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一章(上)

29.第二十一章(上)

棲月一直沒回來,永安困了,酈清妍不敢讓她在暖閣睡,怕棲月回來怪罪自己照顧不周,讓拾葉小心抱了她,帶到碧紗櫥里,細心為她梳洗好,安置在自己床上睡下。永安要和酈清妍一起睡,被對方果斷地拒絕了。

敬王府的動靜雖然止了,酈清妍很擔心聆昐,怕她被吵的半夜起身吹著寒風,想要去斜陽閣看她,結果沒有去得成。一是永安一直抓著自己的手,不許她走開,說她在陌生的地方害怕,只有這樣陪著她才能睡得著。二是下人不讓,王府里正在肅清闖入者,所有人都不能隨處走動。酈清妍無法,只能守著永安。

一世仇敵正抱著自己的手腕,躺在自己床上毫無防備地沉睡,還想方設法要湊合自己和一代地獄魔王成親,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頭腦昏沉悶重的酈清妍不是很能想的清楚。也許一覺睡醒,就會發現今晚發生的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全都是夢。

酈清妍坐在床沿上,定定看著永安的睡顏,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不用恍若二字,本就隔世了。

手早就麻了,酈清妍怕吵醒她,一直沒抽出來。永安人小鬼大,古靈精怪,睡覺的時候倒是安安分分,不像聆昐那樣滿床亂翻。想起她睡前纏著自己,軟磨硬泡要聽前世發生的事,還說每晚她那溫柔漂亮英明神武的二皇兄都會給她講故事,她才睡得著。酈清妍被磨的無法,挑挑撿撿說了一些事情給她聽,拋開少兒不宜的,難以說通的,說起來鬧心的,也沒有幾件事能拿來講。

故事裡沒有提及聆暉的名字,通通用那個男人代替。酈清妍將一些記憶如同念書一樣平白地念出來,語氣沒有什麼起伏,也沒有什麼感情。

那個夢,已經讓她把一切都看透了。

結果永安聽得眼淚都要落下來,捏著小拳頭信誓旦旦地說,「姐姐你放心,這輩子我肯定不會再和你搶男人了。我雖然也喜歡二皇兄,但是這個喜歡不是那個喜歡,二皇兄一定是姐姐你的。」

酈清妍都不知是該感動還是無奈。

學著清婉一慣彈自己額頭的方式,輕輕在她額上彈了彈,沒用力氣,更像是指尖在她額頭上點了點,「婚嫁大事,不是一句話就能定下來的,中間還夾了親族門楣,我的身份原就配不上寧王,強嫁給他,不知要鬧出多少事情。再說,我活了那麼久,早不把這些事情放在心上,這一世,我只求一人過得順心順意,不那麼糟心就好。」

永安迷迷糊糊蹭著酈清妍的掌心,「一個人多孤單啊,姐姐不會一個人的,安兒會陪著你。」

酈清妍伸出沒被抓著的那隻手,輕輕摸著永安順滑的頭髮,「睡吧,乖孩子。」

直到這個時候,酈清妍才敢確認,這輩子,也許真的不一樣了。能不能活得好還得另說,至少永安不會讓自己活的不好,當然,前提是得讓她打消那個詭異到匪夷所思的念頭。

「她在你這裡倒是睡的乖。」

身後突然響起聲音,酈清妍一驚,轉身就要行禮,棲月一把給拉住了。「不必如此,以前怎樣,現在還怎樣。」

酈清妍哪裡敢!

怕吵醒永安,兩人走到外間說話。今夜特殊,外頭值夜伺候的丫頭還有好些,怕棲月嫌棄下人手藝不好,遣人拿了茶具來,酈清妍親自為棲月沏茶。本來想問是什麼人闖了進來,以至於忙的這樣晚,話語在肚子里繞了兩圈,沒敢說出來。

棲月看她戰戰兢兢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

「寧王殿下請用茶。」酈清妍雙手通透的白玉瓷茶盞,奉給棲月,一身的毛刺收斂的乾乾淨淨,如同貼身丫鬟一樣溫順乖巧。棲月想起上一次她請自己喝茶時說的是:「難得的好茶,可要飲一杯否?」語氣慵懶又隨意,像邀請摯友一般,一副你愛喝不喝的樣子,倒教人很是懷念。

棲月接過茶,也不急著喝,問了她一句,「身子恢復如何?」

「嗯?」酈清妍愣了一下,她不知道對方知曉自己為了救聆昐失血過多暈厥一事,也不知棲月為了救自己注血一事,現在突然這麼問起,以為說的是聆昐,便答,「恢復的很好,只是還吹不得風,要好生將養著。」

「吹不得風?」棲月皺眉,「那你還到處亂跑作甚?」

酈清妍納悶,聆昐吹不得冷風與我去哪兒有何干係?轉念又想,估計是在譴責自己沒有盡到醫者本分,不時時貼身照顧於她,萬一出了差池怎麼辦。乖乖答道,「哦,那我以後不亂跑了便是。」

棲月滿意點頭。

兩個人想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驢唇居然對上了馬嘴,實在難得。

酈清妍斟酌了一會兒,問出心中一直以來的一個疑惑,「殿下所碰之物都會燃燒焚盡,那您的母後生您的時候,為什麼沒事?」不僅沒事,後來還生了皇帝,永安。

棲月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這種異於常人的能力是在三歲后出現,你不知道?」

我當然不知道!酈清妍暗想,雖然是什麼極寒女子,可我又不像你,除了怕冷,根本不會碰什麼什麼結冰,如果不是姬無病執意要用血來醫治溫闌,我都不知道自己原來這般稀缺。

老老實實回答,「的確不知。」

棲月嘆了口氣,沒說話,一時間氣氛僵硬,有點冷場。

酈清妍想了想,沒話找話一般問道,「不知今夜是何人膽大包天,夜闖敬王府?」

棲月看她一眼,「你覺得會是誰?」

「……」酈清妍又不是神,上輩子根本沒人襲擊過敬王府,讓她往哪兒猜?況且這話問的也太不對了,一副懷疑自己和那幫人是同夥的意思。有些沒好氣道,「我怎麼可能知道。」

棲月笑了一聲,語氣又恢復嚴肅,還帶了兩分不屑,「自不量力的番邦,也不掂量自己的斤兩,膽敢挑戰天家權威。」聽棲月這口氣,想來是抓著了活口,嚴刑拷打過了,所以才忙的這樣晚。

番邦?

酈清妍的腦子轉起來,番邦之臣近年來是很順服的,現在皇帝正值壯年,又有輔政王輔佐,加上一個寧王,應該不會在這種時候來京中鬧事。輔政王威懾天下,向來沒人敢在他面前撒潑,來挑戰威嚴的更是沒有了。這群人如此興師動眾的來,飛蛾撲火衝進王府,製造起這樣大的混亂,怕不是只想單純挑戰一下慕容亭雲底線這麼簡單吧。

酈清妍心中隱隱有了答案,問棲月以確認心中所想,「不知是哪個番邦之國?」

「你一介女子,怎麼會對這個感興趣?重點不該放在為自己今夜的安然無恙高興么?」棲月繞過酈清妍的問題不答。

酈清妍垂下眼瞼,「想知道有誰會那樣蠢而已,在這個當口來惹事。」

棲月看著她,看不出什麼異樣來,張了張嘴,吐出一個答案,「小燕國。」

白降是齊國小皇子,齊國與燕國比鄰,這群人不僅要把人劫走,被捉住了還要嫁禍他國,聲勢浩大的來,弄成這個樣子,實在算不得聰明。若真要來帶回小皇子,大可趁白降出門時敲暈了帶走,偏用了這麼蠢笨的方式,不知白降心中會作何感想。

「在想什麼,說來聽聽。」棲月靠在椅子里,一隻手撐著下顎,另一隻手的手指敲著扶手,慣常的閑適模樣,卻目光如炬。幾乎要從沉默的酈清妍臉上看出一朵花來。

「在想長公主今夜歇在我這裡,明日該弄什麼早膳給她吃。」酈清妍很認真地回答。

棲月手一錯,下巴滑下去,差點砸在椅子上。原以為她在想事態發展,或是這件事對兩國關係的影響,最不濟也該想想自己會怎麼處理,結果……有些尷尬地咳了兩聲,「隨便弄就行,她早膳向來進的不多。」

「殿下可大致告訴我長公主喜歡的吃食,讓人預備著,不至於吃不慣。」

棲月想了想,「一杯牛乳酪,一枚煎蛋,兩片麥麵包,一份玉子燒,一小碟乾果碎,還有各色水果混合起來的叫什麼……沙臘?她自己經常這麼吃,想來都是喜歡的罷。」

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這麼多樣還叫進的不多?酈清妍咂咂嘴,有些感慨,猜測這摸約是她那個世界的早膳食譜。梳理了一番,其他的倒是很易做,不過其中有一樣很陌生,問出來,「不知殿下所說的麥麵包是何物?」

「是永安的點子,像糕點又像饅頭,只得她宮裡的廚子會做,你不用弄這個。」

酈清妍點頭,看了看窗戶,「夜色太深,想來殿下睏乏。殿下不宜在後院久留,我遣人送您去前院歇息吧。」

「歇不歇的無妨,反正天也快亮了,你陪我說會兒話罷。」

看著外頭還烏漆嘛黑一點要天亮的趨勢都沒有,酈清妍內心重重嘆了一口氣,為自己默哀一瞬,努力忽略悶重得快要砸在地上的腦袋,調整了幾下臉上快要僵硬的肉,強撐著揚起得體的笑來,「殿下想聊什麼?殿下可餓了,我讓下人做些吃得來。」顧左右而言他,「也不知長公主殿下能否睡得安穩。」

「她性子古怪,少與人親近,倒是和你相處的挺好。來前聽下人說,你同她聊的甚歡,聊了些什麼?」棲月不想讓對方睡覺的時候,才不會管你頭疼不頭疼,是不是困到極致,就是要死了也得陪他聊歡暢了再咽氣。

酈清妍覺得既心塞又心累。

「也沒有什麼,長公主殿下要聽故事,我便給她講了幾個故事。」

「說來聽聽,我也想聽。」

「講與長公主殿下的,殿下許不愛聽吧。」酈清妍嘴角微搐道。

「拿不準,我每晚給她念話本,覺著有些故事還是不錯的,未必就不愛聽你講的。」

「……」

寧王殿下你今晚就不準備放過我了是不是!酈清妍磨牙。

和永安說的那些哪裡能拿出來順便講,要是亂謅一通,到時與永安的口供對不上,欺騙乃大罪,酈清妍這輩子估計也就到頭了。正在醞釀著要怎麼把話圓過去才好,棲月突然笑了起來,笑的對方莫名其妙的。

「瞧你如臨大敵的模樣,是想不起來具體講了些什麼?罷了,我自去問永安好了。」酈清妍一口氣松到一半,棲月又道,「你給我講和永安那個不一樣的吧。」

酈清妍都要哭了。

棲月見把人逗的差不多了,才施施然開口道,「我不喜歡你冷冰冰的樣子,是哭是笑,總要帶一點才好,活的如此隱忍,有什麼意思。」

所以你一直在捉弄我,想我露出更多的表情來?酈清妍帶著如是疑惑看他。

棲月又笑起來,「我只是喜歡折騰人而已,並非特指。」

聽他這樣說,酈清妍的心反倒定下來,「謝殿下抬愛。」能留著命被他捉弄,而非直接殺死,算不算得上是一大幸事?

「你自去歇吧,我去找敬王談事情。」

酈清妍站起來行禮,「恭送寧王殿下。」

白降是被人從溫軟舒適的床鋪里直接揪起來的,失了武功,身體又未恢復完好,他的警覺性不比從前,一直迷迷糊糊的,直到被人扛著在寒風中大吸了幾口冷氣,才完全清醒。

「你們是什麼人!」被扛在對方肩上,頭朝下不住顛簸,白降難受的直想吐。仔細回想著,確定自己在皇城之中沒有仇敵,不至於有人會這樣興師動眾來捉拿自己。白降猜不出對方的身份。

「殿下莫驚,我們是王後娘娘的人。」旁邊有人回話,快速的前行讓其聲音被寒風割接成好幾段。

「焚禪?放我下來!我不回去!」白降聽完焚禪的話就開始掙扎。扛著他的秦茂死死鉗制住他的腿,不讓他從肩膀上跳下來。「殿下,王後娘娘讓小的們務必在元宵節前帶您回去。要怪也只能怪您自己,出來了這麼多年,連信也不給娘娘寫一封,怪不得娘娘出此下策。」

「搞出這麼大陣仗就只為了衝進來抓我,出此下策的是你們不是母后吧?」這麼一群愚蠢之至的人,白降都不想承認自己認識他們。

「小的們久等殿下,也不見殿下出府,只能這樣了。」焚禪回答的挺委屈的。

「本殿命令你放我下去!」白降仍舊掙扎,沒了功夫,哪裡還有力氣逃脫。

秦茂根本不聽,「殿下虛弱至此,如何還要平白傷到自己,小的是不會放開您的。殿下喜歡那小姐的事,已為皇後娘娘知曉了,只要殿下乖乖回去,娘娘同意馬上派人來提親。」

「這不是提不提親的問題,她現在傷的重,你們就不能讓我陪著她等到傷好么?」

「不能。」眾人齊刷刷乾巴巴地回答。

白降鬱卒的胸口悶痛。

有焚禪和秦茂在,大家很迅速的甩掉了跟隨而來的尾巴。眾人還沒來得及高興成功帶走小皇子,剛出皇城,準備進入一處茂密森林與同行而來的人匯合,就被前方立在樹梢的男人逼得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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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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