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36.第 36 章

?按照每個病人治療時間四小時來算,李超越手上有3個病人,即是12小時的工作量。再加上每個病人進入治療艙之前的準備時間,治療結束后的整理、消毒時間,他從早晨7點開始幹活,至少也得干到晚上8、9點鐘才能結束。

更何況許苡仁上午做檢查的時候,他還以翻譯身份幾乎全程陪同,這至少又佔用了兩小時,所以一直忙到現在也不足為奇了。

「講講唄。」李超越不知何時已經趴在病床邊上,如夢囈一般嘟囔著,「你有一個笑話,我有一個笑話,咱倆都講出來,就都有兩個笑話了。我的講完了,該你啦,許哥。」

許苡仁親身體會過那種長時間高度集中精力之後的感覺,別說趴在病床邊了,就是躺地下都能睡著。

他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聲音:「以後我治療和檢查的時候你不用跟著了,我自己能解決,再說還有埃爾維斯呢。」

「嗯?」李超越從半夢半醒中甩甩頭清醒了過來,「怎麼了?」

「你要是真閑著沒事兒,你不想跟著我也拉上你,可你現在手頭還有工作呢。」許苡仁用沙啞的聲音輕輕說道,「先把你的病人照顧好才是你最該乾的。我這邊有謝里爾和埃爾維斯,就差沒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了。你那兒三個病人,一天干十幾個小時的活兒,再忙活別的,小心未老先衰啊。」

「看你說的,每人每周只進行五次治療,我還不能勻開了做啊?非得擠出來個雙休嗎?」李超越的頭又重重地點在了床邊,臉悶在被子里說,「你的事……看看再說吧。哎,你還沒講笑話呢,快點。」

這聲音聽起來實在太精疲力竭,許苡仁不免有些心疼。

入院之前,他雖然不在父母家住,可想回去也只是開車半個小時的事。但李超越多久才能回去一趟呢?周末的雙休未必名副其實不說,兩天的時間回老家一趟也趕得有點緊,基本上都得逢年過節大小長假。

一個人從十幾歲起背井離鄉,在陌生的城市中摸爬滾打,男人再怎麼頂天立地擎山架海,終究也脫不開一個「人」字,哪有人能完全不需要噓寒問暖和關心照顧?

他孤零零的,累了倦了時,誰來疼他?

許苡仁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沒有講笑話的天分,卻還是坐起身披上外套,整理了下思路,認真講道:「老師問幾個學生,你約了心儀的對象吃飯,突然想去廁所,要怎麼禮貌地表達?第一個學生說,我要去小解,第二個學生說,我要走開一會兒,第三個學生說,我要去見一位好朋友,希望今晚能介紹它跟你認識。」

講完之後,許苡仁感覺好像少了點東西,為什麼這麼講完自己一點想笑的衝動都沒有了?

病房安靜了兩秒,隨後李超越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許苡仁:「……真的嗎?」

「真的!」李超越坐起身,「哎呀,聽你講笑話太開心了!來,許哥,伸手,我給你個好東西!」

許苡仁微微一怔,還沒想明白這二者的關係,手就被他拽了過去,手心對手心地拍了一下。

「這是什麼?」許苡仁用手捻了捻,「是紙嗎?」

李超越:「哈哈哈哈哈,我還沒緩過勁來呢,我再笑一會兒。」

許苡仁:「……太假了,別笑了。這是什麼紙?」

李超越清了清嗓子:「郵票。」

「幹什麼?」許苡仁不明所以,「你要把我寄回去?」

「寄你是寄不了,」李超越思索片刻,就地取材,「呃……這個是送給你的好朋友的。」

他說的不會是剛才那個好朋友吧。

許苡仁:「……」

「你今天上午測雙向血流不是沒測成嗎?我想了一下可能是,嗯,環境因素,所以沒……咳。」李超越低聲解釋道,「但咱不能老因為這事兒卡在這,耽誤你的細胞改造計劃。謝里爾跟你說了嗎?治療中斷會引起細胞抗性,這個抗性產生的具體時間因人而異,有可能斷個五六天都沒事,也有可能斷三四天就不安全了。所以我們現在先看看是器質性還是功能性的。」

許苡仁:「不是,那你這……」

「你用過郵票吧?」李超越把輕若無物地小紙片拿起來,邊緣放在許苡仁掌心讓他觸摸,「沾一點點水在背後這一面,膠遇水化開就有黏性了。再把它圍一圈套在你好朋友上,卡的剛剛好……也別太緊了,然後粘結實。四連張夠嗎!」

許苡仁:「……」

這不知哪國郵票的四連張,圍成年男子的手腕一圈都夠了吧!

「明天早晨起來,要是沒變化或者粘的地方開膠了,那就是沒有有效勃/起,得做造影檢查——往『那兒』的動脈注射造影劑啊,動脈啊我的天,針頭那麼老長,我光是想想都替你覺得疼;不過要是從郵票的聯孔這被撐裂開,就說明你只是對著我和艾倫硬不起來,夜間和早晨都正常,沒有器質性問題。艾倫那邊我去跟他談,以後再也不會來折騰你了。」李超越拍著他的肩膀,「許哥,要做一個對自己和團隊負責任的人,不能用手悄悄撕開哦。」

許苡仁一抬胳膊把他的手推開,冷靜地說:「這麼不嚴謹的測試方法,相當於穿著內增高量身高、戴著眼鏡測視力、尿檢兌水、飢餓測糖——不具備任何臨床參考價值。真不敢相信這是和我學一本書的人建議的辦法。」

李超越毫無愧意,微笑如同春風化雨:「現在沒別的辦法了呀,讓你測多普勒你又不硬,書上也沒寫不充血怎麼測血流量呀!」

「……」許苡仁木然地把臉偏向一邊。

「關鍵這兒沒網你知道嗎?要是有網線這事兒不就好辦了?我給你搜個電影……你看不了至少還能聽是吧,聽硬了讓艾倫檢查,兩分鐘就完事兒。」李超越似乎憂鬱地嘆了一口氣,「想下載點東西還得打報告寫申請……我寫申請倒是沒問題,可是又得等批複,一來一回就是兩個月。許哥,你喜歡看誰的,我現在打報告,你兩個月之後還能聽得上。」

許苡仁:「……你走吧。」

「行,我走。」李超越把郵票拍在他手心裡,起身整了整衣服,「現在是背面朝上,沾水沾在這一面。你自己能操作得了嗎?」

「……」許苡仁把手放得離自己遠了點兒,下意識挺直了腰桿,「我還是認為這個沒用,不同批次的郵票厚度、聯孔連接強度不一樣,膠的黏性說不定也有區別,能做什麼證明?」

「嘖,」李超越居高臨下幽幽地說,「許哥,這就是張紙,正常來說,什麼強度的孔都能被撐開。」

許苡仁:「……」

「好啦,你趕緊弄吧,弄好了睡覺。」李超越的探索精神再次翻牆而出,邊走邊說,「哎呀,挺好玩的,我回去也試試好了。剛才我掐頭去尾給你拿了一截乾淨的,不知道剩下十幾張的還能不能挑出來夠長的了……走了啊,拜拜。」

「……」

許苡仁腦海中天人交戰。

這誰想的破主意?太沒有可信性了。

郵票背後才噴了多少膠?分離下來對光看恐怕未必有一層塑料袋的厚度。

這種強度的黏性只夠把郵票本身粘黏在信封表面的粗糙紙張上,可人身上還穿著衣服,衣服上還蓋著被子呢,晚上睡覺再來個翻身蹬腿的一摩一擦,能不開膠嗎?

再者,膠水貯藏溫度區間是多少?聽說過恆溫運輸醫療器械的,沒聽說過郵票還要恆溫運輸的,這零下三十幾度的地方,不知哪裡來的郵票,說不定背後的膠早就變質了,粘信封都粘不住!

不可控變數太多,看似實驗,實則偽科學。

許苡仁正義地一甩手把郵票扔到了床頭柜上。

然而僅過了幾秒鐘,他又默默地摸索著,兩指一拈拿了回來。

他現在情況未明、治療推遲,以李超越的義氣,絕對不會對他放任不管,十有八/九要像今天一樣,一天三趟地過來問長問短。

一次幾分鐘、三言兩語,看似不耗什麼精力,但李超越除了要照顧手下的病人之外必定還有報告、記錄等著他去完善,對於工作量大得已經要連軸轉的人來說,這佔用的無疑是僅有的休息時間。

這份情義他只能心領了,還是讓李超越安下心,好好忙他的工作吧。

許苡仁摸索著四連郵票的三處聯孔……要在哪撕開比較真呢?中間一道么?要不要弄個弧度和卷邊什麼的?

……哦,卷邊就算了,綁的又不是活動關節。

等等,應該卷嗎?

重疊粘貼的部分,要重疊多少?

許苡仁皺著眉頭苦思冥想了半晌,直到手心的潮濕快把郵票的背膠溶化,才猛然一驚反應過來:撕開做什麼?撕開不是等於認可這幺蛾子的檢測方法有效了嗎!

可昨天才說了要相信他的。

況且……李超越剛才不是說他也要回去試試?

如果自己不親身嘗試,明天怎麼一針見血理直氣壯地批判此舉無理?

這感覺就像住院醫師規範化培訓的時候一樣,不好好複習,連術前討論都說不上話。

許苡仁仰頭一聲長嘆。咬牙伸出手指,沾了杯子里的一點水。

糟糕,哪面是正面……

他平時的睡相非常之好,除非做了情節太激烈的夢,譬如夢到某人……其餘時間一般睡下的時候什麼樣,醒來還是什麼樣。

一部分歸功於他母親從小對他的深度睡眠教育——晚餐不能吃太甜的太鹹的,不能吃太多也不能吃太少,睡覺的時候一定要關燈。

如今一切條件都符合,甚至環境還非常之安靜,許苡仁卻怎麼也睡不著。

睡相好是建立在睡眠的基礎之上的,一旦睡不著就和所有人一樣,難免有想翻身的衝動。

一要翻身又想起來身上還貼著那麼個東西。

李超越能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找出一串連張的郵票也是厲害,誰有文件不用快遞寄,要用信封貼郵票?

只是不知已經放了多久?辦公用的膠水有保質期,世界上所有東西都有保質期,這郵票背面的膠水還管用嗎?

到底是連接孔的強度大還是膠水黏合力的強度大?

將連接孔撕裂卻不破壞粘貼處的力的臨界點是多少牛頓?

當今科學不是處於分子時代就是朝分子研究發展。

而他,身在同時代的同一個蒼穹之下,赫然沾水往自己身上貼了郵票,還是個四連張。

為的是籍此證明一個他沒能及時證明的問題。

這到底有什麼意義……

許苡仁被倒退的歷史車輪轟然碾過,自暴自棄地把手覆在額頭上。

李超越也貼了嗎?

明天這小子要是敢說他沒貼、忘了、開玩笑的,他就……其實,就算忘了也正常,也許他回去一沾枕頭早就睡著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李超越必定連夢也無暇分給這些瑣事分毫,想的都是今天做了哪些工作,如何改進、怎麼匯總、有何意義之類的吧……

睡意終於穿過茫茫宇宙姍姍來遲,許苡仁的胡思亂想隨著時間的推移終於昏沉終止。

第二天清晨——或許還未到清晨,許苡仁被吵醒的時候感覺自己只剛眯了一會兒。

「怎麼樣了,許哥?」比埃爾維斯來得還早的李超越興沖沖賊溜溜地又鑽進了屋,「裂了嗎裂了嗎?」

「……」許苡仁不得不當著他的面把手從被子底下往身下探去,指尖觸及那張小紙片時居然還有點緊張,摸出了紙環鬆動的時候也未能放鬆,一直到摸出鋸齒般的斷口,他才舒了一口氣,故作輕鬆地說,「哦,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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