍過三部校園題材的。」

蘇曉凡一聽眉心皺的更緊，跟他想的差太多了！

「你在農村生活過沒有？」

「小時候跟我爸回過老家遷墳。」

這話說的不止蘇曉凡沒辦法接，就連蘇曉凡旁邊的助理和楊梅也詫異的看著程向東，遷墳和在農村生活，是一個意思么？

程向東表示，怎麼就不是一個意思了，他只問我有沒有生活過，一天也叫生活，一年也叫生活，你自己不說清楚，怪我咯？

楊梅算看出來了，程向東只是表現的平易近人好相處，其實是個主意特別正的人。

「蘇導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沒再農村生活過不代表不能演農村戲。」其實他想說，你這劇本里只是寫的生活條件比較差，也沒指出是演個農村人，你這麼莫名其妙的嫌棄我真的是導演應該有的反映？不過他也清楚，這話要是說了估計他可以直接轉身走人了，所以他換了一種他覺得稍微溫和一些的說法。

但是他覺得溫和不代表其他人也這麼認為，蘇曉凡的助理聽到程向東這麼說后就覺得這孩子真的是剛出校門的，社會閱歷還是太少，為人處事有些直來直去的。

蘇曉凡卻沒覺得他這樣不好，詫異的挑挑眉問道：「你看劇本以後覺得自己可以演好這個角色？我要求很高，容不得半點兒瑕疵。」

程向東一挑眉，「當然，沒金剛鑽咋攬瓷器活。」

楊梅在一旁都想捂臉了，你就算有能耐也別這麼牛哄哄啊，真的會讓人討厭的！

可蘇曉凡卻不這麼覺得，看到程向東這種樣子他眼睛一亮，抬抬下巴，「劇本看過了吧，那就來一段。」

程向東把外套脫掉扔給楊梅，向後走了幾步坐在沙發上，抬手把頭髮揉亂，只瞬間就讓自身原本張揚的氣勢收的乾乾淨淨，整個人散發著淡淡的憂鬱。

他雙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抵著嘴，指節因為用力微微發白，一雙漆黑的眼眸盯著遠處的牆角，眼珠微微晃動讓人一看就能猜到，他的內心此刻很慌亂。

「老師……」他的聲音沒了剛剛的陽光朝氣帶著低沉沙啞，好似很費力的從嗓子里擠出來一樣，痛苦，乾澀，「老師我知道這不對，我知道，可我真的沒辦法。」說話的同時，眼圈一點點泛紅，眼底更是續了水汽，只要輕輕眨眼，淚水就會滾落，他卻努力睜大眼睛，彷彿不想讓對面的人看到自己流了淚水一般，整個人可憐兮兮又很陰鬱，「我喜歡你，我不在乎！」

淚水，終於從眼眶滑落，他捂著臉，垂下頭。

蘇曉凡的助理僵著身體，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程向東，他剛剛差點衝過去把他摟住安慰，那種身臨其境的感覺讓他汗毛都豎起來了，如果不是蘇曉凡伸手攔了他一下，估計程向東短暫的表演就會被他給打斷。

楊梅同樣傻乎乎的站在旁邊，捂著嘴，她沒想到程向東居然演技這麼好，實在是太帥了！如果這部劇拍出來他絕對會被網友封為憂鬱王子的！

她激動的扭頭看蘇曉凡，想從他臉上看到與自己一樣的激動。

可惜，蘇曉凡還是微微皺著眉，不知道是他原本就習慣皺眉還是他對程向東的表演不滿意，一瞬間，她的心又提了起來。

程向東收了情緒抬起頭，眼睛還有點兒紅，嘴角卻已經翹起，「蘇導覺得哪裡需要改一改？是不是情緒波動太大了。」

蘇曉凡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慢慢點點頭，「挺好，你把人物要表達的東西都表達出來了，就是沒有喜歡的感覺。」

「如果你剛剛站在我面前，我會喜歡上。」意思就是，我對著一面牆能表現的喜歡，我也就成神了。

蘇曉凡終於笑了，可楊梅發現，這位就算笑眉心也還是有一條深深的痕迹，看著好違和。

「三天後進組，合同會讓人傳給你經紀人。」蘇曉凡從桌上把厚厚的劇本拿起來遞給他，並不覺得自己的要求有多過分。

程向東也不跟他廢話，起身微微鞠躬表示感謝，「謝謝蘇導，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出了辦公室的門，楊梅才反應過來這角色就定下來了，而且是主角！

蘇曉凡是誰，蘇曉凡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大導演，他拍的電影每部都能在各大獎項中獲獎，哪怕沒得獎也會有提名！

她可以預見，這部《唯愛》拍完后只需在各大電影獎項上露個臉，程向東就能一飛衝天，片約不斷！

「你好厲害，蘇導可是圈裡出了名的挑剔，你居然能一次搞定他！」

程向東扭臉看他，拍拍胸口小聲道：「我那是裝的，心臟差點兒從嗓子眼裡蹦出來，就怕他看不上眼把我趕出去，咱們快走，我怕一會兒腿軟。」伸手拉著楊梅，大步離開。

其實他也沒誇張，第一次這麼正式面對知名導演他不緊張是假，剛剛表演的時候他身體都在微微發抖，幸虧演的是這段，要是其他片段恐怕他就不會這麼順利了。

楊梅被拉近電梯里，張著嘴巴驚訝的看他，「裝的？」

「對啊，裝的。」程向東呼出口氣，抬手在額頭上抹了一把，「這三天我就在家背劇本了，你要是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好。」楊梅有一瞬間覺得什麼東西破滅了。

回了家程向東把手機拿出來看了一眼，只有一條曹旭發來的信息。

點開看了眼是問他回沒回去的，他想了想把電話打了過去。

曹旭今天去上班了，剛開完部門會議就收到程向東電話，他挑挑眉笑著接起：「你這是搞定了？」

「嗯，緊張的我手腳冰涼，那個蘇導真的不是個面善的，你應該早告訴我。」

「哈哈哈哈，他就那樣，要不然能跟我一個年紀看著比我老那麼都嘛！」

雖然知道曹旭是在得瑟，可程向東也是真驚訝，沒想到蘇曉凡這麼年輕，他還以為對方怎麼也得三十四五了，「旭哥你臉皮越來越厚，我不跟你說了，蘇導說三天以後讓我進組，我得背詞去。」

「去吧去吧。」

掛了電話，程向東盯著手機屏幕看了會兒，還是沒忍住給韓嘉木打了電話。

他承認，自己有點兒犯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