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鎮元道令

十九 鎮元道令

一般說來,戰鬥力的強弱因素決定於能量的強度,以及包括技巧、意志、判斷能力在內的戰鬥意識。用目前金丹級的水準來大致衡量,琰的內息能量大約只接近齊、秋等人的二分之一左右,但由於她冠絕當代出類拔萃的戰鬥意識,對戰起來不落下風。一名能量為2的能力者,在面對兩名能量強度只有他一半的對手時,有太多的選擇。倘若戰鬥意識水準設定不變,以當代華夏頂級高手論,琰的戰鬥力將遠遠大於兩名與她內息強度相等的現代金丹級之和。那麼二十年前呢?假設二十年前的華夏金丹級,戰鬥意識距離現在有着一定的差距。那麼,面對內息強弱相差不大的對手,琰大約能對付三到四人。

這個數值應該接近金丹級中,以戰鬥意識彌補戰鬥力所能達到的極限,二十年前的梁鐵鄯最多也就能作到這個地步。當時的架海紫金梁,內息能量還在七大高手平均水準之上。這樣看來,七大高手圍攻,他最多能應付三到四人全力出手,是合理的。單身擊殺其餘金丹高手是可能的。所以他才能發出三殺之令,敢於定出死亡戒條。

當時的梁鐵鄯已經接近意識流的極限,華夏金丹級中穩居第一,面對眾人聯手卻無可對抗,終於黯然退隱。所以閉關二十年間走上了另一條道路……

坐在岩石高處胡思亂想了片刻,周洛驀然覺出不對。秋孤葉自以為心有掛礙,不願拚命,卻把周洛留在這裏,勸也不勸一句。想想臨去前的那些話語,周洛啼笑皆非:「難道他以為我心無掛礙,可以不畏死亡的去追求天道了嗎?」雖然知道並無歹意,感覺總不是味道。

孤寂與淡淡的惆悵,望着重新凍結的海水,別有一番恐懼滋生在心頭。

「琰……」周洛忍不住在心中呼喚,冥冥中一聲微弱的輕哼,無數行功圖線神識中紛沓而來。一幅男子裸身經絡圖出現在他意識中。代表梁鐵鄯的人形體內丹田、膻中、天靈三大竅穴凝聚著三枚凝實的藍色能量光球,這就是他的三顆供應能量的主金丹。而在他右手關沖、少澤、商陽,左手少商、中沖、少沖分別駐留着一顆金光內蘊,血芒外裹,彷彿在血中燃燒的小型金丹,昭示著梁氏功法的最終完成形態。血紅與藍色的光芒分別從兩個方向延伸,每多延伸一寸,就標示著琰又完成了一道細微經絡的功行狀態標識。

周洛凝神看去,梁氏功法的完成形態,最終攻擊用金丹應只有六枚。而這六枚小金丹則分別由三顆主金丹間接操控。金丹這東西固然代表着功力水平,但也並不是說多煉幾顆金丹,內息就深厚了幾倍。就好比秒運行百億次的超級計算機,一個國家研製成第一台,可以代表科技整體水準上升到了某個層次。再製造出第二台,在國民經濟中當然也能夠發揮重要作用,但絕不能說科技水平又提升了一倍。

不過九顆金丹煉製下來,最終梁鐵鄯的內息也將達到一個極恐怖的地步!紅與藍的光線還在腦海里延伸,無數琰針對、借鑒梁氏功法領悟出來的行功路線圖也同樣出現在周洛腦海中。「玉不琢不成器,人不逼沒動力」,一直以來琰很少指點周洛體術,一來是秉承穹廬散人的習慣,琰對體術常規性的不重視;二則是對於重複鑽研,將金丹級內力量使用推至極致的技巧也沒興趣。倘若一個成年人回到過去,對於個別變態小學生那種,能夠運用四則運算解決常規使用多元方程才能解答問題的能力,羨慕未必。從某種程度上說,把「四則運算」鑽研到這地步可說是無用功。一定要選擇,多半會努力升級,爭取早日到初中去學方程組好了。

凝聚的真氣在周洛指上成形,一道罡風撲落,擊破冰層。驀然,真氣急速收縮,擴大的氣柱明亮十倍,變成一道細長明亮的光針,隨着周洛手腕旋轉,切削開厚厚的冰層,一塊數米大的圓形冰塊向著海里落去。隨着附加屬性的不同,光針不住轉換著顏色,最終變做一把明亮,手掌寬的光刀。周洛散去光刀,摯出碎鋒刀,刀芒同樣凝聚,一揮手間,一片片的光刀從碎鋒刀上飛了出去,擊破冰岩,沒入海水。

「不行!」萬變不離其宗,穹廬散人雖然不修體術,但是身體內外能量攻擊的基本原理是一樣的。以琰的學識眼界,解析金丹級內的體術運作還是足夠的。雖然與傳統流行大異其趣,其威力放諸今世都可稱之為「絕」!

但是縱是以丹元真氣,能量密度還是與金丹相差太遠!

沒有足夠高能量的物質不可能產生足夠的速度,威力不談,速度跟不上樑鐵鄯金丹所化血芒一切白忙。以金丹對金丹,速度、威力倒是足夠,但自身金丹與元神相聯,不比得梁氏怪招。對撞個兩三次,不說吐血,頭暈眼花,心神動蕩總是難免的啊,接下去還怎麼打?

「這個人功夫煉得很雜,從道家金丹期以上就不知所謂!」琰指點着周洛,「道家金丹期,佛門般若界,在金丹大乘之前相差不多。只是道家稱為『金丹』,佛門叫作『舍利子』。但之後,道家破丹練嬰,而佛門則是繼續凝鍊,直至周身一百零八竅穴各置舍利一枚,佛功大成。佛門所說一百零八顆舍利子顆顆不同,都有不同的妙用,決非簡單的重複。這人在金丹以前走的是道門路線,之後受了佛門功法影響但又未得其中精要,總算他天資、才情都算不差,又強行逆轉回到道家元嬰期以上修鍊第二元神的分支法訣上。三門兼修,三門功法皆未得其要,難為他串得起來?」

修鍊第二元神周洛大約知道,這是進入元嬰期后的可選修項。練到極處元神可從第二直排到第九,相當多了八個分身。但其中艱難自不必說,雖然元嬰期以上就可修鍊,但除了天主級的人物,即使大羅金仙中修鍊過此門功法的也多保持在兩、三個元神,多則危險重重。從道家串到佛門,又從佛門串回道家,真是難為他還串得回來!

琰都想不通的問題,他來想也沒用。

周洛散去刀上真氣,碎鋒刀橫置膝頭。凝神心觀著不斷補充完全的「梁鐵鄯功行圖」,突然想到:「琰,以前沒有人練錯,結出兩顆金丹嗎?」

琰沉默片刻,說:「有……迦毗羅衛國王子喬達摩•悉達多。」

「誰??」

「佛祖釋迦牟尼。」

「……」

午後的天光陰鬱,在這廣東西部的小城也受到香港寒流的影響,在秋老虎來臨之際,難得的顯得陰冷。凄凄的小雨下着,浠浠瀝瀝,法明頓從脂粉纏繞中醒了過來。在今晨纏綿整個上午的女子額頭輕輕一吻,拉泰尼霍恩措倫家族的嫡子法明頓•拉泰尼•德•霍恩措倫食指觸摸著吻痕,念起了咒語。靈魂的火焰從那女子天靈抽出,匯入法明頓的力量中,隨即又回饋分出一絲,寂靜無聲的將屍體吞噬消失。

精神/死靈系統法師與血族有着某種程度相似之處,他們同樣需要適度的「狩獵」,以活人的生命力充實自己。一個是血液,一個是通過靈魂火焰。

享受了適度的「早餐」,霍恩措倫家族的嫡子心滿意足。他推開通向陽台的大門,披上主人準備得體睡袍走了出去。細雨灑落下的華夏小城,南方的雨水浠瀝下洗滌得乾淨,少了幾分喧囂,多出一分寧靜。街上的行人稀少,但在法明頓看來這才恰到好處,這個國家的人口實在太多了,無論在哪裏,都是擁擠嘈雜。

穿過橫跨兩樓間的天橋,法明頓敲開對面的房門。

但澤•德•布•拉泰尼•華倫斯爾泰還在辛勤的勞作,努力坐在屏幕前,辛苦錄入血族的修鍊法則。

昨夜的但澤和法明頓被以北斗七星為代號的血族們引到了兩省交界的這個地方,避開了以銀沙島為核心的一場災難。對那些東方血族,法明頓頗不以為然。站在但澤身後,法明頓彈指響起了第一個音符,魔法燈座中的火焰大放;第二次彈指,頭頂上的大燈也亮了起來,房間里大放光明;當第三聲彈指響起的時候,桌面上、牆角邊花瓶里的鮮花盛放,花香滿屋。他撇撇嘴,說:「一百五十年前法師的標準配備。」房間被佈置得極富歐陸色彩的古色古香,在現代化的設施後面,依然有着一套傳統法師的標準配備。

「我們的盟友似乎想向我們顯示實力。你不需要考慮清楚了嗎?」站在酒櫃前,觀察把玩著一瓶瓶原產自故鄉的藏酒,法明頓說,「雖然僅僅是血族修鍊的方法,你認為真的不需要再考慮?事實上我們甚至不知道這個盟友的身份。」

繼續飛快地敲打着鍵盤,但澤笑着說:「你不明白這個國家!雖然我們的盟友極力掩藏自己的身份,但是你我都應該知道。要讓血族在華夏紮下根基的艱難不是華夏人能夠理解的,他們甚至不會記得,但是我們不應該忽略。在華夏境內培養出這一批血族,成長到今日的地步,至少需要二十年的時間,這與那位可憐的布達佩斯親王來到華夏的時間相符。能夠在二十年裏提供足夠的『糧食』和身份的掩護,從他們提供給我們的資料,加上這些人的血族身份,我們的盟友呼之欲出。」

「隨你的便!」法明頓聳聳肩,「在我看來那些蟲子,巨大的蟲子沒有交換的價值!」

「法明頓!」但澤的臉上恢復了自信的亮色,轉過身說,「恰恰相反,他們在戰鬥生物合成方向上比我們更正確!」過去的一夜對但澤來說是幸運的時來運轉。能夠在一夜間遇到一拍即合的盟友是他想像不到的幸運,轉眼扭轉他來到香港后的頹勢。幾乎所有的問題都有了解決,不能不叫他高興。

「拉泰尼追求完美,但是恰恰作為兵器生產的戰鬥兵器並不需要完美!我承認,技術上說,即使『冥火飛龍』這種高度複合的生物也接近完美,近乎與自然物種無異,但這在戰鬥中有什麼意義呢?我們不需要它完美無缺,不需要自我繁殖,形成種群,它們只是一群『兵器』。華夏人製造的……『蟲子』,呃,『蟲子』生存時間短,遺傳特性不穩定。但就象雜交水稻一樣,掌握種子就可以了,自然繁殖的弱點反而是回收上的優勢。作為『戰鬥生物』而言,拉泰尼和整個黑袍巫師體系的研究方向錯了!我們不需要完美的新物種,只需要潮水一樣的廉價品把敵人淹沒,淹沒!」

站在屋中的但澤已經換上一身黑袍巫師傳統的黑袍。

「自目前而言,偽神信徒們已經走到了自取滅亡的末路。他們一方面忙着與華夏人的『金丹級』爭鬥;一方面,在世俗層面,又在挑釁美利堅政府,我們突襲梵帝岡的計劃將得到多方面的支持……」在但澤、法明頓的眼中,彷彿都看到了當羅馬隱修者與華夏金丹級約斗的時候,呼嘯而至的黑暗世界大軍們,將教皇的國度淹沒。

法明頓冷笑了起來,飲盡杯中酒。他清楚知道,教廷對美國政府的指責聲音忽然高了起來,暗中突襲銷毀了幾處,涉及『褻瀆神研究』的秘密基地。但是只怕他們不知道的是,在與血族與獸人長時間的結盟中,利用現代科技,美利堅也取得了不少的成果。再不是全無抗力,需要教廷保護的國度了。

適度的削弱教廷,扶植暗黑理事會以及分支教派的實力,幾乎是所有教廷保護下的國家政權共同的認識,和努力方向。只是後果未必如他們所料,拉泰尼之光必將重現,照耀世界!

法明頓高高舉起斟滿的酒杯,迎向天空,透過那酒,是血色的光芒。

后教廷時代,即使最如意設想,取代了羅馬天主的地位,拉泰尼與前盟友的衝突同樣不可避免!當偽神教廷被削弱到一定程度,很可能這些國家就會掉轉槍口,轉而削弱拉泰尼和暗黑理事會。如此看來,華夏又是一個備選。作為拉泰尼的朋友,首要條件,既不能太強,又不能太弱。法明頓點點頭:「你有把握把華夏的力量控制在後期不會對我們造成危險嗎?」

但澤•德•布•拉泰尼•華倫斯爾泰為自己也斟上了一杯酒:「實力不代表一切,有實力同樣要受制於國家整體局勢。」

「到達華夏之前,我研究過這個國家,看似欣欣向榮的外表下掩藏不了一個事實:在華夏,外籍人比本國公民享受到更多的優待和公正權力;同樣的本國公民,有分裂要求的地區、民族公民又受到優待和司法的傾斜保護。這是一個相當怪異的現象。作為史上存在過的任何一個人類集團,其發展壯大的第一要義即是集團內部的人群比外部過得好,加入有利。然而現在的華夏,越是能夠支撐一個國家根基的人群被踩得越低,實質是在進行『資本轉換』,使用長時期積累下來的國家、民族凝聚力在和資金進行兌換,吸引不到真正人材。我們看到興旺的GDP照耀下,各國公司湧向華夏,學成歸國人員比例不斷增加。但這恰恰說明一個事實:同等能力條件下,外籍僑民在華夏比在他們本國更適宜生存;同等能力條件下,外國護照持有者比華夏公民身份更適宜用在華夏生活。相比每年大量湧入者,申請加入華夏國籍者少得可憐。即使本國公民、公司,稍有能力之後也要想方設法,披上一層外籍、外資的外衣。」

「世界上的國家有三種,一流國家的公民在世界任何地方都受到優待尊敬;二流國家的公民在本國內享受高於外籍的國民待遇;三流國家公民在世界任何地方,外籍護照持有人都高於他們。傳統上,一流的國家拚命打壓第二類,使其向第三類轉化。當一個國家大部分公民都願意取得另一個國家的身份,國土上只存在可以出國,或者取得他國身份的『選民』,和想出國而不可得的棄民,也就完成了『墨西哥化』。想集體投降,加入別人的國家,還要看別人答不答應。目前第二、三類國家中也出現了一股逆流,他們認為主動放棄第二類的作法,向第三類靠攏,換取『生存和發展』,是更好的曲線強國之路。這種說法……」但澤俊美的面容微微的在笑,「在大多數小國政府來說不過是遮羞布。沒有超過對手數倍以上的局勢把握能力,還有對國家的控制能力,想也別想。現在的世界,第一類的國家希望第三類越來越多;第二類的國家覺得必須經過第三類道路,才能轉變成強國。總之是第三類國家越來越多。這個世界瘋了!真不知是有人太聰明,還是有人太愚蠢哪。」

「華夏的未來還有得忙,擁有再強的力量也不足懼!只要我們輕輕推動,不論金丹級還是華夏政府都不太可能有力旁顧。一切操之在我!」修長有力的指尖在水晶杯的外層錚錚敲彈,血一般的美酒,但澤仰首飲盡。

「轟轟」巨大的震動響聲從銀沙島的中心傳出,在張海幾經辛苦,抗著雪地摩托在冰上海里走走游游,開開走走,終於接近目標的時候,島上傳來一陣低沉的震動。

太極圖似的鐵門向兩面分開,一個全合金結構,通往地下的金屬通道出現在眾人面前。歷代基督教派祖師保佑,聖力封印的堅韌複雜出乎意料,使得當代華夏第一高手出現了誤判。足足1小時45分,血祭的威力才把赤龍符上封印破開。

然而,要知道五色令的用途,則必須牽涉到當年的大清第一劍客手中那五分之四。自從昨夜架海紫金樑上島之後,四大高手各居一邊,島上無點滴清靜地。三老被移入地下深處后,就一直未曾移出。

鐵劍齊天與梁鐵鄯對望一眼,徑自出去找了蘇慶方打開通向地下避難所的通道。電梯順着通道下沉,內層是渾厚圓形的的鋼筋混凝土建築,外層則是冰藍冰藍的海底景象。透過一層圓柱形的玻璃鋼,凍結的海底,被封在冰層中的游魚清洗可見。

「這道地下通道建造花費了二十年的時間,請來俄國專家按防禦二十萬噸級核彈在上方爆炸設計。本來向下通道只有中間那一層。」蘇慶方指指中央那一條巨型鋼柱,「後來又請人加造了外面一層,閑遐的時候看看海底風光。」鐵劍齊天死板著面孔,梁鐵鄯靜靜地微笑,恍如沒有聽見,只有周洛向他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他解答了心中的疑問。

銀沙島底下的海水只有20多米深,換乘了一截又一截電梯,四人深入地下。封閉的空間中,只有柴油發電機提供電力的黃色燈光和鋼鐵的味道。周洛不由暗暗咋舌,縱使銀沙島上個個都是富豪,投資建造這麼一座避難所投資也是難以想像。繼而想起是不是要在林泉山莊也建上這麼一處,如果自己不在的時候被人用核彈攻擊……不過自己不在家的時候,也沒什麼目標值得人往下仍原子彈的。

下到底層后,空間豁然開朗。白色的天花板和白色的牆壁,數米寬的通道旁一道道白色的隔板將空間分割成一個個的小房間。一排白色的日光燈沿着通道向前延伸。這座地下建築里人員已經不多,大多數人,包括四方樓弟子,已經趁著一個上午的「歇戰期」,逃離死亡威脅之地。

謝、楊、冼、尹四名弟子在三老的病房前席地而坐,見蘇慶方領着三人下來,謝川明臉色慘白,起身問道:「大師兄……」

四方樓眾弟子大多逃逸,他往日雖與蘇慶方不和,但難得他此時不逃,自是「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再多的恩怨都不必提了。

蘇慶方微微點頭,推開房門。

梁鐵鄯眼中精光一閃:「齊天道士,好手段啊,自家長輩也下得了手!」

李南天、南情別枝、啞仙菖蘄三人依次躺在病床上,面色紅潤,仿是睡熟一般。從驅除異種真氣之後,三老的傷勢其實已無大礙,甚至在聚雲丹滋補下得益不小。只是此三人與秋、齊兩人關係實在不好,正是相見真如不見。報仇又或施以援手是道義所限,至於見面還是不必了。兩人小小動了手腳,乾脆讓三老在徹底康復以前沉睡不起,到時提早離去,飄然抽身。用心無甚惡意,卻終究不夠正大光明。被梁鐵鄯揭破,鐵劍齊天老臉上不由得少許微紅。

也不答話,道袍廣袖一拂,解去禁制。

須臾,李南天首先灰發抖動,有了動靜。三老先後醒了過來,蘇慶方搶上前去,小聲附在耳旁將近幾日事情一一解說清楚,遞上赤龍符交給李南天道:「師尊,那三位就是為了五色令來的。」

李南天不置可否,接過赤龍符,讓他打來一盆清水,將赤龍符浸了下去,在水中濯洗,道:「不管怎麼說,赤帝令重返華夏,五色得以聚齊,總是一件好事。」他的手指不知作了什麼法門,剎那間赤龍符上冒出淡紅色短短一層火焰,彷彿真有一道赤龍在水中盤成一團。

「果然是赤龍符!」李南天緩緩說道。

「大哥,赤龍符重返華夏,傳承終有着落是大喜事啊!天佑我華夏永世齊昌!」南情別枝的聲音帶上了顫抖,啞仙菖蘄也不禁面露喜色。李南天面色卻含着一股隱憂:「我參悟五色令多年,雖然少了赤帝令一塊,多少也有些體悟。五色令中氣息總令人擔憂……」

他的聲音驀又轉大,依次看過梁鐵鄯、齊天、周洛三人:「以老夫的猜測,接下這五色令只怕還是麻煩、責任的居多,你三人可都考慮好了?」李南天聲音沉重,聽來不似作偽,「五色令雖失散多年,但我華夏故老相傳,當年神人傳下五色令,其實是為了一名驚天動地的大魔頭!此魔神通廣大,蠱惑人心,在人間黨羽眾多。神人亦無可奈何,故傳下五色令,號召天下道門共擊之。歷代五色令主人不問品性出身,唯以強弱論英雄。執掌令符者務必克盡全力,以圖根除魔教!」

被李南天眼光掃過,周洛心下不由有些發虛,遍體生寒。他本無心爭奪什麼五色令,什麼神人的神念那一絲幫助,在周洛眼裏肯定比不過穹廬散人預留訂做的全套教材啦。至於「第一高手」,純粹就是虛榮!雖說五色令落到自己手中的可能性很小,即使落到自己手中,那個什麼魔頭卻有其事的可能性也很小。兩者相乘,事件出現的機率就更小了。但梁鐵鄯與鐵劍齊天之間不但躍躍欲試,而且還時常以警惕的目光注視到他身上就不很妙了。

為赤龍符而留不過是個幌子,反正目的已經達到。裝到現在也不必再裝,周洛退後一步,搖搖手,示意無意爭奪。

房中之人個個都是大高手,人人都有神念探查能力。五色令重新合一的時候,人人好奇,早已老實不客氣,數道神念延伸過去,各探各的,縱使四方三老也不例外。周洛早已試過,這五色令就象一般俗物一樣,空洞洞毫無能量反應。若非先前李南天試過,幾乎讓人懷疑這是假貨。

六人神念凝聚在外,縱是粒子微塵也被掃描得清清楚楚,五色令上完全不見異樣。周洛不由皺眉,心中向琰問道:「琰,好了嗎?那五色令是個什麼東西?」

「差不多了!什麼大魔頭,我沒聽說過!咦!那是什麼東西?看起來有點眼熟……」什麼神人、仙人琰與周洛一樣,是不屑一顧的。早先只有五分之一,又一直顧著偷偷掃描梁鐵鄯身體狀態,琰一直未曾注意,此時被周洛問起,勾起了興趣。

周洛阻擋不及,一道神念已經送了過去。

彷彿冷水接觸到沸油,琰的神念毫無阻礙的被五色令吸收進去。先是一圈黑色的波紋,黑、黃、青、白、赤,五色光波一圈一圈蕩漾,七股神念開了閘的潮水般統統被吸引進去。

鋪天蓋地的天使軍團,無數墜落的神魔,和初次元神出竅的感覺類似,神念為吸扯著墮入虛空。短暫一瞬間彷彿穿越了許多個世界,無數的神識穿透元神,傳到他腦中。

天穹星光璀燦,眾人驀然間來到一個滿是星光的世界。

忽然,一幅闊大三米,數百米長的巨大畫卷在寂寞的星空中展開。從前到后,數十個栩栩如生的巨大人像排列在畫卷上。最前一人寬袍大袖,玉面朗星峨冠博帶,手持一支玉扇,左側豎排六個大字:「太虛洞和天主」,墨跡如龍,直欲飛去。

周洛驀然一震,此人分明就是穹廬散人!他迅速向後看去,果然,在第四十七位出現了琰的形象。琰的身份一直是個秘密。雖有妙徼老道知道,但以他完美道家信徒的風格,琰讓他不說,他就怎麼都不會說。除非再有神仙下凡。但鐵劍齊天與梁鐵鄯二人可就說不準了。倘若不是琰,自己遇見活過千多年的非人智慧生命也想研究,何況崑崙!

周洛心中大急,拼了命的向那畫卷攻擊,意圖攪亂星空中的圖像。

星光中圖形一變,一道旋渦將周洛和琰收了進去,眼前景色再變。這回卻是腳踏實地,周洛站定身體,已到了一個靜室似的空間中。琰出現在周洛身旁。斗室中一桌一椅,一張石榻外別無它物。

一個穿着白衣素袍的青年站在靜室當中,抱拳一揖,說:「琰仙子好!一別千多年,好久不見了!」

「這是……」琰微微疑惑,「鎮元道令?」

素衣青年微微一笑:「琰仙子一直跟在穹廬散人身邊,小仙通傳天下道門用的令符,幾時有機會送到你的手中,不認識貧道信符也是應該。貧道正是當年鎮元子。」

「鎮元大仙!?」看那青年,袖子也不甚大,頭上用一支碧玉簪挽住,素袍前後各用墨筆隨意畫上了太極八卦。這般人物就是那地仙之祖鎮元大仙?周洛倒吸了一口冷氣。這位老兄可是真正的「大仙」,如雷貫耳。不說比琰,比起穹廬散人,在人間的名聲也要大得多了!鎮元大仙向他微微點頭,問:「這位是……」以他眼光看得出周洛和琰內息之間的特殊聯繫,是以把兩人一齊拉了進來。

周洛正要答話,忽聽琰道:「等等,你怎麼會在自己傳下的道令里,能力還這麼弱……三十三天怎麼了?為什麼在外面的時候你會說是三十六天?」

鎮元大仙一嘆道:「自從琰仙子和穹廬散人消失以來,耶和華偷襲三十三天……」

「耶和華?!」「偷襲三十三天?!」琰和周洛同時嚷了起來。雙方各有無盡疑念,大致說明了分別以來的簡略情況,琰與鎮元大仙不盡唏吁。

「三十三天就這麼不見了嗎?」雖然已經確認這一事實,再次聽鎮元大仙提起,琰還是顯得無盡的哀傷。

「自古以來,算上龍族水域等四界神域,道門共有三十二天。其後耶和華創建天堂,自稱『西方光音天主』;釋迦牟尼建立佛界。獨立域外,不受天地所轄的世界共有三十四個。但耶和華的『西方光音天』與釋迦牟尼的佛界當時都不被三十二天之主所承認。當時道家說有『三十二天』;耶和華乾脆告訴信徒,世上他是唯一真神,天堂自然只有一個;而佛祖釋迦牟尼則說世上有『三十三天』,以道門三十二天加上佛界整好三十三天。當年釋迦牟尼處處退讓,三十三天的說法,諸天之間將就也就默認了。但耶和華態度惡劣,他的『西方光音天界』一直未得正式承認,與三十三天間不相往來。琰,你還是年紀太小,出生太晚,散人又不是三十三天中的神仙,沒告訴你其中奧妙!」鎮元大仙連續地唉聲嘆氣,「其後你消失的千多年間,其實早有傳言,穹廬散人悟出『道之極至』,即將自成一界。在散人和你消失不出后短短百多年內,三十三天間傳言愈烈,許多仙人堅信穹廬散人是去開闢自己的世界了。當時耶和華那個『西方光音天主』與三十三天越發不和。為了氣一氣他,三十三天間的仙人把穹廬散人自開一界的傳言大肆宣傳,甚至有數位天主也參了進去,謠言愈演愈烈,公開稱散人為『太虛洞和天主』。而與散人同一時間消失的還有龍族最出色的青年龍,號稱龍族最有可能領悟道之極至,在水域之外獨創一界的天才高手,也被捧為『凈海明城天主』。哎——就是那敖肆了!」

「敖肆?」

「上等龍!」琰的臉色極不好看,黑著臉對周洛說。周洛猛然醒悟。世上道家有三十二天、三十六天、四十九天許多說法,佛門說三十三天。一直以來他都未曾在意,琰說三十三天自然就是三十三天,想不到還有這許多曲折。隨即向鎮元大仙問道:「就算耶和華有一天之主的實力,靠偷襲也不能滅盡三十三天吧?」

「這位是……周天主吧。」周洛頓感一陣大汗!被人稱作「門主」、「長老」近來都適應了。被人稱作「天主」的還是第一次,感覺怪怪的。鎮元大仙看出了周洛的緊張,安慰他道:「穹廬散人雖然略有不同,也算創立了一界。周天主既然是散人衣缽傳人,自然應是新任『太虛洞和天主』。」

周洛寒!周洛汗!!周洛大汗!!!

「當年的耶和華的確沒有實力滅盡三十三天,他也沒有滅盡三十三天。」鎮元大仙露出回憶的神色,說,「周天主、琰仙子應該知道,象三十三天那樣的世界是可以不和人間聯結獨立存在的,三十三天的入口防備也就不是十分嚴密。耶和華看穿了這一點,安排手下高手盡出,突襲三十三天,搶佔三十三天與人間的聯結點。當大家都以為他據此攻入三十三天,卻想不到他只是趁機斷絕了三十三天與人間的聯繫點。三千世界,無盡時空,這種作法幾乎不能夠傷害到三十三天,但是足以使三十三天迷失在無盡的空間中,再找不到通向人間的道路!當時耶和華的作法激起了眾怒,貧道一邊召集同道前往西方光音天尋耶和華晦氣,一邊傳下鎮元道令給人間道門,命令他們按圖尋找不在三十三天內,當時不見影蹤的四十九位道門神仙。」

鎮元大仙展開畫卷,就是在外間周洛和琰看到的四十九個繡像原本,琰排在第四十七位,而穹廬散人和「上等龍」則分別排在前兩位。指點着道:「當時三十三天滯留地上的神仙也不少,大羅金仙也有十數位。加上凡間的地仙、散仙、精靈妖怪,甚至許多出名巨魔也紛紛出現,闖入天堂。一場大戰,耶和華雖強,擊殺無數神魔,也終於被找到破綻,陷入死境。卻料不到兒子耶穌比他老子更狠!不顧耶和華的生死,斬斷天堂與人間的聯繫!因為耶和華和幾乎全部天使都在天堂里,沒人想到耶穌敢這麼干。我當時在耶穌放逐天堂之前已被耶和華擊破元神,剩下一縷神識逃逸,附在早前傳下的鎮元道令上。兩度分離后留在人間的仙人很少,得到消息后,不得已,我動員了天下道門元嬰以上的修鍊者統統趕往西方參戰。從此就沒了消息,耶穌也沒來找過我。再以後鎮元道令被當作信物代代相傳,水平越打越低,早幾百年所謂的『天下第一』連金丹都沒煉成,根本無資格讀取道令中的信息。」

鎮元大仙慨然搖頭連嘆:「這一代的三個,我看了他們一百幾十年,離金丹只差一步!偏偏我神元已經耗盡,只能依賴鎮元道令本身的能力,少了一塊以後根本無法和人勾通,能影響到潛意識就是極限了,幫不到他們多少。那姓梁的小子不錯!當初僅僅稍微影響到他的意識就領悟了先天,那個鐵劍就比較蠢了!不過這幫人太也小氣!今天總算得回赤龍符,幫那三個小子帶上一把。琰仙子日後還請幫我照看着點他們。」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琰陷入沉思中低聲自語。

這時鎮元大仙的影像消失,空間崩塌幻滅,周洛回到了現實中。三老與梁、齊兩人神態各異。琰依然與他處於合體狀態,回首看看,幾疑是幻夢一場。

正是:「魂入神符話千古,幾疑來人是夢中。」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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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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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鎮元道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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