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下水道

「閣下，先知已經回復。」

一旁的黑衣人輕聲喚醒了閉目中的刀疤卡斯諾。

「先知說什麼。」

「客人他們後天要去薩維路星的海灘釣魚，要是明天早上貨還沒到就取消交易，後果自負。」

「什麼？」

刀疤卡斯諾猛然睜大了雙眼，按照密語的規則，這句話的意思就是「皇子殿下命令第七十七特遣隊在今晚20:00前來接應，一切按照原計劃進行，如有意外自行決斷。」

第七十七特遣隊，那可是皇子殿下的嫡系之一，專門執行暗殺、伏擊、劫持等特殊任務，是一支不折不扣的影子部隊。

聽到七十七特遣隊，刀疤卡斯諾第一個聯想到的就是「紫月」機甲，即KB-S二代改特遣機甲。這種機甲原本計劃作為布娜麗塔尼的第七代主戰機甲，優點在於優秀的小範圍機動性和近身作戰能力，但由於成本太高、裝甲單薄、火控系統較差而被放棄。後來皇子通過特殊渠道得到了這種機甲的本圖和生產線，又經過大量的注資研發，才有了現在的「紫月」機甲。這種機甲雖然數量稀少卻久負盛名，特別是它的武器「紫月太刀」更是令所有殺手趨之若鶩的近戰極品。

竟然是第七十七特遣隊？

刀疤卡斯諾頓時感覺身上的壓力小了一半。第七十七特遣隊的實力之強，遠勝於布娜麗塔尼的正規部隊。可能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第七十七特遣隊的可怕實力，因為他當年就是從第七十七特遣隊走出來的一名機甲駕駛員。

只要堅持到晚上20:00，也就是行刑開始的時候，不要說什麼「黑馬」、「斑馬」、「野馬」，就算是一個機甲團在外面阻截，自己也可以帶著軍神之石安然撤退吧！

想到這裡，刀疤卡斯諾冷笑一聲，一種近乎狂妄的自信浮現在了他的臉上。他將雙手交叉放在胸前，長出了口氣，然後用一種舒服的姿勢躺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行刑場上，無數記者仍然在拚命榨取任何一絲有新聞價值的信息，電視、廣播、網路、電話、簡訊各種信息媒體充斥著行刑二字，彷彿這個城市在一瞬間成了漫天砍價的生肉市場。甚至在人造太陽照射不到的地方，也有人在注視著城市裡發生的一切……

在一個幽暗潮濕的下水道里，兩個少年正透過網狀的下水道鐵蓋觀看著浮空顯示屏上的新聞。

當畫面掃過行刑架上56個傷痕纍纍的「反抗者」時，下水道里的一名少年終於忍耐不住，一個箭步衝上去，狠狠一拳打在另一個少年的臉上。

「愚蠢！為什麼在我不在的時候私自行動！」

隨著清瘦少年的怒吼和重拳，一名壯碩高大的少年失了平衡，倏地跌進身後的下水道里。

「整個組織，56條性命，全部計劃都因為你一個人的衝動毀於一旦，你付得起責嗎，達納！」

「都是因為你，繁星！」

壯碩的達納沒有回答清瘦少年的問題，而是怒吼著從濕漉漉的下水道里衝上來，一拳打向清瘦的繁星。

「該死！」

繁星靈敏的一閃，躲開達納的重拳。碩大的拳頭徑直打在石壁上，濺起一圈碎石。

「嘶」

繁星深吸了口氣，一腳猛的踹在達納的左肋上。達納一個踉蹌險些摔倒。繁星則幾個箭步跟上，把住他的右臂向後一抽，身形一轉，使出一個背負投，將達納壯碩的身軀狠狠甩向不遠處的牆面。

「轟！」

達納和牆面的撞擊幾乎讓整個狹窄的下水道都震了一下，沉悶的響聲餘音裊裊，達納則失了前面的活力，仰面癱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繁星用膝蓋壓住達納的胸口，用手肘卡住達納的喉嚨。

「達納，你是不是認為衝動能夠解決所有問題！」

繁星幾乎是在朝著達納怒吼。

「我就是看不慣你專斷的樣子，這個得聽你的，那個得聽你的，為什麼只允許你發號施令，我們只能惟命是從？」

達納一邊說著，一邊用力掙扎著想起來，但繁星根本沒給他機會，膝蓋向下一用力，便將達納重新定在地上。

「達納，我告訴你，一個團隊必須只聽從一個人的指揮，這是鐵律。」

「什麼鐵律，這是你自己定的鐵律！」

「好，就算是我定的鐵律，就算我專斷。但我能確保整個團體完美地完成任務。而你呢，你讓整個團隊覆滅，讓我們的56個兄弟今天晚上就要被布娜麗塔尼的狗處死！」

「可我是為了救人，而你，繁星，你所謂的完成任務，只不過是恐怖襲擊、去殺那些手無寸鐵的平民，你這樣做和那些劊子手又有什麼分別！」

「那些布娜麗塔尼的畜生本來就應該全部去死，如果沒有他們，沒有他們，我們的國家，親人……也不會白白的就……就……」

繁星的臉上猙獰的幾乎扭曲，他的牙齒因為顫抖而咯咯發響。

「我要親手把那些布娜麗塔尼的畜生全部殺掉！全部！」

繁星朝著達納瘋狂地怒吼，達納卻趁著繁星不備，猛然打出一拳。

「愚蠢的是你！」

這次繁星沒有躲開，而是被狠狠一拳打在臉上，達納緊跟著一腳，把繁星踹飛出去。

「咚！」

繁星的後背重重地撞在牆上，可還沒等他滑落下來，達納熊一樣的身影便猛然沖了過來。

「咚！」

又是一聲沉悶的巨響，繁星被達納狠狠地頂在牆上，咳出了一口血。

「繁星，你每次都讓我們去殺人，可布娜麗塔尼那麼多人，你又怎麼可能殺光？你殺了那些人，那些平民，又有什麼用，我們的人民還不是一樣在受苦？」

「繁星，我相信以你的才智和聰明一定可以救更多的人，我們不要再殺人了，我們去救人，去救人，行么？行么！」

繁星沒有回答，鮮血順著他的嘴角輕輕滑下，透過陰暗的空氣，落入冰冷的水窪。

「滴答~」

水花像是低語，迴響在空蕩蕩的下水道里。

「救……人？」

繁星的語氣充滿疲憊，彷彿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說出這兩個字。

「呵呵……」

繁星有些自嘲似地笑了一下。

「有那麼多人，哪裡救得過來？」

「那就救一個算一個啊！」

「救了又能怎樣，和我們一樣在下水道里苟活，坐以待斃？達納，你忘了從前的你么……」

達納怔了一下，臉上的那種期望和激動在迅速的退卻。

「啊，達納？」

達納的臉上浮現出一種痛苦和陰沉，他鬆開壓著繁星的手，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

苟活，苟活……

在遇到繁星之前，達納十幾年來都呆在這個黑暗陰冷的下水道里。吃別人倒掉的垃圾、老鼠、蝙蝠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夏天被蚊子蒼蠅啃食，冬天被濕氣凍得關節劇痛，後悔活在這個世上。如果沒有遇到繁星，沒有跟著他去殺人，搶奪食物、衣服，他現在可能早就死在某一個角落了……

「你看看那些奴隸，曬著陽光，吃著不錯的食物，享受著新鮮的空氣，去救他們，到底是救人還是害人呢……啊，達納？」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的！」

達納痛苦地搖著頭，又向後退了好幾步。

「那些奴隸，還有人……人畜……」

繁星的話停滯了一下，彷彿他極為厭惡「人畜」這兩個字。

「那些人，他們都已經沒有了靈魂。達納，恐怕我們已經是獅心王朝最後的一點血脈，我們身上肩負的是整個獅心王朝。」

達納沒有回答，他依然在向後退著步子。

「所以，我們只能活下去，然後為整個獅心王朝復仇，為那些奴隸和那些……那些沒有靈魂的人，復仇！」

繁星的手重重的拍在達納的肩上，用力按了按，達納則抬起頭，看向繁星。

那是一張清瘦而剛毅的臉，讓人看到他就像看到一把劍，直刺入人心的劍，鋒利而冰冷。那雙眼睛卻清澈而真誠，彷彿是黑暗中的光明，寒冬里的爐火，讓人感到溫暖、熾熱……

「好，就按你說的去救人，不然再過幾個小時，我們的56個兄弟就要變成56具屍體了。」

繁星的嘴角蕩漾起了笑容。

「繁星……我……」

達納的眼睛忽然明亮起來，他抬手想去拍拍繁星的肩膀，卻發現他已轉身離去。

「然後……」

「再把那些布娜麗塔尼的畜生……」

「全部殺光！」

達納的手僵硬地停在空中，這句話讓他的心再度冰冷下來。

望著繁星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他竟一時語塞。

這些年，壓力和仇恨讓繁星變得越來越冰冷、狠辣。

「繁星……你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那個你了……」

達納長長地嘆了口氣，然後快步跟上繁星的步子，消失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