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開門揖盜

九 開門揖盜

周洛「醒」來的時候時萬籟俱寂,幽篁樓中只有他和琰的存在。

操縱龍鱗刀片與異質融合,煉製成形耗費了周洛相當長時間。新融合生成的小片刀鋒零碎的懸停在周洛身前,嗚嗚震動鳴叫,每一片竹葉形的刀片中央都帶著一道微微凹陷的金線,那是戰敗神魔厲氣之所集。神魔異質吞噬萬物,積邪煞惡歷為一體,實為天下至凶至歷之物。這股凶厲之氣經過千百年的封印鎮壓,周洛手中的異質又是經過幾度分裂繁衍后的產物,凶性厲氣少了許多。但是琰採用激活其本身吞噬能力的煉製方法卻使得潛藏的凶厲氣息全被激發出來。

為了收斂、壓制這股厲氣,耗費了周洛相當多的精力。

雖然不知確切經過多少時間,感覺上煉製這件兵刃已經消耗了極長的時間。

琰靜靜地坐在一旁,手中離火升騰,有什麼東西正在隱隱成形。她還沒有「醒」來,教會周洛控制異質吞噬融合龍鱗刃的方法后,琰也開始煉製自己的法器,顯然,此時還沒有完成。

周洛招招手,一片一片竹葉狀的龍鱗製成的刀片吸附到他掌心,以最緊密的方式層層重疊,緊密的湊成一條三米多長的鱗鞭。以木系法陣為根基連接的千鋒刃青芒蒙蒙,好似活了一般,宛如一條裹著細細鱗甲的青蛇纏繞在周洛手臂上。

周洛手腕微微轉動,控制著鞭身上的鱗甲一圈圈輪番豎起,亮出尖利的鋒芒。一圈一圈的刀刃支起又重新合攏,象滾動的刀輪由鞭梢向手柄滾落,青青的尖鋒上綻現絢麗的刀芒。

「好美麗的光芒!」周洛感慨讚歎,他對這件法器相當滿意。

通過異質自身的吞噬融合能力,極短時間內煉製出的千鋒刃威力並不比鳳凰旗稍差。至於說耗費了鳳凰旗核心材料「鳳凰翎」數十倍的同等級龍鱗,才達到了差不多的效果,周洛是不在乎的,琰想必也也不會在意。

周洛的心神隨著真氣向外延伸,龍鱗刃散,化碎萬千,隨著法訣轉化片片薄刀顏色轉黃,彷彿千萬葉片瞬間凋零。碎葉「鏗」的組合成一柄刃長一尺半,龍首為柄,刃身由龍口中吐出的金黃色短刀。小巧玲瓏,展現出金系法陣特性的鱗片微微透明,彷彿是用黃玉雕成。

這是龍鱗刃的第二形態——碎鋒刀!刀身上散碎鱗甲的形態纖毫畢現。

心神從高度集中的煉器狀態脫離出來,外界的信息重新納入他的知覺,周洛聽到樓外有人聲響動,他心神一動,將聽覺的觸感向外延伸出去,方圓近百公尺內的聲音這下都盡收耳內。法術禁制沒有被觸動的痕迹。二、三十個微弱的氣息分佈在幽篁樓外數百米內,分散守衛。

竹林中萬籟無聲,除了人類,沒有任何細微的生靈活動的聲音。

「真他媽的冷啊!」離幽篁樓靠得最近的兩名守衛,牙齒「嗑嗑」打著哆嗦,揉搓著雙手來回踱著步。

「冷?」在香港的夏天聽到這個辭彙,周洛微覺詫異。

兩名守衛的腳步踏在乾枯的落葉上發出連續的沙沙聲,偶爾夾雜著竹枝斷裂的嗶叭作響。

凶兵出世,既沒有天地變色,也沒有狂風雷劫。相反,前幾日聚集的黃霧黑雲逐漸散去,天地清明。若非還有無形禁制存在,幾乎使人以為幽篁樓外已經恢復了正常。

自從十四天前,竹林中就壓抑的平靜。

平靜,冷得嚇人的靜!由融合刀片成形的那一刻開始,幽篁樓前的竹林中就冷得嚇人。林中一種絕世厲獸的凶威壓抑在林中,每個進入竹林的守衛都感覺冷得怕人。並非物理上的寒冷,一種心靈的冰寒摧人心魄。逼得守衛中功力稍低的弟子紛紛撤出林外,能夠堅持留在竹林中的都是低級弟子中的佼佼者。

「冷?只怕不是!小心著點,這兩天會有變化。」周洛記得此人聲音,應該就是那天領頭向方妤呈上人頭托盤的雷澤第一組組長。他的功力約略接近同盟「洪」字級弟子。他抬頭看了看竹林外四散紛飛的群鳥,向同伴指點著說:「你看天上的飛鳥。我計算過,從黃霧消散到這股陰寒的煞氣出現一共是15天,第一天感覺最強,之後逐天遞減,到今天又是14天,看來又會有什麼變化了。人類也許沒那麼敏感,但是飛鳥遠離這片區域,它們的感覺是不會錯的!」

「14天!15天!」周洛嚇了一跳,自己煉器豈不是過了一個月?這麼算來他也知道樓外兩人說的「冷」是怎麼回事了。大約14天前正是龍鱗刃初成形的時候,煞氣正盛,隨著周洛的收束、壓制,14天來逐漸減弱,外溢的煞氣也隨之變化,而方才正是周洛煉化最後一股煞氣帶來的影響。

樓外那人又說了什麼,另一人又低聲咒罵,壓低聲音說:「葉哥,兄弟們守在這算什麼啊?他媽的的,外層法術禁制都破不了,破不了的人來根本用不上我們。能破得了這層禁制的人過來,我們守在這也沒用啊……」

周洛懶得再聽下去,拉開緊密一月的樓門,走了出去。

「呼」他深深吐出一口氣,仰望藍天,一月不見的天空。不知道的時候不覺得什麼,當知道了此次閉關長達一月,重見天日的周洛情不自禁感覺一陣舒暢。

「周先生……您,您出關了。」正在二十五、六米外議論的兩人身子一震,觸電般站直身體。

周洛微笑向兩人點點頭,略微猶豫,在香港他已經耽擱得太久了,可是琰完工之前他又勢必不能離開。

那名姓葉的組長看出了周洛的問題,說:「小姐為您準備了房間,您可以先過去休息,等到琰小姐出關我們會通知您。」

「葉組長,麻煩你了!」也是個辦法,雖然未必需要,不過自從得知一月未曾吃飯,也沒洗澡,周洛就感覺渾身不自在,他點頭表示感謝,轉身在幽篁樓外都加了幾道法術,隨手驅散了外溢的陰邪厲氣。

「不客氣,叫我凱澤好了,您怎麼知道我姓葉……」他很快感覺到了身周的變化,嚇得脖子一縮,知道周洛聽見了兩人的談話。幸好沒有追究的意思……

方妤吩咐為周洛準備的房間是一處設施完備的套房,浴室、卧室、書房,家居用具一應俱全。葉組長將周洛帶到這裡安頓下來,問道:「還有什麼要為您準備的嗎?」

「這段時間的報紙,謝謝!」

葉凱澤離開后,周洛才有時間仔細打量屋內的布置。

屋內按傳統布置,精美的木質傢具一塵不染,看來經常有人打掃。東邊是會客室,西邊是書房,整個書櫃里排得滿滿的書。卧室除了必要的傢具還有空調,不過周洛多半是沒需要。獨立的衛生間、現代的裝璜、複雜的沐浴設備,大排大排全新的換洗衣物經過一次漂洗整齊的擺滿了一個房間,從睡衣浴袍到禮服西裝應有盡有,都是按照周洛的尺碼挑選。

透過卧室的北窗周洛看見主樓後面是一個花園,園內樹木繁茂、花草蔥籠,有假山、水池等。妙的是兩邊抄手迴廊延伸著往園裡去,開拓了景深,造成游廊穿行於花園的美景間,但令人驚奇的是在石榴、春桃、棗樹的縫隙見看到一段水質清澈的人工河。看來方家宅邸的奢華程度以前還有低估啊。

不過最吸引周洛的還是床頭的電話,他的手機已經因為電量嚴重不足無法開機,看來確實過了相當長的時間。

周洛首先撥回家報了平安,繼而按下了李卓的手機號碼,一個月音信全無還不知怎樣交待的一件事。

出乎他的意料,電話里的聲音提示李卓不在服務區,明州和成都兩邊都無法提供她的準確去向。

「她跟著秋孤葉去了哪裡呢?」放下電話周洛又是一陣迷茫,

李卓與方妤……又是一件麻煩事!周洛輕聲嘆息,理論上說他喜歡李卓更多一些,可是對方妤也不想割捨。握著沒電的手機周洛雜念頻生,隱隱約約間作起左擁右抱的美夢,猛然驚覺,驚出一身冷汗。

左擁右抱啊……內心深處周洛是很想很想的,可是人家不願意啊!不是很有決斷的周洛懶散地將問題丟在一邊,抱起了拖得一天是一天的念頭。

他懶洋洋地檢出幾件衣服,美美的沖了個澡。新換上衣服穿在身上極其舒適,不太講究穿著的周洛看不出是什麼名牌,不過絕對價值不菲。

「周先生,您要的報紙。還有這些點心也是給您送的。」一個大眼睛的女孩站在廳中等著他。

「謝謝,放那好了!」周洛點頭致意。

胡亂吃了幾塊點心,拿著厚厚一疊的報紙,周洛躺倒在久別的床上。嗚!舒爽的感覺令人感動,人類終究還是適合在床上生存的動物。

周洛翻開葉凱澤送來的報紙,大多數都是本地中文報紙,也有不少外埠報紙,還夾雜著英文周刊。

「這也太看得起我了!」周洛搖頭苦笑。記憶中鳥語花香的境界,曾經他是飽受煎熬的。至於現在?對付幾句還成,長篇大論的東西還是別研究了。看了傷心!

《香港遭遇神秘風暴》、《颶風襲擊——香港!》、《本港開埠最大的災難!》……一個月來的報章標題基本再次驗證了人類的遲鈍性以及媒體是權勢擺弄的遊戲。除了開頭幾天的報導趨向真實,其後許許多多「人為異象」被自然過濾。八竿子打不著的氣象專家、海洋專家紛紛粉墨登場,提出種種有理有據,具有強烈說服力、創造性的理論,看得周洛目瞪口呆。其理論之條理清晰,論據切實,言之鑿鑿,斬釘截鐵,繞得周洛都迷糊了,如果不是他親身經歷,那麼他也幾乎相信那一天的風暴襲擊是必然、肯定、絕對會到來的。本土學者群魔亂舞。歐美專家遙相呼應,看得出來,但澤還是實踐了他的諾言的。海岸塌陷也被解釋成潮汐作用掏空了岸基,並由此掀起世界範圍內沿岸城市徹察海岸安全的熱潮。人類天生有種拒絕變化的本能。神秘照片可以用自然現象解釋,解釋不了的照片那肯定不是真的,以嚴謹著稱的主流媒體向少此類報導,獵奇小報?那個寫的人和看的人都不會相信。

周洛端起放在床頭的茶杯喝下一口熱茶繼續看了下去。他一張一張報紙翻過。

舒適的大床,放鬆的心情,為了煉製龍鱗刃,周洛已數十天不曾休息。既要催生異質融合龍鱗,又要懾服兵刃內蘊凶氣,都是極耗心神的工作。心事一去,周洛感覺極是疲憊,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周洛醒來之時已是晚餐時間,重新清醒的周洛神清氣爽。

門上傳來敲門聲,又是白天那名少女,探進頭來說:「周先生,晚餐時間到了。您需要用些什麼嘛?」看來她已經等了一段時間了。

對於補充熱量周洛並沒用特殊的需要,不過多日未曾吃到可口的飯菜,周洛還是本著體驗方家聘請的特級廚師水準的意願,點上了豐盛的菜肴。

飯菜很快送了上來,看著少女輕快忙碌的身影,周洛有些猶豫的問:「嗯,這位……小姐。」

「有什麼事嗎?」少女的身體輕盈地轉了過來,靈動的大眼睛眨了兩眨,說:「我叫江菡,叫我小菡就可以了。」

「請問,方妤她……」被一名少女直接的目光注視,周洛極不習慣,特別是在進餐的時候。

「小姐還在閉關呢,現在出不來的。她對你真的不錯哦!20……22天前,傳了兩次條子出來,一次是要準備房間,一次是準備衣服……龍師兄與虎師兄前天剛剛離開,宗主和四方樓的人相約去了外海,都十幾天了……」少女掰著手指頭計算,她是個極健談的人,談談說說將一線天宗內大大小小近日來發生的雜事講得清清楚楚,周洛聽得頗為有趣。

直到夜深,江菡方才起身告辭,臨到門口忽然回頭說道:「周門主真的很了不起呢!我原來還以往金丹高手個個要練到七老八十才能成功……」說完迅速的抽身去了。

周洛微微一怔,搖頭苦笑,自從得到山河表裡乾坤圖后總是諸事纏身,與以往的朋友都疏遠了,難得有這麼清閑的時刻。他躺在床上,此時的周洛卻睡不著了,神念自然的延伸出去。虛空如海,空氣中流動著各種各樣的氣息,此時周洛才注意到方宅內的人手比他初來時少了許多。感覺不到方問天的氣息,除了方妤,就只有一直守護在她附近的幾個氣息堪稱高手。方宅上空卻隱布著另一重氣息,陰祟詭秘,聯結成網。

「拉絲里維亞絲,兩杯,謝謝。」變幻的燈光,嘈雜的音響中,法明頓臉上掛著笑容,隨意的說道,「什麼,還不知道?在歐洲很出名的……那麼玫瑰紅酒、琴酒、伏特加……都給我來一些,謝謝!」連續指點,點了櫃檯上陳列的幾種大眾酒後,法明頓又要了兩隻高腳杯,在女侍應生的注視下依次將數種風味絕不相融的酒汁倒了進去。

玫瑰紅酒、清泉般透明清亮的金酒和無色無味濃如烈火的伏特加神奇的捲成一道旋渦,不見任何動作,主動在酒杯中盤旋,充分融合。隨著法明頓一種又一種微量酒類的加入,杯中酒水的顏色逐漸改變,變做一層艷麗而又模糊的紫色,清淡的薄霧中流淌著絢麗的光芒,象雲霧中紫色的雷電。

神奇的手法叫人目眩。

「調酒本身是一門藝術。」加入最後一種調料,法明頓結束了手中的工作,舉起其中一隻酒杯放在眼前,似乎在觀察自己的成果,「比起結果,我更欣賞創作的過程。」他微微舉杯,向著門口的方向遙祝邀請,但澤的身影恰好出現在門邊。

站在酒吧門口,但澤身體微微僵硬,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吧台邊上向他舉杯邀請的法明頓,法明頓•拉泰尼•德•霍恩措倫,拉泰尼中另一重要家族的繼承人,他未婚妻的哥哥。但澤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他穿越嘈雜的人群在法明頓身旁的座椅坐下,拿起早已為他準備好的另一個杯子。

「拉絲里維亞絲」冰涼的紫色液體沁潤著他的喉管,清爽的感覺直入心脾,「你的習慣還是沒有改。」這種以「拉泰尼」魔法體系中同名精神魔法命名的調製酒出自法明頓原創,對於「拉絲里維亞絲」的推廣他也從來不遺餘力。

法明頓不以為意地聳肩,說:「我的習慣沒有改變,你的品味卻變換了不少,變得……古怪。」目光巡視著擁擠瘋狂的人群,低俗的裝飾布置,沒品味的燈光,格調下流的音樂,法明頓試圖為自己好友的新品味找到一個合適的詞語形容。

「我的品味沒有任何問題!」但澤試圖為自己作著辯解,「可是在某些時候必須將就許多其他人的意見,你說是不是?」

順著但澤的目光,法明頓的視線落到了酒吧的一角,那是三名亞洲人,看起來似乎膚色更黑一些,更矮一些,象東南亞人。法明頓不是十分有把握,對於亞洲各國人的原產地他比較不容易區分。他的目光隱隱穿過表現,三人身上都顯示出強大的「氣」,那是介於將自然能量完全煉化與直接進行元素操縱之間形態能量,反而類似……似乎是使用了某種介質。

大氣層內遊離著無數人類已知的、未知的能量,遊離能量的成分複雜無比。天地山河生靈草木,沒有人能確知到底有多少種來源,之間又是如何變化,但是卻有許多人試圖將它闡述清楚,並在此基礎上構築了無數「體系」。世界已知範圍內,據法明頓所知,由「拉泰尼」流傳出的魔法元素體系在西方佔據了統治地位,即使偽神教廷也遵循這一理論發展、研究;而在東方,廣泛流傳的是起源於華夏大地的天地元氣說。

按照魔法元素體系,這個世界存在的自然能量被劃分為地、水、風、火、雷,加上被教廷極度吹捧的「光」,和壓抑排斥的「暗」,就是魔法傳統的七大系。而近幾百年來許多法師、巫師堅持認為,這個體系上還應該加上精神/亡靈兩種類別。

精神系的魔法力量來自於生靈,確切的說是有智能的生物,譬如人類;亡靈的力量同樣來自於智能生物——死後的能量殘餘。兩系力量互為表裡,確切的說都不是單一屬性的力量,同時包含了地、水、風、火、光、暗、雷中的許多屬性。這也是爭論所在。按照拉泰尼新銳精神法師法明頓的說法,魔法元素體系中的確不應該再增加,可是研究體系中卻應該將精神與亡靈兩系單獨列出。

精神/亡靈具有的特殊能力很難用傳統七屬性能量理論解釋。

眼前這三名亞洲男子身上明顯具有精神/亡靈力量的特徵。

「亡靈與精神,介於半死靈狀態的能量體以及吸收了死靈力量的強化生物,相信諾斯潘和特格勒斯兩位大巫師都會感興趣的……」

「就這?」法明頓有些興趣,還是表明了他的不屑。他眉毛微微揚起,向但澤說道:「早在1762年,偽神信徒典籍中就記載了在南島以至華夏西南地區、印度支那間廣大地域的土著中分佈著一種利用動物屍體吸收死後力量的邪惡巫術,並且加以打擊……」

法明頓心不在焉地背誦著往日研究過的材料,一邊忍不住地將目光投向了角落裡的那三人。他的眉頭微皺,轉向但澤說:「我可以幫你,但你必須告訴我出了什麼事?沒有特殊的理由你不必滯留在亞洲,謀求和你主攻方向不同的力量還太早了一些。」

「法明頓,我遇上大麻煩了,見鬼!真不知那時是怎麼想的。」但澤呻吟著向後靠去。

一切源於那一次會面。其實只要仔細想想就明白了,將拉泰尼策動下歐洲黑暗世界準備的四件「禮物」完全交給一個對象是絕對不合適的,尤其這個人還是華夏頂級高手中對西方世界了解最深的方問天。

「你不明白的,當時我真的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絕對的兇殘……」但澤儘力為自己當時的決定辯護。是的,實在太危險了!按照老華倫斯爾泰和塔里格烏勒的計劃他本來應該深入華夏內陸,儘力摸清華夏高手分佈的情形,儘可能多的接觸華夏頂級高手,建立起直接的聯繫,儘可能多的摸清這個短期內的預期盟友,也可能成為長期潛在對手的國家底細。可是但澤的行為完全違反了這一原則。在四方三老面前他經歷了第一次打擊,而見到周洛的時候他同樣感受不到友好的善意,僅僅香港就是如此,但澤失去了繼續前進的勇氣。當他接受一線天宗友好接待的時候,這種對比越發強烈。巨大的反差使得但澤作出了錯誤的決定,他很快醒悟,不過如果說讓他向方問天討回些什麼,或者兩手空空繼續向華夏內陸深入,他更加不敢想象……

但澤將頭垂了下去,力圖解釋清楚。他並不是害怕懲罰,以他的身份這種程度的失誤還算不得什麼,可是他丟不起這個臉面。當然這種羞辱也更多的出現在想象中,一想到被人嚇退,將幾件精心準備的物品胡亂推銷出去就倉惶而退,但澤的心裡就象有火在燒。他的自尊心不能容忍,尤其是在對手的威脅竟然不是直接對他發出的時候。

「明白了!」法明頓阻止了但澤的喋喋不休,忍受著但澤雜亂無章的胡言亂語,法明頓始終注意著兼俱亡靈力量的那三名男子。他的嘴角忍不住浮現一縷笑意,但澤與他是朋友,但不代表沒有競爭心態,竟然會被胡亂嚇住,法明頓感覺完全不可想象,他品味著自製的紫色酒水,自得其樂。自到看到那三名亞裔男子起身離去才阻止說:「慢慢再說吧!兼俱亡靈與生靈的力量,我真的很有興趣!」

紅色的鈔票蝙蝠一樣從他手中飛向吧台。

烏雲半掩,一輪清月天邊行過。

祁參匆匆趕上樓來的時候已是月上中天。

青白色隱隱帶著媚兒眼似的黑斑的圓月在樓頂份外碩大。這棟大廈已經有30年的歷史了,典型的公寓式住宅,本來是一處老寓公留下的遺產,30年來已經換過幾代主人。隨著老主人的生老病死移民婚嫁,產權轉移了幾次,略顯老舊的身軀座落在一群幾乎同樣款式的公寓樓中毫不起眼。

不經過精密的測量很難發覺,由於地勢的傾斜,又由於人為的設計,這棟大樓比擋在它前面的層層樓宇稍稍高一些,準確地說是半層的高度。在公寓里確實看不到什麼,可是當有人登上天台的時候就不一樣了,視野開闊,越過前方一座同款式的樓宇,視線恰好可以直接投注到一座廣闊的華宅上。

廣闊華美的庭園式宅邸盡收眼底。

華宅主人是華夏頂級高手,一線天宗宗主方問天。

孔逸樂就站在樓頂天台,這裡是特事局日常觀測點之一,也是視野位置最理想的監視點。並不需要人員登上天台這種方式,放置在天台上的儀器足以完成這一任務,通過層層線纜所有信息都被傳遞到最頂層十七樓內的房間。整個十七樓都已被打通,那裡放置著最完備的分析設備。而在今天,十七樓里的設備價值加倍高昂。樓頂天台也豎起了一隻大大的巨鍋,象是雷達,安裝在樓頂或許說是衛星電視天線更加合適。

孔逸樂自然知道不是。

急促清晰的腳步聲清晰地傳入孔逸樂耳中,每一步的節奏、距離準確地如同戰鼓,由下而上。

步音熟悉。

孔逸樂閉上眼睛,腦海里出現祁參的容貌,藉助梁鐵鄯給他的「手套」的幫助,孔逸樂的靈覺大大提升,操縱能量的範圍也急劇擴大。一個月來隨著對「手套」的熟悉他越來越體驗到強大的自信。事實上那並不是「手套」,準確的名稱叫作「超能甲」編號「冰嵐」,孔逸樂身上這一件序列號為「Cb-0007」,大約是說同型號的戰甲還有6件,但也是說不準的事,畢竟欺騙的手段孔逸樂見得多了。

與「冰嵐」融合一個月,孔逸樂漸漸發現了其中不同之處。這並不是一件傳統的法器,是一個活物,會生長,有著本身的固有技能。使用冰嵐,孔逸樂也具有了凝水成冰,利用空氣中的水分發動冰箭攻擊的能力,他也漸漸明白「冰嵐」的含義。梁鐵鄯給他的只是一粒種子,似乎是法器與某種特殊物質的結合,孔逸樂只熟悉其中的部分。以法器為樞紐,限制、操縱特殊物質的成長,使其生長成人類需要的形狀,而需要的能量則由宿主提供。這是或許是可以改變人類歷史的東西!「超能甲」的出現大大降低了法器使用的准入門檻,「冰嵐」的威力遠遠超過孔逸樂曾經使用過的任何法器,也多過所有以他真氣強度可以使用的已知法器,而且隱隱感覺,似乎……即使比他修為更低仍然能夠使用,只是成長的速度又會慢很多。

只不知這東西的製造速度怎麼樣……孔逸樂舉起雙手,一層白色的銀殼隨著心年覆蓋了他的手掌。「冰嵐」成長消耗的能量是極其巨大的,不同金丹高手隨時可以得到天地元氣的支援,修為還不到結丹期的孔逸樂耗盡了一月的時間,他的真氣也僅能使「冰嵐」的外形改變了一點。但是「冰嵐」的威力也是驚人的,藉助「冰嵐」的固有能力,孔逸樂部分涉足先天密境。等到成長完全,孔逸樂有信心挑戰金丹級以下的任何人!

少有的霸氣與傲氣在孔逸樂身上升騰。

「呵!」隨著他雙掌合十,朦朧的寒焰光芒出現在孔逸樂手中,擴散成藍色的雲霧盤旋在他胸前。他的靈覺百倍的擴大,視覺的感應一點一點的擴大,清晰準確。空間似乎被劃分為無數點陣,逐漸推移,展現在他眼前。腳步聲越來越清晰,他看到了匆匆趕上的祁參。

藍霧盡散,「冰嵐」閃電般地縮回肌膚之內。門把「喀嚓」輕響,一名削瘦英武,雙目精明的中年男子走了上來,雖然穿著便裝,身上卻是掩不住的剛勇與強悍,一股軍人氣息從身後傳來。

孔逸樂驀然回首,兩人四目相對,火花閃爍。

一輪圓月撲面而來。

光如流水,天上一輪球狀巨石壓得極低極低,彷彿時刻會砸落下來,月海中央,媚兒眼似的黑斑清晰可辨。

遙遙綴著緊隨在他們身後走出酒吧大門的三名男子,法明頓發現但澤對他們的行動異常熟悉,穿街過巷,不需要注意也可以料敵機先,搶在他們前面,似乎對他們的目的地胸有成竹。他領著法明頓繼續追躡著那三名男子,在黑暗中層層推進,很快,一座廣闊的東方式宅院出現在遠處,但澤停下腳步。

那三名男子也相當配合的停下腳步,距離那座豪宅,他們的距離比法明頓要近得多。在他敏銳感應中,那三人停下來並不是什麼都不做,身上的亡靈氣息比平常狀態更濃了一些。三個人成三角形分開站立,渾身還散放著一股淡淡的,不知道有什麼作用的黑氣,讓他們像是與夜色融成了一體。

一種怪異的能量感應微弱的在三人頭頂跳躍。法明頓幾乎沒有發現過類似的現象,他的興趣更加濃厚了。新出現的怪異氣息雖然微弱,法明頓卻知道這是極力壓抑外泄氣息的後果,實質由三人頂心凝結的能量稱得上強勁。超越精神/亡靈兩系區別的能量特徵越發明顯,在法明頓的認知下,由**和屍骸採集到的兩種能量相似,但不相同,原因未知。兩種能量兼俱的應用或許他還能夠理解,可是渾然一體,讓人難以劃分是亡靈,還是精神系的力量使他覺得新奇。

隨著黑色的濃度加強,三人頭頂跳躍的能量波動逐漸集中,法明頓可以觀察到那種力量越發強大,可是卻不再外泄,散逸的氣息越來越少。僅憑肉眼觀察,他也就不能準確把握那裡面的變化。

似乎眼前一花,三隻半透明的蟲豸分別出現在三人面前,兩隻蠍子一條蜈蚣,看起來象是能量化的靈體,但又閃爍著恍如實質的光澤,法明頓不敢肯定。

旁邊兩人身上的黑氣逐漸消退,手上的黑色越聚越濃,似乎正將全身的力量集中到雙手。直到再也容納不下的時候,才聽到兩人「哈」的輕喝,先後開聲吐氣,將手上的黑氣集中傳遞到第三人身上。

兩隻蠍子隨即消失,蜈蚣看起來越發壯大,長了三寸有餘,浮在當中一人頭頂,長長的身軀抖動,百足齊划,活靈活現。

一股能量波動由那人身發出,稍縱即逝。法明頓幾乎懷疑是錯覺,他仔細分辨,發現那個黑瘦矮小的黃種人嘴裡念念有詞,雙手在胸前不斷地比劃出許許多多不同的姿勢。每隔一段時間,當他奇怪的手勢作出一個短暫停頓的時候,頭頂的蜈蚣就會張口吐出一口黑氣。

極短暫的一股股脈衝式能量波動沖向天空。

法明頓疑惑地望向但澤。

「我注意他們很長時間了。」但澤淡淡地說,「但是別問我他們在作什麼。」

法明頓淡藍的雙睛注視著但澤,他熟悉的面容舉止帶上了一重陌生,但澤的鎮定淡漠完全與一個月前不同,讓法明頓感覺莫測高深。

一重重激發時間極為短暫的能量波動沖向天空。

間隔漫長而又隱秘。

「咦」,做完每夜的例行工作,黑瘦矮小的男子並未停下動作,但澤發現了與往日不同的結果。

夜空星星點點,無數細微的能量波動出現在夜空,輪番依次回應著黑矮男子的動作。細如亂點的碧熒光芒浮現空中,月華輝映,似有還無,模模糊糊,宛如一層朦朧的碧紗。

美麗無限。

港九的燈火輝煌照耀著黑暗的水面,在水天一色中勾勒出陸地的輪廓,高樓林立,橫跨大海的長橋上挑起了明亮的燈光,充滿了立體的感覺。城市的光輝在海潮中飄蕩,靠近陸地的海面蕩漾著一片金色的光芒。

香港本島的外圍散落著大小二十多座島嶼,之間還有更多的島礁,恍似一條斷裂的珠鏈撒落在海面上。

黑色的浪潮在礁石與島嶼之間衝撞,潮聲四起。

一條隱約的水線快速從海面掠過,靠近了一塊黑色礁盤。

海水分開,「嘩」一對竹節似的巨大觸角升出水面。巨獸猙獰,模糊的黑影由水底爬起,靈巧的伸出兩條前肢攀附在陡峭的礁盤上,後肢一蹬,六條長腿在礁盤上快速的運動,迅捷的攀過礁壁,「砰」的一聲響跳落在海岸上,象一隻攀上岸崖的巨蝦。兩條半米多長到竹節觸角警惕地向四個方向轉動,彷彿雷達四處警戒。水牛大小的巨型身影伏在黑暗中,六足移動不發出絲毫聲響,沉重的質感與靈巧的活動能力完美的結合在一起。

「砰」又是一聲沉悶的聲響,另一隻怪獸落在了它身旁。

海水發出「嘩嘩」的聲響,靠近崖邊的水面開始翻騰。兩隻巨蟲感應到了什麼一般,迅速移開位置。

「嗡」急促的聲響由緩到急,礁盤底部好象沸水翻滾,海水向兩旁分開。兩片刺眼的銀白晃過,一雙帶著金屬光澤巨大的銀白色硬質圓殼出現在海面,略帶圓弧的兩半圓殼就象甲蟲的外翅。

而那展開的硬殼之下,正急速振動發出「嗡嗡」聲響的毫無疑問就是它的內翅。穩定而強勁的振動聲響中,一頭龐然巨物由海中升起,水線上露出一對兇惡的血紅複眼。

「這是不應存在於世界上的巨獸!」當祁參親眼看到這些怪蟲圖片數據的時候心中浮起荒謬的感覺。

整個八月他一直身陷於文牘主義的鋪天蓋地中。新到來的八月是充滿動蕩的八月,由七月到八月,發生在華夏核心的一系列波瀾起伏彷彿開了所有別有用心的人一個玩笑。局勢發生了戲劇性的轉折,從中央到地方,從太平洋到大西洋,無數人飽含期望的「亂中取勝」,在亂局初露端倪之後就宛如沉入塘底的石子,再不見半分動靜。取而代之的是兄友弟恭、和平過渡,華夏由此進入了后何時代。

但這一切和祁參沒有太大關係,他的不滿集中在新防衛部隊的組建上。由地方部隊上調中央,即將成為首位京畿的特殊部隊主官,在京城待得越久祁參就覺得北京的水越渾越深,而他這支預計掌握政府掌控下特殊力量四分之一強的新建部隊就是風暴的核心。

崑崙的潛勢力還顯得太遙遠,三大派的直接威脅如果和中央鬥爭相比較又顯得無關痛癢。一支駐紮京畿的力量,一支強而有力的力量……從入京的第一天開始祁參就沒能從錯綜複雜的派系鬥爭中解脫出來。而更令他煩惱的是來自另一方面的困擾。

接掌別人手中權力的過程是讓人痛苦的。同類比較,以往部隊中的情形稱得上純潔。拋開上級不談,即使是奉命配合的下級單位在各方面的制肘也是極其嚴重的,其中給他最多麻煩的就是他的老同學、老朋友。儘管早前有所預料,一個又一個讓人說不出話的障礙、層出不窮的巧妙花招,祁參甚至相當佩服這些情報部門出身的官員,竟然能做到這一步——足以讓部隊中同類情況時施展小手腕的人員頂禮膜拜,佩服得五體投地。

施展的餘地比他上京前預想的大大縮小,種種人際、派系關係超乎想象的錯綜複雜。往日的歷練已經無法看清眼前的局勢,祁參感覺象在霧中依靠觸覺前行。

知道得越多,眼前就越迷濛。儘管實質上成為特殊事務局、特種防衛司令部、中南海警衛二團、猛虎特種武裝大隊之後共和國政府完全掌控下的第五支特殊力量,祁參前方迷霧更濃。

知道越多,想知道的更多。

比如崑崙;

比如與同盟合作的十四處基地;

比如忽然被劃撥行動指揮的巨蟲;

……

「4號基地『借出』的貨物由廣州灣出發,今日凌晨進入香港,已經抵達預定地點,總計『天牛』二,『鋼甲』一,身份未暴露。預計今夜至明日夜間,收貨方將發起第一次試探性攻擊……」

幻燈片一張一張閃過,猙獰的巨獸出現在雪白的幕布上,確切地說,這是一些巨型昆蟲。大廈十七樓的一間房間已經被布置成了會議室的模樣,深紅的厚絨窗帘遮擋住所有光線可能透露的縫隙,六個坐得筆直的身影在一張長方桌子邊上。沒人知道每個人心裡的真實感受,但在表面上,所有人都挺直腰桿,聚精會神地注視著幻燈打出的圖片。

「天牛」的確是放大了的天牛,至於鋼甲,它的體型比大象更龐大。

孔逸樂坐在靠近幻燈的一端,臉孔隱藏在亮光邊上的黑暗中注視著對面四人。驟然見到超出人類認識,存在與科幻大片中的生化巨蟲,來自各部門的精英眼眸里也控制不住的驚訝,孔逸樂一一看在眼裡。陸文澤、余賓、何濤……只有那位年紀最大,來自中央警衛局的張海大校的臉上不露端倪。崑崙之後國家對於超常力量的研究就不存在一個統一的核心,採取重重隱藏互相制約的手段。這些巨型昆蟲的存在孔逸樂得知也不過是半個月前的事,而這位張海大校,無論他是早就知道還是足夠鎮定都值得警惕。

「張海」孔逸樂把這個名字暗暗記在心裡。

講解完畢,幻燈的光芒嘎然而止,長桌前閃過一個婀娜的身影,田莉繞過一旁,按亮了房間的燈光,返身坐在孔逸樂身旁。

胡桃木桌面上反射著上等油漆的棕紅色光澤,倒映出幾人模糊的面孔。

「我補充一點,各位來自不同的部門,都是各自部門的精英,彼此的身份或許相互認識,或許從其它方面知道」,孔逸樂坐在長桌正中,冷漠地掃視了四人一圈後繼續說道:「或許還不知道。為了合作得更好,我提議進行一次介紹。首先從我開始,我是特殊事務局的孔逸樂。旁邊這位,國家安全部田莉小姐,外勤組祁參大校。」孔逸樂右掌依次擺向兩人方向。

祁參站起身點頭致意。

「以下四位請自我介紹。」孔逸樂說。

「總參情報處聯絡參謀上校陸文澤。」

「猛虎特種武裝大隊上校余賓。」

「特種防衛司令部上校何濤。」

「中央警衛局大校張海。」

四人由孔逸樂左手邊開始,從左至右,順時針依次起立自我介紹。前三人都是上校軍銜,唯一例外的就是看上去年紀最大的大校張海。海雲帆接手軍委之後國家掌握的特殊力量進行了一定的整編、變化,猛虎正式掛牌,列入共和國武裝序列;四個特衛旅聯合組成特種防衛司令部;而中南海警衛部隊中的部分精銳則與新收編的私聘人員混編,新增了中南海警衛二團的編製。至於祁參,草案中威風凜凜的「麒麟」衛隊變成了中南海花園管理處外勤組,掛靠在花園管理處名下。這也讓祁參鬱悶了好久,如此符合「既定方針」的名稱也許會被情報機關喜歡。

涉及最少的就是孔逸樂手中的特殊事務局。在場諸人中也以他和祁參地位最高,孔逸樂理所應當地坐到發號施令的位置上。

「這次聯合行動涉及了國家全部特殊力量,在座的各位都是各部門的精英,也許認為這次任務並不值得各部門聯手。但是我要說,我們的最終目標不在這裡。」孔逸樂一個一個地巡視過去,狼鷹般的目光凝結著冷厲無形的壓力。

眾人凜然,都不自覺的加倍坐直了身體。

「行動的最終目標是全部十一位金丹級人員。」孔逸樂整肅面容。在他的示意下田莉由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打開正色念道:「以所謂金丹高手為核心組成的帶有封建、迷信、黑社會性質的反革命團體欺行霸市、割據地方,並且行使恐怖主義活動,嚴重破壞社會安定團結,是對黨、對人民的直接挑釁!長期以來,倚仗本身惡勢力集團,一線天宗壟斷東南沿海走私路線,直接獲利過百億;山東、渤海灣至韓日路線則被天魔宗挾制,涉案數額也在億元以上,天魔宗主花飛花涉嫌多次打劫國家管制物資,襲擊政府官員……由六十年代末期至九十年代前,白玉柱多次襲擊軍事基地,造成人員傷亡4217人,罪大惡極……其餘人等也都多次涉及謀殺、搶劫、聚眾鬥毆等等不法行為,人員傷亡數十人至數百人不等(包括大量黨、政、軍工作人員),造成極惡劣的社會影響。」

一口氣讀完,田莉的清甜的聲音略微變調,雖然事先知道大略內容,可她還是為文件中顯示出來的內容震驚。金丹高手,甚至包括由他們延伸出來的徒子徒孫外圍成員事實遊離在政府有效管制邊緣,這是不爭的事實。採取分化、拉攏,接觸一部分,打擊一部分也是二代以來的既定方針。而這份文件代表了什麼?田莉十分清楚,整個國家路線的再次轉變。

底下四人目中閃過驚悸,身軀端坐不動,面色已經有些發白。能夠坐到這裡的人都是各部門的核心成員,金丹級高手代表的是什麼樣的實力聽得太多了。崑崙離開中央之後之後,所謂同盟、魔門諸宗,事實上還應加上現在的崑崙構成的在野實力派與中央政權一直遊走在合作與衝突的邊緣,對現政權掌握的國家權力構成一定的挑戰。全面清除的政策是一種選擇。在初代領袖至二代執政初期曾經得到執行,而後被迫腰斬。

可是現在政府手裡有什麼?

孔逸樂好象根本沒看下面的人的表情繼續說道:「大家不要被有些表面現象所迷惑。為了國家的長治久安、社會安定繁榮,維護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清除不受國家管制的危險力量勢在必行。但是我有一點強調:此次任務的界限限制在數據和情報的收集,如果有人參與,或者是『有證據證明』涉及挑撥、引發衝突,國家不會承認他的身份,也不認同此類行為。」

孔逸樂享受地看了仍在震驚、面色發白中的幾人一圈,展顏笑道:「國家有國家的安排,現在讓大家來並不是就依靠我們這幾個人進行『危險作業』,大家不必過於緊張!徹底清楚這些根深蒂固的反黨、反革命集團需要極長的時間和各部門的高度協作。此次行動的意義在於各部門聯合行動的協調,也是想讓特事局以外的部門對對方的實力和行事作風有個直接的認識,短時間內還將秉持『安全至上』的原則,避免大範圍觸動擁有大規模殺傷能力的金丹級人物利益……」

相對而言,這種說法就比較能夠令眾人接受了。長期而漫長的過程,那時多長呢?要是和實現**一樣漫長就比較理想了——反正都是模不著邊的東西。金丹高手的實力……任何一個封閉式政權在經歷了五十年自我繁殖之後都充滿了近親交配的種子,政審越嚴格的部門就越是如此。雖然是嚴格保密,有著制度約束的東西,但是在錯綜複雜的人情交際網中隨著時間的推移也就越來越難保密。在座的多數在未曾踏足政壇之前就從父母兄長處有所了解。至於近日來的風聲,遠一點的,動員了數以萬計工作人員,涉及情報、軍隊、科技數大系統部門,尤其是梁鐵鄯最後那媲美核爆的驚世一擊是很難瞞著人的。在高層,以及附屬的『太子』階層廣為流傳——沒有一個父母希望自己的子女和一枚活動核彈衝突。而周洛在香港為擴大我國海洋領土作出的卓越貢獻,也是轟轟烈烈威風凜凜。更近一些的點葉成金又展示了元素轉換的能力,這已經是活動式反應堆的範疇了,尤其是他底氣十足的表態顯示了高產量的保證,不談對金融系統的可能衝擊以及由此而來的系列影響,單從能量方面分析已經足夠驚嘆了。雖然較少人知道,但影響更為深遠。

對抗是危險的,衝突與合作是長期的。怕死是不怕的,可是想想衝突的後果,每個人都是承擔不起的。

高度集權當然是統治者想要的,不過徹底清楚看來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還將屬於高層夢想,華夏最高層次的YY……

除去早就知道是這結果的祁參,其餘人都情不自禁松下口氣。今次的碰頭會議加倍精彩,波瀾起伏,彷彿經歷連場大戰,汗濕重衣,抬腕看錶才知時間才過去半個多鐘頭。

明月行過中天向西飄移。

周洛斜靠倚坐在床頭,目光注視著天上明月。

兩冊書卷擺在周洛面前,一本是《金絲拂柳掌》,而另一本叫作《金鯉穿波身法》,兩本都是當天武當長老鐵劍齊天送來的賀禮

今日應是農曆六月月圓,七月鬼門開,然後再過一月就是八月中秋。

周洛若有所思。

忽然,他手掌平伸,一抹青絲由他掌心升起,揚手、翻掌,手中青絲化作濛濛細雨,青色的雨絲在客房中灑落,隨著周洛指掌屈伸勾勒出浮光掠影的點點青線。拉成絲,揉成繩,編成網,結成繭,在周洛指掌勾勒間變化萬千。千道萬道細碎的刀影在房中高速飛行,掠空振動,發出輕微的蜂鳴。「嗡嗡」響成一片,刀刃的曲線轉為剛強,厲風赫赫,宛如刀割,又變為柔美,宛如一隻只青色的蜂鳥在房間里靈巧的飛行。時而分散,時而又合而為一,變成一道如蛇如龍的青影揮舞。

良久,千鋒刃的行動越加輕靈,如風卷浪拂,如流雲之舞,恍如江水東流順理成章,似分似合,彷彿江水奔流中翻起許多浪花,暗藏殺機。運轉間雜音漸小,由阻滯而熟練,終於不見一絲勉強。

半闕月光由窗外照到周洛身前,室中千鋒驀然一滑,千鋒萬絲悄無聲息全部禁止,化作一蓬竹葉,片片飄零,重歸周洛手中。兩冊平鋪展開在他身前床墊上的書卷,無風自動,依次從頭一頁一頁翻過,直至尾頁。周洛長吁口氣,書卷恰似被無形的雙手合起,一條青色的鱗鞭纏上他的手腕。

「好兵刃,不想我有生之年還可見天下多得一件難得法器,此物何名?」

周洛微吃一驚,旋即鎮定,淡然答道:「千鋒刃。」

窗前暗影,一道窈窕灰影由陰影中飄出,素手白髮,恍如幽靈向周洛喉間斬來。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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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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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開門揖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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