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寵君上天的鳳帝(7)

287.寵君上天的鳳帝(7)

~\(≧▽≦)/~啦啦啦~\(≧▽≦)/~啦啦啦做父母的,總是拗不過兒女的堅持。

陸尚書夫婦氣勢洶洶而來,怏怏不樂而去。

定遠侯等人充滿關切的安慰也被滿心惱恨的他們看做了幸災樂禍。

不過哪怕如此對女兒的擔憂之情也不會因為她的『女生外向』而減少半分。

因此即使陸拾遺一再婉拒謝絕,陸尚書夫婦還是把他們的第三個兒子和第七個兒子打包到了定遠侯府,讓他們陪著陸拾遺一起去邊關。

「你一心探夫不管其他,卻不知這流言蜚語最是傷人,有你兩個哥哥陪著你一起過去,也就沒哪個不要臉的敢再在你背後亂嚼舌根了。」

這是朱氏的原話,由陸拾遺的三哥親自傳達,已經和家裡人道別——後知後覺意識到母親要離開他們遠行的龍鳳胎險些沒因此而哭斷了氣,把馮老太君等人嚇得面如土色的——坐進了去往邊關的馬車裡的陸拾遺聽了自然滿心感動。

陸拾遺兩個哥哥看自家妹子感動的兩眼淚汪汪的模樣不由得好氣又好笑,不過到底疼惜之情佔了上風,你一言我一語的重新把陸拾遺哄得破涕為笑。

「三哥,七哥,這次可和以前不一樣,你們不是送我去莊子上或者去別的什麼地方遊玩,而是去隨時都可能丟掉小命的邊關……你們就這麼跟我走,嫂嫂和侄子侄女們怎麼辦?」

「真是個傻丫頭,」陸拾遺的三哥失笑搖頭,「要不是大哥他們實在抽不出身來,今天會出現在你面前的可不止我們兩個。」

「這輩子都要竭盡所能護你周全可是我們九兄弟在你的搖籃面前共同許下的承諾,拾娘,做哥哥的對妹妹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負擔。」陸拾遺的七哥也滿眼寵愛的笑道:「至於你的嫂嫂和侄兒侄女們你也無須擔心,即便我和三哥真有個什麼,不還有大哥他們幫我們照顧嗎?」

「你們說的倒是輕鬆!」陸拾遺氣得拿明亮的大眼瞪自己七哥,「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故意用這樣的方式企圖打消我的念頭,讓我主動反悔,重新打道回府。」

「那你現在反悔了嗎?」騎著馬匹走在陸拾遺馬車窗邊的兩個哥哥異口同聲的問。

「反悔?爹爹把我抱在膝蓋上講得第一個故事就與誠信有關,你們覺得聽著這樣故事長大的我,會是那種會出爾反爾的人嗎?」陸拾遺反問了一句,

「說不定現在的爹就很後悔當初為什麼要講這個故事給你啟蒙了。」陸拾遺的七哥故意與妹妹抬杠。他從小就喜歡撩撥陸拾遺,不把陸拾遺撩撥哭了不罷休。不過真要哭了也是他想方設法絞盡腦汁的重新哄回來,因此兄妹倆個看著打打鬧鬧的,實際上感情非常的不錯。

「他要後悔就後悔吧,反正現在的他就算後悔也來不及了。」陸拾遺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把臉扭到一邊,陸家兩兄弟看著妹妹氣鼓鼓的側臉忍不住的就是嘴角一翹。

他們愛的就是妹妹這一到他們身邊就滿心依賴的可愛模樣。

至於那個在上流社交圈裡留下大好名聲的定遠侯世子夫人是誰,他們才不知道呢。

一直以來就沒當妹妹真正嫁出去過的兩個妹控在心裡暗搓搓的如此想到。

去往邊關的路漫長又艱辛,馬車即便是墊了許多層厚厚的褥子,也不止一次把陸拾遺顛簸的嘔吐連連,只差沒把膽汁也給吐出來。

陸家兄弟幾乎眼睜睜的看著妹妹一路瘦脫了形,十分暴躁,想要她隨便在哪座城鎮留下來修整個兩三天——反正他們有皇帝特批的通關文牒,不論走到哪裡,當地的官府都需要把他們侍候的妥妥噹噹——卻被陸拾遺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在沒有看到我相公之前,我是不可能停下了休息的。」一連吞了好幾顆醒腦丸的陸拾遺強忍住那幾欲又嘔的衝動,「誰知道他現在是個什麼情形呢,三哥、七哥,我不想為自己一時的自我懈怠將來後悔,也不想辜負老太君他們對我的諄諄託付!」

「這是懈怠嗎?這是自我懈怠嗎!」陸拾遺的三哥將一面小銅鏡用力扔到陸拾遺面前,「你看看你現在變成了個什麼鬼樣子,蓬頭垢面、狼狽不堪!你又和嚴承銳將近四年不見,你也不怕到時候他認不出你來,對你生出厭惡!」

「如果他真的厭惡我了,那麼,即便我們的姻緣是皇上所賜,我也會義無反顧的與他和離,哪怕付出任何代價!」直接將銅鏡掃落的陸拾遺臉上滿滿的都是堅決之色。

「這才是我們陸家九子的好妹妹嘛,」陸家兄弟聞聽此言,眼睛不由自主的就是一亮。「記住你自己說過的話!如果到時候嚴承銳那小子當真認不出你是誰,那麼三哥和七哥立馬就帶你回京城和離去!」他們陸家不需要一個未來的國公府一品夫人為他們撐腰,他們陸家要的是那個自幼生活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無憂無慮的好女兒、好妹妹!

心裡有了動力的陸家兄弟不再為妹妹的不聽勸而暗生悶氣,而是馬作的盧飛快的帶著妹妹朝著邊關的方向疾馳,當然,在趕路的同時,他們也沒忘記臨時抱佛腳的向滿天神佛祈禱,希望他們能夠給力一點,希望那從來就沒有被他們認可過的所謂妹婿當真眼瘸的認不出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他將近四年未見的原配嫡妻。

日夜兼程的趕路別說陸拾遺這樣的女眷和白髮蒼蒼的老太醫吃不消,就是陸家兄弟和他們暫時率領的一眾侯府護衛也覺得倍感吃力,等到他們真的趕到定遠關的時候,還真有種渾身上下都彷彿脫了一層皮的感觸。

嚴承銳鎮守的定遠關正是以嚴家的封號定遠為名的,這一座關隘自從由嚴家人世代把守后,就再沒有韃子能夠從此關成功突破,打草谷一類的事情更是自此絕跡。

因而,別看著這定遠關其貌不揚,實際上真正接觸了就會發現這裡的百姓多得足以用摩肩接踵、揮汗成雨來形容。

陸拾遺等人到定遠關的時候,發現這沿路走動的行人雖然不少,但是卻沒幾個臉上帶著笑意的,相反,他們一個個眉頭緊鎖,神情凝重。一些婦人小姐更是不住的拿著手帕在眼角揩拭,細細碎碎的抽噎聲讓整座定遠關都平添了一份悲戚之色。

這些人的古怪模樣吸引了陸拾遺一行的注意。

陸家七哥環視著周遭人的面部表情,若有所思地道:「看樣子嚴承銳那小子的情況不是一般的糟糕啊,要不是這樣,這些人的臉色也不會難看成這幅樣子。」

定遠關的安危幾乎盡系平戎將軍嚴承銳於一身,主將出了問題,住在這裡的百姓自然也猶如那驚弓之鳥一樣,整日惶惶不可終日。

「七哥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陸拾遺粉面含煞地嗔了自己哥哥一句,不怒自威的對一路跟來保護她的護衛道:「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平戎將軍府去!」

風塵僕僕形容狼狽的護衛們聽得女主子召喚不約而同振作精神,大喝了一聲,在周邊行人不解困惑的眼神中,拱衛著馬車往平戎將軍府所在的方向飛奔而去。

在這樣一種敏感時期,陸拾遺一行人的出現實在是太過顯眼,特別是他們又目標明確的直奔這段時間被眾多勢力關注的平戎將軍府,自然惹來異樣眼神無數。

所有人都在猜測他們的身份,卻沒有一個人能夠準確的猜出來,直到他們聽到平戎將軍府的門房小跑著來到馬車前向馬車裡的內眷見禮,口稱夫人,人們才恍然大悟的明白原來是平戎將軍那位給他生了一對龍鳳胎的夫人趕到邊關來了!

對平戎將軍愛戴不已的定遠關百姓們爭先恐後的想要圍簇過來拜見夫人,以及懇求她替他們轉述對平戎將軍的擔憂和祝福之情。

一門心思都懸挂在嚴承銳身上的陸拾遺沒時間與他們浪費時間,直接向百姓們轉達了救人如救火的想法后,就直接命門房大開中門,乘著馬車進入平戎將軍府內。

將軍府的大管家福伯聽說世子夫人到來頓時大喜,趕忙帶了一眾仆婢過來迎接,被陸拾遺揮手打斷了。

——福伯是嚴承銳祖父的貼身小廝,打小就在主子跟前服侍,後來更是跟到了邊關,為定遠侯府立下汗馬功勞。不過他是個甘於平淡的又對定遠侯一脈忠心耿耿,並不像其他的府中家生子一樣有了機會就往上爬。

因此,他直到現在都還沒有脫了奴籍,身上也沒品沒級,但是,只要是定遠侯府的人,上至馮老太君,下至護衛仆婢就沒有不給他幾分顏面的。而他自己也從不恃寵而驕,一直都恪盡職守的為定遠侯府服務。

也正是由於他的存在,定遠侯嚴峪鋒才敢點頭同意讓兒子替父出征,因為他知道,只要有福伯在,他兒子的人身安全就能夠得到最起碼的保障。

「現在沒必要再講究這些繁文縟節,趕緊帶著我和幾位太醫去見將軍!我要以最快的速度對他現在的身體狀況瞭若指掌。」陸拾遺在兩個哥哥攙扶下,雙腿有些發軟的走了下來。

福伯畢恭畢敬的應了一聲,讓仆婢們散去,一邊領著陸拾遺一行往後院走去,一邊拿眼睛不停地睃陸家兄弟兩個,默默的在心裡揣測兩人的身份。

由於陸拾遺等人一路日夜兼程,換馬不換人的緣故,京城裡的信件比起他們還要慢上兩天,因此福伯根本就不知道此次不止世子夫人趕來了邊關,她的兩個娘家兄長也一起跟過來了。

時隔近四年,陸拾遺又一次見到了這個在洞房花燭夜承諾過要讓她一輩子都過得舒坦體面不受任何委屈的丈夫。

對身邊動靜一向十分警醒的嚴承銳儘管因為身受劇毒而大腦昏沉,但依然強迫自己睜開了眼睛。

他的視野有些模糊,定睛凝神的瞅了半天,也沒瞧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幾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不過福伯既然敢把他們領進來,那麼,對他自然沒什麼威脅。因此他低低咳嗽了一聲,「請恕嚴某身受重傷無法起身,對諸位貴客招待不周了。」

「諸位貴客?!」那身形瞧著最是高大挺拔的男子怪叫一聲,「你叫我們什麼?貴客?那她呢?她也是貴客嗎?」

對於她的抱怨我聽了卻只想嘆笑。

我的妻子太傻,她不知道自己有多麼美好,也不知道午夜夢回中我有多麼慶幸自己居然能夠擁有一個這麼出色的她。

我的妻子幼承庭訓,侍長至孝,待下寬慈。只要是認識她的人,就沒有不誇她好的。她在我隨時都可能戰死沙場的時候嫁到了我家,為我接連誕下了七個兒女,真可謂是好孕連連。正是因為有她的存在,我嚴家才擺脫了一脈單傳的窘境,和其他世家大族一樣感受瓜瓞綿延、枝繁葉茂的喜悅。

我家已故多年的老太君感念她對這個家所作的傑出貢獻,更是在臨去世前將自己的所有私房財物盡數給了她,直說:她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事情,就是去皇宮裡撒潑耍賴的把我妻子娶到家裡來,還說因為我妻子的緣故,她總算能昂首挺胸的下去見我那老祖父去了。

我的父親和母親對她也多有讚譽,京城裡與我們家地位相若甚至皇室中人也總是把她恭恭敬敬的請過去做全福太太,他們都不約而同的說她有大福。

是啊,如果沒有大福又怎麼會在新婚一夜就藍田種玉收穫一對聰明伶俐的龍鳳胎?如果沒有大福又怎麼會在二度生產的時候巧之又巧的與宮裡頒下來的聖旨撞個正著?如果沒有大福又怎麼會在我回到邊關因為一場戰事失蹤后而義無反顧的重返邊關,於漫天黃沙之中,在一處小的可憐的綠洲里找到了我已然筋疲力盡的隊伍?如果沒有大福又怎麼會在儲位更迭、人人自危的關鍵時刻,救下了正被人追殺的未來天子?

如果沒有大福……

如果沒有大福……

如果沒有大福……

樁樁件件、林林總總,鞏固了她在嚴陸兩家說一不二的地位。

等到家中的老人盡數去世后,兩府幾乎可以說都是遵循著她的意志在行動,而她也從不曾讓全心全意信任著她的我們失望過。

哪怕是情況再危急、再可怕,她也總能另闢蹊徑的帶領著我們不疾不徐、從從容容的平安度過。

家裡的兒孫也被她那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深不可測所震懾折服,對她說不出的敬畏和崇拜。

而孩子們的表現自然也就讓她想要做一個像老太君那樣的『老小孩一樣被小輩們捧著哄著』的願望落了空。

對此,在私下裡,她不止一次的揪著我的耳朵抱怨,說都怪我太過懶散,反倒讓她趕鴨子上架的顯在了人前,再想要找個台階回歸平凡都沒辦法做到。

——揪耳朵是她從娘家就養成的習慣,通常只會往她最親昵和最信任的人身上招呼。因此,家裡的小輩們不論哪一個被她揪了耳朵,都會亢奮的大半個月都笑得見牙不見眼,其他人也會擺出一副羨慕嫉妒恨的架勢,恨不得那個被揪的人是自己。

我至今都對年過半百的鈞哥兒被他母親當著妻兒孫輩的面揪了耳朵時的面部表情記憶猶新——那想要笑又要勉強自己端住表情不至於當真在妻兒孫輩們面前失態的窘迫模樣真的是說不出的有趣和溫馨。

我知道外面一些與我為敵的人喜歡在暗地裡偷笑我耙耳朵,怕老婆。

對此,我並不以為意。

畢竟,我確實如他們所說的那樣是個耙耳朵,也確實很怕自己的老婆。

不過我的這種怕不是畏懼的怕,也不是厭煩的怕,而是擔心她有朝一日會離開我的怕。

這是一種很古怪很詭異的感覺,即便我極力摒棄,極力忽視,它也總是如影隨形的糾纏著我,讓我整日整夜的不得安寧,只有把我的妻子緊緊鎖抱在懷裡不放,才會勉強覺得自己好過點。

我沒辦法理解這種怎麼也沒辦法擺脫的怪異情緒,這種情緒對我一個在戰場上見血無數的軍人而言實在是太過軟弱也太過陌生,直到我的大舅哥陸廷玉一言點醒了我。

情至深處故生怖,情至深處無怨尤。

正是因為太過於在乎,才會產生斤斤計較的情緒。

正是因為太過於喜愛,才會患得患失的幾乎連自己都丟掉了自己。

我深深的眷慕著我的妻子,我片刻都不捨得與她分離,不論是一彈指還是一剎那,正是因為這份深深烙刻進骨子裡的愛,讓我怎麼都沒辦法想象自己有失去她的可能。

那種可能即便是無意間的一個突兀閃念,也會讓我情難自控的肝腸寸斷、膽裂魂飛。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曾經因為中了硃砂艷而陷入深度昏迷時自己所做過的那個詭異無比又栩栩如生的噩夢。

在那個夢裡,我的妻子就彷彿變了一個人似的,像個被寵壞的孩子一樣,嬌縱任性。

她對我充滿著抗拒心理,不但不願意履行我們之間的婚約,還和一個看著就很不靠譜的遠房表哥私奔了。

這個夢太過鮮活也太過可怕,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夢到這種離奇的畫面,更讓我感到不安的是,在和妻子回到京城養傷的時候,我還真的在妻子的陪房下人嘴裡證實了這世間確實有齊元河這個人——只不過他因為一場意外已經變成了傻子——而他也確實是我妻子的遠房表哥並且在我妻子的娘家住過很長的一段時間。

這個夢對我而言,就彷彿是一種警告,它在變相的告訴我,比起夢裡那個顏面掃地、英年早逝的自己,我是多麼的幸運、是多麼的有福氣。

在做過那個詭異的夢以後,我暗暗發誓要好好的珍惜我的妻子。

而這份珍惜,我決定一開始就是一輩子。

如今我就要走了,我的身體衰敗不堪,垂垂老矣。

我不擔心家族以後的未來,也不牽挂子孫後輩的前程,我只緊張我的老妻,我只捨不得我捧在心坎里疼惜了這麼多年的——最心愛的那個她。

我親眼見證著她從一朵嬌艷迷人的牡丹被歲月侵蝕成如今這幅白髮蒼蒼卻依然雍容優雅的模樣,我依然愛她,打從心眼兒里的深深的愛著她。

感受著身體里的力氣逐漸如抽絲剝繭一樣緩慢消失的我,知道時間已經不多了。

我勉強伸出自己布滿老人斑和層層皺紋的手與她一點一點的十指交纏,就如同我們曾經做過無數次的那樣。

「拾娘,我……想……聽……」我努力從自己的氣管里逼出聲音,我知道我現在的聲音很含糊很混沌,但我知道,我的她一定聽得懂,因為我們已經相處了這麼多年,因為我們早已經親密無間的好成了一個人的模樣。「聽你十多年前在莊子上曾經唱過的那首你自己也記不得在哪裡學來的山歌……」

那首讓我印象深刻到下意識選擇了在九十七歲這年離開的山歌。

我眼神溫柔的凝望著她,就好像那晚洞房花燭夜用喜秤挑起蓋頭一樣的驚艷和痴迷。

那時候的我還是個憨頭憨腦的傻小子,許著可笑天真的根本就不知道能不能完成的諾言與她鴛鴦交頸,行那夫妻之間亘古不變的魚·水·之·歡。

她眼神格外複雜的看著我,眼眶緩緩的在我的注視下紅了一圈,淚水點點滴滴地從她的眼角、臉上、下頷流淌下來,慢慢滑進了我的衣領里。

我的感官已經十分鈍化了,但是那渾濁的淚水卻彷彿有了極灼極炙的溫度一般,燒得我渾身上下都變得滾燙痙攣起來。然後,我就聽見她用已經蒼老的嘶啞的哽咽的再不像從前那樣快活悅耳的聲音泣不成調的在眾多兒孫晚輩的幾近跌落下巴的震撼眼神中,低低的、柔腸百轉的唱了起來。

她在唱:

山中只見藤纏樹

世上哪聞樹纏藤

青藤若是不纏樹

枉過一春又一春

竹子當收你不收

筍子當留你不留

繡球當撿你不撿

空留兩手撿憂愁

連就連

我倆結交訂百年

哪個九十七歲死

奈何橋上等三年

連就連

我倆結交訂百年

哪個九十七歲死

奈何橋上等三年

「哪個……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我用盡最後的一點餘力,在兒孫們痛哭流涕的嘶喊聲中,眼神渙散而執拗的緊扣住妻子枯瘦的也只剩下一把骨頭的手,很認真、很認真地對她再次做出了猶如洞房那夜憨小子一樣的痴傻承諾:「拾……拾娘……別說是三年,就是三十年、三百年,三千年,三萬年,我也會一直、一直的在奈何橋上等著你,等著你我夫妻重逢的那一日……」

一時間整座侯府熱鬧的就彷彿過年一樣。

現在的定遠侯父子在皇帝心裡可謂是一等一的紅人,因此帖子剛一遞進去,就有擅長婦科的太醫提著藥箱過來了。

結果不用說,自然是皆大歡喜。

在葯童拾掇脈枕和用來開安胎藥方的筆墨紙硯時,這位太醫發自肺腑的對端坐在紫檀嵌黃玉福壽紋寶座上的馮老太君說道:「老太君,您老可真是慧眼識珠啊!這樣的好媳婦都被您娶到家裡來了!」這位老太醫已是花甲之年,即便是說上這麼一兩句充滿感慨的話,也算不上什麼出格。

馮老太君被老太醫捧得眉開眼笑,特別是在確定自己又將得到一對雙胞胎小曾孫后更是樂得合不攏嘴,「托福、托福,太醫您行善積德多年,以後的福報只會比老婆子更多、更大!」

重重厚賞了老太醫后,馮老太君又遣嚴承銳親送其出門以示尊重,隨後才拉住陸拾遺的手強迫她坐到自己身邊來,仔仔細細的問起了陸拾遺和嚴承銳這一路走來的飲食起居,定遠侯夫婦也在一側旁聽。

兩個還不懂得為什麼自己不能讓娘親抱的孩子委屈的撅著紅嘟嘟的小嘴巴坐在配套的紫檀木腳踏上,把臉枕放在陸拾遺的大腿上磨蹭。心裡暖成一片的陸拾遺在回答馮老太君文化的同時,也會時常伸手去揉揉他們的小腦袋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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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炮灰也有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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