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十九章(下)

26.第十九章(下)

酈清妍等聆晰走了,才向慕容亭雲行禮,「多謝王爺。」

「是逆子無禮,還好本王恰巧經過。可曾受傷?」

「無妨。」酈清妍搖搖頭,覺得慕容亭雲對自己的關心似乎有些過頭了,即使是因為自己有法子治好溫闌,也太維護些了。難得能和他獨處,便把心中一些話醞釀一番說了出來。「此話原不該我說,但經歷今日一事,方覺之前在下人口中聽到的世子無跡之類傳言不假,世子在府中尚且如此,外頭不知是何行徑,王爺該多留心些了。」

連府中的人都對聆晰頗有微詞了?慕容亭雲皺了皺眉,「是本王疏於管教。」

「王爺地位非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需明白樹大招風的道理,權力越大,越是您在明敵在暗,稍有不慎就被抓住把柄。像世子這樣顯眼的人物,更是備受關注,王爺實在應該多多當心才是。」

聆晰走後,酈清妍和慕容亭雲並沒有在原地站著說話,而是並肩往落晚居緩緩走著,兩個丫頭落後七八步跟在後面。聽到酈清妍說這樣的話,慕容亭雲腳步頓了頓,有些不敢相信這會是酈清妍這樣的人說得出來的話,「你是讓我提防誰,還是除掉誰?」

「該提防誰,該除掉誰,無需小女多嘴,王爺聰明絕頂,細細一想自然明朗。」酈清妍緩緩道,「王爺在朝中一支獨大多年,樹敵已非一兩人,懼憚者多,想除去王爺的人更多。礙了誰的利益,逼到絕境就會反抗,若是多年布置暗招,更讓人防不勝防,王爺有自信能將這些危機全部化解嗎?」

「化解得了如何,化解不了又如何?」

「事前防微杜漸,事後斬草除根,永絕後患。」酈清妍如斯說道。

慕容亭雲扭過頭看她,「聰明是件好事,自作聰明可就不是了。」

酈清妍輕輕一笑,「好心提醒這種事,從來沒有聰明與自作聰明之分。小女也不過是因為世子行徑失禮,有感而發。防患於未然總是好的,王爺能力通天,自然不用將那些草芥放在心上,只是王爺之上不是還有一個人么?若他也開始忌憚王爺,王爺還能如現在這樣,做事得心應手么?」

「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本王以前沒瞧出來,你膽子倒是很大。」

「膽子一物,養一養就有了,王爺實在無需吃驚意外。」

「昐兒以前對你萬事忍耐的性子可是頗為嫌棄,連本王都聽到她抱怨過一兩回。本王倒不知,向來平和的定國公府酈七小姐,昐兒口中懦弱心慈又總是以事不關己的態度處世的你,也是說得出斬草除根之類狠絕的話的人。」

「小女從來不是良善之輩,王爺說小女心慈,委實抬舉了。」

「本王突然覺得可惜,你不是男子,不然定要將你收入麾下,為本王出謀劃策。」一番試探完畢,慕容亭雲負手而立,頗有興緻地看著眼前堪稱嬌病弱小的酈清妍。

「妍兒只是女子,弱不禁風的小女子。」酈清妍也看他,不再避著他的眼睛,冰凌一樣的眼珠子,加上兩分氣勢,與慕容亭雲記憶里年輕時的溫闌何其相似。

難怪闌兒會選中她,慕容亭雲心中暗嘆。

「你提醒的對,的確應該當心。不過你說錯了一樣,敬王府能讓人忌憚至此,不是因為本王,而是闌兒。」

「王妃娘娘?」酈清妍驚訝,「娘娘性格溫婉寬容,與世無爭,為何要懼憚於她?」

慕容亭雲噙著笑,「你可聽說過十二禤閣?」

酈清妍自然知道!聞名天下的殺手情報組織,羅網一般遍布各國各個階層,號稱只要你出得起價錢,就沒有弄不到的消息,沒有殺不死的人。酈清妍知曉這個組織是因為聆暉,作為敬王,朝堂之上他在明;還有一個寧王在暗,可謂皇帝的左右手,兩人聯合,殺伐天下,無人能夠匹敵。而十二禤閣,便是讓寧王所向披靡的武器。

因為十二禤閣,沒有人不忌憚寧王的,聆暉自然也是。聆暉偶爾會和酈清妍說起寧王那些兇殘暴虐的事迹,導致她對這個組織和寧王此人都沒有什麼好印象。只是,這個組織和溫闌有什麼關係?

「略有耳聞,不過與王妃娘娘有何干係?」

「闌兒是十二禤閣的閣主。」慕容亭雲言簡意賅。

酈清妍驚的說不出話來。

她突然想起前世皇帝拿馬煓當棋子,要褫奪慕容亭雲輔政王殊榮一事,之前就一直懷疑是否皇帝與慕容亭雲達成了什麼交易,才讓這件事以莫名其妙的方式結束。此番看來,居然是把十二禤閣讓出去了!

「你別看她現在寬宏大度,對每個人都慈愛有加的樣子,年輕時完全不是這樣的。闌兒從十三歲起就統領三十六星宿的一切事務,曾經也是狠角兒,不過這兩年因為身體緣故,大部分事情都讓下手去做了。」慕容亭雲說起溫闌的時候,會變得格外柔和眷戀,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我能坐上敬王之位,在輔政王一職上穩坐這麼些年,她是佔了大半功勞的。」

難怪溫漠那人在介紹自己時,總愛加一個江南溫家,酈清妍知溫家富可敵國財富滔天,卻不曾想到,溫家之所以那般富貴,是因為有十二禤閣坐鎮。

「這樣一件利刃在手,旁人怕是不止忌憚,還有想據為己有的念頭吧。」酈清妍穩了穩心神說。

「想要搶走,也得能有駕馭得了的本事才行。」慕容亭雲顯然不信有人有那個能力把這殺人大刀搶走,自不量力的人不僅用不好,還會把自己折進去。

「若是王爺親自拱手相讓呢?」

「嗯?」

「要將忌憚之物收為己有,聰明人自然會想到萬全的辦法,讓十二禤閣上下全部重新認主,譬如娘娘或是王爺您親自下令易主,那些人豈敢不聽?」

「本王不覺得有人有那個本事讓本王妥協,接受這樣的交易。」

「是人皆有軟肋,被人抓住了,就再動彈不得。王爺,難道您沒有么?」

慕容亭雲用一種看著陌生人的表情看著酈清妍,「你今日,是有備而來,提醒本王的?」

「小女不敢。」酈清妍行了一禮,見該說的已說完,「小女妄議王爺的政事,實在越矩,還望王爺莫怪。落晚居已到,小女退下了,再次為今日之事感謝王爺。」

「慢著。」慕容亭雲叫住她,「聽到闌兒是十二禤閣閣主,你可有什麼感想?」

酈清妍的不知他為何這樣問,認真想了想,道,「娘娘很厲害。」

慕容亭雲沒忍住笑咳了一聲,酈清妍奇怪地看著他,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慕容亭雲擺擺手,「罷了,你去吧。你且安心,今天發生的事,以後再不會有,只管在府里住著就好。」

他是怕自己被此事嚇跑,不繼續給溫闌治病了么?酈清妍暗忖。「多謝王爺,小女並沒有將其放在心上,也請王爺放心。」

慕容亭雲知她誤解,也不說破,看著她帶了丫頭退下,往碧紗櫥去了。他原本沒有想到會在今天把十二禤閣的事情講出來,不過早知道總好過晚知道,讓她有個心理準備也是好的。看她只是聽見溫闌是閣主的事情都那般驚訝,不知知曉溫闌的打算后,會不會震驚得整夜睡不著。

多思無益,慕容亭雲放下心頭思慮,去了溫闌主屋取東西。

碧紗櫥里,聆昐午睡剛醒,正趴在一堆鬆軟的枕頭間懶洋洋的看著書。長發從背後鋪陳下來,蔓延過床沿,幾乎落到地上。她的傷口不能捂著,身上只穿了一件寬鬆的白色裡衣,外加搭一條薄毯。房間里很暖,這樣的嚴冬也凍不著她。因為傷口未愈,聆昐不能起床,整個人懨懨的,沒有了平日里的高傲火爆,倒顯得有幾分溫婉。

聽到開門聲,聆昐從書頁上抬起頭,見是酈清妍,笑起來,「你來啦?自己找凳子坐吧。母親的宴席可有什麼趣事發生沒有?」

「都是些貴族夫人,說的也是陳年往事,你看我不是偷溜過來了么,自然是沒有什麼趣事了。」酈清妍坐到她身邊,拿過她的手切脈,又掀開衣領查看她脖子上傷口的癒合情況。

「哦,想來也是。這樣的場合,那些小姐不會過來,只得一堆婦人,說來說去都是那些事情,無趣得很。」聆昐目光又回到書頁之中,手指緩緩翻過一頁。

受了這麼重的傷,聆昐的身體如同小孩兒手中玩舊了的破布娃娃,開了無數裂口,縱橫交織慘不忍睹,連裡面的棉絮都泄露出來。所有人都以為聆昐肯定接受不了,溫闌還派了無數的人去尋最好的祛疤葯,不求她的身子能夠瑩潤如初,至少要給她一個安慰和希望。

結果醒來的聆昐反應非常平靜,沒有歇斯底里,沒有痛不欲生,彷彿根本沒有把那一身疤痕放在心上,只問了一句白降是否還活著,就一直乖乖躺在碧紗櫥里養傷。讓她喝葯就乖乖的喝,給她傷口換藥,也不喊疼,以前人見人怕的小姐脾氣竟是一點也沒有了。

溫闌嘖嘖稱奇,說聆昐受傷,生生改了兩個人的性子。原本清冷的酈清妍更加清冷,而聆昐就像被酈清妍傳染了一般,也得了幾分平靜的性格。還開玩笑道,是不是因為喝了酈清妍的血,所以有了她的性子。

酈清妍問過聆昐,有些擔心她是被這次遇險之事嚇到了。

聆昐的回答是,「在生死線上走過一回的人,心境自然會不一樣,若性子還如以前,一點長進也沒有,也太對不起上天開恩給的繼續活著的機會了。」

酈清妍聽的有些感慨,某種意義上來說,自己也是死過一回的人,聆昐的經歷,竟和自己有些相似了,只是不像自己這般還帶著一些不屬於此生的記憶。

聆昐把那本書看完,遞給酈清妍,「挺有趣的一個話本子,你也看看。」

酈清妍接過來,「又是白降給你帶回來的么?」

「他是有心的,知道我在屋子裡悶,天天找好玩的東西來哄我開心。」聆昐在床上翻了個身,不像前幾天那樣疼的齜牙咧嘴了。「這次得救,多虧了他,妍兒,你說我該怎麼謝他才好?」

「無以為報,以身相許……」酈清妍說的搖頭晃腦。

「你!」聆昐瞪她一眼,「把話本子還我,別被那些故事毒荼得更嚴重了。」

酈清妍把書抱在懷裡,躲開她伸過來的手,笑道,「好姐姐,我是病入膏肓,無葯可醫了,容我再看幾本也無妨。」

嬉笑一番,酈清妍見她精神仍好,心中巨石落下,她的傷至此是無礙了。「我方才瞧了瞧,你恢復的很好,明日就可以起來走動了,不必再時刻躺在床上,你高興不高興?」

「嗯,我正想著何時能起來了,搬回斜陽閣去呢。既然明日就能起來,那今夜就讓青青她們收拾著,免得明日手忙腳亂。」

「你在這裡住著不好么?怎麼想著要過去?」

「因著這傷,大夫葯童進進出出,丫頭婆子的一堆,娘親一日也要遣人過來看上十幾回,吵鬧不堪,甚是打擾母親修養。母親本就喜靜,又正值養病的關鍵時候,我在這處,實在叨擾她,於心不安。」

嬌縱的丫頭突然說出於心不安這樣的話,酈清妍還真是不習慣。「娘娘不曾說過什麼,你在這處我給你瞧傷也方便。怎麼,摔了一回,又不喜歡我了?」

「哪裡就會不喜歡你,只是我在斜陽閣住的更習慣些。何況落晚居過去本就不遠,不必為了這等小事商議諸多吧?你何時也變得嘮叨了?」

「擔心你,反被嫌棄,這一點和以前一模一樣,一點也沒變。」酈清妍嗔她一句,想了想,聆昐回斜陽閣也沒有什麼不好,畢竟碧紗櫥跟她的斜陽閣相比,實在太小了……

「你要回去也不是不可,大不了我一天多來回幾趟。只是切記明日挪動時別碰著傷口,包的嚴實些,你是不能吹冷風的。」

「知道啦,越說越嘮叨,有那麼多下人在,不會傷著我的。再說了,還有白降呢,什麼事都有他,不需要我去操心。」

「為了救你,人家一身功夫都毀了,你倒是奴隸的順手,好沒心沒肺的。」

「誰讓他之前一直瞞著我,活該。」話是這樣說,眉目之中的心疼和愧疚還是隱藏不住,酈清妍感慨白降能力之強,居然這麼快就捕獲住聆昐的心了。接下來一句更是讓聆昐暴露了,「你的血能讓我起死回生,讓母親的沉痾康復,那能不能讓白降的身體恢復,讓他能夠重新習武?現在他跟著篤音,篤音不止一次說過他那身武功,毀得很是可惜。」

酈清妍斜覷她,「心疼了?」

聆昐笑,語調中透露出一種不在意,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不過一個下人,我能心疼什麼,只是害他武功盡失的人是我,我想努力幫他一幫罷了。」

「好,你都這麼說了,我肯定會試試。」

「莫要勉強,先把身體養好再說,你被我吸走的那些血,怕還沒恢復回來吧?」聆昐抬手摸了摸酈清妍清瘦的臉龐,「聽母親說,你暈了整整一天,為了救我,辛苦你了。」

「這些話這幾天你不知說了幾回,不膩的么?」

聆昐笑起來,「好,我以後不說了。說了這麼些話,有點乏了,我歇一會兒,你自己玩吧。」

酈清妍不打擾她休息,從屋裡出來,看見白降正從院外進來,開口叫住了他。「聆昐睡著了,你一會兒再進去吧。」

白降立住,沖酈清妍行了禮,「多謝七小姐提醒。」

酈清妍見他神采奕奕,一點也沒有因為失去武功而神傷,摸約這兩日能天天看見聆昐心中歡喜無法言表,不知覺喜形於色了。暗嘆一聲果然還是小孩子心性,對他說,「你同我來,讓我切切脈,看你身體恢復的如何了。」

白降跟了姬無病那麼久,自然也會些醫術,知道自己身體沒什麼大的問題,正要推辭,聽到酈清妍涼涼的說,「你把我給你葯的事告訴聆暉,我還沒找你算賬。」心中一個激靈,才明白不止是切脈,乖乖跟了酈清妍走進籠了火盆的抱夏中。

身邊只帶了拾葉一個丫頭,酈清妍不用擔心說了什麼為旁的人聽了去,開門見山,「只是貼身小廝,就滿足了么?在她眼中,你也只是一個小廝而已。」

白降聽的猛地抬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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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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