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十七章(下)

22.第十七章(下)

白降連忙將人從背上解下來,伸手一試,聆昐已經沒有呼吸了,手掌探往胸口,心跳也止了!當下再顧不得其他,張開五指壓在對方心臟位置,自己身體里精氣分化出來,分成五股注入聆昐的身體,死死護住她的心脈。

之後白降再不敢移開手掌分毫,就這樣一隻手壓在她胸口,單手摟住她,飛快往王府前行。等到了敬王府時,天已黑透了。

酈清妍午覺時做了一個噩夢,夢見聆昐渾身是血,抱著大把臘梅花來向自己辭行,說是找到了一個極好玩的地方,還為不能帶自己一起去而道歉。

滴滴答答流淌不停的血把黃色的臘梅染成了斑駁的紅梅。聆昐帶著歉意笑起來,說走之前有樁心愿未了,在寶相寺特地為酈清妍採摘的梅花,不能親自送來,只能託夢了,望她不要介意。

酈清妍從夢中驚坐而起,滿身的汗,不及喚丫頭進來幫忙梳洗,叫紫芸馬上去斜陽閣問一問,看聆昐有沒有回來。紫芸去后返回,說還不曾到家,又說五小姐定是路上貪玩,所以回來的晚些,以前這樣的事也是有的,讓酈清妍不要擔心。

酈清妍心裡一直七上八下的,穿戴好了來到溫闌屋子裡,慕容亭雲恰好也在。行了禮還沒落座說明來意,外頭突然跌跌撞撞衝進來一個蓬頭垢面衣衫不整的小廝,撲通一聲跪在慕容亭雲面前。酈清妍定睛一看,正是早上跟著聆昐出門的人,一顆心頓時瘋狂亂跳起來。

「小的罪該萬死!五小姐她,她……」呼吸急促,幾乎語不成句。一看就是騎馬狂奔回來,回來后又立即趕來此處的,

「昐兒她怎麼了?」

「五小姐她,她從寶相寺後山的懸崖掉下去了!其他人帶著寺里的僧人已經下崖尋找,小的趕回來請王爺速速增派人手,尋找小姐下落。小的保護小姐不周,罪該萬死!罪該萬死!」頭在地上磕的咚咚直響。

酈清妍只覺大腦轟的一聲,眼前一片漆黑。

那個夢,那個聆昐渾身是血來向自己辭行的夢……

怎麼會?怎麼會!聆昐是要長命百歲兒孫滿堂的,怎麼會掉下懸崖摔死?前世根本沒有掉崖這一出,是因為自己重生,無形中改變了的事嗎?

胸口一陣悶痛,酈清妍一遍遍自我平復,沒事,聆昐福大命大,一定會沒事,會沒事……

相比起聽到消息直接捏爆了一個杯子的慕容亭雲,溫闌顯得異常冷靜,馬上下了命令派出一百五十府兵外加五十暗衛,翻遍寶相寺整個後山,直到找到聆昐為止。接著又讓呂貫中帶著葯童和充足的救命藥材前往寶相寺,以便尋到聆昐時對方受了什麼傷,好第一時間救治。同時府中其他的大夫待命,以備不時之需。

從寶相寺後山的那個懸崖掉下去,重傷是必然,不死已是萬福,酈清妍想跟著呂貫中一起去,危急時刻用自己的血急救,溫闌沒有同意。

「那邊都是男人,找人當口又亂糟糟的,你去了我不放心。若真的需要你,再讓篤音送你過去不遲。」溫闌看得出她的緊張和擔憂,反過來安慰她。

結果等到夜幕降臨,華燈初上,都沒有半點好消息傳回來。唯一傳回來的是山崖底下發現了大片血跡,血液是新的,人卻不見蹤影。跟著消息的還有下人帶回的一片破爛衣角,聆昐的丫頭青青仔細看了看,確認是她早上穿出門的衣裳。

聆昐的生母劉宓哭成了淚人,沉穩如溫闌,臉上也帶了焦急。慕容亭雲將手中的貔恘手牌翻了翻,冷著聲音吩咐下去,「再派兩百人,即刻出發,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酈清妍知道大家越來越擔憂的是什麼,聆昐落下高崖必定受傷,而且現在幾乎已經能確認是重傷。血腥味會引來山中的狼群,若是在眾人找到之前先碰見了狼群,不死也要被吃的精光了。機會只有今夜,明日天亮之前要是再找不到人,以後估計也找不到了。

晚膳被無聲地擺上來,沒有一個人用,又被無聲撤了下去。

又等了兩炷香的時間,劉宓再等不下去了,跪在慕容亭雲面前,哭道,「求王爺恩准妾身前去寶相寺,送昐兒最後一程。」

慕容亭雲於心不忍,伸手扶劉宓起來,正欲安慰,被大步進來的篤音打斷。

篤音連禮也沒來得及行,直接開口道,「王爺,五小姐回來了!白降帶回來的,在七小姐屋子裡。」

慕容亭雲忙帶著一堆人往碧紗櫥去。路上篤音繼續稟報,「小姐很不好,白降已經盡全力了。小的擅自下令讓王妃的四護法趕來,還望王爺和王妃恕罪。」

溫闌擺擺手,「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你做的很對,先去看昐兒。」

結果一進屋,濃郁的血腥之氣熏得大家一暈,床榻上的情況幾乎讓人驚駭。聆昐身上裹著七層八層的衣裳,亂七八糟的,全是斑駁血跡,屋子裡的拾葉弄香要幫忙把衣裳脫下來,結果走近了直接被那些恐怖的傷口嚇得動彈不得。

劉宓看到床榻前只穿單衣的男人的手正按在聆昐的胸口,怒吼一聲「你做什麼!」就要撲上去拉開他。

溫闌反手就給了她一巴掌,「蠢貨!此刻若他的手離開昐兒胸口分毫,昐兒會當場殞命!你看不到他為了救你女兒,已經累的要死了嗎?」

劉宓直接被這巴掌打懵了,眼淚噎在眼眶,驚恐的看著溫闌,不敢多吐半個字。

酈清妍快步走上前,被聆昐的樣子嚇的差點叫出聲來。

聆昐臉色雪白,嘴唇青紫,沒有半點活人氣息。側頸上的傷口從下顎蜿蜒至胸口,翻出已經凝結黑色血塊的血肉,手腕和腳踝上的傷痕深可見骨,都結了黑乎乎的痂塊。這只是露出來的部分,就已經傷的這樣嚴重,無法想象那些被衣裳包裹起來的地方該是怎樣慘烈。

這樣重的傷,這樣渾身是血,那個夢,竟然是真的。

白降的臉沒有一絲血色,白的和聆昐沒什麼兩樣,內力全部耗盡,此刻靠著自己的命吊著聆昐的命,他把聆昐在床上放平后,連動都不敢動了。

「用你的血,救她。」白降的聲音嘶啞的厲害。

酈清妍二話沒說,拔下頭上金釵往手腕上一劃,鮮血頓時湧出來,舉著送到聆昐的嘴邊,結果對方的牙齒禁閉,根本喂不進去。酈清妍看向慕容亭雲,「需得撬開聆昐的嘴。」

知道酈清妍體質特異的人中,自然包括慕容亭雲,他點點頭,揚了揚手,從白降突然出現就一直在屋子裡幫忙的拾葉弄香忙上前來,一左一右,拿了勺子和銀叉,迅速快捷又不傷到聆昐地打開了她闔的死緊的嘴。

這都是之前酈清妍生重病時,昏迷之中怎麼也不肯乖乖吃藥,她們灌藥灌出來的經驗。

酈清妍溫熱的血流進聆昐的嘴,從喉嚨流進肚子里。溫闌上前來,「只喝估計不夠。篤音,去取最好的傷葯來。」

篤音早備好了,直接從袖子里掏出來遞上前。酈清妍咬破另一隻手的手指,滴了兩滴血進葯脂里,吩咐拾葉弄香,「清洗傷口,準備為聆昐上藥。」

拾葉弄香這陣子跟著酈清妍,在浣花草堂打下手,對藥理醫術接觸頗多,兩人又是聰明的人,自然熟悉這些事的流程。請了慕容亭雲和篤音出去,溫闌看到劉宓只知道哭,除了一聲聲喊「我的兒」和添亂,什麼忙也幫不上,也攆了出去。兩個丫頭看著白降有些猶豫,不知該把他如何。

溫闌道,「他還走不得,你們把他的眼睛蒙起來吧。」

酈清妍讓弄香拿了個杯子過來,把仍在流血的手指伸進去,滴了三滴血,加了半杯水,遞給白降,「辛苦你了,先喝了這個,不然聆昐還沒救完,你倒是先死了。」

白降也沒推辭,道了聲多謝,接過杯子一飲而盡。

紫芸帶著綠荑丹椒端了清水,棉布以及各種止血的藥物立在床榻前,由拾葉弄香動手,在酈清妍的指揮下,脫凈聆昐的血衣裡衣,只剩褻衣褻褲,看到縱橫交織的傷口,努力穩住心神,有條不紊地清理傷口,抹上參了血的傷葯。

酈清妍仍在喂聆昐血,她的心臟已經恢復跳動,只是依舊微弱,用血固住她的根元,將人救活,才能讓四護法進來,用秘法分開白降和聆昐兩人。酈清妍不會武功,不知道白降是如何吊住的聆昐的命,也不知要用什麼辦法才能分開這兩個共用一條命的人。她唯一知道的是現在絕對不能移開白降,不然兩人都得死。

寒女的血能起死回生,這句話真的不是唬人的。忙活到後半夜,又熬了葯喂下去,聆昐總算回陽了。

酈清妍臉色蒼白地被弄香扶著從碧紗櫥出來,溫闌心疼地拍了拍她的頭,「好孩子,今夜辛苦你了。」

酈清妍無力笑了笑,「都是白降的功勞,我只是餵了聆昐血而已。娘娘得好好謝謝他。」

「你們兩人都得謝。」提心弔膽了一條,又熬了半夜,溫闌的精神也不是很好,「聆昐這幾天不能移動,我讓人收拾了另一間屋子給你,你先去那邊住吧。我看你臉色很不好,要不要讓張大夫過來瞧一瞧。」

「不用,妍兒無妨,只是忙的有些累,睡一覺就沒事了。」

「好,那你快去歇吧。」

酈清妍點頭,「有勞娘娘了。娘娘也早些歇了吧。」

「好。」溫闌慈愛一笑,回了自己屋子。

酈清妍身子發虛,整個人幾乎掛在弄香身上,弄香心疼道,「聆昐五小姐傷成那樣固然可憐,小姐要救她奴婢不攔,可是小姐的血也是血啊,失了那麼多,今夜該怎般難受?」

「五小姐的命是命,小姐您的命就不是命了么?」紫芸不在身邊,拾葉終於敢吐訴心中不滿,「那個側妃,恨不得把小姐的血全部擠給昐五小姐,她看不見小姐已經站不穩了么?奴婢人微言輕,不敢說什麼,要是清婉小姐在,肯定要和那側妃吵起來。」

酈清妍輕輕笑起來,「救人要緊,哪裡顧得上那麼多,聆昐平日對我那麼好,今夜若真的要用我的命換她的命,我也是不會拒絕的。」

弄香都快哭了,「之前給王妃配藥,每日三滴血小姐都受不了,還是得了那塊石頭,加上減少了取血次數小姐的情況才好轉,這回真不知要什麼時候才能恢復如常。小姐難受,奴婢看著真的心疼啊。」

「這本就是我欠王妃娘娘的啊。」酈清妍輕聲道,「就算要了我的命,只要能救她,又有什麼關係?」說著嘆了口氣,「我這實在算不得什麼,白降才是為救聆昐耗盡最後一絲精血,方才出來,我聽到篤音先生和那幾個護法說,白降一身武功全廢了,丹田碎裂,以後怕是再不能練武。」

說到此處,拾葉無比疑惑問道,「白降不過一個小葯童,之前見他和昐五小姐鬥嘴,手無縛雞之力,體質比小姐看著都弱,今夜他抱著昐五小姐衝進來,真是把奴婢嚇了一大跳。白降怎麼突然就有了那麼高強的武藝?」

「看人不能只看表面的,他所表現出來的,未必就是真實的模樣。」酈清妍說了一句聽起來頗為高深的話。

前世聆昐和自己不對盤,她出嫁時自己正到處給聆暉找醫生治腿,她那個夫君自然不曾見過。聆昐是遠嫁,嫁給了鄰國的小皇子澹臺降,還是那小皇子親自帶著聘禮過來求的親。

府中人好奇,隔得千重水萬重山的,那小皇子怎麼就知道昐五小姐,還指明了必須是她。輾轉打聽,才知道早在聆昐十二歲的時候,那小皇子作為友國使臣,帶了豐厚的禮物前來朝拜我朝國君,在大街上撞見了外出遊玩的聆昐,驚為天人一見傾心,當下決定不回去了,讓隨從帶了封信給他父王,說要在外歷練幾年,后成了姬無病的葯童,進了敬王府。後來溫闌的病治好,姬無病回了太醫院,這小葯童也不見了。此番看來,竟是回了國,做回小皇子身份,前來提親來了。

這件事為皇城中人津津樂道,傳頌了好一陣子。

在浣花草堂看到白降與聆昐處處作對,又處處護著她的模樣,酈清妍就心有懷疑了,今日一事,更加確定白降就是澹臺降。

能夠放棄身份地位和榮耀,只為陪在自己心愛的人身邊,時時刻刻看著她保護她,這該是怎樣深入骨髓的愛意?看到聆昐受這樣重的傷,命懸一線,白降心中肯定痛的不能自己吧?

酈清妍突然覺得胸口有些悶重,緩了口氣,不再多想。「今夜委實累了,快些回房歇吧。」

弄香覺得酈清妍整個身子都是軟的,幾乎是和拾葉架著她在走,心中越發擔憂。「小姐,你真的不要緊嗎?去請張大夫過來瞧瞧吧。」

「我現在醫術可快超過張大夫了,我說沒事就沒事。」酈清妍抬手彈了彈弄香的額頭,「明兒你讓聽棋多做些補氣血的東西與我吃就好了。」

弄香無奈地嘆了口氣,和拾葉扶她進了屋子躺下。

酈清妍一沾枕頭,就再扛不住,暈死過去。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光陰釀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光陰釀
上一章下一章

22.第十七章(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