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波未平

車外大雨如注，什麼都看不到，只能聽著侍衛一趟一趟回復著道路的清理狀況，眼看著回報說還有一個時辰就能行路，可是一刻鐘過後，外面卻傳來喧嘩。

蕙娘有些蒼白著臉進來，「天後，前面突然坍塌，要離開這裡，恐怕還得些時候，還有……」

武后蹙起眉頭，「有話說完，何必吞吞吐吐！」

蕙娘咽了一口唾液，接著道：「有侍衛被壓在了下面，生死不明……」

李明月手上一陣刺痛，武后緊緊抓住她的手，指甲幾乎陷進皮肉。

生死不明，恐怕就是只死無生了吧。

武后閉了閉眼，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吩咐下去，遇難侍衛護駕有功，每人家中賞賜百貫，免稅三十年，子嗣襲父親職位，官升一級……」

這場大雨下了整整一日一夜，他們就被困在這裡一日一夜，雨滴一下下砸在車頂上，李明月卻覺得是砸在她的心頭上，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只覺得心中越來越是急躁。

在這段時間內，武後幾乎一直在閉目養神，沒有多少東西下口，李明月只能調侃地想著，這也可能是武后怕入口的東西多了，需要找茅房。

第二日天亮，前面終於傳來一陣歡呼聲，蕙娘在車外驚喜地說：「天後，路通了！」

武后眼都沒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然後馬車一晃，隊伍開始緩緩移動，李明月的心情也隨著這馬車晃晃悠悠。

到了最後一日早晨開始啟程時，李明月不顧武后的呼喝，吹了一個呼哨，大黑馬從營地里跑出來，她跳上馬背，不等她說話，大黑馬便開始撒腿快跑，朝著長安的方向而去。

到了長安城外，李明月看著城外門洞處排著的長長的隊伍，突然竟有些膽怯了。

她自嘲一笑，牽著馬老老實實地排隊進城，入了啟夏門，再也忍不住，縱馬沿著啟夏門大街飛奔向太平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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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月手一抖，茶盞落地，「嘩啦」一聲碎裂，她猛然扭回頭，看向正在給她梳頭的張夫人。

張夫人急忙說：「公主別動！」可是已經來不及，她看著手裡拽落的幾根青絲，嘆了口氣。

李明月顧不得頭皮發疼，一把抓住張夫人的手，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說：「你，你再說一遍……」

張夫人又重複了一遍：「薛二郎君在三日前跟著大軍去了邊關，他給了婢子一封信，讓轉交給娘子」，張夫人將抽屜里的一封信拿出來，遞給李明月。

李明月接過，幾次才將信紙抽出來，雙手隱隱有些發抖地打開……

「公主，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可能我已經在百里以外。

我明白此時此刻的千言萬語都是蒼白無力，只能說一句，對不起，你是一個好女孩，天之驕女，值得更好的人來給你幸福，薛雲卿一介莽夫，胸無大志，不值得您的青睞。

此去吐蕃，萬里迢迢，生死難料，西北荒涼，月色迷濛，我會一直在遠處為你祝福，我最愛的人。」

李明月將這短短的一封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每個字她認識，但合到一起她卻不認識。

什麼叫為你祝福，什麼叫胸無大志，不值得青睞？她在九成宮朝思暮想，難道只是為了等來一句對不起？為什麼，不過是四個月的時間，為何卻突然成了這樣？變故來得讓她措手不及，卻又是一頭霧水，到底是為什麼，他們明明說得好好的，等她從九成宮回來，便去武後面前說他們的親事……

李明月手一松，信紙飄落地上，她一手捂住眼睛，支在梳妝台上，渾身漸漸開始發抖。

張夫人看著她不對勁，試探地叫了一聲：「公主？」

李明月沒有抬頭，對著她揮了揮手說：「你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腳步聲漸漸遠去，合著關門聲，屋裡剩下一片寂靜。李明月依舊一動不動，沒有發出一絲聲音，但指縫間溢出的液體，卻是出賣了她……

……

「公主，快點下來吧，上面危險！」

「公主，上面風大，如今已經入了秋，小心著涼，您還是下來吧！」

「……」

李明月蹲坐在屋頂上，聽著下面的呼喊聲，不為所動，仰頭看著遠處的晚霞，紅了半邊天。

屋頂上的風確實是有點大，李明月的頭髮披散在背後，被颳得胡亂飛舞，嘴角還嵌著笑。

明崇儼進了太平觀，看到的就是這般情形，他看著李明月，皺了皺好看的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