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6

17.16

書童們七嘴八舌的連聲附和,一時間院門前嘈雜無比。童秀才不得不舉起手示意,大家才安靜了下來。

「既然人走失了,就應該去衙門報官。」童秀才喚來了自己的書童,「九兒,你去拿筆墨來,咱們寫了狀紙送去府衙。」

有了主事人,書童們安靜了些,紛紛跟著童秀才進了院子,等候他寫狀紙。

夏滿好奇,下了船探著腦袋在院門旁踮著腳張望。有門口的書童注意到她,見是個漂亮的小姑娘,看衣著打扮也是哪戶大戶人家的小姐,也就沒有說什麼,仍是回了頭去看童秀才。

宇文墨上前拍了拍夏滿的肩膀:「走吧,回家。」

金老頭把買回來的蓮子還有菱角搬進了院子,青黛和竹葉就在院子里升了個小火爐燒水,一邊剝蓮子,一邊煮菱角。夏滿坐在旁邊跟著玩兒,時不時的貪兩下嘴。

院子相鄰,旁邊說話的聲音清晰的傳了過來。

一個小書童在說:「我家公子幾日前約了盧家少爺去遊船,一走就沒了消息,問船家,只說少爺們是中途換了船,他們也不清楚到底去了哪裡。」

「我家少爺也是。」另一個書童道,「我在碼頭送他上的船,一走就沒再回來,到今日已是十日了,我都不知道怎麼和老爺夫人交代。」

「嗚嗚嗚……」一個書童哭道,「我家少爺中途上了別的船,讓我先到西陵城來等他,我在碼頭等了這好幾日了,也沒見著我家少爺。打聽來打聽去,更是一點消息都沒有。要是少爺有個三長兩短,我……我也不活了!」

有人猜測:「少爺們都是出航出的事,難道是有水匪?」

有人反駁:「朝廷年年剿匪,西陵城周遭更是有重兵把守,哪兒來的水匪?!若真有水匪,那也應該去搶劫貨物才是,沒聽說哪家貨船有損失。」

一時間議論紛紛。

童秀才寫好了狀紙,起身對眾人道:「大家都散了吧,明兒一早我就把狀紙遞到府衙去。有什麼消息,再讓九兒告知大家。」

書童們紛紛謝過童秀才,陸陸續續出了門。

關上了院門,九兒憤憤道:「都是來這裡趕考,他們自己耽於玩樂不見蹤影,不去府衙不報官,還要來影響少爺溫書!」

童秀才不贊成的喚了一聲:「九兒。」

九兒嘟噥了兩句,終究是沒再多說什麼。

夏滿正支楞著耳朵聽那邊院子里的動靜,一邊將菱角往嘴裡放,冷不防旁邊宇文墨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讓她一驚:「先生,你嚇著我了!」

「菱角雖然好吃,也不能吃太多,會腹痛。」他拿下她手裡啃了一半的菱角,牽著她進屋,「湖邊夜間濕氣露重,別貪玩了。回房去溫一溫書,消消食后,早些歇息。」

箱籠散開,青黛早把夏滿常看的一籠書拿了出來,在書案上擺放的整整齊齊。夏滿翻了兩頁,看向宇文墨:「先生,你說那些秀才們,還能找回來嗎?」

宇文墨放下手裡的書卷:「大遼幅員廣闊,每年春秋兩季科考,很多學子都要跋山涉水,走上好幾個月的路途到考點。這其中路上受了風寒生病,遇上山匪,甚至在銷金窟里敗光了身家無顏見人的比比皆是。

數以百萬的人參加科考,考的本就不僅僅是學問,還有人品和心性。好些人尚未進考場就已被淘汰,他們能不能回來,那也要看他們當初是因為什麼離開。」

夏滿聽得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夜間的望月湖起了霧,白霧像一層輕紗一樣籠罩在湖面上,荷花隨著波浪在霧中輕輕搖曳。

烏木小船上,一隻白皙的手伸入了湖水中,也在隨著湖水輕輕搖曳。

手的主人懶懶的側卧在船上,身上的長裙垂到了水裡,濡濕的裙裾緊貼在腿上,顯現出了動人的曲線。

她一身白衣,卻也掩不住肌膚賽雪的光華,身後黑髮如瀑,偏偏唇色若血。

她纖細的手指捏起了置於船頭的夜光杯,高高舉起,琥珀色的酒液化作一條線進入她的嘴裡,她滿足的微微眯起了眼睛,神色迷濛。

距離烏木小船不遠的一艘烏篷船上,一名擺渡的書生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

夜湖白霧,小船美人,醉卧飲酒,遠處花船的燈光和天上的月華倒映在湖面上,交織在一起化作她身上的碎芒,迷惑了他的眼,也迷惑了他的心。

女子翻了個身,差點墜入湖中,看得書生心中一緊。

「船家。」書生回頭吩咐,「靠過去。」

船家抬頭看了不遠處的小船一眼,勸道:「公子,這夜裡能在湖上這般放肆飲酒的,不是什麼好人家的女子。公子還是莫要沾染是非才是。」

書生眼裡心裡已全是女子的一舉一動,哪兒還能聽進去船家說的話半分:「船家,靠過去吧。她喝了這麼多酒,萬一掉進水裡,豈不是白白葬送了一條芳魂?」

船家嘆息一聲,終是沒有擰過客人的要求,撐著小船把書生送了過去。

書生給了船家幾個銅錢,吩咐他先行回去,迫不及待的跳到了女子的船上,想要伸手去扶她,到近前才發現她身上的衣裙都濕透了,緊緊附在身上,曲線畢露,那薄紗般的衣裙沾了水幾乎透明,黏在身上就如第二層皮膚。

書生只覺心跳如鼓,嘴裡念叨著非禮勿視,不敢伸手,半側過身子:「姑娘,你是何方人氏?家住哪裡?緣何深夜在此飲酒?酒大傷身,姑娘還需愛惜自己的身體才是。」

書生還想說些什麼,卻聽見身後噗通一聲,扭頭一看不由得一驚,那女子終究還是掉入了湖裡。

書生顧不得其他,緊跟著跳了下去救人。

雖是夏夜,湖水依然寒涼。

一入水,眼前一片漆黑,女子白色的身影在水中就如一抹幽魂。書生用力划水游向女子,抓住了她的胳膊。

女子反握住了他的手,柔若無骨的手臂蛇一樣纏上了他的脖子。

她的唇曖昧的滑過他的唇角,雙腿纏上他的腰身,讓他身體一緊,幾乎忘了這是在水裡。

水裡女子的長發如極細的水草,和漆黑的湖水融為了一體,隨波盪逐,書生看不見的是,女子腦後的長發中,悄無聲息的伸出了一雙慘白的手,在他意亂情迷之時,從女子的腋下刺入了他的胸膛。

書生猛然睜大了眼睛,想要掙扎,女子纏得他緊緊的,方才還旖旎的美人此刻就像一塊沉重的冰,拖著他向湖底深處沉去。

夜色下湖水輕輕蕩漾,不留一絲蹤跡。

下雨了。

細細的雨絲滴滴答答敲打在窗外的棚沿上,驚醒了夏滿的好夢。

夏滿裹著被子起身,推開窗戶去看外面的雨,剛推開一條小縫,屋外的寒氣夾雜著雨絲就隨風飄了進來,冷得她激靈靈打了個寒顫,趕緊又關上了窗。

外面天色依然一片漆黑,也不知是什麼時辰。

「外面怎麼這麼冷。」夏滿抱怨的嘟噥了一句,復又躺下,用臉蹭了蹭軟軟的枕頭,很快又進入了夢鄉。

蒙蒙雨絲籠罩著整個西陵城,天空是一種煙灰色,淡墨色的烏雲和雨絲讓整個城市彷彿變成了一幅寫意的山水畫。

天氣不好,湖上出遊的船也少了,花船們都安靜的停泊在湖邊,只有一些擺渡的船還在穿梭來回。

沒有客人的時候,擺渡的船也歇在碼頭,船夫坐在船艙里,一邊看著外面的雨,一邊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聊天。

今兒最大的事兒就是南山書院的童秀才寫了狀紙,訴同窗失蹤的事情了。這不查不要緊,府尹著人一查卷宗,最近報上來失蹤的人數竟然已經到了兩位數。這可是秋闈前夕,要是真出了什麼事,那就是會上達天聽罕見的大案。

府尹上了心,雖然天氣不好,一大早衙門就派了人四處搜查,重點查的就是煙花之地。這會兒湖邊的花船看著都靜悄悄的,早上的時候鬧得雞飛狗跳,驚了多少**一度的野鴛鴦,可惜也沒有查出什麼端倪來。

府尹決定辦此案,衙役們得了令,全城搜查尋找線索。煙花之地,賭場,人牙子盤口,客棧,外來租住的集中區域,都是重點搜查的區域。

夏滿他們租住的院落,也在搜查的範圍之內。

住在湖邊的小院群非富即貴,衙役們也不敢造次,客客氣氣的敲了門問話,只是叫門聲依然吵醒了夏滿。

她睡眼朦朧的來到正屋時,宇文墨已經讓金老頭送客。夏滿只看見衙役們的一方衣角,她打著哈欠偎進他的懷裡:「先生,差官怎麼上我們這裡來了?」

「說是循例問一問。」

夏滿看了眼門外,雨還沒有停,淅淅瀝瀝的下著。金老頭關了門,雙手攏進衣袖裡慢悠悠進了門房窩著不動彈了。

夏滿不喜歡下雨天出門,泥濘的地面會弄髒漂亮的繡花鞋和裙擺。

她看著天空悵然的嘆了口氣:「也不知道美玉哥哥他們走到哪兒了。」

宇文墨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既然天氣不好,也玩了這麼多天,今兒就在屋子裡好好看看書罷。」

夏滿乖巧的應了一聲。

天色發陰,唯有正房光線最充足。青黛和竹葉在地上鋪好了氈毯搬來了卷條桌,拿來了夏滿平日里學慣用的小箱籠,點燃了案桌上的青銅麒麟熏香案,安靜的退到了一旁。

看著小箱籠里放著的金絲刻回,夏滿突然有了興趣,高高興興的拿出來對宇文墨道:「先生,不如今天我就起一卦,算一算這些書生失蹤的事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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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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