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我走了

林美景垂下眸子，望向手上的戒指，痛苦的感覺更是從心底洶湧了上來。

她什麼都不剩了，只剩下這個戒指。

女人見她明顯是悲從中來的樣子，整個人都尷尬了：「不好意思啊，是不是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不好意思。」美景啞著聲音轉過臉來，已是淚流滿面......

車子緩緩發動起來，而她的淚水卻是決了堤，怎樣都停不下來。這種剜心的感覺，讓她覺得比死還要難受。

她走了以後，葉文又會怎麼樣呢？

她不敢想，也不能想。

她只能告訴自己，這樣對誰都好。

她也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女人遞過來好幾次紙巾，而她則小聲說謝謝。

「哈......」可能是旁邊男人也聽見了一些，所以有了些動靜。

美景覺得難為情，於是身子往旁邊挪了挪。

「姑娘......你已經哭了很久了，到底是什麼事啊？」旁邊的男乘客打着哈欠問。

「不好......」她正準備致歉，突然驚覺這聲音怎麼會這麼耳熟。

她眨著紅腫的眼睛，用紙巾捂著鼻子扭頭看過去......

旁邊這個男乘客不是別人。竟然是雷宇峰。

兩人同時愣住，表情是一模一樣的意外。

倒是雷宇峰笑了：「林美景，你怎麼回事？不是跟葉文去澳洲了么？」

「你怎麼回事？怎麼會......」美景真是不敢相信。

雷宇峰沒答她，而是盯着她腫成雞蛋的眼睛，打趣說：「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也是哭成這樣。怎麼這麼長時間沒見，你又哭成這樣？葉文欺負你了？」

林美景用力擦了把鼻涕，眼神飄忽地說：「我是回去看我爸媽。」

「你以前說過你家不是那個什麼鎮的么？不是這個方向。」雷宇峰一眼就看出她在撒謊。

「你記錯了。」美景睜大了眼睛，「我一會兒就下了。你呢？」說着，她見他這一身背包客的打扮，「又要開始雲遊四海了？」

雷宇峰用笑容代替回答，還是不放過地說：「既然遇見了就說明我們緣份未了。不介意，帶我去你家作客吧？反正我出遊從來不定目的地的，就跟你走了。」

「......」林美景懵了，心想她就是想消失地無影無蹤了，現在這樣撞上，以後肯定會成為葉文找到她的一個隱患。

見她怪異的表情，雷宇峰更是笑着說：「那就這樣決定了。剛好，我正愁不知道去哪兒了。」

「雷宇峰！」美景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怎麼？還是有苦衷？」

美景癟著嘴瞪他，暗咒怎麼偏偏就遇上他了呢。

「林美景。」雷宇峰看着她。忽然收起笑容，「我以為，在你心裏，我是你的好朋友，和茵茵雪莉她們是一樣的。你不告而別的時候，我還勸自己，你一定有你的理由。真正的好友，是不需要特意道別的。沒想到，現在我才知道，你原來並不是這樣想的。」

美景有苦難言地看着他。當時就決定去澳洲前和他道別的，沒想到後面就發生了那些事情。現在這個時候又怎麼把這段時間的事情給說清楚。她微嘆口氣，腦袋靠向椅背。

「你只要答應我，永遠不告訴葉文見過我，我就告訴你。」

雷宇峰笑笑：「那他得先找到我再說。」

美景扭頭看向他：「雷宇峰......可能是我把你送我的幸運提前透支了，所以現在什麼都沒有。除了......這個寶貴的孩子。」

......

彼時，俊華實業集團會議室，董事會選舉正如火如荼地進行。

王英他們在會客室裏面等著，各做各的事，各有各的表情。都在等著最後結果。

成敗在此一舉，他們都沒有辦法控制此時的緊張。

突然，楊小寶氣喘吁吁推門進來，臉上的表情根本看不出是報喜還是報憂。

他們也默契，誰也不說話，就看着楊小寶在那裏喘。

還是王英問：「怎麼樣？贏了吧？」

楊小寶這才露出喜極而泣的表情，拚命點頭。

王英和鄒啟明立馬跳了起來，擊掌，表情是積壓了多年的喜悅。華雲坐在那兒也展露明顯的笑顏，暗暗鬆了一口氣。

「現在那邊是什麼狀況？會完全結束了么？文哥還有多久過來？哎，我們要不要現在過去迎接他啊？」王英噼里啪啦拉着楊小寶問。

楊小寶現在只知道笑，沒問答。

「我們肯定要過去啊。」鄒啟明語氣都在上揚，「我估計葉英喬得瘋，說不定會幹出什麼事情來，以免他真的神經錯亂了，我們得過去幫忙啊。」

他話音才落，華雲起身合衣，第一個走了出去。

他們才出了電梯，就見葉英喬的確是在發瘋，只不過是拉着厲薇在那裏糾纏。

「葉英喬，你把手放開！」厲薇沒能甩開葉英喬的手，花顏失色，全是怒氣，「你再不放手，我讓你好看！」

「放什麼手？你不把話說清楚，讓我放什麼手！」葉英喬整張臉都因為憤怒而扭曲了，「你不是向我保證我會贏的么？為什麼會是這個結果？！」

「你問我，我去問誰！是不記名投票！」厲薇振振有詞。

哼，葉英喬不吃這套地冷笑：「你想唬弄誰啊！厲家的勢力佔了多大的比例，你以為我心裏不清楚么？再加上我自己有把握的，再是意外，我也應該是和葉文勢均力敵！我輸了？這根本不可能！」

「葉英喬！」厲薇瞪他，鄙夷地一笑，「就憑你，也想做董事長？！你配么？」

葉英喬如夢方醒地瞪着她：「原來，你一直在給我下套！從始至終，你都還是葉文的人！」

厲薇扯扯嘴角。

「葉文這樣對你！你還這樣為他？！」葉英喬不明白，怎麼都不明白，手上更加用力，咬牙切齒地就罵，「厲薇，你TM怎麼這麼賤！」

下秒，鄒啟明過來，一出手就把葉英喬推開，把厲薇拉過來護到身後。

「薇薇，你......」王英蹙眉看她，小聲說，「你要做這種事怎麼不事先和我們商量啊？讓我們這樣誤會你？」

厲薇沒解釋，只是淡淡一笑。

葉英喬踉蹌著站好，見他們幾個都到了。先是一怔，然後仍是不罷休地說：「好啊，人都到齊了，只差葉文了，是吧。好啊，你們要齊齊來看我的笑話，盡情看好了。」說着，伸手指向他們每一個人，「但是你們給我記住！我葉英喬不是那麼容易被打敗的，我會讓你們一個個都自食惡果。後悔莫及！」

這時，會議室的門打開，葉文和幾位大股東，最後才出來。

見到這些叔叔輩出來，葉英喬咬了咬牙，扭頭就走。

「阿文，不要讓我們失望啊。」

「阿文之前就證明過實力的，集團交給他，我們應該放心啊。」

「是啊。這終歸是葉家的家業，由葉家的人來掌管肯定是最好的。」

「阿文。我們對你很放心。」

「是啊，以後辛苦你了。」

......

幾位大股東說完之後，

葉文穩重地點頭致意：「各位也都是我的長輩，不用客氣，未來幾年我會實現方才的諾言，讓集團更加穩定盈利。」

等大股東們走了之後，葉文才走向王英他們，只是一時不明白，為什麼厲薇也會在其中。

「文哥。」王英他們齊聲喊他，表情均是掩不住的激動。

葉文眼中禁不住濕潤了一些，這麼多年的隱忍和努力，都是為了這一天。

「恭喜你了，終於如願所償。」

「文哥，恭喜。」

「文哥，這是你應得的。」

看着他們三個，還有一直在自己身邊忠心耿耿的楊小寶，葉文破天荒地說了句：「謝謝你們，這同樣是你們的功勞。」

王英驚嘆地朝華雲看了眼，立馬就忍不住調侃：「我沒聽錯吧？這難道是傳說中的近朱者赤？我們的文哥竟然說謝謝？怎麼風格越來越像林美景了？」

此話一出，除了厲薇黑著臉之外，所有人都忍俊不禁。

葉文也不吝嗇自己嘴角的笑意，只是再看向厲薇的時候，等著有人說明現在是怎麼一回事。

王英自然做了這個說明人，扶著厲薇肩膀上前說：「文哥，其實你誤會薇薇了。她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她之前做的那些，原來都是為了幫你。剛才要不是我們及時趕到，還不知道葉英喬會對她做出什麼來。」說完，看向厲薇，「薇薇，具體的你自己說。」

葉文微蹙了一下眉，淡淡地看過去。

厲薇一臉的委屈和痛心，上前一步：「阿文，其實我也沒做什麼，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只是......為了以防萬一，所以讓葉英喬相信了局勢一切盡在他的掌控之中。這次你能贏，靠的是你自己。之前......」她眼睛紅了起來，「我說過一些話，也是迫不得已。我們......還算不算是最好的朋友？」

厲薇的表情柔弱而犧牲，葉文卻是長時間的靜默。

「你怎麼會知道......」他聲音很輕，卻帶着質疑。「會發生董事會重選？又怎麼會提前布署？」

厲薇愣了十多秒，然後心痛地看向他：「我能為你做的，也只有呆在他身邊了。能不能再幫到你，我也只能看運氣。」

葉文沒有任何回應，連臉上的冰冷都毫不遮掩。

這時，電梯門打開，勝男神情慌張地沖了上來：「老闆！」

見到勝男，葉文第一反應就是和林美景有關，臉色立馬就沉了下來。

「老闆，美景不見了。」勝男說。

葉文先是擰眉。臉上全是難以置信。

「勝男你說什麼？什麼叫林美景不見了？」王英問。

「我去幫她拿了個蛋糕，回來后就發現她不見了。我調了門口的監控，她拿着行李上了一輛計程車。然後我又回去房間找，找到這個。」勝男說着，遞上來一個信封。

葉文卻遲遲沒有接信，想起她這幾天的奇怪，還有今天早上......暗咒這一定是個玩笑。

鄒啟明拍拍王英和華云：「都別愣著了。走，一起找人去。」

「鄒公子。」勝男追上去，遞給他一張紙條，「這是監控上。能看見的幾個車牌號，雖然不全，但我估計你拿着有用。」

鄒啟明點頭，然後和他們疾步離開。

葉文立在原地，一言不發很是駭人。

「阿文。」厲薇手撫上他的胳膊，「她可能只是出去逛逛，沒事的，說不定......」

「滾開！」她話都沒說完，葉文就一聲怒喝，將她的手甩開。

厲薇驚愕地站穩：「阿文......你......」

「厲薇！」葉文已經一把抓過她的肩頭，目光陰狠，「如果讓我發現這事與你有關，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厲薇不相信地看着他：「不，這不是我認識的阿文。我認識的阿文，絕對不會因為一個女人這樣對我！我到底欠了你什麼？要這樣被你折磨？」

「折磨你的，從來不是我！是你自己！」葉文說着鬆了手，留下這句冰冷的話，拔腿就走。

楊小寶和勝男跟上。

......

厲薇站在原地很久，咬着唇邊流下淚來：「她再也不會回來了！終於......除了我之外，再也沒有別人愛你了！」......

返回的路上。

葉文坐在車上，手裏拿着沒有拆開的信，始終一言不發。

「對不起，老闆，是我沒有照顧好她。」勝男還是忍不住，說。

葉文目光落在那信封上，表情清冷地將信封拆開......

......

葉文：

我走了。對，就是用這種老套的形式，還要留下這封信給你。因為，我考慮過，是否要當面和你說清楚這件事，當面做個了斷。但是你知道我的，表面上硬撐，但內心還是逃不過膽小鬼的宿命。

我害怕到時無法接受你說的話，或者還有其它我不知道的事情。如果真發生這樣的場景，我覺得自己未必可以承受。無論你是怎麼想的，我還是要把話說清楚。我最不喜歡的就是不清不楚，你知道的。

你早就知道，你爸爸股份的事，所以才會盯上我，讓我和你結婚。這件事兒，我已經知道了。不騙你，為此我覺得萬念俱灰。這時我才發現，我已經到了無法恨你卻也無法再愛你的地步。誰會繼續愛一個把自己當棋子的男人啊，對不對？

我們兩家的恩怨，原本就讓我覺得已經分不清什麼真什麼假。沒想到，我原來深信不疑的情感，卻也變成了你野心的一步棋。更可悲的是，我卻沒有辦法恨你。這種滋味，我不想再嘗第二回。

我反覆問過自己，想要怎麼樣，也掙扎過很多次，告訴我自己，其實你是愛過我的。你對我，那麼的好，那麼的在乎。還為我說了那三個字。我想，這世上應該沒有哪個女人有這種幸運了吧。但是這樣的自我欺騙又能支撐多久呢？

其實，你對我的話，也只不過是因為出於責任，還有對我的補償，對吧？現在，你在讀這封信的時候，應該已經是得償所願了。你終於贏了，也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真的，我為你感到高興。同時也很佩服，你布的如此圓滿的這個局。

說來也諷刺。當初，我是為了要報復別人，所以和你在的一起，在你的幫助下去設局。卻不知道，自己竟然也是你局中的一個環節，而且還這麼重要。希望有一天。你偶爾想起這段光陰的時候，還會想起有過這樣一個我，為你得到了現在的一切。

我究竟想說什麼，竟然羅羅嗦嗦地寫了這麼多。難怪學生時，我的語文老師總說我作文羅嗦。不過，再羅嗦，你也接着看下去吧。

於是乎，思考了很久，我決定把你想要的給你，然後自動退出這個局。這樣。對我們雙方都好。你也不用再補償我，而我也不用每天自艾自憐活在仇恨之中，只要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就好。你的孩子，我帶走了。如果你真的曾抱有歉意的話，應該不會介意的吧？

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她，更不會讓她恨你。等到她十八歲的時候，我會讓她回到你身邊。到時候，也請你繼續照顧好她。

你曾經說過，我們倆的關係什麼時候結束，由你說了算。所以，我想此時，你應該是覺得尊嚴受到了挑戰，所以心情很惱怒吧？就當作人生唯一一次，這次就由我說了算吧，你也就不要和我計較了。

離婚協議，我會讓律師送過來。另外，如果你奶奶問起我，你就想辦法瞞一下吧。

就這樣，我走了。不管你想不想找我。我還是多餘說一句，不用找了。我們夫妻緣盡，但希望各自安好。

保重。

林美景。

......

信紙在手中被漸漸揉成團......葉文嘴唇緊抿，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

車子剛在家門口停下，陳律師就在門口站着了，拎着公務包，明擺就是在等他。

「老闆，陳律師怎麼會來？」楊小寶一邊解安全帶，一邊回頭問。

葉文沒有答他，而是動作迅速地下了車。走過去。

「二公子。」陳律師喚他，然後又重新改口，「不對，是葉董事長。」

葉文點頭致意，現在沒有功夫跟他寒暄。

陳律師也就開門見山說：「葉董事長，我是受林美景小姐所託，送離婚協議書過來。」

葉文伸手示意他進去，然後請他在客廳坐下。

陳律師將文件擺在他的面前：「這就是協議書，葉董事長過目。林美景小姐沒有任何要求，也不索求贍養費，只希望解除婚姻關係。你過目后，就可以簽字。」

葉文一動不動地瞄了眼：「告訴她，想要離婚，就親自過來跟我談。」

「葉董事長，你應該已經知道了，林美景小姐是不會親自來談的。」陳律師客氣地微笑，「這是因為如此，我才會代表她出現。」

「她不出現，我不會簽。」葉文態度強硬，「誰代表都沒有用。」

「是。我知道。」

「你跟了我爸爸這麼多年，大概也知道些我的事情。」葉文眼睛看着別外，語氣卻是深沉陰冷，「你現在摻了不該摻的事情，現在還有機會考慮清楚。」

陳律師先是一怔，然後笑了笑：「葉董事長真的不用為難我。我也不知道林美景小姐的下落，也沒有任辦法可以幫你把她找出來。我手上的這個委託，即使我今天不出現在這裏，葉董事長也會主動來找我簽。」

葉文陰沉地看過來。

陳律師繼續說：「因為，葉董事長之所以能變成葉董事長。和這份離婚協議是密不可分的。」

葉文擰眉。

「看來，林美景小姐那份文件，得來的方法不同尋常。」陳律師嘆了一句，然後解釋說，「林美景小姐將股份全數再轉讓給你，是帶有附加條件的。」他說着，他從公務包里拿出一份影印件，「當時如果沒有看清楚，現在可以再看一下。」

葉文將影印件拿過來看，第一頁的內容確實是轉讓股份的條款。

第二頁也沒有任何問題。

但是尾頁有一項附加條件......

「乙方同意和甲方解除現有婚姻關係。如若乙方違背此項附加條件，則甲方簽署轉讓給乙方的股份全數轉讓給葉英喬先生。」陳律師背念重複了一遍。

......

葉文看着這一條很久，想起那晚的燭光晚餐和美酒，不禁輕哼一聲。

「所以，葉董事長是肯定會簽這份文件的。」陳律師收好公文包站起身來，「那我先告辭。如果葉董事長簽好了，就通知我派人過來取。告辭。」

陳律師一走，在一旁偷聽的楊小寶和勝男就沖了上來，兩個人都不敢說話。

「老闆......」楊小寶不相信這是真的。

「出去。」葉文冷冷兩個字，他們只能火速離開。

......

葉文獃獃地坐在那裏，喃喃地說了句「林美景，好樣的。」，強撐著，強撐著......就連溢出來的淚水都是無聲無息。

他就像一具被抽走靈魂的空殼，只是那樣呆茫茫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