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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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二夫人擦了擦眼淚嘆了口氣,「這事情,說起來都怪我。那日我帶巧兒出門,想著給她添些首飾。在鳳翔樓前看見一個穿了一身藍布衣的人在賣些銀飾的小玩意。

那些小玩意都很精巧,樣式特別,不似我們尋常見到的樣子。我看著新奇,巧兒也喜歡,加上那人要價也不貴,就買了一些。

誰知道付了錢,恰好遇到鳳翔樓里的夥計出來看見了,那夥計告訴我,這些都是苗銀,看著好看,其實裡面沒有多少真銀。我聽了……當時心裡就有些不樂意,覺得這些東西上不了檯面,就想退錢。那藍衣人不肯,我就說了些難聽的話……」

二夫人的聲音越說越低,想來當時免不了有些仗勢欺人,如今很是悔恨,「那人就說:『你們漢人出爾反爾,當我們苗人好欺負不成?錢給你,但願你那如花似玉的女兒有命花才好!』回來之後,巧兒就一病不起,一直到老爺的一個朋友聽說了原委懷疑是中蠱,我們想法子尋到了崇德大師那裡,才有了幾分轉機。」

夏滿憤然道:「不過是一點口角上的小齷齪,竟然就要人性命,也太可恨了!」

大夫人道:「這世上很多人,本就心胸狹隘,睚眥必報。做人做事留一線,利人利己。」

二夫人滿臉通紅,低頭不語。

宇文墨道:「苗人一向團結。想來是那人回去求了寨巫,對華姑娘下了蠱,才有了這孽因。」宇文墨頓了頓,「既然得罪了寨巫,這南疆之地,你們不可再踏足。寨巫詭異,防不勝防,或許你們剛進南疆就會落入圈套。他們自有識人辨人的法子,切記不可因救人心切心懷僥倖冒進,反而賠了自己的性命。」

華茂早把宇文墨當初叮囑他們不可再進南疆的事忘得一乾二淨,見他舊事重提又被說中了心事,慚愧的點了點頭。

大夫人問道:「那我們如何去南疆尋人?」

「二老爺被帶回,也是進了苗寨深處,尋常人等也無法去那裡面打探消息。」宇文墨道,「十萬大山是寨巫的老巢,詭異莫測,更有他們的蠱神鎮守,不可冒進。此事想要迴轉,還得請大業寺高僧出面討人。」

大夫人沉吟片刻:「而今家裡只有華茂一個男丁,他得留下撐起門戶。看來,也只好讓華忠去一趟廣寧城。」

美玉道:「我們正要去廣寧城,我要回師門,不若讓他和我們同行,也好有個照應。」

大夫人欣慰的點頭:「如此最好。同小師傅同行,也省卻了許多麻煩。」

大家正說著話,管家從衙門回來向大夫人回話。大夫人道:「你來的正好。你同家裡交代兩句,收拾收拾,隨蘇先生和小師傅北上去一趟廣寧城,講明原委,求一求大業寺的高僧,去南疆救老爺。而今茂兒要在家裡撐起門戶,這些事情就只能依靠於你,你務必要仔細些。」

管家恭敬應下。

在華家又住了兩日,到了出航的時候。華家準備了幾大車的禮,把兩間船艙都塞了個滿滿當當。其中一艙是送去給大業寺,另一艙出航之後管家才將禮單畢恭畢敬的交到了宇文墨手裡,說是大夫人的吩咐,全是華家的一片心意,請蘇先生務必要收下。

夏滿坐在艙房的床上翻看禮單,除了些金銀玉器,還有上好的筆墨紙硯,珍稀的藥材,另還有華家的貢品織紋錦緞,剩下的全都是一些精巧的,很討小姑娘喜歡的小玩意。華家準備這些禮,也是費了一番心思。

夏滿合上禮單,撐著頭嘆了口氣:「美玉哥哥,你說華家是不是犯煞,二夫人不過在外和人有了些口角,竟然弄到這種地步。」

美玉也嘆了一聲:「師父曾說過,口角也是犯了尖角煞,若是遇上流年不利,也會變成血光之災。所以師父一直叮囑,在外行走不要輕易和人起爭執,凡事要多隱忍退讓。」

夏滿白了他一眼:「那是因為你是和尚,和尚本也不可犯嗔怒。本姑娘可沒有這麼好的脾氣,難道別人欺負我,我就眼睜睜的讓他欺負不成?!」

美玉靦腆的笑了笑,撓了撓後腦勺,心想,有這麼厲害的先生護著,誰敢不要命去欺負你?

經歷了華家的事情,夏滿遊興大減,白日里也不怎麼出艙房,都是窩在窗邊或看書或下棋打發時間。

船上呆的時間久了,日日兩岸都是不變的青山,窗外都是一色的流水,也讓人有些煩悶。這麼接連走了小半月的時間,河道上的船隻才漸漸多了起來,河道到了這裡更加開闊平緩,不僅有來往的大貨船,還有許多蒙了輕紗的烏篷小舟,更有遊覽的官船和各色花船,清冷的河道驟然增添了許多的人氣。

夏滿也是悶的有些狠了,見著那些各式漂亮的花船,心情才好轉了些,指著那蒙了輕紗的烏篷小船問船家:「那是什麼船?」

船家笑吟吟的開口:「那是各家的私船,大家女眷出遊的時候,就會乘了自家的私船出來。再有半日,咱們就到西陵城了,這可是江南第一大城,也是著名的水城。城裡湖泊眾多,水系發達,出行不僅有馬車,更有小船,待會兒靠近碼頭,還能看見更多的私船,還有河面上的集市哩!」

船家向著走到小滿身後的宇文墨行禮:「蘇先生,咱這船上的貨,有三分之一是要送到西陵城的,另外還要在這裡買進一些貨物。在這裡停靠的時間會長些,西陵城是江南繁茂之地,時間充裕,你們不如好生去遊玩一番。」

宇文墨點點頭,道:「我們同行的一人家有急事要去廣寧城,船家可能幫尋個快些的途徑,送他先去?」

「到了這裡,想要走水路還是陸路都有的是法子。」船家笑道,「他若是著急,不如進城去尋個車馬行,最快是找官驛,雖然花費的銀兩多些,但是速度最快而且安全。如果日夜兼程,不出七日也到廣寧城了。」

宇文墨轉身看著跟著的華忠:「你意下如何?」

管家感激的行禮:「多謝先生考慮周全。我便隨先生上岸,尋了官驛先行一步,家裡夫人們都擔心,也好早日給他們個回信定心。」

美玉道:「先生,人命關天,我也隨管家走官驛先去吧。」

管家聞言大喜:「多謝小師傅!」

夏滿捨不得,拉住美玉的手,眼睛里眼淚打著轉:「美玉哥哥,你要先走了嘛?」

美玉只覺得無比心疼,笨手笨腳的用袖子替夏滿擦眼淚:「別哭別哭,我只是先走一步,我在廣寧城等你們。等你到了,到時候我帶你到處去吃好吃的,到處去玩兒好玩的。」

夏滿這才破涕為笑,伸出了小拇指:「一言為定?」

美玉無奈的和她拉鉤:「一言為定。」

當天官驛就有車馬要進京,管家和美玉當日就隨了車隊離開。

美玉一走,夏滿難免有些悶悶不樂,他是她的第一個朋友,這些日子朝夕相處,冷不丁分開,夏滿頓覺仄仄的,怎麼都提不起精神。

西陵城有一方大湖名為望月湖,湖面開闊一望無際,更有連天的荷花,是大遼有名的一景。河邊有許多精緻的院落可供租住,宇文墨便帶著夏滿在湖邊租了個小院子暫時落腳。

院子雖然不大,院里卻有一顆大榕樹,上面綁了個粗繩做的鞦韆。夏滿想起了山裡的家,很是喜歡,臉上總算露出了些笑容,讓青黛推著她在院子里玩鞦韆。

院牆不高,玩了會兒就聽見旁邊的院落傳來了讀書聲,夏滿好奇,踩在花壇上看過去,隔壁院子里一個年輕書生正捧著書搖頭晃腦在讀個不停。

「先生。」夏滿跳下花壇跑到宇文墨身邊,「旁邊住了個秀才。」

宇文墨微笑著摸了摸夏滿的頭髮。再過一個來月就是朝廷開秋季科考的日子,整個江南的學子都要到西陵城參考。好些學子早早的就來了西陵城做準備溫書備考,因為路途遙遠,他們要在這裡住上好幾個月。

寒門學子大多住便宜的客棧或者幾人合租簡陋的院落,更有甚者會去寺廟或者書院借住,家裡富裕些的,便會尋個舒適的院落住下備考。旁邊想來是某個家裡還算殷實的子弟,正在溫書備考。

宇文墨開口叮囑:「他快考試了,不要調皮去打擾人家。」

夏滿乖巧的應了一聲。

出了院門隔著一條柳樹成蔭的沿湖道,就是望月湖。

這個季節正是荷花盛開的時節,正應了那句詩: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湖水碧波粼粼,岸邊垂柳成蔭,只是站在湖邊,便覺得神清氣爽,心情彷彿都開闊了幾分。

金老頭弄來了一艘蒙著輕紗的烏篷船,傍晚時分用完了晚膳,一家人便從門口的小碼頭出發,去湖裡泛舟。

湖裡遊船很多,花船也不少,穿梭其中的還有一種兩頭尖尖,僅供一人乘坐的採蓮船。採蓮姑娘帶著垂了面紗的圍檐帽,一身綴著百花的藍色布衣,同色袖套,坐在船上靈巧的採摘著蓮蓬和菱角。

竹篾編製的簍里裝滿了新鮮的蓮蓬和菱角,幾個銅板就一大堆,坐在船上就可交易。夏滿大覺新奇,買了好些。嫩蓮蓬的蓮心並不苦,掰開就可直接食用,菱角生吃脆嫩,夏滿很是喜歡。

太陽下山之後,湖面非但沒有變的冷清,反而更加熱鬧。

不遠處的花船上笙歌漫舞,隔得很遠都能聽見姑娘們清甜的歌聲。有專門出租的船隻,一些不屑那煙花之地的清流學子,三五成群,在船上吟詩作對。還有做生意的小販,船頭放著水果,熟食,酒,往來在各式船隻中穿梭兜售,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這樣的人氣是清冷的山裡所不曾具有的,夏滿一直玩到起了晚露,宇文墨擔心她著涼,一家人這才回返。

船還沒有到小碼頭,遠遠就看見一群人圍在旁邊院子的門口,一些書童在抹著眼淚哭泣,當先一人對著院門台階上站著的書生說:「童秀才,您在書院時便最受山長疼愛,平日里少爺們也事事以您為尊。如今我家主子已近半月沒有消息,您是這次書院考生的領頭人,您可要替我們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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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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