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批評

《晉·江·文·學·城·獨·家·首·發》

孫蓮沒有想到的是，二表姐對她的做法並不贊同。

並不是胡秀認為孫蓮賺錢的方式不好，更不是想跟錢過不去；她只是很單純的發覺孫蓮在賺錢這件事情上過於執著，以至於落下了在當前來說更重要的事情。

「畢竟你的理想並不是做賣文具的二道販子，對吧！」胡秀也沒有彎彎繞，直白地對孫蓮說，「不然你現在就可以出去開一家文具店，上不上一中考不考大學都沒什麼關係。說不定以你的經濟頭腦，等十年後大家上完大學出來工作時，你已經是個身家不錯的小老闆了。」

這話說得有趣，雖然帶着揶揄，卻多少也有點肯定的成分。孫蓮不好意思地轉了轉眼珠，心想二表姐分明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學霸樣，說出來的話倒是點中了這個年代許多人心中的浮躁。

九十年代有下海潮，而2000年左右又是各種新興行業蓬勃發展的時候。一方面有太多人在這時靠做生意發了家，另一方面隨着越來越多的學生從大學中畢業，以前很吃香的高學歷突然變成了隨處可見的大街貨。再過幾年，許多曾在學校里很風光的優等生出了校園，才發現社會和以前老師家長們口中說的完全不一樣。從那之後，各種地方都有人堅持唱響反智言論，讀書無用論一時間幾乎無處不在。

二表姐此時說出這種話，倒是有種提前看破世界趨勢的感覺。不過孫蓮也清楚，二表姐是不可能真心認同這種看法對。

好在她也一樣。上輩子吃過了沒文化的苦，孫蓮這一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重蹈復撤。況且她現在所展現出來的所謂生意天賦，只是相較一群沒受過社會熏陶的孩子，憑藉多活了十五年而學到的一些世故罷了。若是真將其當做一項事業，孫蓮沒信心能將它做好。

說白了，不過是欺負小朋友們見識少不懂事而已。

最重要的一點是，她不想讓自己停滯不前。她想看到更多更大的世界，彌補上一世所有錯失的遺憾。因此被二表姐指出后，孫蓮才覺得之前躁動的**像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一瞬間便冷靜了下來。

可是她又有點不甘心：「如果我不想辦法多掙點錢，不趁著機會給自己鋪好後路。等到弟弟出生后，萬一家裏又生出什麼么蛾子，那該怎麼辦呢？」

「你這哪裏是給自己找後路啊……」二表姐一針見血，「你還是放不下那麼多錢。其實要我我也放不下，不過好在我還沒親自拿到手裏，所以還有點理智。」

她給孫蓮算：「你看，其實你需要的也就是生活費。如果你能一直保持成績，並且不大手大腳的話，你現在賺到的錢已經足夠你這學期和下學期的了。哪怕老姨他們壞事，你也不過是要多掙一點學費。」

「所以說這點錢完全不夠啊……」孫蓮不服氣地說。

「但這筆錢又不是急需，你並不需要這麼急迫地把所有時間都用上。」二表姐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按照你之前提的，做這個生意，你中午和晚上都用來統計訂單了，不時還要被其他主動找過來的人打斷。加上周六你要去進貨，然後周日還要送貨，你還有時間學習嗎？」

孫蓮想說有，想說她可以見縫插針地學。但現實是她的成績確實在下降，而且不止二表姐說的那些——當她一門心思撲在賺錢這檔事上時，她整個腦子都不受控制地在思索這些。也就是最近還沒考試，不然她的成績動蕩肯定要引起老師們的關注。

「那我就……不做了？」孫蓮心有戚戚地問，但多少還抱着一點不想放手的倔強。她這點不甘心也沒有瞞過二表姐，二表姐搖搖頭。

「也不至於一棒子打死。我就是希望你把握個度。」二表姐說，「比如你可以自己給自己定個不至於太過佔用時間的量，一個月……或者兩周吧，去批發一次。然後平常你就讓各個寢室自己統計，到時候自己送過來。」

「能行嗎？」孫蓮懷疑，「大家扭頭就把我忘了，而且這個量……」

「說實話就是照你之前的勢頭，你也干不久。」胡秀提醒她，「你知不知道小賣部就是學校老師家開的，你這樣大張旗鼓地砸人家生意，到時候小心學校找個借口沒收你的東西。」

「沒收？」孫蓮嚇了一跳，「不會吧，頂多不給賣了，還能真沒收？」

「斷人錢財如殺人父母。」二表姐很嚴肅地說，「你小打小鬧學校都會理解你，你要一口氣把大家的需求都吃下，下面小賣部兩個月文具賣不出去，你看看？」

孫蓮想像了一下自己是小賣部東家的情況，不由打了個寒顫。

「所以你還是保持在小打小鬧的範圍內吧。一方面不至於把你的時間都耗盡，一方面也不會惹惱學校。」二表姐感受到孫蓮冷靜下來了，「一次賺的不多好在可以細水長流，怎麼說你也是個學生，第一任務是學習吧？」

「是……這樣吧……」孫蓮囁嚅著，腦袋裏反反覆復思考二表姐的話語。突然一個片段從她腦海里閃過，令她臉色有些微妙地……複雜起來。

「怎麼了？」二表姐問。

「也沒什麼……」孫蓮表情古怪地說，「之前我們班上有個男生，也跟我說過類似的話……」

「男生？」二表姐警覺，一把抓住孫蓮。

「我親妹子喲！」二表姐用詠嘆調，語重心長地說，「跟姐保證，千萬千萬不能早戀！！」

也不怪胡秀反應這麼大，畢竟這年頭早戀就像毒瘤，除了當事人，老師家長好朋友，幾乎人人都聞之色變。

「二表姐你想太多……」孫蓮少見地想對二表姐翻白眼，「就是普通玩的好的同學，見我上次考試沒考好過來提醒我而已。」

「什麼？」二表姐抓重點能力一流，「你上次考試沒考好？」

她眼神銳利地盯着孫蓮：「我剛剛怎麼說來着？沒考好說多不好？多少分？把卷子拿來我看看！？」

……

孫蓮被二表姐狠狠訓斥了一番，回去後下決心要痛改前非。

只是雖然她這會打算收手，其他人卻沒這個打算。不但每天還有之前猶豫沒趕上的人過來詢問，連班裏的走讀生都聽說了風聲，問下次能不能走她這裏帶東西。

孫蓮統一用之前擬定好的答案拒絕：「可是我最近不打算去我阿姨那邊哎？總不能每周都過去白吃白喝吧？」

「你也沒白吃白喝啊。」來詢問的人還為她鳴不平，「你都幫你阿姨賣東西了。」

孫蓮對此微笑搖頭，也不再解釋，就說了以後大概兩三周才會過去一次。

「而且上次東西太重，我也就是第一次不知道。而且答應了大家又收了錢，我才不得不全弄回來的。下次我可不帶這麼多，你們要的話提前定好跟我說。我定了個量，超過了我也不帶的。」

結果也不知道是不是飢餓營銷的效果，沒兩天那個量就被主動找上門的學生訂完了。孫蓮還向眾人提前收了定金，竟然也沒幾個人對此有意見。

這簡直就是對她微弱決心的無情誘惑，孫蓮推了好幾次定金，嘴裏說着「超額」時，心都在滴血。

有人說你就多幫忙帶一件又不會壓死人。但孫蓮自己卻很清楚，這種事情一旦讓步，自己的底線就會崩壞。貪慾是無法被滿足的，它就像是一隻巨大的饕餮，無論如何喂它都沒有滿足的時候。孫蓮謹記自己需要取捨。

然後幫帶的人不會記住她太多人情，沒幫得反而會記恨她。不如像現在這樣公事公辦的生意臉，反而誰都不會得罪太深。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孫蓮把自己的心收回來后，第一次在習題冊上遇到了完全不會的題。不是那種摸不清解題思路的不會，而是在基礎層面上的茫然。這是自她五年級起，第一次面如如此無措。

習題冊是她從鄭然手裏借來的，比起學校配置的要難上一些。不像這學期，為了所謂的素質教育在卷面上好看，學校里的壓力已經不像上學期那麼強，各種作業的難度也降下來。這就意味着大家都在接受新的教學模式，想要更加突出深入的話，就只能靠自己了。

孫蓮像葛朗台一般小心翼翼存着她的小金庫，生怕花出去半毛。對於給自己的學習額外加餐花費躊躇不已，好在有了上學期的借書，她找鄭然開口時也就能夠厚起臉皮。

「反正你說你做的快……」孫蓮覺得自己的臉皮有學校後面的舊磚牆那麼厚，但她覺得自己可以無所畏懼，「反正你一周就能寫完一本，現在肯定有做完不用的了吧？」

結果鄭然用看傻瓜一般的眼神盯着她……不，已經不是眼神，而是直接說了出來。

「你是不是傻？」鄭然手裏揮舞一本輔導書，「上學期教學進度那麼快，又是期末，現在才剛過期中，後面肯定有小半本還沒看啊。」

「啊。」孫蓮這才覺得自己想當然了。她有點失望，但還不至於想強人所難。「那算了……」

她想說，自己再想想辦法。結果鄭然直接把翻出幾本書全部丟給她。

「咦？」孫蓮驚訝了。

「一三五《晉·江·文·學·城·獨·家·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