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上)

瀨戶內海柱島錨地，大和號總旗艦，東京時間1943年5月19日5時45分。

山本五十六海軍大將坐在海圖室的角落裡，腰挺得筆直，頭微微仰著，兩目微閉，雙手放在膝蓋上，整個人紋絲不動。山本的參謀長宇垣站在海圖板前，默默看著海圖板。而在他們周圍則圍了一群參謀人員。

昨天傍晚南雲發會了戰果報告以及偵察機發現的明軍艦隊兵力情況，並將機動部隊將在第二天（也就是今天）發動攻擊力求殲滅明軍航母的決定也通報給了山本。

對於南雲初戰的成果，山本和宇垣都是比較滿意的，畢竟擊沉重創各一艘航母這樣顯眼的成績擺在那裡（南雲並沒有把自己損失的航空兵力報告給山本）。問題在於南雲的後續行動上，山本和宇垣之間就有些分歧了。

山本覺得南雲的決定雖然與先前的計劃有所出入，但這符合實際情況，而且南雲能根據實際情況對計劃作出果斷調整，說明南雲很有決斷力。而且，一旦能殲滅那個明軍艦隊，那太平洋上的局勢將朝著有利於日本的方向發展，日本海軍將會成為決定戰爭走向的最關鍵的力量，從而在大國之間的博弈中為日本贏得一個比較有利的地位。最後，山本認為，這正符合原先聯合艦隊的決斷：讓美利堅人先消耗一部分明軍兵力，然後再由南雲出面擊敗明軍。在山本看來，由於島國地理先天限制，使得日本在石油、鋼鐵、橡膠等等戰略物資上受制於人——以前是受制於明國，後來變成了英吉利，現在又是美利堅。而日本想要擺脫長久以來受制於人的局面就只有進行擴張，從地理的角度上來講，西面的明國自然是日本擴張最好的目標了，而利用一切外來助力、抓住任何有利時機去擊敗明國就成為了這種擴張的實施手段了。

宇垣則覺得如果是一戰而定的話自然沒什麼問題，可南雲要再次發動攻擊需要等一整個夜晚，而這麼長的時間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不如在佔據上風的時候就收手。而且這樣的結果也能向美利堅人交代了。宇垣自然是擔心增援的明軍第十一特遣艦隊會在夜間抵達並與邱海波匯合，那樣的話南雲與明軍之間不再是擁有兵力優勢了，反倒是要承受敵人的優勢兵力了。既失去兵力上的優勢，又暴露了行蹤，後果……

宇垣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山本明白他說的後果是什麼。不管怎麼說，宇垣的擔心的確是有道理的——日本的情報機構已經失去對明第十一特遣艦隊行蹤掌握有近四天了，而據山本所知的其最後被發現的地方是巴士海峽。通過潛伏在明軍內部的情報人員，山本知道明軍已經給袁焱鴻下達了增援邱海波的命令，只是對於這個命令下達的具體時間還不了解：是兩天前？是三天前？還是四天前甚至更早？這個具體的時間關係到明第十一特遣艦隊現在可能所在的位置以及對南雲部隊的威脅性有多大。一旦袁焱鴻在南雲與邱海波激戰正酣的時候突然出現，那問題就不僅僅是迫使南雲放棄攻擊的問題了，只怕南雲部隊能否倖存都是個問題。放任明軍擊敗美利堅弗萊徹艦隊的後果現在已經顯現出來了，現在不僅僅是南雲處於孤立無援的處境，最重要的是在該海域的情報獲得也變得非常艱難了。大將心裡有些後悔，但表面上自然不能露出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由南雲自己作出決斷，只是要求他加強警戒可能出現的明第十一特遣艦隊。

決斷之後就是沉默的等待，等待前方傳回來的消息。

一個參謀推開海圖室的門，匆匆跑到山本和宇垣跟前，喊了一聲「報告」之後說道：「南雲部隊已經開始發動攻擊了，第一攻擊波指揮官為友永丈市海軍大尉！第一攻擊波兵力為五十八架零式戰鬥機，領隊長機菅波正治海軍大尉；六十一架九九式俯衝轟炸機，領隊長機友永丈市海軍大尉兼任；六十三架九七式魚雷轟炸機領隊長機小川正一海軍大尉。」

海圖室內的參謀們紛紛發出驚嘆的聲音——這是自去年南雲部隊「突襲」舟山之後日本海軍航空兵所發動兵力最強大的一個攻擊波了。在這些參謀們看來，已經遭受過沉重打擊的邱海波艦隊這次是無論如何也逃不過毀滅的厄運了。山本雖然沒有露出什麼表情，但從他微微點了點頭就可以看出，他對南雲這一手感到比較滿意——以強大的兵力儘快消滅對手，避免時間拖得過長出現意外。就連之前表現比較保守的參謀長宇垣也放鬆了原先緊繃著的臉。

一個小時后，新的消息從前方傳來，但這次並不是什麼好的消息：發現明軍攻擊波——是敵情。海圖室內的氣氛立即緊張起來，參謀們紛紛討論應該如何應對明軍的攻擊波。眾人都明白，只要明軍攻擊波對南雲部隊成功發動攻擊，那不論友永攻擊波取得什麼樣的戰果都將無濟於事。兩敗俱傷對日本並沒有什麼好處，只會便宜美利堅人。

當南雲的處置被眾人知曉后，海圖室內立即引發一片爭論——支持者和反對者都大有人在。而支持者和反對者所依據的觀點基本上與赤城號上的爭論相似。

但直到這個時候，不管是支持者還是反對者，都沒有人相信會失敗，人們覺得南雲部隊最多就是受到一定的損失，而最後的勝利者肯定是日本海軍。

又大概過了一個小時，混編機群攔截失敗的消息傳來，海圖室內的氣氛有些不對了。山本兩眼仍舊閉著，頭也仍舊仰著，不過有人注意到他的放在膝蓋上的手已經握成了拳頭。

而當赤城號中彈並起火燃燒的消息傳來時，海圖室內是一片死寂。不過，這個時候是希望與失望並存的。甚至，緊接著的加賀號中彈起火、艦隊指揮權暫時由山口多聞少將接替也不能改變人們這樣的心理。只是，人們對有著「日本海軍第一智囊」稱號的源田實大佐的表現感到非常失望。而傳聞中下一任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候補的山口多聞這名永遠充滿奮鬥精神的少將的存在則讓人們感到勝利女神還沒有拋棄天照大神的子孫們。

而且，之前出發那個友永攻擊波還沒有開始攻擊，海戰的結局如何沒到最後誰也說不清楚。只要友永攻擊波能順利完成攻擊，那麼，最後站在勝利者領獎台上的也很可能是日本人。

實際上，不管是山本還是山口，他們現在的希望已經完全寄托在友永丈市指揮的那個攻擊波上了。他們之間的差別就在於：山本是期盼能憑藉友永攻擊波的戰果來獲得海戰最終的勝利——哪怕這種勝利是得不償失的慘勝；而身臨一線更了解實際情況的山口則把友永攻擊波當成為保住艦隊殘餘兵力及挽回顏面的希望。

友永丈市海軍大尉切斷了與赤城號旗艦的聯繫，他已經明白旗艦即將面對的命運。這場海戰機動部隊已經不可能取得勝利了——友永有了這樣的明悟。即便他帶領的攻擊波能非常順利地取得比較理想的戰果，可這也無法挽回機動部隊的損失。何況，友永丈市對於能否取得比較理想的戰果這一點並沒有太大的信心，昨天對明軍艦隊攻擊所付出的代價有多大，友永是有著深刻的體會。雖然今天攻擊波的兵力比昨天來得多，但昨天的攻擊具有一定的突然性，而今天明軍肯定已經作好了準備。唯一具有優勢的也許就是今天明軍的空中攔截兵力可能不如昨天。不過，友永對於明軍水面艦艇出奇精準的防空火力是極為忌憚，要知道昨天損失的大部分友機並不是被明軍的攔截機群而是被防空炮火擊落的。

另外，說實在的，對於昨天攻擊的戰果，友永是有些懷疑的。他的確是親眼看到擊中一艘明軍航空母艦，而且相信那艘明軍航母必定會沉沒，但對於另外一艘被計入戰果的航母，友永並沒有親眼看見，也沒有得到手下飛行員的報告，因此他對這個戰果抱有一絲疑問。

前方的天際出現了一些黑點，不用猜，那肯定是明軍的攔截機群。友永低頭看了看海圖板和飛機的儀錶盤，今天明軍的攔截距離明顯要比昨天大了很多，這使得明軍艦隊有比較多的應對時間。

一想到要突破那如同瀑布一般的火網，即便是無畏如友永也有些臉色發白。昨天有多少大日本帝國的精銳勇士在明軍的防空火網面前折戟沉沙……友永不想再回憶。眼下早一點突破明軍的空中攔截才是正事。

不用友永提示，制空隊的菅波正治海軍大尉已經發現了前方的不明空中目標。由於昨天攻擊機群損失慘重，負責為攻擊波護航的制空隊指揮官板谷茂少佐雖然在空戰中親自擊落了兩架明軍戰鬥機並安全返航，但他還是受到了草鹿參謀長的嚴厲訓斥。回到自己的艙室之後，板谷少佐為自己護航失敗導致攻擊隊損失慘重而剖腹自殺以謝罪。因此，今天負責護航的菅波大尉是格外小心，他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天際的明軍攔截機群。

當發現敵情之後，菅波大尉立即下令制空隊將攻擊隊團團護衛住，他吸取了昨天板谷少佐的教訓——昨天板谷少佐在發現明軍攔截機群之後帶領全體制空隊前出直接與明軍攔截機編隊交戰，結果在制空隊被敵人分出的部分兵力拖住之後，毫無護航的攻擊隊遭到了明軍戰鬥機的無所顧忌的攻擊，不得不解散編隊各自發動雜亂的攻擊行動，導致攻擊隊在明軍防空火力面前無法形成有效配合而損失極其慘重。

當明軍攔截機群進入菅波大尉能用肉眼分辨的距離時，空戰也就開始了。菅波大尉驚奇地發現，他的對手不是他所熟悉的鷹式或鷹式改艦載戰鬥機，而是一種他從來沒看見過的新機型。在與對手的纏鬥中，菅波大尉覺察到這種新機型不論是速度、機動性還是火力都比鷹式或鷹式改強了不少，最讓他頭疼的是，他明明用機上的7.7毫米口徑機槍多次擊中對手，可對手卻基本上沒有受到什麼影響，仍然以靈活的機動繼續和他纏鬥，可見這種飛機具有優異的防護性能。雖然菅波大尉相信以機上的99式20毫米口徑機炮的威力肯定能對敵機構成致命威脅，但99式機炮的射速過慢，而且攜帶的彈藥數量太少，攻擊效率反而不如97式7.7毫米機槍，因此零式戰鬥機在空戰的時候所用的主力武器反而是兩挺7.7毫米機槍（實際上明軍的鷹式及鷹式改戰鬥機也有這個問題，但由於鷹式及鷹式改上所採用的1935年式20毫米航空機炮性能相對來說比較出色，且作為附加火力的是兩挺性能優異的1934式13毫米航空機槍，因此在實際戰鬥中因機炮帶來的火力問題還不是那麼嚴重）。另外，菅波大尉還發現一個問題，極其嚴重的問題：明軍攔截機群的飛機數量居然大大超過了他帶領的制空隊——至少有45架明軍飛機！而且這些明軍飛機全部都是戰鬥機！

這是怎麼回事？出發前的敵情通報上不是說明軍只有三艘艦載機損失嚴重的航母了嗎？算上先前碰到的敵攻擊波中那龐大的護航戰鬥機編隊，明軍至少還有150架以上的戰鬥機！如果加上先前明軍攻擊波中的攻擊機，再算上昨天的損失……難道明軍每艘航母有能力搭載150架以上的飛機？這是不可能的，明軍航母能搭載多少飛機，菅波大尉心中是大致上能判斷出的。那麼，唯一比較合理的答案就是——明軍至少還擁有四艘以上的航母以及相當數量的艦載機！

一道冷汗從菅波大尉的額頭慢慢流下來。

日，機群+交戰兩個詞聯合起來居然無法通過審查，原因大家應該能想到的——中間兩個字很不「和諧」……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