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杜承軒看得目瞪口呆,他從不曾見過女子的玉足,從來也不知道小娘子的腳居然能美到這種地步。

謝沅沅拿起了稻草,準備開始編草鞋。若是找不到鞋子了,她總不能打赤腳回去,不如編雙草鞋穿回去吧。編著編著,她感覺到似乎有道火辣辣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謝沅沅忽然抬起頭,正好撞上了杜承軒的目光。

杜承軒被嚇了一跳,連忙轉過頭去。

竟然還偷看,果然是無賴。謝沅沅越發對他的印象不好了,她趕緊將雙足藏進稻草堆里,再不露出一丁點的肌膚,而那雙靈巧的雙手飛快地編織了起來。不一會,草鞋便初有了雛型了。

過了好一會,杜承軒才偷偷地瞅了她一眼。咦,她在幹什麼?她那雙如同白玉蝴蝶般的素手正翩翩起舞著,然後拿着幾根稻草一繞、一擰、一搓,速度很快,一隻草鞋就編織好了。

杜承軒大感興趣,又盯着那個小娘子的側臉看了許久,越看就越覺得這個小娘子很眼熟。半晌,他終於認出了這小娘子其實就是家裏開茶水鋪的那個人吧。嘿,好像她的脾氣還挺大的?

接着,他轉念又想,待會這野丫頭會說什麼,會不會跟唐書薇似的哭着、喊著說他看了她的腳,所以要讓他負責。倘若是她真這麼做了,他要用什麼話來回應?畢竟,他是真看到了她的腳,還看了好多眼。大不了給多點錢罷了,要他娶她,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杜承軒盤算了一番,弄清楚了自己的心思,於是心定了,便坦然地站着,目不斜視,只是手不自覺地轉着拇指上的扳指玩。

謝沅沅編好了草鞋,試穿了一下,稍微有點大,為了防止鞋子再掉下來,她索性又搓了條草繩,將草鞋綁在了自己的腳踝上。

整理好了之後,她低着頭越過了那個杜承軒,準備朝外頭走去。

只見杜承軒正腰背挺直地站着,手背在背後,轉着拇指上一隻碧綠的扳指玩。那扳指瞧著顏色很美,想來應該不便宜。

杜承軒見她過來了,心想,來了、來了,她果然過來了,接下來她會怎麼樣,會像唐書薇那樣「不小心」撲進他的懷裏嗎?

杜承軒暗自戒備,如臨大敵。

不料謝沅沅卻小心翼翼地側着身子越過了他,甚至連一片濕透了的衣角也不願挨上他。

杜承軒有些錯愕,然後傻傻地看着她直接衝進了瓢潑大雨里,而且還越走越遠了,他忍不住開口叫住她,道:「欸、欸,你瘋了,外面下着大雨啊。」

謝沅沅根本不理會他,跟這樣的人共處一室,簡直就是污了她的眼,她加快了腳步,迅速地跑遠了。

杜承軒覺得有些受挫,這與他預想的狀況完全不一樣,她竟然毫不介意他看到她的身子。一想到這裏,他心裏竟有些發悶,就好像舞台都準備好了,他也準備好好表現一番,結果登台了才發現,根本沒有觀眾,這種被徹底無視的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獃獃地捱到了雨停時分,杜承軒這才牽了馬,悶悶不樂地往家的方向走。

回到家之後,杜承軒生病了。

其母杜夫人心疼得不行,於是閉門謝客,將他拘在家裏躺了幾天。

這幾日,杜承軒被唐書薇的事弄得很不開心,於是便聽從了母親的話,只乖乖在家裏休息,暫時不想去外面瘋。

可待在家裏的日子也不好過,總有個穿着白底小碎花衣裳的漂亮小娘子出現在他的夢裏。那小娘子擁有一雙細白的腿和柔軟纖細的腰肢,那腰隨着她的行走而微微扭動,如弱柳扶風一般又柔又堅韌,讓人忍不住想上前去用手掌摸一摸是否真的像所見那般柔韌。

杜承軒想要追上去,不料那小娘子卻轉過頭狠狠剜了他一眼,罵道:「紈褲、登徒子!」

杜承軒大叫:「我哪裏是紈褲了?我倒是想負責來着,可你讓我當登徒子了嗎?」

「少爺醒醒、醒醒。」耳邊響起了小廝水明的聲音。

杜承軒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少爺作春夢了吧?」水明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說道:「少爺就是作了春夢,也別大聲嚷嚷啊,免得夫人知道了,小的又要受罰。」

「誰作春夢了。」杜承軒不高興地說道,順手抹了抹淌滿了口水的嘴角。

水明不做聲了,可他看向少爺的眼神卻明顯帶着不贊成,還說沒作春夢呢,連「我想當個登徒子」這樣的夢話都說了出來,還淌了那麼多口水,也不知在夢裏調戲哪家小娘子了,還說沒作春夢,騙鬼啊。

杜承軒這幾天明顯開始茶飯不思,這還是他頭一回連續好幾天都夢到同一家小娘子呢。可那個小娘子又有什麼好的?除了長得漂亮點,她脾氣又不好,說不定還因為家貧的原因,連字也不認識。這樣的小娘子,為什麼老是出現在他的夢裏啊,真煩。

可是,這小娘子也確實挺奇怪的,他看到了她的腳,可她卻不哭、不鬧、不矯情的,雖然也會害羞得藏起雙腳,卻又能坦坦蕩蕩,最後還從從容容地編了一隻草鞋,這才冒雨離開。像她那樣的貧家小娘子,怎麼會看不上自己這種有顏值又有錢的公子哥呢?還是說,她是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

杜承軒雖未經情事,但見過的女人也不少,女人心裏的那點小九九,他自認為看得很透澈,然而這個茶棚里的小娘子卻讓他徹底迷惑了。

在家躺了幾日,杜承軒便待不住了,一個人又溜出去玩了。他有點想見見那個謝家茶棚里的小娘子,想看看她到底有什麼魔力,會讓他接連好幾日都夢見她。

來到茶棚,杜承軒一眼便看見了忙碌的謝沅沅,不過幾日工夫,他發現她清減了不少,臉色也不太好,像是病了。

「小娘子,來碗茶。」杜承軒大馬金刀地坐下,對謝沅沅道。

謝沅沅愣了一愣,見到他的臉,她立刻認出來了。

她本來不想理會這個人的,可此時茶棚里還有其他的客人在,當着其他客人的面獨趕他一個人似乎有些不太妥當。於是謝沅沅便悶不做聲地端了一壺茶給他,給他拿了一碟子的鹽水花生過來。

杜承軒也不說話,自顧自地喝茶、剝花生吃,可他的眼睛卻一直滴溜溜地跟着她,看着她獨自一人在茶棚里忙碌,雖然客人很多,來了一撥又一撥的,但她一個人兼顧沖茶和上茶果,還要管收錢、算帳、洗茶具等等,動作俐落又爽快。

不知不覺間,杜承軒看着她就看呆了,茶棚里也只剩下了他一個客人。

「客人,打烊了。」謝沅沅沒好聲氣地說道。

「啊。」杜承軒看了看天色,說道:「天還沒黑啊。」

「要喝茶明天再來吧。」謝沅沅自顧自地將茶棚里的桌椅收好,又將爐里的火用灰末給熄了。

「你病了?」杜承軒見她一臉病容,聲音也是啞啞的,就沒話找話,道:「那天本少爺就勸你不要冒雨,如何,果然病了吧。」

謝沅沅吃驚地抬頭看他,不知他從哪裏看出自己病了。

「吶,這個給你,一日一粒。」杜承軒從腰間摘下一個荷包,遞到她面前道:「裏頭裝着杏曦園的百安丸,連吃上五日,傷風就能好。」

謝沅沅搖頭道:「多謝你了,不必。」

杜承軒一怔,她到底是看不上自己呢,還是覺得這杏曦園的百安丸太貴,她不願意接受?想了想,杜承軒眼珠子一轉,豪爽地說道:「今天本少爺沒帶茶錢,就用這百安丸來抵債吧。」

謝沅沅簡直無語了,哪有人出來喝茶水、吃東西不帶錢的,再看看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她抿了抿唇,不發一語,恨恨地將他遞過來的荷包收了。

這一回,杜承軒終於覺得自己贏了,這才趾高氣揚地說道:「那我走啦。」說罷,也不多糾纏,瀟灑地轉身離開。

從那一日起,杜承軒每天都早早跑去謝沅沅的茶棚喝茶。他什麼也不幹,就只要一壺茶和幾碟子點心,然後守着謝沅沅一直從茶水鋪子開張到打烊。

一連多日,杜承軒都偷偷往外跑,直到有一回杜夫人臨時有事要見他才發現了他的小秘密,她人將伺候的丫頭和看門的嬤嬤都打了一頓趕出去。

杜承軒回來的時候被杜夫人叫到了跟前,他猶豫了一下,沒有隱瞞,將心事和盤托出,「娘,兒子看上城外開茶館的謝沅沅了,兒子想娶她為妻。」

杜夫人聽得十分震驚。

原來這一個月多以來,杜承軒總忍不住想去見謝沅沅,他發現謝沅沅每天一過晌午就早早收攤,甚至有時他還悄悄地跟蹤過她一段路,摸清了她家在哪,她家裏有幾個人等等。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對她就有了那麼大的興趣了,而且慢慢的,這種興趣就成了一種習慣,他也想過要戒掉,卻發現他越壓抑這個念頭,他就越想見她。

杜承軒一直不承認自己這是動了情,他以為自己只是一時好奇,過幾個月就會漸漸淡了,直到他在茶棚遇見了一個人,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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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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