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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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守義把庄顏的親事定下,且不容她反駁。

庄顏忍下委屈,聲音不大不小道:「父親……女兒那日受的委屈便算不得什麼了?況且女兒的斷掌也是瞞不住的,若真去了崔家……」她真不忍心說下去,劉采春那樣的人品,將來的苦日子就擺在眼前啊!

哪知庄守義聽了不憐惜反倒怒了,重拍桌子道:「你母親也是這樣過來的,你便吃不得苦了?況且孝順公婆,相夫教子,本該是你做的,你委屈什麼?」

聽了這錐心的話,庄顏的眼眶紅了起來。父親總是這樣,他說的一定是對的,他一定是為她好的。

黃氏扯著庄守義的袖子道:「老爺……您說的這些作為媳婦子都該做,可崔夫人那人實在是不好相與,近日上門來想與咱們結親的人家也不少,為何您偏只中意崔家呢?」

顧及黃氏肚子裏的孩子,庄守義沒有發怒,只是道:「你什麼時候也學會搬弄口舌了?」

黃氏氣得皺眉,卻也無法反駁,她本不該說人是非的,可涉及到女兒婚姻大事,她難道毫無作為?

庄守義見妻子憂心,女兒委屈,嘆了口氣道:「難道我就捨得女兒去受苦?」

黃氏和庄顏齊齊看向他,只聽庄守義道:「大哥前日找過我了,說是想把顏姐兒送到平南侯家做妾,若是平南侯不要,忠勇侯家或是別的大員嫡子房中也可得。」

黃氏氣得咬牙,庄顏也胸悶了好一會兒。

黃氏攥著拳頭道:「她大伯真狠心!」她女兒這樣的妙人,憑什麼做妾!做個有功名在身男子家的正經夫人,夫妻恩愛和睦,將來前途不可限量,憑什麼要去給人做妾,一輩子被人壓在頭上!

莊家還是庄守仁說了算,庄守義不敢忤逆兄長。

再者,庄守義已經受夠了庶出的苦,斷斷不想自己的子孫將來也這樣。庄顏的識文斷字都是他教的,心裏哪能不疼愛。當兄長告訴他想讓他女兒去做妾的時候,庄守義千萬個不同意,眼下上門提親的人雖多,但知根知底的只有崔家,崔博文長得儒雅,讀書刻苦,為人老實,實在是上佳人選。

這才是庄守義急着想把親事定下的緣故。

庄守義冷冷道:「我是絕不會讓你做妾的!我的嫡女不能做妾!」

庄顏抹了淚,哽咽道:「是女兒辜負父親的苦心了。」只不過,崔博文她還是不會嫁的。她要高嫁,她還要做正室!

庄守義又嘆了聲氣,道:「你去吧,自個兒好好琢磨琢磨,別鬱結於心,將來受苦的還是你自己。」

人都說正妻要德行,妾要容貌。世勛大族的妾侍不光有容貌,陰私手段不知凡幾,庄顏從小讀的都是聖賢書,哪裏斗得過她們。

慈父有慈父的心,嚴父也有嚴父的心。

黃氏也沒想到庄守義是這麼個用心,眼下也不好再勸,只能在跟崔家定下親事之前,看看有沒有別的更合適的人家。

辭了父母親,庄顏心裏頭五味雜陳,對父親的感情尤其複雜。

剛行至常喜堂院門口,轟隆一聲巨響,天空電閃雷鳴,方才還透著點潔白的雲,瞬間化成墨汁般的黑,豆大的雨滴嘩啦啦地落下,叫人猝不及防。

黃氏急的起身朝小窗外張望,吩咐隔扇外的郭媽媽道:「快去給顏姐兒送傘!」

庄守義皺眉道:「你別動不動就擔心,她那麼大的人了,下了雨不會叫丫鬟折回來拿把傘嗎?」

黃氏不敢頂撞丈夫,絞著帕子不安地看向隔扇外三尺見方青磚上,瓢潑大雨箭一樣射在地上,彈起無數水花。

庄守義以命令的口吻道:「快進屋去,她若再叨擾了你,休怪我狠心,再不許她常往這裏來,哪有那麼大的孩子還成天惹母親心煩的,你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把肚子裏孩子護著。」

黃氏依依不捨地回到屋裏,郭媽媽向來沒有邱媽媽有主意,此時站在門外進也不是,出也不是,只得向庄守義請示道:「老爺……這傘還送不送了?」

思忖了一會兒庄守義道:「不送了罷,這會兒她也快到碧泉居了,等你送過去她都回房了。」

邱媽媽扶著黃氏往裏走,心頭也隱隱擔憂。顏姐兒的性子她知道的,聰明歸聰明,較起勁來比誰都軸。庄守義雖然是為了她好,至少也含了一半的私心,庄顏怎麼能不傷心。

……

常喜堂和碧泉居之間有個小園子,裏面種著高大的槐樹,中間是一座假山,入門處還有個涼棚,那是去年臨時搭來乘涼的,只是庄顏和黃氏不常來,棚子已經廢舊了。

天空剛打雷的時候,庄顏帶丫鬟躲了進去,心想着這雨很快就要下下來,只能等著常喜堂的人送傘來。她等啊等,大雨絲毫沒有停的意思,伴着大風,斜雨飄進來打在她身上,茄花色對襟窄袖羅衫已經濡濕一些。

她生怕錯過了常喜堂來送傘的人,站在涼棚台階上往門外看着,只要有人路過一定會看見她!

蘭兒抬起袖子替庄顏遮雨,蓮兒勸道:「小姐,您快進來吧!奴婢回去拿傘。」

雨落在頭上、臉上、身上,庄顏雙眼朦朧,分不清眼睛裏是什麼,她張唇想說什麼,如鯁在喉,什麼也說不出來。

蓮兒不由分說將她拉進涼棚里,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對蘭兒道:「你守着小姐,我去拿傘。」因怕庄顏胡來,又囑咐一聲:「千萬照看好小姐!」

蓮兒才走,庄顏自言自語道:「父親不會叫人來了,早知要下雨,我本該自己帶傘的,是不是?」

蘭兒也濕了身子,低着頭沒有回話,但她知道小姐的心在痛。

蓮兒匆匆忙忙跑回去,路上還摔了一跤,顧不得膝蓋處破了的裙子,拿了傘就往外沖,卻在碧泉居門口看見淋雨回來的庄顏。

蓮兒撐開傘打在庄顏頭頂,哭道:「小姐,您怎麼不等等奴婢?病了可如何是好!」

庄顏不理會,徑直往裏走。

蓮兒把庄顏送到屋內,趕緊吩咐人準備熱水給小姐沐浴,扔了傘,她沖着蘭兒吼:「不是叫你勸著小姐嗎?」

蘭兒心裏也有氣,揚起下巴道:「小姐的性子你不知道嗎?我如何勸得了?」

蓮兒氣得跺腳,咬牙道:「老爺忒狠心!」她雖不知道在常喜堂發生了什麼,但知道肯定和庄守義有關。

看了蓮兒一眼,蘭兒道:「禍從口出,你悠着點。」這就是蘭兒不大愛講話的緣故,多說多錯。

抹了把臉,蓮兒道:「用不着你管!」

蓮兒知道蘭兒是個心大人,到了明日就會忘了今日的仇,因此沒有太計較,見丫鬟們準備好了熱水和香精,進屋去喊庄顏更衣沐浴,因她衣服也濕了,不好從旁伺候,吩咐了晴兒和雯兒去凈房裏等著,自己則回屋去整理了。

夜雨太大,龐致怕生意外,不敢去莊家,但他還是放心不下庄顏,在內書房裏召來了暗衛,問他近日打聽到的事情。

龐致的書房內陳設簡單,以青蒼色調為主,博古架上擺着些千年的蟠龍穹枝青檀,形態各異。窗下設金絲楠木案,案上和眾文人一樣,端硯、湖筆、宣紙、花箋、徽墨齊全,不過他的花箋很素凈,沒有任何花紋,只是腳邊浮着淡淡的青色,像一泉溪水汩汩地流淌。案邊是一個大肚青花百子圖瓷缸,裏頭斜躺着幾幅畫。畫上都是庄顏,以及與庄顏相關的東西。

暗衛聲音低沉,三言兩語把莊家這些日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不過沒有庄顏和父母密談的那件事,龐致聽完就讓人退下了。

手上的羊毫湖筆在宣紙上描了幾筆,一幅寫意山水畫緩緩出現在眼前,龐致停了筆,把湖筆放在珊瑚筆山伸張的枝丫上。踱步到隔扇外,眯眼看着傾盆大雨。

龐致很清楚的記得,崔博文是絕對不會娶庄顏的,此人所娶之人另有其人,而且是個很出人意料對象,所以他一點都不擔心崔博文會把庄顏搶走。

不過龐致沒想到,庄守義居然在崔夫人那麼無禮對待庄顏的情況下,還同意把女兒嫁過去,禮部侍郎這麼好顏面又恪守禮節的人,怎麼會容得下劉采春這樣的婦人做親家?

龐致想不通,也沒料到庄顏嫁進侯府之前,竟然還有這段糾纏往事。

這等內宅秘事,即使是暗衛也難得打探到了,龐致只能通過黃不羈的口探知一二。他雖不怕崔博文跟他搶人,但決不許別人欺負他的人!

摸了摸腰間的「入骨相思」,龐致心想着,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把東西送給庄顏,表明心跡呢,到底什麼她才能完全信賴他,依靠他……

離龐致入翰林院的日子不久了,他拋下閑思傳了晚飯。

……

淋雨的次日,庄顏生病了,身子熱水一樣滾燙,把兩個丫鬟嚇得不輕,忙去稟明了黃氏。

黃氏急得上火,叫邱媽媽去請了大夫來,開了葯貼,命丫鬟買了葯趕緊煎煮了,親眼看着蓮兒和蘭兒餵了庄顏喝下去,才肯離去。還囑咐旁邊的丫鬟婆子不準生聲張此事,尤其不準叫庄守義知道。

庄顏肯定是昨日淋病的,庄守義知道了少不得要訓她們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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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追妻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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