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離家
F學院！
秦海稍微瀏覽了一下，就把錄取通知書又裝回信封，丟在了一邊。
但此時他的心中卻沒有多少失望，沒有希望，又何來失望？
F學院是什麼大學？
除了知道它的地址是在F市之外，一無所知！不過無可否認，這不會是他的父母所希望的大學！
不用去找世界上有多少名校都是「學院」的借口，在中國，「學院」比「大學」低一個等級才是現實！
「爸！對不起！」秦海低下頭說道。
秦軍又點了一根煙，隨後轉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
誰都不會知道，他這個在外人看來老實巴交的鄉下人在秦海寄託了多大的希望，或許別人會以為，他對兒子的希望，只不過是讓他兒子早日成為一名合格的漁夫，然後繼承他的海上的那一份微薄的產業，繼續靠這片受祖祖輩輩依賴的海生存下去！
但，不是這樣的！正是這生存的壓力，讓他有更大的決心要讓自己的兒子擺脫這裡！他並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當什麼高官、以後成為什麼老闆，他只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不象自己現在這樣，僅僅是生存的壓力，就已經讓他喘不過氣來。所以，他漠視了旁人、甚至來自自己家族的人的輕視！
母以子貴，父同樣也以子貴！
依稀記得當年兒子在全校師生的大跌眼鏡下考上一中的時候，自己享受的那種滿足感！他一生都無法忘記！
對於一個大半輩子都面對魚網的人來說，一生難忘的事情，又能有幾樁呢？
「你的打算？」秦軍開口說道。
「……」秦海沉默了一下。
坦白的說，他並沒有很清楚的打算，當然，這個打算指的是父親問的打算——關於前途的打算。
「我不可能再來一年！」秦海率先否定了一條路。
秦軍沒有說話，不置可否！
但事實上，即便是秦海想再來一年，他也已經無力再支持！
那麼，路就只剩下三條！
一條是繼續讀書，也就是去上那個所謂的大學，這應該算是三條路中最好的一條路。
另一條是放棄讀書，出去闖蕩，由於秦海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所以這隻能算中路。
最後一條，就是放棄讀書，也放棄出去，跟著父親繼續走祖輩的路，這無疑是下下之路。
「我已經準備好了學費！」秦海又說道。
這句話，其實相當於告訴了他父親他的選擇。
「哦……」秦軍點了點頭。
儘管在學習上秦海並不能讓他滿意，但他從來都不需要擔心自己的兒子，因為秦海總是能理解到父母的心意，而這也正是悲哀的地方，父母極力支持兒子讀書，而兒子則因為知道父母的辛苦，而想去賺錢減輕父母的負擔，一個怪圈就這樣形成了！
「我過兩天想去F市！」秦海接著說出了他的想法。
「F市？」
「是的，我想提前去，也好先熟悉一下那裡！」秦海點了點頭說道。
「還是等開學了再去吧！人生地不熟的，你……」秦軍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終於沒再說。
「我沒事的！」秦海說道。
他知道父親想說什麼，他在幹什麼，一直以來，他都在幹什麼，這些事父親是知道的，按照父親的想法，他准許秦海去這麼做，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贊同秦海這麼做。
遊戲，這是一個讓任何父母都忌諱的名詞！
「那不是你的前途！你不是說學費已經準備好了么？剩下的部分交給家裡來解決！家裡可能沒能力供你上大學的費用，但生活方面還是不會有問題！」秦軍的話中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
「……」秦海頓時沉默，心中黯然。
他一直都在努力，他已經不能夠在讀書方面帶給父母任何的慰藉，但他只想減輕他們肩上的負擔。他知道家裡不會認同自己的方式，所以，他一直都在努力的證明著，證明著並非讀書才是惟一的出路！
雖然自己選擇的這條路有點極端，但他有別的選擇么？一個剛剛高中畢業的人，如果按照正常的途徑，他有能力在兩個月的時間內湊足六千學費么？
但現在看來……
「軍！不要難為孩子！他也是不希望你這麼辛苦！」一直坐在一邊默默傾聽的母親終於說話了。
「我說了，這不是他的前途！既然他選擇了繼續念書，那麼他就應該把心思放到這上面來！而不是去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秦軍固執的說道。
這下子母親也無話可說，秦軍的話並非全無道理，她看了秦海一眼，眼神中露著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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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這是？」秦海指著桌上的魚。
「這是你爸捕回來的!」母親笑著說道.
「哦……為什麼不拿去賣呢？」秦海又問道，他知道，這種魚，肉好吃是很好吃，但卻不多，一條魚吃起來不過兩三口！對於打漁的人來說，這種價格不菲的魚更實在的價值還是賣掉。
「你在家的時間也不多了，據說這種魚比較補，所以我才沒讓賣掉！」母親和藹的說道。
儘管父親反對，但秦海並沒有改變自己的主意，他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了母親，而母親支持了他。
「爸知道嗎？」秦海突然問。
「他當然知道，不過你的事我並沒有告訴他。」
「……」
「吃吧，沒事的，你爸的脾氣你還不清楚，事後我會跟他說的。」母親說道。
「恩！」秦海點了點頭。
見秦海如此，母親也不再說什麼，反身出去做事了。
秦海原本也相信了母親的話，但他讓他沒想到的是……
第一天……
第二天……
直到第三天……
同樣的魚頓頓出現在了他的餐桌上！
此時，秦海已經明白過來！
這魚……並不是捕來的！秦海他太熟悉他爸的工作了，打漁這種事情，雖然也有一些客觀的因素，但某些時候一樣要靠運氣！象這種魚，根本就沒固定的海域或者時間說能一定捕到，平時偶爾捕到已屬運氣，哪有可能象現在這樣連續數天？
所以，惟一的解釋，便是這些魚，不是捕獲的，而是買來的！而母親平時根本不下海，所以買魚的人是誰，則根本無須考慮。
一個漁夫卻去買魚，就如同一個鐵匠去買兵器，其意思不言而喻！
剎那間，秦海突然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乾澀，而眼眶卻開始有些濕潤，不過，他依舊沒有說些什麼，他也知道，自己根本不需要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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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海早早起床把自己的行李收拾了一下，事實上，所謂的行李也不過是一兩套換洗的衣服，其他的就是一些報道時需要帶的證件，總的加起來也不過一個背包的分量。
當他打開門的時候，大廳內已經是一片明亮，顯然，母親老早就起來了。
「去洗一下吧，完了就吃飯。車還早，不急！」
見秦海起來，從廚房走了出來的母親就笑著說道。
「恩！」秦海點了點頭，眼神下意識的尋找另一個身影，不過很快，他發現自己的希望落空。
帶著黯然，他走了出去。
等到他洗漱完坐到餐桌前，早餐早已準備好了：雞蛋瘦肉湯、清燉魚……
全是他喜歡吃的東西！
「爸還沒起來么？」秦海低聲問。
「他啊，還沒有，過會就起來了！」母親說得有些勉強。
「哦……」
「你吃吧，路上要小心，管好自己的東西，還有到了之後記得給家裡打個電話，我和你爸也安心一點，還有到了之後要……」母親的囑咐彷彿無窮無盡，不過此時，秦海卻絲毫不感到「羅嗦」！
他知道，這一次離家，他可能要很長時間才能再回來，而這段時間，即便是他想聽這些「羅嗦」，那也是沒得聽了！
不多久，秦海便吃完了，他便準備動身了。
就在他準備走的時候，母親塞給他一疊錢……
「媽，你這是？」秦海楞了一下。
「這些錢你拿著！家裡沒能力全部支持你，學費就夠難為你了，你這次上去平時也要生活費啊……」
「你留著吧，我夠了！這次上去我還會賺的！況且現在快是買魚苗的時間了，家裡需要錢！」
「家裡夠！這些是為你準備的！你這孩子，跟家裡你還推辭什麼！」見秦海還是不接，母親開始埋怨。
「那……好吧！」秦海只能收下，「那我走了！」
「恩恩，路上記得要小心，到了記得打電話回來！」
應了一聲，秦海轉頭深深的看了父親的卧室一眼，隨即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而看著秦海遠去的背影，兩行淚水終於禁不住從母親眼中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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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秦海突然心中一動！
他又轉頭朝家裡的方向看去……
果然，兩條身影佇立在家的方向，秦海可以很清楚的感覺到，那兩個人，都在注視著自己……
秦海鼻子一酸，眼中的淚水再也無法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