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第196章 郟縣之戰

郟縣這座小小的縣城，在大明的疆域地圖都找不到這個地名的存在，如今卻聚集李自成十幾萬的部隊，整個縣城擠得水泄不通，整日鬧人聲鼎沸，馬嘶金鳴不絕。

李自成最近的心情很不好，前些日子，他用牛金星之計，繞道偷襲孫傳庭運送糧草，意在決戰之際打擊敵方士氣，當時以為是到嘴肥肉，眾部將紛紛請戰。

那時候剛剛和「曹操」羅汝才兵合一處，羅汝才親自上門請求，自己不好拂他的心意，便勉強同意了，誰知道他派出的賀一龍，不但沒能燒毀糧草，帶去的兩萬人全軍覆沒，沒一個能活著回來的。

這才意識到可能是朝廷故意透露的口風，布下誘餌，等著魚上鉤。

賀一龍一部的滅亡，不但對士氣打擊極大，羅汝才這殺才居然懷疑自己故意消弱他的實力，帶著革左五營另外立下大營。

如果不是決戰在即，他恨不得立刻殺死這狗東西，將他的勢力吞併。

北邊大營突然響起炮火聲，李自成倏然一驚，以為有人偷營，部下來稟報，一隻朝廷的軍隊在大營外罵陣，看將旗是牛成虎的部隊。

李自成沉吟問道：「來了多少人？」

部下回稟：「大約只有五千人馬。」

李自成此刻身旁沒有可以商議的人，直覺告訴他此事有蹊蹺，最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等商議后再打算不遲。

他還在考慮著敵情，就聽到遠遠有部下一路駕馬飛奔，道：「報——」

報信人從馬上跳下，單膝跪地，道：「稟報闖王，羅將軍率軍出營應戰去了。」

「這狗東西！」

李自成一甩馬鞭，憤恨道，「看看去。」

等他趕到城頭，羅汝才的部下已經跟朝廷的軍隊混戰成一團，他在城頭觀看了良久，羅汝才的部隊士氣強盛，且人數遠超朝廷軍隊，居然還打得風生水起，朝廷軍隊已經有潰敗跡象。

羅汝才在帥旗之下得意洋洋，不時用目光看著城牆上的李自成，革左四營只出一營就打出如此聲勢，看李自成還敢不敢小瞧自己的部隊。

老回回帶領一萬軍馬嘍啰充當左翼，左金王賀錦統率另外一萬多人馬組成了隊伍的右翼，羅汝才和亂世文藺養成二人各領本部兵馬，還有其他雜七雜八上不得檯面的嘍啰數萬，亂鬨哄地跟在隊伍的後方，搖旗吶喊，以壯聲威。

他跟手下命令道：「讓老回回的部下出擊，徹底殲滅這隻朝廷軍！」

旗語揮動，老回回馬守應接到命令，從左營衝去，早已有敗跡的朝廷軍徹底潰敗，現在連裝都不用裝了，哭爹喊娘，丟盔棄甲，一潰千里。

羅汝才興奮大喊著：「都給我沖，衝上去！」

他的打算給李自成看看自己的軍威和實力，他的部下一聽主將下令，蜂湧而上，開始還能集結成隊形，很快在變成了一窩蜂，漫山遍野的散成一團。

訓練有素的營還好，在低級將領的控制下很快穩住了隊形，跑在陣后的雜兵們卻亂了套，你撞我，我擠你，撞了個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李自成研究了半天，感覺朝廷軍隊不像是在誘敵，心中稍安。

原本負責誘敵的牛成虎也是有苦說不出啊，他本來打算隨便打打，一看形勢不利再撤退，誰知道這些農民軍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一開打就主力全部壓上，這下連裝都不用裝，全線潰退，現在他身邊的親衛都不見蹤影了，所有人都在瘋狂逃命。

這時李自成身邊聚集了不少文官武將，無語的看著下面的鬧劇，李自成身邊牛金星哪裡容得羅汝才獨享風頭，道：「闖王，請下令追擊！」

李岩連忙站出道：「不可，明軍兵少，且來意不明，唯恐是計。」

牛金星恨得牙癢，自從李岩投靠李自成后，處處跟自己作對，不過是仗著自己秀才的身份罷了，他立刻反駁道：「書生之見，明明就是大勝，正是激勵士氣，趁勝追擊之時，你是何居心？」

李自成沉吟道：「不管如何，羅汝才部隊已經全線出擊，我也要為他在後掠陣。」

他這時候對羅汝才還是抱著一定的希望，畢竟他在流寇中的名望不下於自己，要是現在鬧翻了，跟朝廷的決戰更加不利。

「命各部出營，以固後方！」

羅汝才率部一路追殺，正是興起的時候，所有注意力只顧著前面那隻逃命的部隊，卻沒有注意到已經落入孫傳庭早已布下的大網中。

追了十幾里路，眼看著部隊越來越散，想再重新調整已經來不及了。

只聽到一處山頭突然響起激烈的戰鼓聲：「咚……咚咚……」

「格老子的，中計了！」羅汝才心猛的一哆嗦，轉身便逃，也顧不上手下弟兄了。

這時他的部下也蒙圈了，以前遇敵都要列陣，可是現在前後左右都是不認識的人，猛然遇到敵軍攻擊，身為主帥的羅汝才都顧著逃命，沒給任何信號，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只能在原地互相張望。

四面伏兵突起，左驤部和鄭嘉棟共同進退，左右齊頭殺出，高傑率領中軍，兇狠得如野狼，咆哮著露出牙齒，撕開擋路的嘍啰。

羅汝才的部隊只顧著逃命，霎那間，形勢逆轉，數以萬計的部隊如同撒了羊，東涌一股，西涌一撮，就是涌不到正地方。

這邊李自成的部隊還沒有集結清楚，就看到羅汝才的手下如潮水一樣退了回來，也傻眼了，怎麼轉眼間風向就變了，這樣太快了吧？！

只聽到不斷有人大喊著：「敗了，敗了，快跑！！」這些潰軍不但擾亂自己部署，連軍心都開始浮動起來，人群騷動越來越大。

穩住，穩住，銳士營，向我靠攏。」

眼前局勢轉穩，李自成恢復神智，將自己的命令化作角聲傳了出去。

火光下，他的兩隻眼珠子和一張老臉都已經變成了紫紅色，原本想乘這回漲些士氣，沒有羅汝才這老賊這麼不爭氣，稍微的抵抗都沒有，就直接敗退了下來，心中已有殺他的意念。

潰軍不斷衝擊著主陣，李自成根本無法集結部下，眼睛赤紅，心在滴血，狠狠的咬牙道：「命令所有部隊，放下輜重，退兵十里重新集結，敢亂陣者殺無赦！」

李自成的部隊開始逃命，他們不知道明軍有多少人，就莫名其妙跟著一路狂逃。

高傑一手持盾，一手持槍，吶喊衝殺，眼前沒有一合之將，人擋殺人，鬼擋殺鬼，一個衝鋒，率領親兵們砍了個人仰馬翻。

「別戀戰，攆著他們追上去！」高傑將長槍一指，大聲命令。

入眼看去都是人，曾經他也是他們中的一員，但是殺起來毫不手軟，「追，追，別跑了李自成！」

等他們殺到郟縣，李自成早帶著大部隊離開了，周圍都是一些潰兵，他認雖然跑了，但是滿城的輜重都在，糧草盡失，李自成靠什麼拉攏部下。

高傑心中甚是得意，他這一生最怕的人便是李自成，沒辦法自己偷了他的老婆，若是落在李自成的手中肯定是千刀萬剮，反之亦然。

看著滿城的糧草，明軍也顧不上繼續追擊，各個部隊一片混亂，爭奪起各類輜重。

李自成同樣也意識到這一點，當時敗得太快根本沒有時間去考慮，等跑了十幾里路才發現沒有糧草，這十多萬的隊伍，只怕沒有兩天就全部散了。

他在一塊平原之地，看到明軍沒有繼續追擊，重新收集潰兵，將部隊集結起來。

等了許久也不見明軍的影子，派出的探子回報，明軍還在郟縣搶奪輜重，李自成大喜，立刻下令殺個回馬槍。

高傑正跟著其他幾部將領因為糧草分配的問題，吵得不可開交，一聽李自成又殺回來了，也顧不上計較利益得失，趕緊去集結部下。

戰場形勢立轉，缺乏統一調度的大明將士來不及反應，轉眼間便被李自成的部隊衝擊。

兩方混戰廝殺，李自成本來就人多勢眾，只要自己不亂，累也能把敵人累死，剛剛明明已經被打殘的流寇，像是換了一波人，捨生忘死，銳不可擋，面對數倍於自己的流寇，大明官軍的勇氣開始瓦解，也不知哪一部開始逃命，其他部隊有樣學樣，爭相奪路而逃。

兵敗如山倒，高傑部狂逃，左驤部狂逃，鄭嘉棟部亂成一團，整個明軍隊伍沒有一個站出來，紛紛潰退。

形勢一波三折，李自成的部下也目瞪口呆，以為是李自成故意布下的計謀。

你方唱罷，我登場，李自成不會給大明軍隊喘息之機，追趕著碾壓入眼看去都是黑壓壓狂奔的軍隊。

孫傳庭正帶著幾百親軍趕來，聽到戰敗的消息，當時就傻了，連忙問道：「有沒有鍾劍的消息？」

鍾劍在他們前一天離開，又是人人配馬，很快脫離了大部隊，開始還有消息傳來，後來消失匿跡了，就連孫傳庭也聯繫不上他。

「未發現鍾指揮的蹤跡！」

孫傳庭嘴唇抖動，棋差一招，沒想到關鍵時刻鐘劍會不顧軍令，自行其是，鍾劍誤我，史可法誤我！！！

他不甘下令道：「退！」

鍾劍蹲坐某處山坳處，看著下面鬧哄哄的場景，心中泛起古怪的念頭，不知道史書上會如何形容這場鬧劇呢？也許僅僅只是一筆帶過吧！

卻不知這一筆之下，有多少人埋骨在此。

李慈孝看著自家部隊被任意殘殺，鍾劍卻端坐著視而不見，心中大急道：「鍾指揮，為何還不下令？！」

鍾劍只是冷聲，道：「等！」

「這要等到何時？！我們的人都快死光了。」

「就算死光了，也繼續等！」

「你等得了，我等不了，登字營集合！」

一道閃電架在他的脖子上，鍾劍手持巨劍，冰冷道：「這裡我才是主帥，若是不聽我的號令，現在就殺了你！」

李慈孝感受到鍾劍身上傳來的殺氣，氣喘道：「鍾指揮，你到底是何打算給我交個底。」

「等李自成！」

李慈孝眼睛一亮，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李自成如果一死，整個流寇大軍不戰自敗。

「讓下面的兄弟再檢查一遍，不要露出馬腳。」

此刻鐘劍的手下鎧甲外都套著破破爛爛的衣服，這些都是從賀一龍搶來的，就連旗號也打著革左五營的番號，咋眼一看就跟流寇差不多德性。

劉宗敏的部隊過去了……

羅汝才率領的革左五營也過去了……

李岩的將棋也從他們眼皮底下過去了……

還是沒有等到李自成的部隊，方圓幾百里地只剩下流寇，搜山的隊伍也搜了幾波，給鍾劍他們宰了好幾個，才沒有暴露，遲遲不見李自成，連鍾劍也開始動搖了，會不會坐鎮郟縣，根本沒打算出擊呢？

正當他猶豫不決的時候，遠遠的看到一隻大軍洶湧而來，和其他亂糟糟的部隊不同，既是行軍，隊伍也不見散亂，旌旗林立，裝備齊整，明顯就是精銳。

鍾劍手一擺，手下紛紛起立，一個跟著一個，近一千人的隊伍，沒有發出一點動靜，下山之後，才齊身上馬，朝著李自成的部隊緩緩靠近。

李自成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注意到那隻奇怪的部隊，笑呵呵的朝牛金星問道：「這是哪一個的手下，居然養了這麼多騎軍？」

牛金星老花眼看的不清，問道：「要不要讓人上前問下？」

李自成道：「不用，大概是找不到主帥，只能向我復命吧？此戰之後，大明除了遼東，誰還敢犯我虎威！」

「穩住，穩住，向我靠攏。」鍾劍一邊沉聲，一邊策馬前行。

在兩百米處，他們突然勒馬停住，擺出攻擊之勢，李自成這才發覺不對勁，連忙調兵遣將，但這隻騎兵已經近在咫尺，發起了衝擊。

缺乏統一調度的親衛軍來不及反應，轉眼間便被硬生生撕開了一條血口子。鍾劍一手持巨劍，如果瘋子一般衝殺，人擋殺人，鬼擋殺鬼，一個衝鋒將親兵們砍了個人仰馬翻，很快便衝到了李自成的坐騎前。

冷不定身邊衝出來一夥凶神惡煞，李自成嚇得魂飛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