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章(上)

27.第二十章(上)

「七小姐想說什麼?」白降有些緊張,嘴抿的緊緊的,顯出一絲蒼白。

「我見著聆昐的時候,她的傷很嚇人,這還是你為傷口處理后的模樣,難以想象你撿著她時情景有多麼可怕。可你臨危不亂,能夠冷靜地為她止血,毀了一身武功也要護住她的心脈。做了她的小廝后,更是擔心她因為身上傷痕而神思鬱結,日日尋了有趣的東西送到碧紗櫥里。」酈清妍在火盆邊烤著自己冰涼的手,聲音不急不緩的,「尋常葯童不可能有這樣強大的心性,白降,你為聆昐廢了那麼多心思,難道只是為了一個貼身小廝的位置?」

「原來七小姐已經知道了啊?」白降垂下眸子,有些泄氣。

「你若是繼續如此,過不多久,不止我,怕是整個王府都會知道你喜歡聆昐,不,在他們眼中這不叫喜歡,叫肖想。奴才肖想主子,是為大不敬,到那時別說聆昐這裡,就是偌大的敬王府,也是再容你不下的。」

「我只是,捨不得她,她的傷還未好,若我不在她身邊,該有多孤單枯燥。我也害怕沒有那些小玩意混著打發時間,她會胡思亂想,傷了自己。」白降的聲音輕輕的,很溫柔,彷彿聆昐就在他面前,說話的語氣重了,會嚇跑她一樣。「所以總想著能多陪陪她就好,至少要等她的傷口復原。」

「那也不能只是這樣,你有下一步的打算沒有?」

白降搖頭,「一想到要離開她,就難過,能這樣陪著她,我已經很滿足了。」

酈清妍覺得頭疼,這個白降怎麼這麼不上進?

「這樣陪著她?你能這樣陪著她到幾時?若她有了中意之人,定了親事,成親之後,你還能繼續這樣陪著她?白降,莫要到了事態不可挽回時才開始想解決辦法,一旦來不及,可是要懊悔終身的。」

「我不會讓她嫁給別人的!」白降一臉堅定,「我自有法子讓她嫁不成別人。」

自有法子……難不成要和聆昐生米做熟飯?酈清妍一瞬間就想歪了,忙將腦子裡一堆烏七八糟的想法抹到一邊。「我只是見你這幾日太殷勤些了,劉側妃娘娘本就對你不滿,要是再讓人捉住把柄,她會有無數辦法讓你離開聆昐。如果你心中已有想法,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吧。」

白降笑起來,「多謝七小姐。」

「以後我每三天給你一滴血,雖不知能否恢復你的體質,鞏固根底也是不錯的,就當是對你救聆昐的感謝吧。」

白降知道酈清妍身體特異,一旦失血過多,後果比常人要嚴重百倍,斷然拒絕。酈清妍不依,一通你不答應我我就在聆昐面前說你壞話的威逼利誘,說得白降哭笑不得,只能接受。

層樓疊榭,碧瓦朱甍的瑤華宮儀元殿里,一張大的驚人的紫檀木浮雕七尾鳳凰的大圓床上,安安靜靜地坐著小永安。永安裹著一條深紫色綉百蝶穿花的毛絨大毯子,懷裡抱了一個蓬鬆厚軟的圓形靠枕,正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眸子,聚精會神地聽斜靠坐在床頭的慕容棲月念書。

念的是白石棠新出的話本,講一個不受父王母妃寵愛的公主和一個世家公子之間的因緣邂逅,一路磕磕碰碰,而後知曉彼此心意,公主下嫁,最終在一起幸福美滿生活的故事。

類似這樣的話本子,棲月不知給永安念過多少本了,故事情節說來說去也就那些,永安卻總是聽的津津有味,有時候念到煽情處,還能落兩滴眼淚下來。永安對話本子有著超乎常人的執著,她永遠知道市面上哪位大家又新出了書,勒令小雪或大雪去買來,放在床頭,等著棲月忙完了一天的公務來看她的時候,念給她聽。幾年如一日,永安從來不膩,對這個習慣抱著永不枯竭的興趣,並美其名曰:睡前故事。

因為寵溺成了習慣,縱然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接下來的故事情節的棲月,任勞任怨地當著永安的御用說書人。不過這個御用說書人偶爾也會因為外出辦事,換成小曒來當,只要是他倆中的一個,永安從不介意到底是誰念。

永安和棲月,小曒是同父同母的三兄妹,先帝仙逝時,永安只得兩歲,母妃傷心過度跟著先帝去了,棲月和小曒看著這個又軟又糯連路都走不穩,把兩個哥哥當成了自己的天的肉糰子,決定好好守護她,讓她快樂長大。然後就又當爹又當媽地拉扯了永安六年。

那時棲月十九歲,小曒十五歲,都沒有娶親成家,哪裡知道該怎麼養小孩兒,只一昧的寵,寵到宮中盛傳一句話,寧可得罪殺人不眨眼的寧王,也不要得罪他的心頭肉永安長公主。

今夜永安精神很好,棲月把一整本都念完了,她還沒有睡意,意猶未盡地同棲月說起書中情節。「二皇兄,如果書里的公主是安兒,你會同意安兒嫁給他么?」

棲月想了想,書里的男人為了公主拋棄舊愛,實在算不得什麼好人,但是永安似乎很滿意這個故事,就選了個折中的回答,「這樣的事,關乎到安兒的終身幸福,我會和你三哥好好商議,好好考慮的。而且,安兒不是有我和你三哥寵愛你么,不像書里的公主受盡欺負,誰敢欺負你,我滅他九族。」

永安咯咯的笑,「二皇兄總是這麼暴力,天天把殺人掛在嘴邊,以後會娶不到皇妃的。」想了想,「不對,二皇兄都這麼老了,已經娶不到皇妃了。」一頭倒在大床上,頗為憂心,「怎麼辦,皇兄要孤苦伶仃一輩子,愁死安兒了。」

棲月一巴掌糊在她頭上,「孤苦伶仃一詞不是這麼用的。而且,都說了多少次了,我對女人不感興趣,你的腦袋能多想想有用的東西么?」

永安一下子坐起來,「對女人不感興趣,那就是對男人感興趣嘍?這樣太好了,安兒一點也不介意皇兄的王妃是男子的!」

「我介意!」棲月簡直無可奈何,永安越來越大,其他地方沒什麼長進,一顆心全撲在怎麼給自己找王妃,以及怎麼溜出宮玩上了。「好了,天色已晚,你該睡覺了,不然明日又叫不起來。」棲月給她蓋上被子,起身離開。

永安一下子捉住他長長的衣角,「二皇兄一會兒是回華陽宮歇覺,還是出宮辦事?」

「出宮見個人。」棲月拉了拉衣裳,結果永安拽的死緊,硬是沒能把衣角從她手裡抽出來。

「是上次那個為了救昐姐姐病倒的酈七小姐么?」

棲月頓了頓,「是。」

永安笑起來,特別陰險,「二皇兄喜歡她?」

棲月扶額,「去見她就是喜歡么?不許胡鬧了,快睡覺。」

永安不依不饒,「以前二皇兄幾年也不會出宮一趟,這個月三天兩頭就往外面跑,驚蟄已經全部告訴我了,二皇兄每次出去,十有八/九是去見那個酈七小姐的,不是喜歡還能是什麼?」

「真的不是喜歡,她對我有用而已。」棲月知道這小不點一想歪後果會很嚴重,耐心和她解釋。

「是因為她能讓皇兄摸起來不那麼燙?」永安歪著腦袋問。

「嗯,算是吧。」棲月納悶,今夜永安的手勁怎麼這麼大。

「皇兄帶上安兒一起去好不好?」永安說的可憐兮兮的,「哥哥們都不讓安兒亂跑,安兒一個人在大大的宮殿里好害怕,這裡又黑,又空,皇兄帶著安兒一起出去玩一次好不好?」

「不行。」棲月早就免疫了她這種撒嬌方式,斬釘截鐵的拒絕。

永安調整了一下眼眶裡的眼淚分量,換了一個聲調,「小暑說昐姐姐傷的很嚴重,就要死掉了,皇兄能帶我去看一眼么?你只忙你的,安兒看一眼昐姐姐就讓小雪送我回來,保證絕對不亂跑。」

「要去看望也不是深夜,改天帶你去拜訪。」棲月見時辰委實不早,再磨蹭下去要影響永安的睡眠了,使了個巧勁,把衣裳從永安的爪子里扯出來。「乖乖睡覺,不然以後再不給你念書。」擱下一句沒有什麼震懾力的話,大步走出儀元殿。

永安從床上跳起來,跟在棲月身後跑出來,光著腳,身上只有一件單衣,嚇得殿外正打瞌睡的值夜宮女立時清醒了,撈起衣裳就撲過去,「長公主殿下,快穿上衣裳!」

永安根本不聽,直接跑了出去。殿外冷如冰窖,寒風陣陣,和殿內的溫暖如春簡直是兩個世界。永安抱著胳膊,到處找棲月。「二皇兄,不要走!」

棲月的速度不是八歲的永安能夠跟上的,此番跑出來,哪裡還能找到人影。

永安突然特別委屈,啞著嗓子哭起來,「皇兄不要安兒了!嗚嗚……安兒好可憐……皇兄不疼安兒了……」哭的撕心裂肺的,小小的身子被寒風激的縮成一團,蜷在宮殿巨大的屋檐下,好不可憐。

一群宮女圍上來,不能讓她凍著,忙著要用厚厚的狐裘把她裹起來,結果永安死命掙扎,怎麼也不肯穿衣裳,大叫著,「反正皇兄也不管我了,生病了又怎樣?」

屋頂上的棲月徹底投降了,一躍而下,落在永安面前,圍著永安的宮女忙散開至一旁。棲月伸出胳膊,把她摟進自己的懷裡,接了一旁宮女遞上的帕子,一邊幫她擦哭的髒兮兮的小臉,一邊嘆氣道,「就那麼想跟著我出去?」

「嗯。」永安哽咽著點頭。

「那至少也得穿的暖和些吧。」

「二皇兄同意了?」永安仔細看著他的表情,破涕為笑,「安兒馬上回來!」

抱著永安往皇宮外飛的棲月,內心進行著深刻的檢討,是不是真的太寵永安些了?小曒說了多次,自己回回充耳不聞,終於,自食惡果了。

「見了她不許亂說話,不許說你的身份,她不知我身份,你也不許說出來,乖乖待在我身邊,可記下了?」棲月叮囑永安。懷裡摟著自己的小不點乖巧點頭,棲月知道這句話說了當沒說,因為這傢伙面上答應的好好的,其實根本不會聽。

暗處的侍從緊緊跟隨,二十四暗衛出動了八個,全方位保護著永安,雖然被半夜從溫暖的被窩踹起來的幾個人都知道,有主人在,他們連亮相的機會都沒有。

酈清妍還沒睡,晚上一直在浣花草堂和姬無病討論溫闌下一階段用藥的次序和分量,研究的晚了,這個點才乘車回落晚居。甫一下車,抬頭就看見月立在落晚居最高的閣樓屋頂上,懷裡抱了個圓鼓鼓的東西,正目不轉睛盯著自己。酈清妍忙扭頭看身邊跟著的下人,大家都低眉垂首,沒有人看見屋頂上的人。再抬頭看時,月又不見了。

酈清妍眨眨眼,以為是自己太累了,導致眼前有幻影。

綠荑和丹椒在前頭打著燈籠,拾葉弄香一左一右扶著酈清妍,讓她注意著腳下,卷珠,菱格,紫芸等人在後面捧了東西跟著。不知何時起,酈清妍在敬王府里走動,也是烏泱泱的一堆人護擁著了。

下了車沒走幾步,前院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接著是敲鑼打鼓的聲音,有人大聲喊著,「走水啦!快救火!」很是混亂的樣子。

酈清妍抬眼去看,前院方向大概是世子聆晰所居倚竹苑的方位,爆發出衝天的火光,周圍的應該是淋了油,導致火光瞬間擴散開去,越燒越烈。與此同時,無數黑影躍進敬王府,直往中院內院而來。

有刺客。

正拉著馬車準備把車停到馬房去的小暑扔了繩子就走到酈清妍身邊來,小小的身子,和酈清妍差不多高,這樣護犢子一般擋在她身前,莫名的有點滑稽。酈清妍這樣覺得,那群丫頭也是這個感想,忍不住去拉小暑,「你和小姐待在一處,別反而傷著了自己。」

小暑的嘴角抽了抽,想說點什麼卻沒說得出來,最後選擇和酈清妍站在同一排,差不多一手之隔,時刻準備著,一旦有危險,立馬拎起酈清妍就走。

酈清妍站在原地,有眾多下人護著,而且那群人的目標似乎並不是落晚居,所以她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專心觀察局勢。

繼大群黑衣人從王府外闖進來,王府各個藏在暗處的侍從護衛紛紛現身,頓時一片混戰。那群黑衣人身手不凡,訓練有素,哪裡是普通家丁能夠擋下的,正殺的勢頭漸起,不知從各處突然又冒出一群人來。新加入戰局的人也是一身黑衣,不過沒有蒙面。如同暗夜鬼魅,黑鴉過境一般,動作敏捷到不可思議,個個是絕頂高手,或者說個個是絕頂殺手,招招致命,毫不拖泥帶水。

酈清妍抱著暖手爐,仰頭看著半空中黑影飛來飛去,一片刀光劍影,間或有人掉下來,都離落晚居很遠。最後出來的這些人,應該就是十二禤閣留在敬王府里保護溫闌的吧,酈清妍想,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大組織,殺人殺的這樣乾淨利落。若今夜情況調轉,是這群人殺進來,自己哪還有機會在這裡觀戰,估計人頭早就落地了。

戰局混亂,酈清妍看的不清楚,覺得那群人肯定是殺不進落晚居的,毫不擔憂地轉身走進院子。頭頂有異動,抬頭一看,居然是月正從上半空飄過,手一揚,扔了個圓乎乎的東西下來。

「接著。」酈清妍聽到他這樣說。

看見那東西的體型,酈清妍已經伸出去的手生生縮了回來。小暑不想在酈清妍面前暴露,想當然覺得隱秘處的暗衛肯定會出手接住永安。暗衛則滿以為就算酈清妍不接,小暑也會接一接,然後全都沒有現身出手。

永安就這樣咚一聲砸進了厚厚的雪裡。

棲月,暗衛,小暑:「……」

「疼疼疼!」永安在雪堆里掙扎,還好因為穿的多,雪又厚,沒有直接摔暈過去。「二皇兄!你果然不疼愛安兒了!」永安帶著哭腔大聲控訴。

棲月扶額,來的路上明明千叮呤萬囑咐,讓她別暴露身份,這一嗓子,聾子也知道她是長公主殿下了。惦記著前方戰局,說了一句,「好好待在這裡等我回來。」身影一閃,眨眼功夫就不見了人影。

一群正綳著神經提防刺客的下人被這一出弄的目瞪口呆,還是拾葉最先回過神,跑到雪堆里把永安撈了起來,拍凈她身上的雪,讓丹椒舉著燈籠,檢查是否受了傷。這一細看,大嗓門的拾葉直接哎呦喂了一聲,「這是誰家的孩子,長得這樣好看,這樣可人疼!」

永安驕傲地揚起下巴,「皇家的孩子。」

酈清妍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一世和永安的初遇會是以這種方式,更不會想到那個傾世的美男子就是前世今生俱讓人聞風喪膽的大魔頭寧王。自己曾經很長一段時間認為他的身份是男寵,為他知道卻沒有被活活凌遲,這是多麼神奇又懸疑的一件事情。恨不得不在現場的酈清妍強壓下心頭各種滋味,走出人群,率先跪下,「定國公府七女酈清妍,參見曦長公主。」

曦是永安的封號,是當今皇帝慕容曒打破公主出嫁才擬封號的祖制,在她五歲生辰禮上定下,而後昭告天下的,代表了無上的寵愛和尊貴。

酈清妍一跪,大群的侍從丫頭也跟著跪下,口呼,「長公主金安,千歲千歲千千歲!」

永安拽了拽因為掙扎而凌亂的衣襟,走到酈清妍面前,把她拉了起來,又對下人道了句,「免禮,都起來吧。」之後一直拉住酈清妍的手不放,因為比對方矮的緣故,只能半仰著頭盯著她的臉看。

永安稚嫩卻清澈的眼睛帶著非常仔細的考量,彷彿要把酈清妍的每一根頭髮絲都細緻地檢查一遍,好像在確認什麼一樣,把對方看的膽戰心驚。

酈清妍背後冷汗直冒,心中驚濤駭浪,難道永安和自己一樣,也……

「二皇兄眼光不錯,你果然很好看。」永安掃視完酈清妍,做出如此評價。

酈清妍:「?」

「準備何時和我二皇兄成親?」永安端著長公主的儀容,捏著一把快嫩出水來的聲音問。

「啊?」

永安拍拍她的手,小小的人兒做出一副大人模樣,安慰道,「你放心,有我和皇帝哥哥在,二皇兄絕不會欺負你。」

酈清妍完全懵了。這都是哪兒跟哪兒?

「前年定是趕不及了,莫不在元宵節把親定了吧,開春三月正式成親,想一想,能在漫天桃花之中嫁與心上人,真是此生無憾。」永安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無法自拔。

「公主,您可能誤會了什麼。」酈清妍把她從幻想鄉里拉出來,十分疑惑地問,「公主為何要民女與寧王殿下成親?」

「你不是喜歡二皇兄么?」永安詫異。

「民女何時喜歡過寧王殿下?」酈清妍更詫異。

「啊!」永安小手一拍腦門,很是懊惱,「原來你還不喜歡我二皇兄啊。」轉念一想又十分不解,「你為什麼不喜歡他?」

酈清妍強行保持清醒,不被對方稀里糊塗的邏輯繞暈,反問,「我為何要喜歡他?」

「二皇兄他生的好看,也很有錢有地位,不該是女子最佳的擇偶對象么?」

酈清妍實在沒忍住,無力扶額,連敬語也忘了,「這些都是誰告訴你的?」

「話本子里說的啊,全都是這樣的。」永安眨巴著眼睛,「太傅們說了,書中有萬千道理,難道書中說的是錯的么?」

如果聆昐在,肯定要感慨一句:又是一個被話本子毒荼了的孩子啊……

酈清妍還要再講,身後的弄香非常小心地提醒了一句,「小姐,此處風大,夜又深了,小姐與長公主交談甚歡,何不請長公主到屋裡,在繼續詳談?」

「到屋裡等你皇兄不打緊吧?」酈清妍問永安。永安吸了吸鼻子,點點頭。

酈清妍嘆了口氣,「長公主這邊請。」永安的手勁很大,抓著酈清妍的手不肯放,掙脫了幾次也沒能成功,只得任由她抓著,帶她進了落晚居主廳。

溫闌今夜並不在王府,酈清妍早起時就不在了,問了問丫頭,說寶相寺雲遊在外的方丈回來了,王妃與他交好,止不住與他一敘的念頭,一大早就去了寶相寺。敘了一天也沒回來,估計和以前一樣,待的天色晚了,就直接歇在了寺里。

小永安坐在主位,兩條腿夠不到地面,一前一後甩來甩去好不歡快。溫闌屋子裡向來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很多,永安來過幾次,次次屋內的陳設都不一樣,不由轉著眼珠子到處打量,越發顯得她活潑好動。不過酈清妍帶著人一出現,她就止了動作,端端正正坐在位置上,端的是儀容得體落落大方的長公主殿下,一點孩子氣性也瞧不出來。

酈清妍是去廚房讓丫頭婆子們做吃的去了,前世吃了永安多少暗虧,她一點也不想再次惹的這個小魔頭不開心,不然依她睚眥必報的性格,這一世也要弄死自己怎麼辦?所以,萬事皆可不提,哄她高興再說。

端了一疊椰蓉榛子酥遞到永安面前,酈清妍笑的溫柔又和藹,「長公主殿下請用。」

永安接過去,捏起一塊糕點細細看了半天,酈清妍以為她在擔心有沒有毒,自己拿起一塊吃了,「剛剛做出來的,很是美味,長公主殿下不嘗一嘗么?」

永安小心地聞了聞,把糕點放回碟子里,「我吃不得榛子,吃了會喘不上來氣的。」也沒有生氣,把碟子擱在桌子上,「不知者無罪,想來你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做了來,可有藕粉桂花糖糕或者花生乳酪?若有就拿來一些,我喜歡吃那個。」

酈清妍有點呆,永安不是最喜歡吃榛子酥,反而吃不得花生的么?而且,除了甜茶,永安是很討厭軟糯的甜食的。仔細想了想,確認自己沒有記錯,不由將心底疑惑說出來,「長公主以前不是最愛吃這個的么?」

永安頓了頓,「生過一場病,之前喜歡的都不喜歡了。」

酈清妍又是一陣警鈴大作。

「許是病中照顧的不好,留下什麼病根了吧。」永安笑的和氣,「不過王府前院鬧得那麼厲害,你不害怕么?」

「王府戒備森嚴,暗衛頗多,就算殺進來了,後院有更多武藝更高強的侍衛,敬王府府兵也要到了。何況還有寧王殿下在,實在無需杞人憂天,慌張只會添亂,還不如好好吃好好睡。長公主殿下說對是不對?」酈清妍端起茶喝,沖淡嘴裡榛子的味道。

永安聽了,沉默了一瞬,看著酈清妍的眼睛又變得仔細起來,這樣來來回回看了她好幾遍,發現對方依舊落落大方喝著茶,一點也不害怕,看著自己的眼睛與其說是恭敬,不如說是看著小孩子的那種寵溺和慈愛。她沒有生養過孩子,不該有這樣溫柔的目光才對,有也應該是喜歡多些,而不是這種帶著放任加上一點點擔憂的模樣。

「金菊加枸杞和山楂,最後兌冰糖泡出來的甜茶,可是長公主殿下愛喝的么?」酈清妍見永安不動那盞茶,問了一句。若是連這個也不愛喝,酈清妍都要懷疑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永安了。

永安定定地看著對方,突然道,「你是不是認識以前的我?或者你以前認識我?還是說,你是重生而來的,帶著前世的記憶,認識的是前世的我?」

酈清妍聽到最後一句,一杯滾燙的熱茶直接灌進了衣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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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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