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宇宙學院 第十三課：新的起點

琴恢復意識時，發覺自己正在下墜。

她小的時候經常會做一個噩夢，床上開了一個洞，她掉了下去，那個洞深不見底，她不停地下墜，到最後墜落本身成為了常態。

琴決定下一次碰見幻影貓，一定要問問她，她不會害怕自己在睡夢中控制不住能力，一直掉落到地心，乃至穿過地球，掉入深不見底的宇宙嗎？

總而言之，每當她做了這個夢，怕得睡不著覺時，就會得到那個人的安慰……琴把到嘴邊的名字驅逐出去。這一刀砍得太深，暫時她一點也不想提起那個男人。

她想自己終究是成長了。當噩夢成真時，非但沒感覺到恐懼，反倒覺得黑暗使人平靜，讓她得以心平氣和地好好進行一下自我反思。

琴回憶著，當金剛狼改變了歷史之後，那條時間線變得徹底不存在，她因為是不該存在於那裡的「異物」，被時空法則所抹殺。

然後，鳳凰之力使她重生了。差不多釐清了狀況，琴在心裡呼喚起鳳凰來。

「琴，我的孩子。」

那熟悉的柔美女聲回應著她的呼喚，火紅的大鳥振翅而來。

「你的心愿完成了嗎？」

琴搖了搖頭，鳳凰又問道：「我能為你做些什麼？」

「你想從我這裡獲得什麼？」琴反問她。

那個男人雖然是個渣，但他的判斷琴還是信服的。

自己是天命之女，因而鳳凰選擇了她，寵愛她——這是只存在於少女小說里的妄想。

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她必須弄清真相。

鳳凰眨巴著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睛，語聲柔和地說道：「我請求你，幫助我，琴。」

「我能幫助你什麼？」這麼說著，琴的腦筋飛速轉動起來。

每一次她的死亡，都是藉助著鳳凰之力涅槃重生，因此每死過一次，都更加深了她對鳳凰之力的理解。那是生之力，也是死之力，它就是生命力的本源。

而鳳凰的本質，用人類容易理解的話來形容，她就是至高無上的創世神。

她是宇宙意識的具象化，來自宇宙爆炸的奇點，是一切星球和生靈的起源，是萬物之母。

一切生靈、意識、乃至星球，都由她孕育而生，在死亡后又會歸於她，她其實並沒有單獨的個體意識，而是無數消亡的文明、意識和精神的集合體。

換句話說，她就是宇宙本身。

這個宇宙，能有什麼事情求助於自己呢？

「宇宙本身，是一個生命體。」琴聽見鳳凰的聲音出現在意識里。

「從誕生的那一刻起，這個宇宙就在步入死亡。」換成了一個男性的聲音接著說道。

「沒有任何一個生命願意接受死亡。」琴熟悉的柔美女聲再度響起。

「任何一個生命，只有起點和終點是確定的。」男聲傲慢陰冷，令人極為不舒服。

「可中間的過程，是由它本身決定的。」女聲柔和地反駁他。

琴差不多聽明白了。

原來如此，鳳凰乃至這個宇宙，其實才是真正的精神分裂呀。

隨著她的明悟，眼前的鳳凰形態也發生了變化，恢復成它原本的半黑半白、雌雄同體的模樣。

白色的鳳凰懇求她：「琴，我需要你幫助我，穩固我的存在。倘若我勢微，使得他興起，那麼這個宇宙將會加速崩塌，你所珍愛的人們都將隨之滅亡。」

黑色的鳳凰話語里充滿蠱惑人心的力量：「一切殊途同歸，總有一日終將消亡，那麼在此之前，為何不隨心所欲？琴，選擇我，我能給予你想要的一切！」

琴徹底懂了。這個宇宙想要長久地存在的話，生與死的力量需要得到平衡，而她就是那個有能力平衡它們的人。

「為什麼是我？」

琴終於找到機會，問出了她一直以來的疑惑。

為什麼是她？五級變種人也好，歐米茄級也好，鳳凰的宿主也好，如今甚至被宇宙本身所選中，怎麼這個人偏偏是她呢？

「因為你是琴·格蕾，無數個世界里的無數個琴·格蕾當中，只有你到達了這裡，出現在我的面前，所以是你。」白色的鳳凰說道。

琴不再猶豫，迅速作答：「我接受。」

兩隻鳳凰引頸高鳴，在空中盤旋出一道黑白交錯的身影，極其相似於中國古代陰陽圖，最終合二為一，朝她俯衝而來。

胸口一熱，琴感覺到一股力量湧入身體，隨後分成了兩股熱流，直抵她的神經末梢，在她的左右兩隻手背上，分別烙上一白一黑兩道印記。

琴握緊了拳頭，長舒口氣。從此刻起，她真正成為了鳳凰的宿主，可是對鳳凰之力的使用，反而更加需要謹慎。因為一個不好，抽調了過多生之力，就是在加速宇宙的滅亡。畢竟不管在任何世界里，毀滅永遠比創造來得容易。

所以眼下，她最重要的任務，首先是增強自己本身的實力。

鳳凰也好、查爾斯也罷，事實證明誰都靠不住，只有力量才是自己唯一的依仗。

更何況現在她身體里還住著定時=炸=彈，倘若被鳳凰之力反噬，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她該去尋找增強力量的線索了。

琴又回到先前下墜的狀態。這次她從容得多，心念一動，就停止了墜落。

四周一片漆黑，分不清上下左右，但她能察覺到這裡是宇宙空間，因為隔得很遠能隱約看到星光，一顆顆的光點小如針尖，她猜測這裡應該是一處偏遠的宇宙郊區。

突如其來，身後籠罩上一片濃稠的陰影，琴本能地閃開，那片陰影迅速吞噬了她方才所在的空間。琴立刻將身體分散成電子云的形態，拔腿就跑。

根據她在X學院里學到的戰鬥定律：碰到自己不了解的對手，第一時間先確保自己的安全，觀察對手的行動模式，估測對手的等級后，若有把握打過，就耐心等待機會，務求一擊必中。

對方遠不如她速度快，轉眼身後便已不見對方的蹤跡，這時候琴猛地意識到：「我這是在幹嘛？作為鳳凰的宿主、身負宇宙本源之力，本該是BOSS卻被一個小雜兵嚇跑，這像話嗎？」

琴停頓下來，暗罵著查爾斯害人不淺。

她在X學院里學到的，大多是教她怎麼控制自己的力量，要求她學會偽裝成人類——整個X學院的辦學宗旨就是讓變種人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正如艾瑞克所說，X學院是「圈養老鼠」而非培養戰士的地方，這正是艾瑞克和查爾斯聯手解決了天啟后，兩人第二次決裂的緣由。

事實證明，這一點上艾瑞克是對的。

查爾斯太過天真又太自負，以為自己有能力將所有孩子們都呵護在羽翼下，以至於把X學院建造成了一所烏托邦，沒有教給學生們足夠保護自己的力量，致使X學院的多次被毀和重建。

琴暗自警告自己，該拋棄過去的思維，適應現在的環境了。因為她已經開始察覺，宇宙空間處處充滿危機，這裡盛行的法則一定是弱肉強食。人類社會的那一套，她需要儘早丟掉。

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琴氣勢洶洶地殺回去。那團黑影還在原地晃悠，眼瞅著「美食」又回來了，它嘀嗒著黑乎乎的粘稠口水，把自己加長、變薄，企圖把她包裹進去。

琴用念力定住它，好像扯著一塊橡膠一樣，把它拽出一角來研究，發現這是一個能量的聚集體。細細分析成分，居然是炭基和硅基結構，琴猜測它大約是行星殘骸和某些意識片段的混合體。

琴刺了它一下，那傻乎乎的東西連痛覺都沒有，只在她將它的一小塊身體分子化的時候，它才陡然傳來「跑跑跑」的情緒，瞬間消失在原地又出現在幾英里以外的地方。

琴饒有興趣地跟過去，那小傢伙似是知道怕了，接連逃竄，琴發覺它使用的居然是瞬間移動的變種力量，這引起了她相當不妙的猜想。

琴細細搜索它的意識，繞開過表層那些「吃吃吃」、「餓餓餓」的情緒，她看到了幾副殘像。

核戰、實驗室、冰冷的鋸刀，最後是佔據了它僅存的意識里絕大部分存儲空間的，那片孕育了它的廣袤黑色凍原。

琴收回了念力，內心五味陳雜。它生前，果然是個變種人，她也約莫知道這是誰了。雖然這個人在她覺醒能力前就已經死了，但她見過和這一樣的變種能力。

可他為什麼會在這裡，或者說，這個地方到底是哪裡？

琴徹底放開意識，巡視著這片濃黑的幕布下所掩藏的真實。

這是一片廣闊無垠的荒漠，底層鋪滿了黑乎乎的物質殘渣，中層是灰濛濛的厚厚煙幕，最上層則漂浮著無數個類似於那傢伙的能量體，它們沒有清晰的意識，只憑藉著本能相互吞噬。

已經不必去翻找那些殘渣，搜尋更多證據了。

琴終於察覺，這個地方，就是地球，或者說是原本的地球，而如今已經淪落為行星的墓場。

唯一能在地球上和宇宙中同時通行的真理，便是能量的守恆。物質並不會無緣無故的存在，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消亡。琴所在的那條時間線雖然被覆蓋改寫，但那個宇宙本身並非一夕之間消失，而是成為了「垃圾」，被遺棄到了這片荒蕪之地，於是，琴也隨之被流放到了這裡。

「原來如此……鳳凰所說的平行宇宙，和無數個平行宇宙中的無數個我……」

琴的心中浮現出隱隱約約的明悟，定格在「歐米茄級」已經很久的能力正在鬆動。

為了衝破這道瓶頸，她需要大量的能量。

琴掃視著四處漂浮的能量體，露出了森森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