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第 135 章

135.第 135 章

?送走了來探望的兩家人,長寧殿又熱鬧了起來。

該來請安一個也不少,人流如梭。椿在一邊,免不得要說公主連養嫫都沒一個,擠兌董嬪沒甚本事。

有她帶這個頭,其它妃嬪怎麼沒有話說。

到底大家都在宮裡頭浸淫了些日子,粗一聽沒甚不對的話,當事人聽來可真是冷嘲熱諷

董嬪要氣死。可偏偏也不好說什麼。

這些時日,她忙著宮裡雜事沒討個好,宮中到還升起了兩個嬪位來。一個家裡父親只是不起眼的三品,一個只是地方治官。她可是太后親族,但大家卻平起平坐,誰也不服她。

心裡也免不得暗暗埋怨太后在宮中沒有了威信。

但說來,最後也怪齊田。

要不是前頭那些事,這些人怎麼敢不敬畏太后呢。

如今在這些人眼中,皇后與太后打了個對台,雖然被禁足但帝寵依然,如今完好無損又出來了,足以證明皇帝對太后如何。

皇帝都只是做做面子上的事,她們對太后輕慢也是難免。

不過女人們坐在一起,也難免說些別人的是非。

齊田無意似地問董嬪「聽聞母后太后幼時沒有少受欺負。」

董嬪想想那些事到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才點頭「我父親與太后是雙生。祖父早年在外面與人做過帳房,是後來才受當時洲官舉薦得的官職。做帳房的時候,有一度沒有音訊,族人只說他是死在外頭了,便想叫祖母殉夫。我們族中的規矩,丈夫身亡時若是夫人正值盛年,為顯其忠貞是要同棺殉夫的。若是不肯,便只能放回娘家去。」所謂放回去,就是要被休了。與都城的開化不同,許多地方被休回去只有死路一條。

徐錚聽得皺眉「這是甚麼道理?」守節的事常也有,但強行殉夫卻是很少見的。

董嬪說「是祖輩傳來。奶奶的時候定的規矩。說是女子生來不易,又心思軟弱,若正是大好的年紀卻沒了夫君,恐怕免不得有心意動搖的時候。豈不是壞了清白嗎。自奶奶以來,族中許多婦人都是這樣死。」

又說回當時的舊事「大伯才不到一歲,也要交到族裡養著。還好後來發現祖母仍有孕在身,族裡才不能如意,不過因為肚子太大,還被疑心並不是祖父的,差點就被燒死了,後來祖母生了下了父親和姑姑,就被趕了回去。家的田地與大屋,都分給了族叔,大伯抱著父親和姑姑從大院搬出去,挪到下院與下仆一起住了。後來祖父回了家,又做了官,家業才拿回來,但大伯冬日裡出去打柴失了足,已經不在世了。」

說得殿中妃嬪也十分唏噓。又說起自已在家裡聽家裡人說古。什麼樣的事都有。

長寧殿竟然少有地和樂。大家有些腥腥相惜。

宮裡輪番都來看過了皇后,徐錚偏殿那邊也收拾東西要搬回去了。

來時什麼也沒帶,住了這些時候要走了,宮人大包小包往外拿。

多是公主的東西。

一直搬到快晚膳的時候才算搬完。

徐錚抱著公主一走,長寧殿顯得格外地安靜。齊田在庭院中站了一會兒,便回內殿案前坐下拿起了筆。

關姜研墨,問「娘娘已有定算?」椿也好奇。

齊田說「凡大舉,必以小事起。」步子太大,被觸動利益的人太多,反對的聲音都能把人淹死,更惶論其它呢。

晚膳楚則居再往長寧殿來,就見齊田一本正經在寫東西,走近看,原來是要上書。

寫完了先給他看,又聽他的話改了好幾遍。

她原先不覺得,現在自己寫起來才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那麼多,自有其定式。

次日朝上便議女戶。

先是讀皇後上書。

說的也不是什麼大道理,而是日前聽來,太后與妃嬪們自己家的事。

除了妃嬪們,也有宮人們說的。記錄成冊。聚在一起讀來,實在觸目驚心。

講完了,別的也不曾多說,只說了一句「戶無男丁,子孫不保,若女子能暫為戶主保得夫家血脈豈非善哉?」

再說朝中寒門者眾,家裡豈沒有這些事呢。

不過一時沒人領頭,一片寂靜,沒有一個人先開口說話。

不多時,角落裡蘇任率先站出來打破了寧靜,朗聲道「臣附議。」

宋閣老似笑非笑「陛下聽你附議行此令,豈不是把全天下的族人都視為卑鄙小人防範?」

蘇任笑一笑「照閣老這麼說,刑律也是不必有了,有刑律在豈不是把全天下人都當做罪人算計人性命?」堵得宋閣老沒脾氣。

多幾個新晉的官員站在蘇任這一邊。

隨後又有關閣老站了出來。

關閣老既然站到蘇任那邊,自然有許多老臣子跟著附議。

最後定下來,竟沒有多大的波折。

下朝宋閣老免不得要說關閣老幾句。

關閣老不冷不熱地回道「皇后與皇帝一體,陛下想施仁政,你非要攔一攔,怕別人背後不說你父女都是豪傑?」一個在宮裡害了皇帝子嗣,一個在外頭不讓皇帝順心,這哪裡是來做臣子的,這是來討債的吧。

宋閣老原本也不是硬腦脾氣的諫臣,看看前頭那幾個閣老的下場,聽著一下便氣虛了。

關閣老擺手「我是沒有宋大人那麼足的底氣,我怕人說。」他女兒的風波還沒過去多久呢。時不時都還有人從周氏老家傳了消息來,說見到她女兒和大郎在路邊乞討。他也只能說聲慚愧。

原本還對周家有些憤恨,可繼室成天在家裡罵關雉喪門星,也使得他有些動搖。想想,要不是自己女兒生事,怎麼會這樣呢。現在還不是只有夾起尾巴做人。

新令即立,先便是都城裡頭得了消息。

布告處站滿了人,上面有用雅文寫的,也有用白話寫的告示。

有懂白話的人磕磕絆絆地讀給同行的人聽。有讀錯的,還引人笑呢。許多人站在讀告示的人旁邊討個便宜。

聽完了,有大叫「胡來」的,也有拍手稱慶的。

治官那邊一開始到也平靜,零零星星的只有一兩個婦人過來。

初時來的那些大多是一看就是極為剛強的性子,大半都牽著娃。後來就有婦人由娘家兄弟陪著來的。人漸漸多起來,沒三個月,光是要改戶主的官司,都把治官那裡門都要擠破了。

先頭都城那些大亂,死了多少人。孤兒寡母的也多。

牽著娃抱著崽兒說得直哭。

也有看著鎮定,後來說著說著就嚎起先夫來,滿地打滾的。

除了跟族裡打官司,要把家產拿回來。還有剛打完官司,為了誰做戶主的事媳婦又拉著婆婆來的。

細細碎碎的許多雜項便跟著來了。

譬如家人都不在了的。若只有沒成年的女兒帶著襁褓里的幼弟,她做不做得戶主?

那雖然兒子年幼但女兒是抱來養的呢?家產要交到她手裡嗎?

沒上任多久的治官一天到晚頭都是大的。

好容易到了要回后衙吃飯的時候,又來了個案子。

一家人,夫君已經沒了,也沒有子嗣,那婦人也回家幾年了,現在來,想得了戶主照顧婆母。說等婆母過世了,願意再把夫君積攢的家再交到族中去。

治官看完訴書,正要出去,門客突然按住了他,把訴書打開了指著後頭的名字問:「大人曉得這是誰?」

治官納悶,看看落款。搖頭。

門客說:「這落款是田珍。」若有所指。

治官就更納悶了「田珍怎麼了?」都城姓田的人多了。

門客無奈「皇後有個同胞阿姐,大人不知道嗎?」

治官更茫然「皇後娘娘不是姓周嗎?」說完才突然想起來這個田珍是誰。

當時周家那件事鬧得還不小,小妾拿自己的女兒把正房夫人的女兒替了。後來周夫人田氏卻不知道為什麼,把女兒找了回來,改籍的時候卻不是改到周家,而是改到了田家。

那時候他還在備考呢。

拍桌大悟「是她。」

他是見過田珍的。在關先生的學館,田珍去送過她兄長的兒子進館。他記得,是個看上去坦然自若的人。

連忙整整衣衫,還換了個新冠子,才連忙出去。

門客拉一拉他囑咐「端著些。」到底年紀輕。

治官點頭「知道知道。」走兩步又停下來,問「你以為這個事要如何是好呢?」他才做的官,所才請了個知俗務的門客在身邊,凡事辦有錯漏,都要問一問。

畢竟女子雖然是可以為戶主,可田珍沒子嗣是硬傷。

門客想了想,說「大人不妨先看看再說。」

治官一想,那也沒有別的辦法。

出去一看。田珍竟也沒有像尋常高門婦一樣戴個帷帽什麼的。身邊下個也只有兩個。一個年紀大些的嫫嫫,一個是個夥計打扮的人。自己穿得也極為樸素,並不穿金戴銀。

見他年輕還有些意外,想來他是今年才考來的,才釋然,垂眸起身。雖然略略垂首避了避,但也並沒有羞於見人的窘態,甚至還算是有些磊落的。

治官這也才自在些。坐到案后,又拿了訴書出來看了一遍,向她問了清楚。

田珍夫君是姓林的,是個大夫,原先有個藥鋪,還有二進的宅子。後來離世了,就都被族人分了。他母親現在也不在大宅住,被移到痷里去了。

日前田珍去看了,老人家吃得不好,身上也爛了,族裡不給看病。「為了養育兒子,一世辛勤,老來老來,卻連自己兒子賺來的家宅都住不得,沒有一口熱飯吃,還要要受這樣的苦。豈不是叫他死了也要背個不孝之名嗎?」

治官有些感同身受。他也是有老母親在家的人。

隨後把田珍夫家的族長傳了來。

族長無論如何也不肯點頭「她已經不是我們家的人。怎麼能再拿我們家財!?你們說我們待他母親不好,以後我們好好待她就是了。」

田珍也不肯退讓「你們若是會好好待她,也不會今天是這模樣了。」

一場官司打了半個月。

治官也頂不住了,私下與田珍說「不如你與你阿妹說說。」在他的立場,他是很希望田珍能做回戶主的。

這些日子,族人這些人的嘴臉,他又不瞎,怎麼看不明白,他雖然年輕,但家裡也沒少這樣的事。可是怎麼說,這件事於制於禮都不合,律法上也很難找到立足之點,一個是已經回了娘家的婦人,一個是她年輕又沒有兒女。他覺得自己也不好硬判。

田珍說「治官便為百姓父母官,我信大人。」她沒跟齊田提,也沒與田氏說。

一門心思只依靠他來。

治官一時也臉紅,乾咳了幾聲。

回去免不了長吁短嘆。做官真的太難了。

不是有一腔熱血就可以。

門客也為難。

判田珍為戶主也不是不行,可開了這個先例,後頭怎麼辦?全都辦了嗎?可要是只辦這一件,不辦別的,那事情鬧出來呢?人家領情到也好,要不領情呢?皇帝看來,是個極嚴明的人。皇后聽說也稟性剛正。畢竟態度不明,萬一要怪他助長外戚橫行之風怎麼辦?

最後拿了個主意。

門客說「大人不如就上書吧。」

治官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門客點頭「對!」

治官覺得自己懂了。

上書能幹什麼?自然是為天下喪子的老母親請命。田珍的初衷不也是這個嗎。

照現在的習俗,年老的婦人,兒子若是死在了前頭,家又再沒有別人,那家財是要歸於族中的。每月再從族中得些奉養。但族裡很少照顧得周道。畢竟是孤老。過得好不好,全看人厚道不厚道罷了。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兒子所賺的錢用來奉養生養了自己的母親,為甚麼就不可以呢?辛苦養大的兒子,最後卻要看別人的人臉色討生活!誰沒有父母,誰又不是做人兒子的。誰願意自己萬一不在了,還放不下心,怕自己的母親會被人輕待,衣食窘迫。

以己度人,句句懇切。

寫完了想到自己家鄉的老母親,一時竟然感慨萬千「到也覺得自己是在做些事情的。」

門客傻眼了。

他不是這個意思啊。

他的意思是讓治官上書,把這件事推給皇帝裁決。

可事情已然是這樣了,他真是……哭笑不得,順水推舟,說「那到也是,田珍那裡有了交待,大人也無愧於心。」成不成到沒什麼要緊。

治官只笑笑沒有辯駁。沒有叫小吏來,也不等明天的文書,親自遞書去。

走在路上,路過關先生的學館,進去站了一會兒。

裡頭好多穿著補丁衣裳的稚童,跟在阿丑後面追著玩。

玩了一會兒,鈴當響了,阿丑一揮胳膊「好了好了好了,讀書去。」便像趕鴨子似的,把人都邀到內館去了,自己往關先生的書廬跑。

經過治官身邊行色匆匆的也都是拿著書的學子們。

他想到那一日椿在這書館裡頭說的話。好像天下庶民過得好不好,都被託付到了像他這種籍籍無名的人頭上,他多做一點,多想到一,人們就過得好一點。一瞬間,這段時間被日常俗務消磨的豪情好像又回來了一點。

見到他有認得的,興沖沖與他打招呼,問他「你往哪兒去?」

他說「去辦點小事。」大步往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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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流浪漢的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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