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當兩個易瑤交換3

死神的黃色豎瞳一動不動地看着易瑤，像被震驚到了,又像在審視她說的話是真是假。

然而易瑤望着他,黑眸清澈，沒有躲閃，沒有一點兒虛假,陽光籠罩在她身上，每一片陰影都顯得很好看。

「人類，這是你們的玩笑嗎？」死神說。

「是真的，雷姆,也許我能看到死神也是因為這樣,我還記得你,並且一直喜歡着你,所以就算看到你我也不覺得害怕,我覺得你很美麗,像藝術品一樣,看到你我覺得很開心,你在我身邊，我很安心。」易瑤伸出手,輕輕抓住了死神的白色的手。

因為她沒有說謊,所以非常真誠。她真的很喜歡雷姆，如果雷姆能跟她做朋友，如果他能像陪在原著中的彌海砂身邊那樣陪在她的身邊，她想她餘下的日子都會很幸福的，還有什麼比擁有自己喜歡著的，曾經以為只能在腦海里想想的二次元人物更叫人開心的事呢？如果她也能讓他感覺到開心和幸福就更好了。

不過，這和她想像中的觸感略有不同，在看動漫的時候，她就一直在想像雷姆的觸感是怎麼樣的，是玉石一樣光滑冰冷的，還是骨頭一樣有些粗糙冰冷的，不管怎麼樣，她以為，應該是冰冷的，可是並不，有些粗糙，卻有一點點溫度，是一種溫涼溫涼的感覺。

易瑤不禁低頭去看，想要仔細觸摸感受，可那手卻一下子變得透明，消失了。

雷姆離開了。

易瑤左看右看，黃昏光影依舊，這條時常空蕩蕩的路上依舊空蕩蕩的，只有她一個人。她不得不有些沮喪地確定，雷姆真的離開了。有點慘，兩次人生，第一次表白，居然把對方嚇跑了，她一個人類居然把一隻死神給嚇跑了……

可雖然心裏有些失落，但是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的。易瑤嘆了口氣，垂著頭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

……

死神界是極其荒蕪的世界，放眼望去，幾乎沒有動植物，沒有鮮花房屋，偶爾稀罕的看到一顆蘋果樹，也長得病殃殃的，結出來的果子也青澀乾癟。這裏的居民只有一個個長得各異但都是一副罪惡可怕模樣的死神，死神的工作也很無聊，差不多就是覺得自己快活到頭了，隨便挑點人類把他們的名字寫到筆記本上，奪走他們原本還有的壽命，讓自己一直活下去，其餘幾乎所有時間都是和其他死神一起打牌消磨過去的。

雷姆回到死神界后，先是站在原地發了半天呆，然後鬼使神差地去找了一塊能當鏡子使用的石頭，他在那裏面看到了自己，他不能從那個倒影里找到任何能用「美麗」來形容的東西，也不覺得自己這模樣能跟巧奪天工的藝術品有什麼關聯……

那個人類一定是在開玩笑，或者說她其實是想要得到他的幫助才說這種話，因為她懷疑她的身周有人在使用筆記本，她擔心自己會死。他這樣想着，可是立刻易瑤那雙真誠的眼睛就出現在了腦海里，因為想要得到他的幫助說這種謊，並不足以解釋她的一切異常。

他需要幫助。

雷姆找到傑拉斯的時候，傑拉斯正蹲在地上觀察人間，死神並不需要去人間界，他們可以通過死神界裏特殊的一些鏡子一樣的小洞穴看到人間界的一切，包括人類。

他走過去，看到這個整個頭都有着縫合痕迹的殭屍一樣的死神正在看的是一個女孩，看起來年紀還很小，按照人間界的演演算法，應該是初中生的樣子，她在人類女性里長得比較好看，就像那個奇怪的人類一樣。不過那個人類的頭髮和眼睛都是黑色的，傑拉斯看着的這個卻有着一頭金色的發和藍色的眼睛，明媚開朗的樣子。

「你在幹什麼？」雷姆問他，「要奪取這個人類的壽命嗎？」可是這個叫彌海砂的女孩子並不長壽，奪取的價值並不大。

「不是，我不想要她死，我只是想看着她，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看着她。」這隻名叫傑拉斯的死神說，他說話的時候目光都還落在那面洞穴上，看着洞穴里的女孩背著書包出門，一路蹦蹦跳跳地走向學校。

雷姆看了傑拉斯一會兒，跟他蹲在一起，看着那景象，好一會兒后，他問他：「傑拉斯，你聽說過人類有轉世重生嗎？」

「不知道，那是什麼？」

「有一個人類……」雷姆剛剛開了個頭，又立馬閉上了嘴，換了別的問題，「人類有可能沒有觸碰到筆記本就看到我們嗎？」

「這是不可能的吧？不過我也不確定，雷姆，你可以去問死神大王。」

雷姆蹲在原地沒有動，他當然知道這些問題問死神大王比較好，可是他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想去找死神大王，也想要隱瞞易瑤能看到死神這種事。那個人類不用觸碰到筆記本就能看到死神的能力，有點危險，雖然他不清楚如果被知道會不會怎麼樣，但是既然人類歸還或者失去筆記本所有權后就會失去關於死神和筆記本的一切記憶，那麼也許，人類是不被允許可以這樣自由的見到死神，記住死神的。

好一會兒后，雷姆起身，傑拉斯還蹲在原地，目光不捨得移開地看着洞穴里的那個人類，雷姆看着他，突然好像明白了，難道這是愛情嗎？傑拉斯喜歡上了那個女孩，死神愛上了人類？

……

日子這麼一天天過去，易瑤再也沒見到雷姆，也沒有看到任何一隻死神，好在學校里自從那個教導主任死了后就沒有再死過人了，易瑤甚至一度產生過自己調查的那些資料沒有什麼用處了的念頭，可心底卻隱隱還有些不安，然後她的不安得到了解釋，別的學校里，開始有學生出現死亡事件了，有闖馬路遭遇車禍的，也有寫下遺書後自殺的。

「阿遙你看，」阪田香把手機拿出來，「你看，這是『天使郵箱』，聽說只要把要教訓的人的名字、相片、家庭資料和所做的事等等都詳細發過去，然後先交付50萬日元，那個人就會死呢！不過這肯定是惡作劇，如果真的會這樣的話，也太可怕了，絕對會被抓起來的……」

50萬日元不算太多，但也不算少，除非是家境優渥，否則這個年紀的學生不可能拿的出來，但是如果是多個人一起湊，那麼湊出來還是有可能的。如果那麼多人願意掏光口袋湊錢去殺某個人，可見那人有多麼遭人恨，多麼該死。如果是一些想要惡作劇的人，一般情況下，是不會願意拿出這麼多錢的。

而就算有人偷偷出錢請對方殺人了，成功之後出錢的那方不管是嚇傻了還是樂瘋了，都不會聲張，除非腦子有病不知道自己這是買1凶1殺人會被抓，所以人們無從驗證這個郵箱到底是真是假，多數人會把它當成是惡作劇，極少數走投無路的人們才會抱着那點萬一而選擇相信。

易瑤一瞬間就想到了那個擁有死神的筆記本的人弄這個郵箱和定價50萬日元的用意。

可是這樣的做法，這個擁有筆記本的人，不僅自己是殺人狂，還要讓更多的人變成殺人兇手，收到這個郵件的人全都是附近幾所高中的學生，他看似自己是在懲惡揚善替受欺負的學生出頭，可其實他卻把一些孩子拉入了深淵，直至今日，易瑤所知的已經發生的他校學生死亡事件，已經有三起了，三起，如果每一起都是受盡欺負的學生合夥買兇造成的，那麼每一起在沒有家長的幫助下，至少要有4個以上的學生想辦法湊錢湊出來，因為會被欺負的不會是什麼有錢人家的孩子。

殺人不比其他，這種陰影絕對不會比在學校受到暴力更淺，同樣是會改變人的一生的。

更何況還有一個致命的漏洞，50萬對於家境優渥的學生來說實在不算什麼大數目，很容易就能付出，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這個擁有死神的筆記本的人，遲早會淪為別人的殺人工具。

易瑤不由得有些焦慮起來，如果她什麼都不知道還好，可偏偏她什麼都知道，以她的修為，還無法在事情到了這種程度后還輕輕鬆鬆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因為她不知道這個筆記本擁有者到底什麼時候才會被制裁，這場殺戮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她撐著下巴看着窗外，不一會兒被講台上的教師叫起來回答問題，她只是微微頓住，得到了邊上同學的幫助，知道老師在提問的問題是什麼，然後完美地回答了出來。

易瑤坐下，書頁被風吹動，正正好停在了那張空白頁上，那上面，是她喜歡的死神的模樣。易瑤盯着看了好一會兒，微微握拳，做了決定。

易瑤繼續展開之前確認學校里沒有死神后就已經開始的調查，她把握著分寸，利用自己的受歡迎在同學間穿梭，得到各種她想要得到的信息，然後找到理由從高三年段的各班教師手中拿到學生名單，很快，她就找到了一個很有可能的人。

間水澤人。19歲，高三年級，這個學期開學沒多久就休學了，休學的原因是被同班同學指責偷竊，因為那些人在言語間羞辱了他的母親而跟他們打了起來，後來他被藤田主任帶回辦公室，出來后就直接離開了學校。他也是從小到大都被校園暴力的那種學生，無論轉學多少次，無論轉到哪所學校，都逃離不開校園暴力，單親家庭，跟着做陪酒女的母親生活，跌跌撞撞著長大。

筆記本擁有者不在學校，初次死的人又都是這個學校的高三生，且都是總是暴力別人的學生，包括藤田主任在內，全部都是欺負過間水澤人的人，最重要的一點證據是，高三年級學生面臨高考，這所學校並不允許任何一個高三生隨意請假，雖然學生猝死事件出現后已經有多名學生不再嚴格遵守學校的規矩，但是間水澤人是唯一一個在學生心臟猝死事件出現以前就不在學校的高三生。

看着眼前一寸照片上那個看起來極其普通瘦弱的少年，易瑤隱隱確定，就是這個人了。

周六，易瑤化了妝戴了面具，帶着一個花錢請來的小混混來到了間水澤人家所在的樓房外，這是很大的公寓樓，非常多的小房間用以出租，看起來擁擠又老舊。

易瑤和小混混在公寓樓外面一個小公園裏蹲守了近一天，終於看到了間水澤人從樓里出來，和照片上一樣，是一個看起來非常消瘦沒有精神的平凡少年，身後跟着一隻死神。那隻死神幾乎立刻就發現了躲在小公園大象滑梯後面的易瑤和小混混，小混混看不到死神，可易瑤卻一下子跟那隻死神黃色的圓眼睛對上了，易瑤呼吸猛然一滯，倒抽一口氣，迅速轉開了視線。

易瑤心臟砰砰跳，緊張和恐懼在一瞬間不受控制的冒出來，那是一隻看起來比雷姆更罪惡可怕的死神，和雷姆的一身白不同，他穿着黑色的衣服，領子處有一圈黑色的翎羽，現在這翎羽變成了黑色的翅膀，讓他跟在間水澤人身後，長手長腳，指甲尖銳，他跟雷姆是完全不同的風格，簡直就是黑金屬朋克風，如果說易瑤能把雷姆看成一具藝術品去欣賞，但是對於這隻死神，她只能說，無論怎麼看，他就是惡魔的形象。

是琉克。一隻冷酷無情的死神，連那麼合他口味的，跟他形影不離了那麼多年的夜神月，在最後關頭他對他都沒有絲毫留情，將他的名字寫在了筆記本上。

易瑤真的沒想到間水澤人撿到的筆記本會是琉克的，但是使用筆記本縮手縮腳，到現在都只敢動學校里的人的間水澤人肯定讓他非常失望。

但是，好在是琉克，他是絕對的看客，不會對人類伸出絲毫援手。

現在間水澤人穿着一件白T和運動褲，看起來並沒有把筆記本放在身上，這樣的話，就很好辦了。畢竟這個人，可不是夜神月。

為了以防萬一，易瑤讓小混混戴着頭盔，完全遮住了臉，這樣的話，如果間水澤人用自己一半的壽命跟死神換了死神之眼，就不怕他從小混混的臉上看出名字了。

在間水澤人走進了公寓樓不遠處的一個小小雜貨鋪買完東西往回走，經過小公園的時候，猝不及防就被一個衝出來的男人撲倒在地，叫都來不及叫，就被捂著嘴拖到了小公園裏。

按照計劃，小混混控制住他的雙手和嘴巴后，易瑤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遍，確定他身上沒有筆記本或者一點兒疑似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紙條，然後摸到了鑰匙，把他綁了起來，由小混混守着他，易瑤則拿着鑰匙迅速跑上樓去他家裏找筆記本。

琉克全程一臉興味盎然，眼珠子跟着易瑤轉來轉去，時不時還發出邪惡的笑聲，面對間水澤人那雙求助的眼睛絲毫不為所動。

第一次幹這種事，易瑤也是很緊張的，爬樓梯的時候都磕碰了兩下，差點摔跤，來到間水澤人家門前，易瑤手有些哆嗦著打開門，跑進這個窄小的房間開始找尋起來。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辦法——把筆記本搶過來。間水澤人是個弱雞，智商和手段也不像夜神月那麼恐怖，他母親因為工作時間和工作地點離家較遠的原因，經常不回家，所以直接簡單粗暴地搶是最快最簡單的了。

正如易瑤所想，間水澤人根本沒有絲毫防備，她很快就在他的書桌上找到了那本黑色的筆記本，迅速翻開看了看，確認無誤后，轉身就往外跑，卻不料她的手還沒有觸碰到手把，門就打開了。

中島綾子瞪大眼，站在門口跟易瑤對視着，呆了兩秒，然後，她的目光慢慢地落在了易瑤懷中抱着的那本黑色筆記本上，她的頭開始微微顫抖起來，緊接着身體也開始顫抖了起來，她的眼睛看向易瑤。

易瑤猛然被嚇了一跳，甚至被嚇得往後微微退了半步，因為中島綾子的眼睛變得通紅，血絲爬滿了眼球，看着易瑤的眼睛裏滿是仇怨，很是嚇人。

易瑤從來沒有在現實中見過這樣恐怖的眼神，讓她想起了《咒怨》裏面那隻女鬼的眼，叫人冒出森森冷汗。

「你對澤人君做什麼了？」這好像是易瑤第一次聽到中島綾子開口說話，那聲音比她的外貌出色很多，非常甜美，是讓人聽到就聯想到糖果和蛋糕的聲音。可是這種時候聽，就有點恐怖了。

「他好好的，什麼事也沒有。」易瑤沒空去想中島綾子跟間水澤人是什麼關係，她小心翼翼地觀察四周，想要找到一個合適的防身工具。

「你為什麼要拿澤人君的東西？」中島綾子伸出手，「把筆記本還給我，森下桑。」

「好，我還給你。你別激動。」易瑤說着，把筆記本遞向中島綾子。然後在中島綾子快要碰到筆記本的時候，猛然把筆記本丟出了窗外，在中島綾子注意力轉移開的一瞬間，衝上前一把推開她跑了出去。

中島綾子趴在地上，扭頭怨毒地看着易瑤跑走的身影。

易瑤往下跑了一層樓梯，突然想到了什麼，腳步一頓，臉色驟變，她猛然轉身往上跑，跑回間水澤人房間的時候，卻剛剛好看到中島綾子直起腰，收起了筆，她的另一隻手上，是一張紙……一張從死神的筆記本上撕下來的，有着同樣的殺人力量的紙！

中島綾子看着易瑤，露出冰冷可怖的笑，那甜美悅耳的聲音說:「永別了，森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