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可是你不能亂耍流氓啊

32.可是你不能亂耍流氓啊

唐開元二十七年,名劍大會第四次舉辦。

容禾第一次入了中原,在藏劍山莊可勁到處晃了一天,第二天開始品劍的時候自然睡過了。

醒來一看師父已經去觀戰了,她匆匆忙忙的打點了衣冠縱身飛出虎跑分庄,一路用著並不太熟練的輕功低翔著翻越白雪厚積的重重山巒。

還有一百來里便可以找到師父了~她心裡一喜,低頭看了看路卻無意間掃到山檻上一株紅梅旁蜷縮的身影。

咦?這是什麼?

她有些艱難的落下來,跌跌撞撞的走了幾步才穩住。向那紅梅吐蕊之處試探著湊近一點,卻聽到低低的一聲悶哼。

一個道袍長冠的少年伏在一旁的青石旁,膝蓋上有淺淺的血。精緻的商紋綉飾沾上了泥垢,瑩白如玉的臉上隱隱有傷,發冠被撞歪了一處,如墨的長發散落開一路蔓延到腰側。

他略有些艱難的睜開眼睛,黝黑的眸子里滿是委屈:「好疼……」

容禾想了想族裡的長老們教導自己要處處為善,幾步上前小心的扶著他坐起來,隨手吹了一曲蟲笛化了冰蠶牽絲護住他的傷處。

一瞬間溫柔而清涼的感覺如絲網一樣緩緩攏住傷口,少年低低嘆了一聲。

「還在疼么?」容禾放下笛子,歪著頭看他。

少年調了調坐姿,靠著青石好奇的看著她:「誰家的女孩子,穿的竟這樣少。」

容禾不滿道:「苗疆人怎麼可能習慣中原那麼繁雜的衣飾。」

少年輕笑了一聲:「我是雲凜,本是要隨師兄一起去觀劍的……偏偏他飛的太急我沒有跟上,還墜在這一樹梅花旁。」

兩個人皆是十三四歲的年紀,三言兩語便熟絡了起來。容禾是天蛛使容夏座下的小弟子,還沒有想好是單修補天還是和師父一樣做一個威風凜凜的毒經。雲凜則是於睿新收的氣純弟子,大概是入門晚了些的緣故,輕功與劍術都還不太嫻熟,時不時就會被傷到。

容禾休息了會兒,又吹了一曲碧蝶引為他治好尚未完全痊癒的內傷,碧綠的鳳蝶熒光閃閃的環繞著他們,剪雪裁冰的紅梅隨風拂落著花瓣,兩個人站在紅雨碧蝶間望著漫無邊際的白雪,看著看著忽然容禾繞著他轉了個圈,驚訝道:「你有尾巴!」

雲凜漲紅了臉道:「明明是軟毛墜!」

容禾堅定道:「不會!我阿姐家養的大屁股羊的尾巴和這個一模一樣!」

她邊說邊伸出手捏了捏垂在他后袍的毛墜:「你的尾巴好軟啊~」

「阿禾,過來。」忽的一聲冰冷的喝令傳來,容夏不知何時找了過來。五毒教女子頭上繁複的冠飾在日光下亮的刺眼,寥寥幾抹長綢掩住凹凸有致的身體,周身的銀飾上雕著若隱若現的毒蛇。

容禾乖巧地應了一聲,邁著小短腿跑到她的身後,遙遙的看了他一眼便一前一後的飛遠了。

雲凜揣著袖子看著遠去的她們,一隻碧蝶輕輕落到他的耳邊:「晚上要不要出來玩~」

名劍大會上各個門派的精英鬥成一團,容禾聚精會神的盯了一會兒發現完全看不懂,索性蜷在一旁睡到結束。五毒從來和中原人士不多交往,此次前來也是壇中長老的意思。容夏負命而來有事務與他們商議無暇多加管看,於是二更響遍諸籟具靜后容禾略一動作便悄悄的摸了出來。拎著小燈籠走到庄門那兒,看見雲凜往手呵著氣左瞄右瞄,她笑著輕咳了一聲。

雲凜穿的厚厚的,見她過來便湊過去隨手幫她拍了拍披風上的落雪:「去哪兒玩~」

容禾想了想:「旁邊那座山上有西湖鹿,要不要過去看?」

雖說純陽派里也散養著不少靈鹿,但他怎麼會放過難得的可以自由活動的時間,於是兩個人拎著燈籠從九溪十八澗飛到龍井茶園,摸摸小鹿爬爬古樹,在明月夜下夜遊談笑到三更響遍才念念不舍的飛回分庄,道別離開。

一別便是五年。

容禾站在揚州東籬寨的寨頂上,默不作聲的看著遠處蔥鬱的樹林和模糊的揚州城。

五毒教長老烏蒙貴叛亂出逃自立天一教,唐門中人用意挑撥加深矛盾,這兩年也開始越做越大構成新的威脅。五毒內臨叛變外有敵襲可以說一直都在煎熬,不得已曲雲喚她前去七秀坊,只求請曾經的姐妹們予以些援手。

五年的工夫,讓一個短腿的蘿莉出落成了聘婷的少女。長綢銀環襯出婀娜的身姿,杏眸黛眉天然入畫。不同於中原女子的溫婉含蓄,她笑起來明朗輕快,眼眸里閃著那聖獸潭裡的一泓星輝。

從揚州坐船到七秀坊也只用個把時辰,她聽著船夫悠悠的唱著什麼,自己兀自出神,前面的一葦蓬船里坐著什麼人看的並不清晰。

忽的一陣逆風吹散重雲現了斜陽,蓬中人緩緩地起身站至船頭,負手看著遠處的江河。剪裁的恰如其分的藍色道袍上太極圖繡的真切,身側的衣袂上隱隱有著藍色的鼎狀標識。

容禾眯著眼看著他,只覺得瘦削纖長的身影有些說不出的熟悉。

他緩緩轉過身來準備回蓬休息,卻一眼就瞥到了她。

兩個船夫唱和了幾句俚語,談笑間索性讓兩艘船並在一起前行。

遠處那個人的身影越來越真切,劍眸星目里的神情卻看不太清。

容禾噙著笑抬眸看著他的眼眸,船夫輕撐一篙便讓她行至他的身旁。

褪去了少年的圓頰笑眼,如今的雲凜清俊出塵而不苟言笑。曾經散落著披下的長發如今被緊緊地束起,從眉骨到下巴的線條都冷峻下來,空霧峰上的寒氣由內而外的散了出來。

他略有審視的看著她:「好久不見。」

容禾勾起嘴角:「嗯。」

憶盈樓的幾位姑娘聽說曲雲有難自然是著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奈何坊主葉芷青按兵不動,僅淡淡道:「風荷,你隨她去。」

風荷便是其中劍法過人的一名女子,但是一名怎麼會夠?

容禾心下著急,原本便語速緩慢的中原話說的更加沒有次序,再欲求些救兵卻都被葉芷青輕描淡寫的幾句婉拒了:「苗疆之亂原本為五仙教教內之事,七秀的女兒們原本就身世凄苦,不宜再參與什麼禍亂。」

她喉頭一哽,也只好拱手離開。

站在碼頭前等待著風荷收拾好行囊兩人一同出發,卻看見雲凜御劍略急的飛來:「我也隨你去。」

「你不是來七秀坊……有事要談么?」容禾咬唇道。

「替師父送信而已,」他平和地看著她的眼睛:「我……擔心你。」

三人輕功過人,日夜兼程的往回趕,一路躡雲逐月的飛至苗疆不過兩周的光景。

烏蒙貴一行的大軍已經集結完畢,浩浩蕩蕩的人馬在五仙教前竟有摧城之勢。

容禾心下一驚,只道這老頭兒竟偏執到如此地步,還沒等向幾位長老介紹他們二人,只聽蟲鼓響了三聲,殺伐之聲便燃了起來!

烏蒙貴原先是五仙教的左長老,為奪教主之位煽動女兒瑪索一同發動叛亂,被右長老鎮壓后帶領部下逃出此地,自立天一教。但因其自身對教主之位的偏執,他與南詔王勾結,並暗中訓練了大量「屍人」士兵——皆是些五毒不侵的邪門東西!

南詔兵將和屍人一同聚在五仙教的寨外,雖說五仙教眾甚多,所召之毒物卻被烏蒙貴事先布好的防陣所擋!

孫飛亮正執劍激戰其中,長老皺眉道怕是要動用血屍之法了。

曲雲眉頭緊鎖,低聲道此法噬人血骨,其過程如萬蟲鑽心,世間恐怕沒有幾人可以忍受。

又一波洶湧的兵陣壓了過來,騎兵執了長矛一個個挑翻不住吹奏的五毒弟子似有碾壓之態,一道劍光卻直直的射來,再一晃眼馬群中每匹馬都腿上帶傷,一瞬間布局整齊的方陣隨著馬群的嘶吼亂作一團。

雲凜執劍而立,袖上帶著淡淡的血。

容禾心中一緊,忙執笛上去:「我補天修滿,來助你破陣!」

他看著她淡淡一笑,正待再度飛入兵中,卻聽見孫飛亮清亮一聲:「且慢!」

身長玉立的少年捧了把彎月形的長笛過來,明藍色的光芒猶如螢火閃爍,上好的明玉梅花狀嵌在期間,一看便是難得的珍寶:「右長老喚我把這把楓木晚晴給你。」

容禾下意識的接住,再抬頭時看見他眼裡帶著隱忍悲戚之色。他壓低聲音道:「我欲入那血池,護得教主周全。還望各位幫忙拖延時間……助我蛻化成功。」

雲凜皺眉:「此舉不可兒戲。」

孫飛亮苦笑道:「她若不在,我活的再好又有何用。」

一身白袍遙遙而去,似有仙的決絕。

容禾還愣在原地,咬著唇看著遠去的影子。雲凜嘆了口氣,正欲對她說句什麼,一聲不似人類的長嚎卻打斷了他的所有思緒!

烏蒙貴御三四人高的毒屍,似有絕殺之意!

雲凜眼神一緊,下一刻便御劍飛去!

寒冰玄鐵打就的利劍三四下的側擊毒屍的脖頸,竟然絲毫皮肉之傷都沒有!

容禾提氣運了輕功過去,屏息召了碧蝶,醉舞九天不住的給他修補元氣。

一道亮如閃電的破蒼穹直直劈下,雲凜口裡念著符文劍指毒屍,幾個騰挪躲開它笨重的攻擊,緊接著運氣行抱元守缺,低首避開它的掌風,長劍挽了個劍花緊接著兩儀化形拍了個正著,容禾看準時機召了冰蠶牽絲修復他的創傷,不遠處鏖戰的容夏丟了個蠱惑眾生過來,頃刻間兩個人都覺得精氣一增,連呼吸都順暢了不少。

生太極化劍從空中落下,強大的氣場減緩了眾屍人行進的速度,緊接著聽著五毒教眾的一聲驚呼:「孫飛亮!」

沉重的腳步聲緩緩的逼近,面容猙獰的血屍一點點的向他們靠近。

再堅持一會兒……等他過來……

眼前的毒屍不住的噴射著毒氣,驚人之力打翻了多少壯年的教眾,眼看著偌大的拳頭對準了容禾搖晃著砸下去,雲凜猛地提氣向她飛去,抱著她撞到另一邊險險避開。

容禾從他的懷裡爬起,卻看見雲凜的眼睛微微的閉上。

他的后額正好撞到一塊利石,汩汩的鮮血不住的流淌……

雲凜醒時,容禾坐在他的身側正細細的用米卷包著牛肉末和花生碎。

細米磨成粉剛剛蒸成米皮,獨有的清香覆上了牛肉的濃郁和花生的淡甜,纖指淡掃封了口,隨手把包好的肉卷放到一邊的盤中。

隱隱的可以聞到竹筍燉雞的味道,窗外正下著淅淅瀝瀝的雨。雨天里大自然的氣息摻雜著炊煙的味道一齊的入了肺腑,不由得勾起了人的食慾。

雲凜動了動手指,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已經痊癒的周全了。

容禾側過身子,回眸看向他:「醒了?」

雲凜卻愣在那裡。

這丫頭……什麼時候出落的這麼嫵媚了。

午後的光斜斜的從窗邊照過來,入了苗疆以後,她索性穿的更加輕薄。瑩潤的細腰和光裸的美背不加掩飾的露在外面,一雙眸子里流光婉轉,偏偏佳人還不自知。

雲凜只覺得喉頭一緊,有些不自然的避開眼睛。

「怎的?」容禾輕笑道:「起來,我喂你喝湯。」

雲凜緩緩起身,抿唇道:「你明知我的傷都好了。」

容禾看著他嚴肅正經的一張臉,不由得起了玩心,一手端了雞湯,另一隻手卻不老實的撫上他的胸口,長指不急不徐的從鎖骨一路下滑,在胸口曖昧的打著圈圈:「從這裡……到這裡,都好了?」

雲凜眸色一暗:「阿禾。」

容禾勾著嘴角輕輕俯下身,幾乎是趴靠著他遞上雞湯:「阿禾給你煮了雞湯呢……趁熱。」

雲凜隨手撥開披散的長發,一口口的喝下她喂的湯,眼睛卻看著那低頭專註吹氣的人兒。

她不自覺的調整著坐姿好讓自己窩的舒服一點,半露的酥胸隨著小幅度的坐姿調整泄露出更多旖旎的春光。容禾低頭放好碗,隨手取了一根米卷,小心的餵給他。

他兩眼的清冷漸漸褪去,一點點的吃完那根米卷,溫熱的唇碰到了她的指尖。

容禾抬眸看向他,瞳眸里的水光讓他似看到了昏過去時飛在眼側的碧蝶。

下一刻他一個用力將她翻身壓住,傾瀉的長發如瀑布般散落在她的頸側。

「好想吻你。」他啞聲道。

容禾噙著笑看著他,嘴唇的弧度里儘是誘惑:「來教我啊。」

他傾身將略有些冰涼的她摟入懷中,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那個人此刻的瞳眸里儘是煙火。淺淺的舔吻漸漸變成了不滿足的啃咬,他的舌略帶霸道的描繪著她的唇形,兩個人交換著津液聽著彼此的喘息,同時停下來看向對方的眼睛。

他的眼神深邃的讓人看不太清。

她的眼神清澈的只有感情。

溫熱的唇再度碰觸彼此,舌尖相互追逐相互纏繞,牙齒在無法停下的索吻中間或輕輕的碰到一起。

一個綿長的吻會讓人產生許多錯覺。

他嘆息著停下來看著她:「我好害怕……好害怕你當時出什麼事。」

她淺笑著勾住他的脖頸,輕柔的吻從鎖骨一路蔓延著向下。

細雨淅淅瀝瀝的下著。

容夏的使者傳她過去時,容禾剛剛重新弄好繁雜的頭飾。

臉上帶著薄紅,她腳步輕快的走入容夏的寢屋。

師父看著她,眉眼上五年前一般冷若冰霜:「你對那個中原人……怎麼一點防備都沒有。」

容禾略有不滿地喚道:「師父!阿凜昨日剛救了我們的苗寨!」

容夏毫不留情地打斷道:「已經開始叫阿凜了?」

容禾一時語塞,有些心虛的看著她。

容夏沒好氣道:「把你的心收著點,還記得教主的事情么?」

那曲雲……原也是七秀坊聘婷的少女,五仙教的教主之女的身世傳出去以後,原本深愛的藏劍山莊的公子便從此閉門不見。

那一日烏蒙貴叛亂的消息傳出,她苦苦的敲著門只希冀最後見他一面,而葉家的那位少爺……最終只是交還了她曾贈與他的玉笛。

容禾想到此處只覺得心跳一滯,忽然想起那日跳入血池自煉為血屍的孫飛亮:「孫少爺他……」

容夏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如今已意識模糊的只記得曲雲了……德夯才是五仙教的大恩人。」

她揉著眉心抬眸看向容禾:「你可要記得,情這一字,切莫沾上,沾上了便是擺脫不了的。」

容禾不敢正視她的眼睛,只低著頭輕輕嗯了一聲。

與此同時。

雲凜站在山巔,眉宇間無波無瀾。

遠方傳來一聲唿哨,他輕輕應了一聲。

一陣凌厲的罡風撲來,雲凜身子輕輕一側,再一定睛便看到了司空仲平一臉正色的立在他的身前:「勘察的如何?」

雲凜淡淡道:「明日動手。」

司空仲平笑道:「不愧是於睿座下的得意門生,做事也是乾淨利落。」

雲凜冷著臉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我只問你,那長空追殺令下達之前,可有事先調查清楚?」

司空仲平不加猶豫道:「自然是清楚的。」

他眼珠一轉,忽然瞄到雲凜頸側淺淺的薄紅,登時露出曖昧的笑容:「還以為雲道長也是寡情之人……五毒的女子可是嬌俏的很哪~」

雲凜雙眸輕眯:「司空大人若無他事,在下告退了。」

那一晚容禾沒有回來,而雲凜在窗邊站了一夜。

「徒兒,入我純陽教,首要的是便是清心寡欲。」

「寂焉不動情,若遺忘之者,方能成大道也。」

「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斷念絕欲,即可化升。」

他嘆了口氣,一遍遍的念道:「寂焉不動情,若遺忘之者。」

「寂焉不動情,若遺忘之者。」

「寂焉不動情……若遺忘之者。」

腦子裡卻全是她笑著的樣子。

明明只是第二眼,卻再也不想與她分開。

少年時的相遇讓他一直記著,這些年裡,遇過藏劍山莊里高貴矜持的二小姐,碰到過萬花谷里溫柔可人的長發美人,至於純陽教里飄逸出塵的道姑,更是見得多了。

可是深夜裡想要去愛一個人的衝動無可救藥的泛濫時,眼前卻只有她的眉眼。

「寂焉不動情……」

他嘆了口氣。

眸色如以往一般冰冷,可是心卻是熱的。

開元二十年,八大門派圍攻惡人谷,奈何此處惡人個個武藝高強,且崑崙盡處人煙荒涼地勢險要,原本就是易守難攻之處。各門派潰不成軍,損失慘重的情況下武林中正義之士共議結盟之事,派出各派精英弟子聯合起來成立浩氣盟。

浩氣盟成立之時,盟主與副盟主商議之下,發出長空追殺令,號召武林人士追殺各處道德敗壞、目無王法之人。而五仙教的天蛛使容夏,便在誅殺令之中。

在西南邊陲,苗人與漢人的糾紛甚多。由於地域的偏見和資源的爭奪,許多苗人對漢人有較多不滿甚至是仇恨,而在激進的苗民心中,只有對漢人懷有強烈仇恨的左長老烏蒙貴才是苗人對抗漢人的希望。

烏蒙貴叛亂遭鎮壓之後被逐出五仙教,為了提高威望和擴大勢力,他刻意擴大了漢人對苗人的殘酷暴行,天一教中的原五毒弟子也由此對漢人產生了狂熱的敵視。

中原武林中人多半無法分辨天一教徒和五仙教徒的區別,故而對五仙教與天一教一樣避而遠之,「五毒」的惡名多半由此得來。

談到五毒教,除了身世離奇的教主曲雲、面目可懼的孫飛亮之外,另一個讓人又驚又怕的名字便是容夏。

容夏作為前右長老的近親,自小便諳熟煉毒。在十五歲那年,她冒險接觸五毒教聖物三世噬心蠱,但是不慎被蠱毒反噬,經前教主魔剎羅以各類毒蠱鎮住,這才保住了性命。但是從此以後,容夏全身上下都散發起毒氣,尋常人不得近其身十步以內。

五毒教內亂之事,浩氣按理原本不該多管。但是唐老太太帶著一眾長老姍姍拜訪,只問五毒教若真是被烏蒙貴所吞,天一教一家獨大了將會如何?

謝淵略一思索,方慮到中原領土之危。

現今唐皇重色不思治國,各藩鎮的勢力都開始蠢蠢欲動。倘若苗疆爆發戰亂……後果將不可估量。

謝淵拱手求教,敢問唐夫人可有何妙法,助大唐平安此世?

唐老太太微微一笑,直點容夏之名。

天一教主要由苗人、南詔兵將和屍人組成。

屍人由天一教秘法製成,受天一弟子操控猶如傀儡。它們百毒不侵、刀槍不入,力大無窮。坊市間隱隱流傳出製作屍人的原體功力越高強,製成的屍人就越無敵。天一教能搜羅著眾多的中原能人,恐怕有更強的人在幕後運作。

唐老太太笑問,閣下看五毒教中的諸位長老,哪位不是溫和懂禮,教主曲雲原本也是中原長大的。

而這容夏,見漢人時總是目帶憎色,前幾年遊歷江南時還曾殺過四五個百姓。

天一教便是要煉製屍人,也總得有人為他們提供秘法吧?

謝淵心下一驚,嘴上不肯確信,私下卻派了人馬暗中窺探,路上不少唐門的弟子主動援之耳目,一來二去竟把這惡名落實了。

至於誅殺此惡的人物之前必要的準備……

浩氣盟的諸位德高望重之人不宜親自動手,資淺之人又怕無力斬除,一來二去,此等要事便落到了方初嶄露頭角的雲凜身上。

而雲凜……看到容夏的名字時,還尚未想起那個在少年記憶里漸漸模糊的她。

第二日的慶功之宴上歌舞昇平,苗**有的舞蹈與散著盈盈的清香的瑤酒無不醉人。

曲雲連敬了他與風荷幾杯,臉上的淚痕還是隱隱可見。

而雲凜把玩著酒杯,眼睛卻時不時的看著遠處冷若冰霜的容夏,和低眉順眼狀啜著酒的容禾。

蘆笙之音吹的歡快跳脫,長裙款擺一如鳥翼。雲凜心下算著時辰,抿著唇眸如寒冰。

小鼓梆梆梆敲了數聲,眾人吆喝著起身意欲一同跳舞,雲禾放下酒杯意欲加入其中,呼吸一滯竟發現自己自雙腿開始往上身麻痹!

庭院里功力淺的弟子經不住藥性開始一個個的昏倒過去,功力深厚如曲雲之人也覺得頭腦微暈,耳邊似有嗡嗡之聲。

容夏神色一凜:「酒里有葯!」

她抬手揮了蟲笛,卻驚覺自己的內力正在緩緩被封住,隨手施術為容禾解毒,竟用了比以往多十二分的氣力。

「何人出此陰招?」曲雲眸中滿是怒意。

話音未落,一群白影從寨邊的山上直直掠來,落定一看竟是浩氣的十幾位大弟子執劍而來,司空仲平輕輕抱拳:「得罪了,曲雲教主。」

曲雲不怒反笑,抬頭看向雲凜:「可是這位道長夜裡下的毒?」

雲凜緩緩起身,淡淡道:「雲某無他意,只請天蛛使隨我們回去一趟。」

容禾臉色一白,顫抖道:「你……你要殺我師父?」

司空仲平執了腰側的酒囊仰天喝了一大口,抹嘴笑道:「天蛛使勾結烏蒙貴暗中分裂五毒,此事由浩氣盟盟主親查,證據確鑿啊~」

曲雲緩緩轉過頭去,低聲道:「容夏?」

容夏早已面帶厲色:「你莫要血口噴人!」

司空仲平輕笑道:「你在江南殺的那五個漢子被毀了屍身,難道不是拿去煉了屍人」

「抵達長安那日你在長安水井側消失,之後從另一處井中出來,為何如此鬼祟?」

「烏蒙貴怎會有如此隱秘之毒法?那些個屍人身上的毒氣怎麼會與你有相同的氣味?」

容夏原本就不善漢人言辭,一時間所有的髒水都潑到了自己身上有口難辯,而曲雲的目光里居然有了審視,原本就怒火中燒的她長指一抬,偌大的天蛛不知從何處直直的撲了過去!

司空仲平冷笑一聲,抬手間炙獄邪龍從袖中彈出穩穩打開,一招龍躍於淵當頭打下,下一刻容夏捻訣化蝶隱身不見,緊接著從另一側現身將奪命蠱狠狠打下!司空仲平側身欲躲卻中了正著,起了一招龍戰於野,棍舞間亢龍有悔血光一閃,竟將她打吐了血!

容夏躲閃間招了百足纏住他,迷心蠱上給自己減緩麻痹之感,緊接著容禾橫在司空仲平面前,風蜈自左右纏了上來!

「師父將我撫養至今,做的事從來都沒有悖過本心!」容禾冷冷道:「那日一群男子欲輕薄於她,自然是死的活該!你們血口噴人,何談什麼浩氣?」

司空仲平勾起嘴角:「你那師父怎得不為自己辯解?」

容夏抹了把嘴角的血,眼睛直直的盯著曲雲,苗語不加停頓的問道:「教主也不信我么?」

曲雲遲疑道:「他說得一些蹊蹺……你可能解釋?」

容夏咬唇看向她,心中萬般念頭劃過,終究凄涼一笑。

原本酒中之葯便控人內力,強行運功抵禦司空仲平的襲擊更是讓她覺得眩暈。

容禾看她眼神心道不妙,下一刻暗語一聲二人一同再度化蝶遁去,竟如憑空消失般了無蹤跡。

容禾與容夏身著的苗疆服飾在中原太過招眼,只好一併換為漢家女子的粗布長衣。心裡擔憂著司空仲平一干人的追殺,蜀地又盤踞著唐家的勢力,思索良久以後決定飛往崑崙,投入惡人谷中避難。

身有異香,眉眼妖冶的容夏即使是換了衣服也引人注目,為了隱藏蹤跡兩人一路投宿破屋老廟,勉勉強強的行了半程,在距離崑崙還有兩三個星期的時候在一家西域人開的客棧里住宿。

司空仲平先前的過招里處處下了死手,力道貫骨內功強勁,加之一路的顛簸流離,容夏的內傷越來越重。

容禾的醫治只能拖慢傷勢蔓延的速度,只有真正定居在某處,再修養上三四個月才能真正好起來。

蹲在井邊心不在焉的洗著衣服,容禾思索著還要多久才能飛到崑崙,想著想著卻又想到了雲凜。

那個混蛋!

她重重的把棒槌往盆子里一丟,捂著額頭想讓自己停止思考。

腦子裡卻不受控制的回憶起當初和他一起趕路的光景。

也是像如今一樣,日夜兼程的用大輕功飛過山川與江流。

黑夜裡飛躍長河時容易在方位的把握上出錯,他便執了她的手,一個梯雲縱躍至高處,帶著她躡雲逐月凌空千里……

也是像如今一樣,不知什麼時候會下雨,什麼時候會突然地生病。

而他,卻能無時無刻地為她備著蓑衣,寧可自己淋的濕透也不願她受寒。

好可怕……

容禾顫抖著揉著額頭,明明只與他相處了兩周,卻好像已經相識了兩年。

做什麼都會想到他,可偏偏就是他!

就是他從中作梗讓她的師父受傷!

若不是他在那井裡下了毒,師父也不至於強行衝破內功的封鎖而導致內傷!

可是可是……

容禾沒出息地嘆了口氣,揉著眼睛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為什麼自己還在想他。

想念著他冷言冷語地叫她早晨披上披風的樣子,想念著他在那個下午溫柔而綿長的呼吸……

冰涼的井水撲到臉上,在夏末里深夜裡涼意一點點地浸入骨子裡。

「雲凜……」

她低低地嘆了一聲他的名字。

他就連低眉的樣子也很好看。

矛盾而糾結的內心還在掙扎著,類似絕望又煩躁的心緒一點點地蔓延。

卻聽見庭院的角落處啪地響了一聲。

「什麼人!」容禾強作冷靜道,抹了抹眼睛看向聲源處。

青藍色的道袍,玄色的長冠,緊抿的唇,還有那久違的氣息。

容禾又揉了揉眼睛,作勢要取了蟲笛同他拼了,卻發現自己在抖。

「不要過來……」她哽咽道。

我好想抱住你。

想要抱住你好久了……

那人一步步的靠近她,深邃的眸色一點點的清晰。

「不……你不要過來……」容禾心裡已確信他就是雲凜,思緒卻又跳到了閣樓之上氣息紊亂微有淤青的師父。

雲凜站到了她的身側,有些不確定地抬起手,輕輕撫上了她的臉龐。

他咬了唇,像是竭力逼著自己不要說出什麼,而容禾卻像是被冒犯了一樣猛地後退一步,執了蟲笛橫在他和她之間:「怎麼,要來追殺我嗎!」

雲凜抬眸看著她,雖然仍未發一聲,眸底的神色卻讓她不由得噤聲。

他輕輕的上前一步,抬手按下她執笛的手,下一刻將她牢牢地鎖入他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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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英美]歐洲人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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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可是你不能亂耍流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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