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靜思己過踏歸途（上）

當杜小小從暈迷中醒來時，已經是回到了星艦里。

她被單獨隔離在醫務重症室內。

床頭的微腦上，放置著夥伴們的留言：

第一天的有三條留言。

「阿杜，我說得沒錯吧！你果然被隔離了！」不用說，這是蔣哲五的留言，杜小小撇撇嘴，這小子就曉得氣人。

「杜易微，好好養傷，好好養神。隊長已經犧牲了，不要太自責。相信隊長也不希望你因為自責而垮掉。對了，在收拾隊長的遺物時，發現了他在微腦里留給你一封信，等你傷好了再看吧。」這是歐陽明德的留言，留言后附了一個文檔鏈接，應該是隊長關小商的信。杜小小還沒有調整好心態，暫時還不敢看。

「杜易微，你的小寵沒事，經過秋醫師清理消毒、抽血化驗，沒有發現什麼特殊問題，只要度過隔離期就可以過來陪你了。」這是福耘來的留言，不用說，球球肯定是他在照顧。

第二天沒有留言，第三天只有歐陽明德的一條留言。

「杜易微，回到星艦又過了三天了，可是你還沒有醒來。秋醫師說，可能是你前次神識損傷過重，此次所受刺激過大引發了心魔，並觸發舊患所致。盼早日康復。」

接著是第七天的留言。

「杜易微，轉眼七天過去了，你依然未能醒來。你知道嗎？在這詭異的綠星上居然有著人類活動的跡象，為了能夠早日獲得綠星人的蹤跡，我們小隊被調至探索隊執行任務，短期內可能不能來看你了。望保重。」

再下一筆留言是第十六天的留言。

「阿杜，你知道嗎？今天終於見到綠星人了，居然長的跟我們瀚唐人相類似，語音也有相通之處，就連文字都和古祖星--地球漢字中的篆書相符，真是讓人不敢相信……」

從這個留言可以看出，這是蔣哲五匆忙中寫下的。

最後一個留言居然是兩天前，四人同時落款的留言。

「杜易微，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啊！知道嗎？星艦已經找到回家的通道！我們要一起平安地回家！！！」

看到最後一句留言，杜小小精神一振就要跳下病床，卻又因身體不適，眼前一黑又躺了下去。

好在已經休養了近一個月，剛剛的精神只是輕微的震蕩，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杜小小閉著眼，默默發獃。

要回家了嗎？終於可以回家了，可是隊長卻再有回不去了……

想到這裡，杜小小的眼角再次掛上了悔恨的淚花，神情黯了黯，手不自覺地點開了關小商遺信的鏈接。

說是遺信，不如說是遺音。這是關小商意識到不能生還時，下意識的一段錄音。

「原以為離開傷心地，就不會再傷心，可是每當午夜夢回時，戰友們決然而去的背影依然那麼清晰。

原以為不想不憶就能解脫，可是到如今才知道，追上他們才是我最大的心愿。

我不是懦夫，我依然是堂堂正正的軍人，這樣堂堂正正的離開才是我的解脫。

這麼多年我都沒敢回去看看隊長，阮副，小白，成子，臭皮，估計他們都在罵我了。

杜小小，你應該就是曾經那位清冷的小丫頭吧？容貌還沒有變，性情卻變了很多，不知道你還記得艮氐星，還記得g013小隊嗎？若是你還記得，若是你能夠回到瀚唐星域，能否把我的骨灰帶回艮氐星，把我葬在隊長他們身邊，跟他們說說，我關關回來了，沒有當逃兵……」

後面的聲音沒有了，可是杜小小的耳邊依然回蕩著關小商的聲音，「沒有當逃兵……沒有當逃兵……」

杜小小不知道，這幾年關小商究竟遇到什麼事，為什麼會用到懦夫、逃兵這兩個字眼？

但是，杜小小知道，如今回去的路找到了，可以回家了，她有責任有義務要回一趟艮氐星，去完成關小商的遺願，還要去看一看祭奠一下g013小隊的所有成員，還有那一戰中所有犧牲的戰友。

艮氐星，是杜小小首次面臨戰場，面臨死亡的地方。在那裡，她感悟了生死，明白了活著的意義。可是，幾年過去了，不知不覺間，她在順境中迷失了本心，迷失了方向，浮躁而自大。

關小商的犧牲驚醒了她，她無法原諒自己，就像關小商看著戰友犧牲而自己獨活一般，開始認真思考人生，開始思考怎樣做才能對得起因為救她而犧牲的關小商。

這時的杜小小突然想起，初遇靨獸球球時，球球說的「心魔」一事，當時只以為是球球為求存活而說出的恐嚇之語，可現如今，杜小小不得不認真思量。

曾幾何時，成就中等專業人才，追求婚姻自主，是自己奮鬥的目標。

再然後，當自己突破武師階，成為真正的武者，又曾想搭乘理想的翅膀，去遨遊星際。

可是自從考進第一軍事學院，辦完成人禮，並收下了老師贈予的男侍，自己開始有些飄飄然了。對於世家貴族的生活，若說不羨慕，那也只是嘴上說說，恐怕心中早就充滿了嚮往。

可惜，到底是底蘊不足，畫虎不成反類犬，雍容未學會，反而有失莊重，形態有趨輕浮，好在維修等學業上還能秉承執著，不然此時恐怕早就如枯骨一般，無人問津了。

意識到了自己的心亂了，杜小小盤膝而坐練起《清心決》。

……

我心無竅，天道酬勤。

我義凜然，鬼魅皆驚。

我情豪溢，天地歸心。

我志揚邁，水起風生！

天高地闊，流水行雲。

清新治本，直道謀身。

……

從最先的心猿意馬，到最後的心平如水，杜小小足足用了十二個小時，這是她成長以來的最長一次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