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1

12.11

宇文墨意外的看著眼前的兩個孩子:「哦,你們有法子了?」

夏滿得意洋洋的把《出西海記》放到宇文墨面前,翻到她找到的那一頁:「先生你看,上面寫的清清楚楚,水遊魂喜群居,離者若乳燕歸巢。我們不是抓到了一隻?只要將它放出去跟著,就能找到它的老巢。」

宇文墨讚賞的看著夏滿點頭:「不錯。」

夏滿笑逐顏開,上前挽住宇文墨的胳膊:「先生,這麼說,你是同意了?」

「既然你們找到了法子,這就是你們的機緣,我說過的話自然算數。」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低頭起了一卦,點點頭,「今晚就是機緣,晚些時候,便去尋那水遊魂吧。」

這事情需避開船家耳目,三人用了午膳后早早就睡了,晚間起來后胡亂用了些晚膳,便回到了船艙里。夜間船家放慢了船速,到了戌時船上已是一片寂靜,只能聽見河水輕輕拍打船身的聲音,宇文墨方才帶著兩個孩子來到船尾,駝背的金老頭早已放下一艘小船在外候著。

三人上了小船,金老頭去了船尾。宇文墨拿出封著水遊魂的玉瓶,揭開符咒將其倒入水裡,水遊魂進入河水中,見水即長,很快就恢復了它原來的樣子。只是因為它被封在了紙傀儡中,受宇文墨所制,無法遠離。它焦急不安的繞著小木船來回浮遊,白色的身軀和黑色的長發在水中時隱時現。

宇文墨揮了揮手:「去罷。」

水遊魂得到了許可,在原地遊了一圈,轉而游向前方。小船微微一震,旋即跟上。

那水遊魂游得極快,在水中如同一道白色的閃電,那金老頭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小木船始終穩穩的追隨在水遊魂的後面。往前逆流走了約摸半個時辰,水遊魂的速度漸漸放慢了下來,像一尾愜意的游魚,悠閑的浮浮沉沉。

木船上夏滿震驚的看著眼前的景色:「這是……」

眼前的河道,河水漆黑如墨,在河水表面甚至浮著一層厚厚的黑色霧氣。小木船便在這濃郁的黑霧中緩緩前進。

水遊魂到了這裡不再前行,漸漸沉入水底深處。

夏滿彎腰用手鞠了把河水,便是手心裡的水都能看見冒著絲絲的黑霧。

夏滿嘖舌:「這麼重的怨氣。」

美玉看不見這濃郁的怨氣,只是覺得很冷,到了這兒彷彿一下入了寒冬,讓他忍不住使勁搓著胳膊取暖:「這……這裡怎麼……怎麼這麼冷。」

夏滿看了他一眼:「煞氣入體,當然冷了。你念一念清心咒就會感覺好很多。」

美玉依言垂首默念清心咒,果然,身體里那種刺骨的陰冷漸漸消散,整個人重新暖和了過來。

夏滿皺著眉頭看著水面:「先生,水下面好像有東西。」

她隱約感覺到水底深處有一種極為陰寒的感覺,只是那種感覺太過縹緲,讓她分辨不清。

宇文墨點了點頭,看了美玉一眼:「你可會大明金剛咒?」

美玉點頭:「師父曾經教過,這是必修的功課,需早晚誦讀,所以記得很熟。」

「那就好。」宇文墨拿出三張金箔,伸出手指在上面劃了三道符,「這是避水咒,用了它能在水下呆一個時辰。我們三人帶著避水咒入水,若是煞氣太重,你就念大明金剛咒。」

美玉應下:「好。」

夏滿和美玉接過避水咒,小心的放進腰袋裡,學著宇文墨的樣子,踏出了小船。

河水踩在腳下微微一軟,卻沒有讓他們沉下去,反而緩緩分開露出一條向下的通道來。

美玉看得大為驚嘆,還是夏滿拉了他一把,才回過神來跟著宇文墨走了下去。

河水踩在腳下,就像雨後的青草地,美玉回頭,他們已經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兩邊的水壁如同懸崖般陡峭,綴著點點星辰的夜空在天上呈現窄窄的一條線。

越往下走,寒氣越重,到後來幾乎到了凝固成實質的地步,讓人舉步維艱。宇文墨輕輕的拍了拍美玉的肩示意,美玉會意,低聲念誦大明金剛咒。

四周的壓力頓時一輕,幾人得以繼續下行。河底漆黑不見五指,唯有宇文墨手中的一盞小巧的青銅燈照亮,燈光將幾人的影子映在兩側的水壁上,漂浮變形,光怪陸離,就像什麼鬼怪一直在跟著他們前進一般。

宇文墨辯了辯方向,轉了一個彎。終於走到了河底,河底長著又厚又長的水草,柔順的隨著水流的方向倒伏向一方。河水分開后,水草倒伏的方向未變,只是密集的層疊在一起,顯得不如在水中浸泡時那般豐厚。

就在水草之上,躺著一具女屍。

她側著身體成弓形,雙手牢牢護住了自己的頭部,因此看不清五官,只能看見從肘彎處露出的唇色鮮紅若血。

她身無寸縷,皮膚上繪滿了青紫色的文身,紋身上流動著一層黑色的薄霧,彷彿她的第二層皮膚。

僅僅只是站在女屍身邊,即使念著大明金剛咒,那寒氣依然像針一樣扎著人的皮膚。

夏滿有些畏懼的靠到了宇文墨身旁:「先生,這是什麼?」

宇文墨眉頭微皺:「這是陰屍。」像是有人觸碰到了什麼開關,水底漸漸亮了起來。他抬起頭往上看,美玉和夏滿好奇的順著他的視線看上去,都不由得一震,只見上方被分開的水壁中,無數白色的水遊魂正在聚集,一隻一隻貼在那裡,面無表情低頭向下看著他們。

因為聚集的太多,水遊魂身上特有的冷色白光甚至照亮了水底,無數披散了長發,慘白雙眼的骷髏臉無聲的貼在那裡,順著分開的水壁一直到河面,密密麻麻,簡直像是噩夢裡的場景。

「陰屍有很重的煞氣。」宇文墨低頭看著那具女屍道,「然而陰屍要養成,又需要更重的煞氣來滋養自身。看來是有人在這裡用水遊魂聚集的煞氣養陰屍。因為這具陰屍煞氣太重,便也導致水遊魂越來越多。」

夏滿啊了一聲:「先生,我們應該怎麼辦?」

宇文墨道:「無論如何,必須毀了這養屍地。此物陰邪太重,有違天和,既然遇到就不能置之不理。」

美玉雙手合十低頭念了聲佛號:「阿彌陀佛。」

宇文墨沉吟片刻道:「小滿,你和美玉先回船上,讓金老頭帶你們到岸邊避一避。」

夏滿乖巧的應了一聲,和美玉順著來路回了小木船,金老頭將船靠岸,站在岸邊看過去,河中央如同出現了一道無法癒合的傷口,河水安靜的流淌著,到了這裡卻被詭異的力量分割,因為下面聚集的水遊魂,下方泛著幽幽的白光。

起風了。

河風漸起,漸漸的變得越來越狂躁,風吹浪涌,泛著白沫拍打在兩岸的礁岩上,河面浮動的煞氣被河風卷得起了漩渦,那漩渦越來越大。

頭頂傳來讓人透不過氣的壓力,夏滿用手擋著臉抬頭,與河面煞氣漩渦相對應,夜空彷彿漏了一個洞,同樣捲起了巨大的漩渦,兩個黑色的漩渦一個向上一個向下緩緩接近,帶動著風發出尖銳的嘶鳴。

終於兩個漩渦連為了一體,天地間滾動著一個巨大的黑色龍捲風水柱,無數水遊魂從水底被捲起,在水柱里掙扎,時不時露出它們慘白的臉孔,伸出了乾枯的手徒勞無力的想要抓住什麼,卻轉眼間被卷得消失不見。

河面浪涌潮吼,空中風聲呼嘯,天地變色,無數的烏雲湧向了此地,天上悶雷陣陣,猛然間天地驟然一亮,閃電劃破夜空,緊跟著轟然一聲巨響,彷彿要將這個世界炸裂。天地之威讓人心驚膽戰,美玉和夏滿都變了臉色。

炸雷之後,細碎的枝形閃電連綿不絕,伴隨著隱隱的雷吼,天空中在醞釀著什麼,那漩渦越大,空中那雷聲便越密集。

終於一道巨大的閃電和一聲炸雷幾乎同時降下,徑直劈向了那漩渦之中,無數水遊魂哀嚎著在電閃雷鳴中飛灰湮滅,這一下雷劈之後,那漩渦依然在,水柱中的煞氣卻漸漸的散了,隨著煞氣的消失,漩渦也在逐漸縮小,片刻后化作一道白線,消失在天地間。

天上的烏雲在水柱消失的同時也漸漸散去,夜空彷彿水洗過一般,格外的幽藍,漫天星辰如無數點綴其上的鑽石,風平浪靜后份外的美。

那河面悄無聲息的裂開一條縫,宇文墨走了上來,看他閑庭漫步,滴水不沾衣闕,美玉震撼的無以復加,他竟然能已一己之力,引動如此天地之威,他到底是何人?

「先生!」

夏滿如乳燕投林,撲向了宇文墨的懷裡。他微笑著低頭摸了摸她的頭髮:「害不害怕?」

「不怕。」她努力表現自己的勇敢,「我知道是先生的術法引來了天雷。」

他點了點頭,招呼兩人上船:「回吧。」

雷霆之威在別處也顯現出了它的威力。悶雷陣陣之時,距離此地不遠的一艘花船上,無數年輕貌美的女子恐懼地哀嚎顫抖著,卻無處可逃,隨著連綿不絕的枝形閃電劈下,她們一個個身上冒著青煙,身體表面露出了大片大片焦黑的傷口,最終倒下化作一地白灰。

當最後一道閃電閃過之後,花船同樣被劈中,整艘花船轟的燃燒了起來,幾個時辰后燒得四分五裂,一部分沉入了河底,一些細碎的殘骸隨著河流湧向了下游。

夏滿美美的睡了一覺,再睜眼時,外面艷陽高照,已經快到午時。

今天的天氣格外的好,風清雲透,陽光下河面波光粼粼,夏滿跑上去時,美玉和宇文墨都在甲板上看風景。

「先生,美玉哥哥!」夏滿跑過去和兩人打招呼,「你們在看什麼?」

美玉指著船外:「你看。」

河面上漁夫放著木筏,正在打魚。他們站立在木筏中央,手一甩,那白色的網就呈一個圓形撒了出去,片刻后收網上來,網兜里便是活蹦亂跳的各種魚蝦。

岸邊還有成群的野鴨子,愜意的低頭用喙梳理著自己的羽毛,時不時的抖一抖身體,灑落珍珠一樣的水珠。

船家也找到了甲板上:「蘇先生,前面就是淮南城了。我們要在那裡停靠三天,您看,您要不要上岸去走走?」

「淮南?」夏滿拍拍手,「好啊,華家不就在淮南嗎?既然到了這裡,不如去看看華家人都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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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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