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絕對誘惑

第五章 絕對誘惑

吃過早飯葉青林對老婆說,今天我要陪一位絕色美女去懸水洞玩,你要不放心的話可以請了假一塊去。

學校每兩周才能過一個大禮拜,宋海燕今天還要照常上班。她笑道那你就好好浪漫一天吧,這也是一個機會。葉青林笑着在她臉上擰了一下就出了家門。

薛琪還沒打來電話,他便來到小區門口的門市裏買了一包煙,出來時在街邊看見貴志兵帶着老婆孩子過來了,便招了招手。貴志兵停住摩托先不說話,而是用下巴朝路西方向努了努。葉青林順着望過去,見那邊臨街新蓋起一座五層樓,長達四五十米,看樣子是作超市用的。他知道那是孟副縣長弟弟的,便沒說什麼。貴志兵咂著嘴說:「看看人家,嗯,有個好哥哥就是不一樣。這座樓少說也值三四百萬吧,要不是靠他當縣長的哥哥,就憑孟老二那點能耐,八輩子也掙不出這座樓來。」

葉青林知道孟老二憑着自己哥哥,這幾年包了一些城建工程賺了不少錢。但他不能亂說,他必須在任何場合都維護孟副縣長的形象,於是就問貴志兵去幹什麼。貴志兵說要回老家看看,接着又告訴他一個不好的消息,他們高中時的同學關利均患了尿毒症,需要花二十多萬元巨款換腎,否則只能等死。關利均夫妻都是工薪族,哪來這麼多錢,昨天晚上同學聯誼會已經決定在同屆高中同學中開展募捐活動,很快就要發通知了。

葉青林聽了一驚,他沒想到一向以體格健壯著稱的關利均會得這種病,忙問他住在那家醫院?咱們啥時候去探望一下?貴志兵說大概是省六院,現在探望他是小事,關鍵是儘快把款湊齊,等找到腎源趕快做手術,不然就晚了。葉青林說腎源也是個大問題呀,又不是別的東西哪有那麼現成。貴志兵說聽說他大學時的一位同學正幫着聯繫,多難也得找啊。你打算捐多少?葉青林思慮著說這種事不同尋常,盡量多拿唄,只要能把他的命保住,咱們經濟上受點緊算什麼。可是憑咱們的收入,就算每人捐一個月工資也湊不夠二十萬呀。貴志兵鬱悶地說我也在想這事,可是有啥辦法呢,只能儘力而為了。咱們上有老下有小,捐多了這日子還怎麼過?總得給家人留口飯吃吧。再說我的住房貸款還沒還清哩,你嫂子為這事整天埋怨我沒本事,你說這種狀況哪有能力多捐。葉青林忽然說陳傑這幾年在省城搞房地產干大了,聽說資產達到了幾千萬,也不知他肯不肯多出一點。貴志兵搖著腦袋說那小子是個白眼狼,自從有了錢跟誰都不聯繫了。上次我去省城找他玩,他帶答不帶理的,冷淡的如同陌路人,我恨不得給他一個嘴巴子。他媽的,前幾年他不還跟咱們一樣是個小公務員嗎?家底又薄,窮得像條喪家狗,還不如咱們呢。每次從省城回來都找我管飯,讓他喝瓶十幾塊錢的酒就樂得眉開眼笑。現在有錢了就忘了本,連同學情誼也扔一邊了,真他媽的不是玩意。現在的人哪,全是他媽的白眼兒狼,得志便猖狂。以後見了有錢的最好是躲遠一點。

這時薛琪給葉青林打來了電話,說馬上開車來接他。貴志兵騎上摩托車走了。

一輛紅色的豐田轎車在葉青林身邊停住,薛琪他們從車裏下來。客人共三位,一個是省廣播電台女記者耿碧荷,一位是平原縣某鄉中的美術教師盧玉芬,另一位是都南縣城建局的張大橋,都是薛琪在天河市美術學院上學時的同學。大家一一見過然後重新上車,掉過頭上了趙雲大道向城外緩緩行駛。車是薛琪的,她自己開車,葉青林坐在她旁邊的副駕駛座位上。薛琪身上散發出縷縷清香,葉青林禁不住偷偷看了看她的側面。這女人真的太美了,臉龐、耳朵、脖頸、胸口、胳膊、手指都如冰雕玉琢一般潔白,對男人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吸力。葉青林不自覺地萌生出想親吻她的衝動,身體不由自主地向那邊微微傾斜了一下,但又立即控制住了。

幾個人正說着閑話葉青林嘆了一口氣,薛琪說你發什麼感嘆,車外是亂糟糟的街道和人流,絕沒有詩意可言。葉青林把自己那位同學患了尿毒症沒錢治療的事講了,又感嘆說這社會也不知錢都跑到誰手裏去了,有錢的揮金如土胡作非為沒錢的連病也看不起。說完之後又覺得不合適,因為在座的看上去只有薛琪是有錢人便閉了嘴不再出聲。薛琪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細微心理活動,笑問怎麼不說了繼續發表高論呀。葉青林忍不住笑道:「錢是不是都跑到你手裏了?」薛琪咯咯咯地笑道:「我工資還沒你多,怎麼能算有錢人呢。我猜呀,錢全讓你們這些政府官員撈去了。不信看看那些落馬的高官,都是什麼省長、市長、縣長,哪有一個是畫家、教師呢?」葉青林不好揭穿她的違心話,只能呵呵地笑。耿碧荷說:「你們為同學捐錢換腎,值得報道一下。等捐的時候請你告訴我一聲,我把你們捐款的場面錄上,送到省電視台去,看能不能做個節目。我想這種新聞比較少,他們會採用的。」葉青林笑道:「你以為這是機關單位搞募捐,還要舉行個儀式?這種捐款都是暗中進行的,到時候同學聯誼會告訴各人一個賬號,自己到銀行去捐錢。誰捐多少別人一般也不問,全由自己看着辦。最後公佈一個總捐款數,詳細情況只有聯誼會主席們清楚。」薛琪笑道:「難到就不怕有人貪污嗎?」葉青林說:「打死也沒人相信誰敢貪污這種錢,那可真會遭報應的。誰不怕落個眾叛親離的下場,只管貪就是了,看同學們不活剝了他。」耿碧荷說:「這麼說我只能做個文字報道了。」葉青林說:「隨你便吧,反正也沒人接受這種採訪。」

經過安閑廣場時,耿碧荷被廣場中央美輪美奐的安閑塑像所吸引,讓薛琪停了車,幾個人圍過去欣賞了一番。薛琪介紹說,安閑是北宋時期一位美麗的姑娘,姓蔣。她的父親是一位教書先生。有一年村裏來了一夥強盜,村民們急忙帶上值錢東西藏到山洞裏去了,只有安閑的父親因為照顧學生沒來及躲藏被抓住了。強盜鞭打他逼迫他帶路去找村民們的藏匿地點,蔣先生寧死不屈,強盜便要燒死他旁邊剩下的一個學生。蔣先生拚死把孩子抱在懷裏不鬆手,強盜一怒之下揮刀要殺蔣先生。危機關頭躲在樹叢中的安閑挺身而出,用身體護住了父親和那個孩子,刀差點劈在她的頭上。安閑泣血哀求強盜們放過父親和孩子,自己甘願代他們受死。當時她才十六歲。強盜見她長得美麗,動了邪念要侮辱她,她死不相從,指著強盜頭的鼻子大罵,虧你們堂堂一表凜凜一軀,還不如我一個弱女子。眼下金兵進犯中原,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我身處閨中還天天想着為抗金做些什麼,你們真有種的話去前線多殺幾個金賊,這樣欺負手無寸鐵的老百姓算什麼英雄好漢?你們的爹娘真是白養了你們這群豬狗不如的賊畜生,我看你們百年之後怎麼面對你們的列祖列宗和你們的子孫後代!一席話罵得強盜們無地自容羞愧難當,強盜頭被安閑的孝義剛烈所折服,深鞠一躬帶領眾匪徒上了前線。蔣安閑孝義化匪徒的故事從此就流傳了下來,至今老百姓還對此津津樂道。安閑的家就在現在的平原縣蔣家莊的,這一帶老百姓家裏都供奉着她的神像。安閑塑像是我們縣一個最具代表性的標誌。

耿碧荷不住地讚歎著,太美了!太美了!跟薛琪有幾分想像。眾人都表示贊同。薛琪謙虛地說,我哪敢跟先賢相比,要折壽的。

幾個人在安閑塑像下留了影,重新上車,不一會兒就到景區了。蘇主任早對手下有了交代,幾個人很順利地進了門,在女導遊帶領下沿着台階向上走。洞口位於半山腰,懸水洞由此而得名。昨夜剛下了場小雨,此時早已放晴了。天不怎麼熱,頭上是一片碧藍的天空和白花花的陽光像秋天似的明凈。景區里的竹子、垂柳、松樹等各種植物組成一條條層次分明的綠帶,在晨曦里投下滿地清涼的陰影。山坡上是鱗次櫛比的瓜果梯田,種有南瓜、辣椒、豆角、西紅柿以及葡萄和絲瓜。這裏原是一片沙石荒坡,幾乎不長草木。縣裏本來想挖山填土栽植樹木,但因為費用太高投不起資而放棄了。後來還是葉青林向孟副縣長提出了種植蔬菜進行綠化的建議。蔬菜根系淺不需要太多的土壤,造價低廉而且立竿見影,孟副縣長覺的可行就採納了。這一措施不但使景區的生態環境大為改觀,而且派生出一個新的旅遊項目—採摘游,僅此一項每年就為景區增加一百多萬元收入。

進了洞,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這是一個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洞穴,各種岩溶造型生動而密集。導遊員介紹,這個溶洞共分三個洞廳,第一個洞廳叫人間,第二個是通天河,第三個是鶴鄉。此時他們游的是第一個洞廳,景觀以日常生活中的各種事物造型為主,比較典型的有「雙犬爭食」、「王婆賣瓜」、「跑旱船」、「大紅燈籠高高掛」等等。每種造型都活靈活現,栩栩如生,薛琪的同學們不住地嘖嘖稱賞,耿碧荷不時地為大家抓拍照片。

「我說葉哥,我想給你們提個建議。」耿碧荷邊照相邊對葉青林說,「你們的宣傳力度還不夠啊,這麼好的景觀,很多人都不知道。」

「怎麼可能呢?我們經常在省內外多家電視台作廣告,也印發了很多宣傳資料,還做過專題片呢。」葉青林站住說。

「差得遠呢,」耿碧荷收起相機說道,「我看到過你們的廣告,印象不深刻。這說明你們的宣傳只注意廣度,而忽略了深度。作廣告要根據資金實力選擇市場定位。如果資金不足,就不能把宣傳面鋪得太大,而應該集中力量,有目標地在小的地方媒體製造轟炸式宣傳效應,等有了實力再向大媒體衝擊。如果缺乏資金,面又鋪得挺大,像蜻蜓點水一樣,就難以產生好的效果。另外,宣傳還應注意點與面的問題。『點』是指某個有代表性的景觀,『面』是指整個景區。宣傳『面』可以使人們知道有這麼個地方,但印象往往很模糊。要想使宣傳深入人心,就必須突出『點』。沒去過北京的人卻認識**,沒去過黃山的人卻認識迎客松,沒去過巴黎的人卻認識艾菲爾鐵塔,沒去過澳大利亞的人卻認識悉尼歌劇院,等等等等。這是為什麼?就因為它們是一個『點』,非常醒目,非常好記,看兩眼就記住了,一說旅遊就直奔這些『點』而去。其效果何等強烈?不管宣傳哪種商品,只要抓准了『點』,就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葉青林恍然大悟似的說:「太精闢了!你這話算是說到了點子上,我覺得猶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不過……不過我在省城見過不少人,都說來過我們的景區,這說明我們的宣傳效果還不錯吧。」

「以你的工作性質,接觸的恐怕都是官場上大大小小的官員。這些人總是後天下之憂而憂,先天下之樂而樂,當然早來『樂』過了。你不妨去職員中、教師中、兵員中、商人中、市民中搞個調查,看有多少人來過?遠的不說,就拿我住的小區來講,很多人還不知道本省有個懸水洞,何況省外的人群?旅遊不應成為貴族階層的奢侈享受,而應該面向廣大的普通消費群體。這樣不但可以使更多的人享受到改革開放的成果,也可以使你們更廣泛地佔有客源市場,何樂而不為呢?」葉青林心服口服地笑道:「對對對,還是耿記者站位高,思想深,目光遠哪。我一定會向我們領導提這個建議的。今天得謝謝薛琪,要不是你,我怎麼能認識耿記者,又怎麼能聽到這番真知灼見呢。此建議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提啊。」

聽了這話,薛琪聯想起上次在老金家吃飯時說的那句「此屁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會聽」,忍不住又大笑起來。

這時,已走完了「人間」洞廳,坐船向前過了「通天河」,就該登「鶴鄉」了。「通天河」地勢最低,從這裏要向上攀登數十級陡峭的台階才能到「鶴鄉」。為保證客人們安全,葉青林和薛琪主動走在後邊,請其他人先上。等導遊員和客人都上去了,葉青林對薛琪說:「咱們也上吧。」薛琪柔聲說道:「我有些累,你拉我一起上吧。」葉青林聽了心裏怦怦跳起來,壯著膽子輕輕握住了那隻皓腕,直覺柔滑細膩,綿軟無比,忍不住低頭仔細看着這位罕見的美女。薛琪則微垂下頭,任他端詳。藉著洞裏彩色光源的柔和光線,葉青林看到的是一張完美無缺的臉——雕塑般精緻的臉型、細白瓷般光潔的肌膚、童話人物般清澈的大眼睛、嬰兒般嬌嫩的雙唇,天知道這樣一張臉是怎麼長成的!這一刻,洞中的一切景物似乎都成了虛無的東西,只有她是一件實物。他驚得魂飛魄散,心想這哪裏是人啊,這分明是女鬼,是妖精,是天仙!人怎麼可能長成這樣呀!他不由自主地去那張神奇無比的臉上親了一口。薛琪沒有躲閃,沒有反感,沒有羞澀,沒有喜悅,甚至連美目也沒有抬一下,平靜地由着他慢慢把嘴巴從自己臉上移開,然後拉着她向上攀,就像方才什麼事也沒有發生。葉青林心想這個女人真是奇妙,遇到這種事反應也與眾不同。

「鶴鄉」洞廳特別寬敞,有兩千多平方米。這裏以各種神話傳說人物造型為主,有「八仙過海」、「如來講經」、「豬八戒背媳婦」、「老君煉丹」、「哪吒斗蛟龍」等等。有一個「石猴出世」景觀非常逼真,只見在一個巨大的石筍上,有個石猴上半身露在外邊,頭、眼睛、鼻子、嘴巴都清晰可見,極像正從石頭中長出來一樣。幾個人不由得停下來仔細觀賞。

導遊員嫌大家走得慢,不耐煩地連連催促。葉青林忍了幾次,終於忍不住了,說:「你不願給哦們講解就從緊急出口先走吧,沒有你我們照樣看。哪有你這麼為遊客服務的。」

女導遊不敢正面頂嘴,自言自語地嘟囔道:「越是政府的人越難伺候。」葉青林急了說道:「政府的人怎麼難伺候了?不管是誰,你總得讓遊客盡興吧。縣領導天天講提高旅遊工作人員素質,你們主任給你們傳達過沒有?你是怎麼學習領會的?就你這服務態度,有多少遊客也得給氣走。前幾天我聽說有個導遊員把一群遊客從緊急出口誆了出去,兩個半小時的遊程只讓人家遊了二十分鐘。那個導遊員是不是你?你們真是太過分了。咱們縣旅遊業為什麼發展不上去?就是因為你們這些人素質低,態度惡劣,欺客宰客。縣領導們費盡心血樹起來的旅遊形象,全讓你們給糟蹋了。你走吧,在這裏倒破壞情緒。」

這話夠厲害了,可女導遊還是嘟嘟囔囔:「我半路走了你還不去主任那裏告我?」葉青林怒道:「今天我告定你了!不但去你們主任那裏告,還要去你們局長和縣長那裏告!我要是旅遊局長,早把你開出旅遊隊伍了。讓你在這崗位上,不定還要坑害多少人哩。」

導遊員這才閉了嘴,一臉不服地站在那裏不動。葉青林一再讓她快走,她才氣呼呼地離開了。

葉青林想立即給蘇主任打電話反映這件事,又怕蘇主任護短讓自己在眾人面前丟面子,便走到一邊撥通了蘇主任的手機。蘇主任生硬地道:「你是說小倩吧?我勸你別管這事,你管不了。她是縣委組織部柴部長的親戚,你拿人家有啥辦法。」聽了蘇主任的話,葉青林立即矮了半截,但還是不自然地笑道:「上次騙遊客從緊急出口出去的是不是她?」蘇京朝說:「是又怎麼樣?那次我也很生氣,可有柴部長的面子,又不好懲罰太嚴厲。」葉青林問:「柴部長知道這事嗎?」蘇京朝說:「誰好意思對柴部長講呢,那不是臊人家嗎?不過聽說她很快要調走了,可能去國土資源局,讓蔣局長受用去吧。」

從洞裏出來已經十一點了。薛琪她們都鑽進花樹叢中拍照片,葉青林不愛照相就站在甬路上等著,耿碧荷邀請他與大家合影他才走過來。照完后,薛琪又說要與他單獨合個影。這下葉青林犯難了,心想這種照片往哪裏放呀,放哪兒都不合適。如果二人是師生或親戚關係倒無所謂,可他們連同學同事都不是,這樣的照片在小縣城裏肯定會引起猜疑,也不知薛琪怎麼想的。於是葉青林打着哈哈說:「咱們合什麼影呀,經常見面,看實物不比看照片真切嗎。我還是與大橋老弟來一張吧。來,你給我們拍,看你比耿記者的水平怎麼樣。」

薛琪遭到拒絕,略顯出一點尷尬神情垂下了美目。葉青林注意到,這女人尷尬時也與眾不同,臉上雖然沒有了笑容卻仍然留着笑意,就像盛開的荷花被清風吹得稍微合攏一下似的,別有一番韻致。眨眼間,她又恢復了絢麗的笑臉,向耿碧荷要過相機開始給二人照相。

這時葉青林的手機響了,是蘇京朝打來的。葉青林問他有什麼事,蘇主任一反常態地客氣,說:「中午你們別回縣城吃飯了,我安排你們到柳煙湖吃去吧。我這會兒在市裏,回不去,我讓趙主任陪你們去,怎麼樣?」葉青林心想這蘇主任平時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現在居然主動提出要管飯肯定有什麼事情要請自己幫忙,便說道:「謝謝蘇主任,我們已經安排好了,就不麻煩你了。」蘇京朝忙說:「別別別,我已經對趙主任說了,你們還是去柳煙湖吧。我還有點事想麻煩你。」葉青林說:「什麼事請儘管講,只要我辦得到就行,就怕辦不了。」蘇京朝沉吟了一下說:「是這樣,後天市旅遊局召開全市各大景區管理經驗交流會,會上我得發言。我們管理處誰也不會寫材料,局辦公室的小張正好隨鄭局長外出了,你能不能幫忙給寫寫?」

葉青林整天寫材料都寫麻煩了,本打算找借口婉言拒絕,轉念一想蘇京朝一貫目中無人,這也是一個殺殺他氣焰的機會,便用為難的口氣說:「這……不好說,我這兩天有好幾件事要辦,時間不多,要寫就只能熬夜加班。這……」

「那你就辛苦一下吧,只當老哥求你了。」蘇主任用哀求的口氣說道,「以後你有朋友來看個洞,喝個酒什麼的,只管來找我。都是自家弟兄,互相關照嘛。」葉青林等的就是這句話,卻仍然賣關子說:「這……哎呀,可以是可以,不過上次你們鄭局長找我幫忙改材料,我都沒答應。要是給你寫了,讓鄭局長知道可就不好了。」蘇京朝說:「這沒關係,你不說我不說,他怎麼能知道?再說我這屬於特殊情況,要是沒有發言材料,我可能會在全市同行面前出醜。我個人事小,可這關係到咱們縣旅遊業的形象。你是縣政府的主管領導,與你也是有關係的,我出了丑,你和孟縣長臉上也不光彩,還是辛苦辛苦吧。」

葉青林被蘇主任的上綱上線逗樂了,便哈哈笑着答應了。心裏卻說你的發言材料也佩讓我加班加點?找箇舊材料胡亂刪改一下就對付過去了。

幾個人正要往外走,景區管理處的趙立房副主任找了過來,說蘇主任交待了一定要招待好各位領導。葉青林知道他們是真心邀請,便對薛琪說:「盛情難卻,還是聽趙主任的吧。」

柳煙湖是懸水洞景區的一個組成部分,就在懸水洞的北側,水面面積達七十平方公里,碧波浩渺,蘆盪似潮,百鳥翔集,楊柳疊翠,盛產魚蝦菱藕。湖邊已建了不少遊樂設施,綠林紅荷之間,隱約露出一座座新穎別緻的建築物。環湖淺水區的萬畝荷塘里建有上百家頗具地方特色的漁家飯店,遠遠望去,門口都已停了不少車輛。在一個名叫「流水人家」的飯店外,薛琪停住車,幾個人下來跟着趙副主任穿花過柳,走過一座曲里拐彎的木橋,在服務員引領下進了一個雅間。原來趙副主任已預訂了房間酒菜,煙酒已經擺上桌了。耿碧荷等人望着窗外的滿目荷花讚不絕口,跑出去互相照相,薛琪招呼了幾次才把他們叫回來。等客人們坐好,服務員把點好的菜單遞上來,葉青林看了看,全是魚蝦蛙蚌之類的水產品。趙副主任又徵求葉青林的意見,請他更換補充酒菜。葉青林向來不喜歡過於客氣,忙說隨意隨意這就夠豐盛了,說着又點了一個涼拌花椒葉和一個杏仁炒笨雞蛋。涼拌花椒葉清爽可口,杏仁炒笨雞蛋金黃噴香,在這一帶都很有名,價位也特別低。趙副主任連說客氣客氣。葉青林心想這也是方才刁難蘇主任的結果,要不是他有求於我,萬輩子也不會對我這麼禮貌。有些人就是這臭毛病——你越是敬他,他越是不拿你當回事;你適當地刺他一下,他倒反過來敬重你。

喝了一會啤酒見場面不夠熱鬧,趙副主任說我給大家講個笑話活躍活躍氣氛吧:「說是有一對傻父子,在路上撿到一個面袋,底朝上口朝下拿反了,橫看豎看不知是什麼東西。回到家交給了傻兒子他娘。老太太琢磨了半天,把底部剪下來縫到了口部,說這不成個面袋了嗎。」

這笑話不怎麼逗人,大家只是出於禮貌笑了笑。

耿碧荷放下筷子拿出手機說:「我給你們念一個短訊吧。有位男子躺在海邊做沙浴,全身都用沙子蓋着,只有那裏露在外邊。有位老太太拉着孫子經過,孫子問那是什麼東西。奶奶嘴裏說不知道,心裏卻說這東西只在家裏見過,怎麼還有野生的呢?」

幾人一陣鬨笑,全噴出了酒水。唯獨薛琪把口中的食物咽乾淨后才捂著嘴笑嗤嗤地起來,說現在不允許用手機發這種爛段子了,虧你是個大記者,還這麼帶頭胡鬧。

耿碧荷見多識廣,經常聽這種爛段子,習以為常了。盧玉芬則不然,想笑又不好意思,只是憋著笑了笑。

笑完了,幾位男性要求耿碧荷把這個短訊發過來。薛琪看着葉青林嗔怪道:「別沒出息了,這種垃圾短訊也要保存。」

葉青林心懷甜蜜地望着她莞爾一笑,繼續保存短訊。

他見別人都是新款手機,唯獨自己還用着舊式諾基亞,不禁有些慚愧。為了掩飾自卑心理,他笑道:「我見今天女士比較多,有個笑話沒好意思講。既然大家都不在乎,我就講講吧。說是某山村的計劃生育工作搞不好,老挨批評。有一次縣長來村裏視察,又批評這村計劃生育工作落後。村支書忍不住了,解釋說我們村地處太偏僻。縣長納悶地說偏僻與計劃生育有什麼關係呀。支書說因為偏僻老停電。縣長說停電也不妨礙搞計劃生育嘛。支書說一停電就不能看電視了。縣長急了,說這也跟計劃生育沒關係!支書說山溝里娛樂活動少,不能看電視,就只有那點事了。」

葉青林出來小便時,冷不防在衛生間遇見了荊副主任,登時感到渾身不自在,剛才的興緻全沒了。他邊撒尿邊同也正撒尿的荊副主任打招呼,問荊副主任陪誰來的。荊副主任即使在撒尿時也是一臉的傲慢,拉着官腔說:「怎麼,難道只有我陪別人的份,就不興別人陪我嗎?」葉青林一聽知道是有人請荊副主任吃飯,便陪着笑臉說:「我不是這意思,以荊主任的身份,咋能老陪別人呢,別人應該更多地陪你才對。你能在百忙之中接受他們的邀請,是給他們面子,他們不定感到多光榮哩。」荊副主任滿意地露出了笑容,頗有風度地抖落了最後幾滴尿,慢條斯理地系著腰帶說:「你那邊有什麼重要客人啊?」葉青林忙答道:「我能有什麼重要客人,只是幾個一般朋友而已。」

荊副主任口中「哦」著慢慢向外走。葉青林不敢就這麼回屋,便緊走幾步跑到荊副主任前面,到那個房間替他推開門,恭敬地撩起門簾。這也是政府機關不成文的規矩之一。人們總是嘲笑官場中人溜須拍馬,殊不知這也是被逼出來的,你不這樣人家就會認為你為人不活泛,不機靈。

荊副主任旁若無人地昂着頭進去了。葉青林本想就此返回,卻聽到裏邊有人喊他的名字,抬頭一看,是他同村的老鄉、山口鄉副鄉長郭惠臣。他怕進去會被灌醉,就站在門口招呼了一聲,說改天聊。不料荊副主任說道:「你見到鄉親也不進來敬一杯,架子也太大了吧。」

葉青林聽了這話不得不邁了進去,這才看清有好幾位熟人。他挨着山口鄉經委主任於良多坐下,和眾人點頭打了招呼。於良多原來是河灣鎮黨委副書記,曾經因為**被撤了職,後來不知怎麼又蹦到山口鄉當官來了,可見神通不小。

葉青林不願意讓郭惠臣看出自己在政府辦沒地位,儘力裝出一副輕鬆隨意的樣子,心裏巴不得敬過酒趕快離開。但荊副主任並不急於讓他敬酒,而是命他給眾人倒茶敬煙。葉青林不敢違背,只得忍氣吞聲地照辦。等到讓他敬酒時,他想只在荊副主任這裏喝一滿杯啤酒,讓荊副主任隨意,同其他人則是都干半杯。這個提議遭到了眾人的反對,說你應該敬荊主任三杯,同我們哪怕只喝一杯呢,哪有喝半杯的道理。葉青林解釋說:「喝啤酒是我的弱項,撐得受不了,請各位弟兄高抬貴嘴,讓我少喝一點吧。」於良多笑道:「既然喝啤酒不行,那你換白酒得了。」

葉青林一聽這話怯了陣,啤酒加白酒醉得更厲害。無奈之下,他只好向荊副主任和郭惠臣求救。郭惠臣雖然向著他,但郭惠臣說話沒份量別人不聽。

荊副主任知道他喝啤酒確實不行,就發話道:「我和惠臣這裏,你可以喝半杯,其他人那裏必須喝一杯。」葉青林陪着小心笑道:「這麼着下來也有七八杯,我可受不了,還是都喝半杯吧。」這下荊副主任拉下了臉,說:「你怎麼這麼不識抬舉,夠照顧你了,還要推三阻四。不願喝就走吧,誰也沒用繩子綁着你。」葉青林見狀不敢再討價還價了,強忍着怨氣打趣說:「好吧,既然荊主任下了死命令,我就保證完成這個艱巨而光榮的政治任務。要不是荊主任,就算聯合國秘書長讓我喝我也不喝。」

於是,在一片笑聲中,葉青林開始與眾人一一碰杯。他知道,以荊副主任的脾氣,不在朋友們面前顯足威風,是不會放他走的,便橫下心來,準備決一死戰。由於撐得難受,他中間借口要小便,去廁所里偷着猛吐了兩次。

好不容易逃脫荊副主任的折磨,葉青林總算舒了一口氣。回到這邊屋裏,大家都怪他離開時間太長,要罰他的酒。經過一番解釋,眾人才饒了他。

吃過飯,又乘遊船去湖裏玩了一會兒,耿碧荷他們說要走了。薛琪還想請他們到濱湖莊園唱會歌,耿碧荷說明天還有採訪任務,怕晚了趕不上客車,執意要走。薛琪見留不住他們,就開車把他們送到了107國道,看着他們上了客車才和葉青林往回返。半路上薛琪把兩千塊錢交到葉青林手裏,葉青林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疑惑地看着他線條迷人的側面。

薛琪動情地說:「這是捐給你那位要換腎的同學的,你代我轉交吧。錢不多,算是一點心意吧。我敬佩你們之間相濡以沫的同學情誼,這種情誼太珍貴了。我會把這事告訴我的親戚、朋友和同學們,以後都向你們學習學習。」葉青林笑道:「也不是你想像的那樣美好,同學之間嘛,都是隨大流,有人一提議,眾人都不好意思不捐,其實內心裏未必情願,像我這樣實心實意的人恐怕不多。不過儘管如此,我還是代他謝謝你了,你的義舉更值得敬佩。我和他畢竟是同學,相互照顧是應該的,說穿了還存在着私人情感的因素,只是這個『私』字比那個『私』字境界要高那麼一點點。你就不同了,你與他素不相識,完全是站在人道主義立場上奉獻愛心的。你真是一個好人,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於人民的人。」薛琪咯咯笑道:「你們政府的人平時看上去那麼一本正經道貌岸然,也很會幽默嘛。不過你們的幽默有自己的特點,就是總脫離不了官腔,總帶有那麼一點政治色彩。」葉青林說:「這沒辦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在政府機關,眼裏看的嘴裏說的耳里聽的全與政治有關,就連去廁所用的也是報紙,當然會染上政治色彩了。有一個笑話,說有一位鄉黨委書記去南方考察,見那裏的小姐不錯,很想娛樂娛樂又怕手下人嘲笑他。於是就召開會議說我們已經考察了這裏的各個方面,唯獨小姐這個巨大的市場還不了解。為此,我要求大家深入到小姐內部,掌握第一手調研材料,以便指導我們的工作,促進我鄉經濟快速發展。大家一定要圓滿完成,這是一項嚴肅的政治任務。」

此時只有他們兩個人,薛琪沒有顧忌,笑得喘不上來氣,忙減慢了速度。等恢復過來卻不知道再說什麼,葉青林一時也想不出其它有趣的話題,二人便沉默起來。葉青林扭頭仔細看着她的玉腮,發現她的鬢髮邊緣呈現出若有若無的綠色,不禁想起古典文學中的「綠鬢」一詞。也不記在哪裏見過一種註釋,好像「綠鬢」應解釋為「烏鬢」,可眼前這個女人的鬢邊分明洋溢着瑩瑩的綠意,莫非那種解釋錯了?或許美麗的女人的確都是「綠鬢」吧。

「看什麼?」薛琪抿嘴笑了一笑,輕輕問道。

「你真美。」葉青林說着伸出手去撫摸她的臉龐。

薛琪任由他摩挲著自己的臉,笑道:「蒞山這麼小,誰都認識誰。你就不怕被人看見,影響你的錦繡前程?」

葉青林本能地向車外望了望,意識到自己的確太大意了。是的,蒞山縣城只有區區八萬人,幾乎誰都知道誰,誰家出點什麼事,馬上就會傳遍全城。尤其是男女關係方面的事,人們更是喜聞樂見津津樂道。自己如果真成了緋聞的主角,那就休想在政治上有所進步了,這種事一定要萬分小心。

「你到底是怎麼長的?美得也太出格了。」葉青林如饑似渴地看着薛琪的臉說。薛琪笑道:「美不過是一張皮,如果把我臉上這層皮去掉,你還認為我美嗎?」葉青林嗔怪道:「你這叫什麼話,多恐怖啊,這不是作踐自己嗎?像你這樣的美女,恐怕全世界再找不出第二個了。美是一張皮不假,可這張皮足以使所有的男人神魂顛倒。我老是納悶,同樣是人,誰都不少鼻子不少眼的,五官也都端正,可為什麼有的人相貌平平,有的人就美不可言?這是人們的錯覺還是咋地?」

「那是因為她們不好好長,或者說是因為你們不好好看。」薛琪嗤嗤笑着說。

葉青林看着那張美得令人嫉恨的笑臉,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下去或者一拳打她個稀巴爛。

說話間已進了縣城。薛琪把車開得很慢,好像在想着什麼。葉青林望着前方用商量的口氣問道:「到哪裏去?」薛琪明白他的意思,柔聲說:「今天不方便,我家裏還有點事。」葉青林沉默了片刻說:「那就有機會再說吧。」

薛琪莞爾一笑,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把葉青林送到小區,等他下了車,薛琪打開車窗問道:「禮拜一文化館有一個詩詞知識講座,請的是市裏一位老詩人,你參加嗎?」葉青林笑道:「我怕是沒空,近期省里要來檢查城鎮建設,下周肯定特別忙。看情況吧,如果有時間,我就去聽聽。不過也沒什麼意思,這東西不是聽誰講講經驗就能寫好的。再說這東西也不受現代人歡迎,寫出來也沒人看,就圈裏那幾個人相互評評,寫得再好也沒人給錢。」薛琪嫵媚地笑着嗔怪道:「瞧瞧,連你這大詩人、大領導功利思想都這麼重,還有什麼權力責備他人呢。」

葉青林望着她荷花一樣嬌艷的笑臉,恨不能捧過來狠狠親上一陣。薛琪邊說邊慢慢開車走了,葉青林看着她拐了彎才心懷甜蜜地上了樓。

吃晚飯時,葉青林對宋海燕說起了為關利均捐款的事,宋海燕聽男人說要捐一個月工資有些心疼。葉青林說:「說實在的,我也有點捨不得,咱們這個月的水電費還沒交呢。可是同學們都捐,咱怎麼能不捐?」

「我不是不讓你捐,可以少捐一點嘛。咱們這種條件捐那麼多錢,怕是下個月就沒法過了。」

葉青林犯了猶豫,老婆說的是實話,可是他想起關利均的處境,又覺得自己緊一緊也是應該的,就說:「不管怎樣,咱們都健健康康的,這比什麼都強。利剛現在是生死存亡的時候,咱們多出一些錢,他就可能多一份康復的希望。否則,可能造成終生遺憾。再者說了,誰能保證自己一輩子不遇到個小災大病的,假如現在得病的是我,你不希望別人多幫助一點嗎。」

宋海燕笑笑說:「這倒也是。要不你就捐吧,這種救命的事再難也得捐呀。」

葉青林很佩服老婆的通情達理,等她收拾好碗筷坐到沙發上來,緊緊抱住了她,心想這個女人太好了,自己無論如何不能做出讓她傷心的事。薛琪的誘惑力的確非常強大,她也是一位好女人,可那同自己有什麼關係呢?自己還是好好善待懷裏這個實實在在的女人吧。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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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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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絕對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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