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當兩個易瑤交換2

這隻死神，比易瑤想像中還要好拐一點,她這樣婉轉內斂的勾搭,都能勾搭上，可見他註定逃不出易瑤的魔爪。

大廳中，明亮的燈光下,一隻死神和一個人類面對面，一個低頭，一個仰頭，冷血動物一樣的黃色豎瞳和琉璃一樣的黑色眼眸相視着。

和所有的死神一樣,雷姆的眼睛也能很直接地從她的臉上看出易瑤的名字和壽命,眼前這個有點奇怪的人類叫森下遙,按照人間界的演演算法,還有3年壽命,嗯,是個不值得把名字寫到筆記本上的人類呢,因為相比於大部分的人類,這個人類的這麼點壽命完全沒有奪取的必要。

「為什麼？」雷姆是只性格比較沉靜的死神，因此即便很疑惑,也沒有太過明顯的表情,他只是佝僂著白色的身軀居高臨下地望着易瑤，問：「你的身邊並沒有死神，也就是說你的身上沒有筆記本，為什麼你對我的存在一點兒都不感到害怕和意外？為什麼能看得到我？」

偶爾會有粗心大意的死神把自己的筆記本丟失在人間界，這個筆記本在人類手上也會發生作用，跟死神使用的唯一區別是人類不能奪走被殺者的壽命，在人類手上這個筆記本只是單純的殺人工具而已。所以如果筆記本被人類撿走使用的話，按照規矩，筆記本的擁有死神必須跟在撿到筆記本的人類身邊，既不拿回筆記本，也不傷害這個人類，只是要親眼看到他的下場，並且在最後由死神親自把他的名字寫下來。

當然，這個「最後」的時間，也是看死神自己的決定，比如主角夜神月被已經跟了他好幾年的死神琉克寫下名字的時候，是因為琉克覺得他被抓住關進牢裏，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來，這期間也不會有有趣的事情發生，他懶得等了，所以就把他的名字寫上去了。

而易瑤身邊並沒有跟着死神，這證明她並沒有撿到任何一隻死神的筆記本，可即便她撿到了，她也只能看到她撿到的那個筆記本的擁有死神而已，並不能看到其他的死神。再者，人類歸還筆記本給死神之後，他關於死神和筆記本的記憶都會消失，也就是說，人類的大腦里不可能會有對這個世界上的死神的任何正確認知。

這就非常奇怪了，這個人類為什麼能看到他？為什麼不恐懼他？為什麼好像一早就知道了他是什麼東西的樣子？即便是一開始，他也只是懷疑，不敢確定，直到他跟進她家門，她轉過身來看着他，毫不避諱地跟他說話。

易瑤微微歪了歪頭，微笑着看着他，「如果你幫我一個忙，我就告訴你。」

雷姆盯着她，「你是在跟死神談條件嗎？」活了那麼久那麼久，雷姆從來不知道，這個世界上竟然會有這麼奇怪又大膽的人類，看到他居然真的完全不害怕，還敢談條件。

易瑤沒回答，轉身把今天的晚餐從袋子裏拿出來，是從超市裏買來的飯糰，因為放在冰箱裏，所以冰涼涼的，好在現在才夏末，天氣還不算冷，沒辦法，作為一個只會烤曲奇餅的廚房廢材，又急着確認雷姆還在不在，只好就這麼敷衍著吃了。

「雷姆，你一直蹲在那根電線桿上幹什麼呢？」易瑤問。

「我沒有告訴你我的名字，為什麼會知道我叫雷姆？」

「如果你幫我一個忙，我就告訴你。」易瑤露出吊人胃口的有些調皮的笑容。

她是成功的，雷姆確實很想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想讓我做什麼？」

「明天再告訴你。那麼，你這幾天一直蹲在那根電線桿上做什麼呢？」

「只是突然覺得人間界的黃昏很好看。」死神界太過荒蕪，幾乎沒有任何可稱之為美麗的東西存在，死神們沒事也不會在人間界逗留，他只是突然心血來潮而已，只是第一天是為了看黃昏天邊金雲紅霞翻滾的景色，第二天和第三天是因為易瑤給他的那點困惑。

易瑤看着這隻死神，看着他紫色的發，臉上紫色的線條和嘴唇，還有那雙像蛇眼一般的豎瞳，心想這是一隻很特別的死神呢，內心有着很多死神都沒有的溫柔，而且他非常冷靜聰明和敏銳，如果是其他死神，恐怕沒那麼容易察覺到那顆橘子的暗示。

「雷姆，你吃嗎？」易瑤舉起飯糰問他。

「死神是不需要吃東西的，我們的胃已經退化……不對，是進化了。」

「但是也可以吃東西不是嗎？不吃飯糰的話，吃橘子？很甜很多汁哦。」易瑤熱情地拿起一隻橘子伸向眼前的死神，而且還頑固的不收回手。她得承認，她還是有一些惡趣味的，喜歡調戲也喜歡讓對方難為情，對於自己喜歡的人……和死神。

死神黃色的豎瞳盯着她好一會兒，見她堅持得有些異常，終於伸出了手。他的手理所當然看起來也是白色的骨頭，乍一看倒是還挺像人類的手，但是比人類大，且手指和手指之間有膜相連，所以更像魚人的手。易瑤一手包不住的黃色橘子落在他的手心，像乒乓球一樣小。

看着掌心的小橘子，再看看已經低頭吃起了飯糰，看起來真的一點兒都不怕他的易瑤，奇怪的人類，死神忍不住又想到。

完全不懼怕傳說中的死神，易瑤就這麼在家裏有一隻死神的情況下，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第二天帶着那隻死神去了學校。

「我懷疑我們學校里有一個人類在使用死神的筆記本，但是我一直沒有看到有人身邊跟着死神，我想讓你做的事就是幫我確定一下，是我只能看到你這隻死神，還是學校里並沒有人在使用你們的筆記本。」

在發現雷姆存在的第二天，易瑤就開始有意識地在學校里走動，尤其是高三年段，因為死的人都是高三年級的，她認為使用者應該是高三生，她想要看看到底是誰在使用筆記本殺人。易瑤以為應該並不難找的，畢竟死神那麼顯眼，可是偏偏易瑤就是一直沒有看到，這讓她不禁懷疑，那些心臟猝死事件是不是真的只是意外，還是說在使用筆記本的人並不是學校里的學生，抑或者她並不能看到所有的死神，只是剛剛好能看到雷姆而已。

這是易瑤勾搭雷姆的最主要原因，即便她能做到當做不知道那些學生猝死不是意外而是謀殺，但是想到學校里藏着這麼一個殺人狂就覺得很危險，雖然這兩天她已經確認了目前心臟猝死的幾個學生都是平日裏在學校插科打諢欺軟怕硬有些無法無天的學生，用筆記本的人好像是在懲惡揚善，救受欺負者於水火之中，可是擁有這樣隨意掌控他人死活的，且幾乎絕對不會被人發現自己是殺人兇手的力量，已經動用了這種力量的人的本性一定會被改變。

就比如主角夜神月，原本只是一個嫉惡如仇充滿正義感的天才少年，因為撿到了琉克的筆記本就開始無節制的制裁全世界範圍內的罪犯，漸漸變成了幻想可以利用這個能力改變全世界控制全世界的神，甚至還產生了為了隱藏秘密連家人也可以殺掉的想法，這是多麼可怕罪惡的能力，根本沒有一個人類能夠不被它掌控。

現在這個在使用筆記本的人殺的人是壞學生，可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恐怕接下來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要死，連無辜者也不能倖免。易瑤倒也不是因為正義感而這樣做，她向來清楚自己能做到什麼，很清楚自己有多少斤兩，她並沒有能力與死神的筆記本相對抗，跑去跟警察說對方也不一定相信，而且萬一筆記所有者和夜神月一樣有個警局局長爸爸就完蛋了，一旦被對方發現自己竟然知道這個秘密，恐怕她也要被心臟猝死了。

只是她不得不防，至少必須知道那個殺手是誰，因為她覺得她很有可能也會被對方在筆記本上寫下名字。

「嗯？」雷姆看着易瑤。

「如果你幫我這個忙，我就告訴你那些為什麼的答案。」易瑤說。

死神是很少插手人間界的事情的，即便同一時期有兩個死神掉了筆記本，且同樣都被人類撿走使用了，他們在路上遇到的時候，兩隻死神一般情況下也不會告訴人類對面那個人也有筆記本的。他們多是看客，既不傷害，也不幫助，人類和死神本來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但是並不代表不可以。雷姆想要知道到底是為什麼，這個交易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易瑤帶着雷姆到了學校，剛剛走進校門，雷姆就看到很多人都在跟這個人類打招呼，從遠到近，從四面八方，男生女生都有，而她溫和的讓人感覺極其舒服的回應着。看來是個很受歡迎的人類呢。

「早啊，阿遙！」

「早啊，小香。」

「吶吶，阿遙，你聽說了嗎？」阪田香湊到易瑤身邊神秘兮兮地說，她跟易瑤是多年的朋友了，所以非常親近。她靠易瑤靠得那樣近，完全不知道也看不到易瑤身後跟着的那隻白色的死神。

「什麼？」

「那個啊，聽說藤田主任死了，說是在玩窒息遊戲的時候，不小心弄死自己的，真是太不光彩了，有點噁心呢。」阪田香說着露出很惡的表情。這位藤田主任是這所學校的教導主任，家裏有點錢，平日裏是個非常嚴肅相當嚴厲的人，經常會動手打學生，對女生倒是好點，但是曾經傳出過很不好聽的流言出來，結果那個女學生轉學了，他還是照樣在學校里工作著，學校里討厭他的學生非常多。

易瑤心臟咯噔了一下，下意識地瞥了雷姆一眼，對阪田香說：「你從哪裏聽來的？」

「短訊收到的啊，你看。」阪田香把手機拿出來，翻到短訊頁面，「很多人都收到短訊了，阿遙你趕緊重新買一個手機嘛，要錯過很多即時消息的。」

易瑤仔細看了看，把手機還給她，「禮拜天再去買。」

兩人結伴回班，一進班易瑤就聽到一陣鬨笑聲，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中島綾子身上，她以往總是垂著頭遮住臉的長發已經變短了，被剪得亂七八糟，簡直就像狗啃的。阪田香一看，也忍不住想要笑出來，被易瑤看了一眼，默默閉上嘴巴，抬手做了個拉上拉鏈的動作。

不需要特別去做，同學們一注意到易瑤來了，就把注意力從中島綾子身上轉了開，跟他們打了招呼，易瑤走到座位上坐下，鬼使神差地轉向中島綾子，正好看到她迅速從她身上轉開的眼睛。

也許……如果在使用筆記本的人真的在學校的話，可能會是像中島綾子這樣的，處於最底層受欺負的學生，又或者是處於比較中間層的？如果是受歡迎的人氣學生，那麼他不會這麼仇視那些給予別人不平等對待的人，因為他本身就是受到偏愛的對象。

易瑤搖搖頭，不要浪費腦細胞去想了，反正有雷姆在，這裏有沒有筆記本有沒有死神，雷姆很快就能知道的。

雷姆已經不在易瑤身後了，易瑤沉下心來，在課本空白頁寫寫畫畫，很快一隻死神模糊的輪廓就出現在了上面。

易瑤正畫得入迷，沒有注意到死神悄無聲息的回來了，講台上教師在講課，學生們認真聽課的聽課，發獃的發獃，桌底下偷偷傳短訊的傳短訊，沒有人注意到易瑤身後側，那個一下課學生來來往往的過道上，正站着一直白色的可怕的死神。

易瑤的畫技很好，尤其是臨摹技術，上輩子沒事她就愛看着手辦或者海報畫自己喜歡的漫畫角色，久而久之就算沒有看着那些，也能憑着記憶把人物的形象畫出來，雷姆是她很喜歡的漫畫角色之一，她當然也收藏了他的手辦，雷姆的身體結構複雜，畫的時候要畫好也要花費心思，因此也畫得比較慢，這樣一來，就顯得她畫得特別用心了。

雷姆原本有些好奇她在畫什麼畫得那麼認真，可是很快他就認出了她在畫的人竟然是自己，他看着她一筆一劃慢慢地在紙上畫着自己，從模糊到清晰，有一些細節連他自己都有些意外，原來自己那個部位是這個模樣啊！

雷姆很意外，作為一隻每天重複著無聊枯燥的日子的死神，心如止水才是正常的，可是這個人類讓他出現了很多以前沒有過的情緒，困惑、好奇、意外……她把他畫得很好，惟妙惟肖，可也正是因為這樣，才讓死神意外，為什麼能把他畫得那麼幾乎不差分毫？他和這個人類昨天才見面吧？

下課鈴聲響起，阪田香一下子從斜後方撲了過來，穿過了死神，雙手從後面按住易瑤的肩膀，「阿遙，你在幹嘛呢？我看你一直沒聽講，畫什麼呢？」

阪田香探頭想要看，可易瑤卻反應更迅速地把書合了起來，「是很重要的東西，我想自己收藏，所以不能給小香看到，抱歉。」她可不想因為一副死神圖鬧出什麼么蛾。

想跟易瑤做好朋友的人有那麼多，可只有阪田香突破重圍成為了易瑤的好友，可見這人很清楚易瑤的底線，什麼時候可以得寸進尺，什麼時候應該適可而止，見易瑤這麼直接地說了，阪田香嘟了嘟嘴，並沒有追着說要看，「好吧，那去洗手間嗎？」

「好。」易瑤把陪她去洗手間當做是一種補償了。

回來后，易瑤低頭小聲地問雷姆:「怎麼樣了，雷姆？」

「沒有。」雷姆說，「這個學校里沒有死神。」

所以說並不是她看不到，而是這裏沒有。易瑤眉頭皺了皺，這其實不是一個好消息，恐怖的潛在敵人不在學校，就意味着範圍又擴大了，依然是敵暗我明的讓人不安的狀態，雖然她不怕死，但是不代表不惜命，好不容易看到了這麼可愛的雷姆，要是哪一天莫名其妙被悄無聲息地弄死，多虧啊！

「我已經完成了約定，現在還輪到你完成約定了。」雷姆說。嗯，約定，他幫她確認學校里有沒有死神，她告訴他他疑惑的那些事。

此時上課鈴聲已經響起，易瑤說:「放學后告訴你。」

於是雷姆耐心地等待到了放學時間。

易瑤在讀書社社團里完成了半個小時的閱讀任務后拎着書包離開了學校，雷姆一直跟在他身邊，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死神跟着一個並沒有擁有死神的筆記本的人類；這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一個人類沒有觸碰到死神的筆記本卻看到了死神。

又是那黃昏時間，天邊金雲紫霞翻滾如浪，又是那美麗得讓人着迷的景色。

他們路過那根電線桿和樹樁，死神終於出聲:「現在可以說了嗎？」

「嗯，可以了。」易瑤說:「雷姆相信人類有轉世重生嗎？」

雷姆不明白地看着易瑤。

易瑤側頭看着他，黃昏的陽光下，她的眼睛透徹得像水晶，「我在我的前世見過你，我認識你，了解你，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