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面呢?我餓了。」夏春秋只惦記著吃的。

「面在櫥櫃里,自己煮。」她不兼當煮飯婆。

「你不是喊我吃面?」好想吃高湯煮的青菜肉絲榨菜面,再在面上打一顆土雞蛋,流動的蛋黃……

啊!口水泛濫了。

「權宜之策。」生面、泡麵、脆面,口味多種,任君挑選。

說完話的吉卜賽還是面無表情,道了聲「早點睡,別晝伏夜出」便轉身回房,一襲白色及膝睡衣飄逸的揚起裙擺,有種怪異的美感,就像巫婆跟白雪公主的合成體。

「喂!你這樣就走了呀!真不幫我下碗面……真是沒人性,對待飽受驚嚇的人毫無憐憫心,唉,人哪,還是得靠自己……」她咕噥著摸摸扁平的肚皮。

受驚的人特別容易飢餓,沒人撫慰的夏春秋只能在吃食上為自己打氣,把嚇死的細胞補回來。

沒開燈,她摸黑下樓到二樓的廚房。

兩個大冰箱塞滿食物,有生食、熟食,也有一些飲品和蛋糕、乳酪之類的小點心,幾瓶啤酒藏在最下層,還有西瓜和一盒盒現切水果,冷凍食品和雞鴨魚肉則冰在最上層。

看到豐富的食材,夏春秋有點小小汗顏,充實冰箱的事從來沒有她的貢獻,她只知拉開冰箱就有得吃,想吃什麼下鍋煮便是,冰箱從末空過。

會這麼做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台客鍾璧,一個是禮儀師弓藏一級生,別看他們是男人,心思比女人還細膩,而且兩人都有一點點大男人主義,認為照顧女人是男人的責任。

所以包括海麗在內,兩個粗中有細的大男人都把她們當家人照料,盡量給予舒適的生活品質。

「嗯!切點白菜,還有蔥花,肉沒結凍,那就下鯖魚罐頭好了,再煎兩片火腿當裝飾,打一顆蛋……」營養夠了,面下少一點免得吃撐了,胃脹不好入睡。

夏春秋先把白菜葉子一片片剝開,重複用清水洗了五六遍,然後切成三公分左右。

蔥花是點綴,加少許當備料即可。

忽然,一道黑影從背後走過,已經是驚弓之鳥的夏春秋杯弓蛇影,非常神經質。

「誰?」

「我。」

厚實如低音小提琴的聲音一起。

「一……級生?」很像是他。

「是我。」頎長的身形往前一走,露出俊雅面容,一身貼身的羊毛西裝襯托出他筆挺的衣架子身材。

「一級生,你現在才回來嗎?」他是他們之間最辛苦的一個,不分日夜,全年無休。

「嗯,有戶人家看好時辰入棺,我得為往生者凈身、著裳、修容、置金、移體、入棺、封棺,再三頌經文請神明引路。」一整套做下來要三個小時,再加上事前準備和事後收尾,起碼要五個小時才能結束。

喪家請先生看好時辰,子時過後才開始,中間還有喪家姑表女兒撫棺哭靈擔擱了一會。

「我要下面,你要不要吃一點?」煮少不好煮,煮一鍋倒是容易,整包生面全丟下鍋,多打一顆蛋就好了。

「好,麻煩你。」喪家不供食,他前後站了五個多小時,不累也餓了。

「跟我客氣什麼,面還是你買的,我不過借花獻佛。」她只管煮,沒出半毛錢。

「你看還缺什麼,開張單子,我明天傍晚回來再一併買,農曆七月還沒過,你不要出門。」她的招鬼本事叫人嘆為觀止,尤其是七月,出去是一人,回來時是一輛幽靈遊覽車。

海麗也挺忙的,忙著替她凈靈。

「全事務所還是你最關心我,其他人根本不理我死活,那些冷血的人喔!想想都心寒……」火腿多切兩片,厚一點,煎出油香,好哥哥一級生真是善解人意。

「喲!你又在說誰的壞話,什麼冷血的人,不會是指我吧?好妹妹,哥哥疼你喲!」一陣金屬聲先至,然後才是一身肌肉的大塊頭,全身上下打扮得台味十足。

「鍾璧,你怎麼也晚歸,到哪裡鬼混去了?」這兩個男人比誰「早」呀!再過一、兩個小時早餐店都開門了。

抹掉臉上故意畫上的三條橫杠黑墨,鍾璧大刺刺的兩腿張開,反坐在有椅背的緹花布高腳椅,手臂靠在椅背上。「我去參加音樂節,全場快鬧翻天了,人擠人,擠得我一身汗。」

「沒出事?」看似熱鬧,但底下藏污納垢。

「你是指嗑藥還是撿屍,我能力有限,只能事後做點收拾,畢竟實在太多人了,哥哥我還被個變態摸了一下屁股,本想開扁,回頭一看是個滿嘴黃牙的死老頭,猥褻地朝哥哥笑,哥哥怕一拳打死人就把他趕走了……」

啵的一聲,鍾璧仰起頭,一口乾掉半罐啤酒,這才痛快的罵了一字髒話,笑容爽朗的咧開嘴。

「開口哥哥,閉嘴哥哥,你想占我便宜到什麼時候,我哥哥很優秀,在美國常腦神經外科醫師。」除了她不長進外,夏家出品個個是精英,一人就能橫掃千軍。

「呋!哥哥也不差呀!法律系第一名畢業。」當年多少人看好他,是司法界的明日之星。

鍾璧目前仍兼任律師一職,但接的案不多,全看他心情,主要是刑事和離婚,收費昂貴。

前者讓他有成就感,後者荷包滿滿,打離婚官司最賺錢,他能抽三成酬金,隨便打打入帳最低百萬。

不過他的台客裝扮讓人不敢領教,不知情的還以為他是來圍事的打手,搞得維持秩序的法警很緊張,警棍不離手。

好在法官、檢察官、書記官不是他的老師,便是他的學長、學姊、學弟、學妹,他們見怪不怪他這種痞痞的風格,有點無賴又有點流氓,改了就不是他了。

「吃面不,我多煮些。」蝦子不解凍,直接丟下去煮,還有花枝和餛飩、切片牛肉,可以煮鍋什錦麵……

「大碗公,哥哥餓死了,又喊又跳太消耗體力,想買杯水喝都怕被人下藥。」有心人直接把搖頭丸下在水裡,不管你要不要,反正就要瘋狂。

「拜託,你都幾歲了還又叫又跳,不怕閃了你的老腰。」都不年輕了。

鍾璧很得意的扭扭他的公狗腰。「哥哥我三十歲,正是男人最精華的年紀,不盡情的揮灑青春是對不起自己,弓藏老哥,下一次我帶你去搖屁股,我們風靡全場。」

「謝了,我有椎間盤突出,醫囑禁止激烈運動,扭腰擺臀的事還是交給你發揮。」弓藏一級生先喝溫牛奶暖胃。

「哎呀!掃興,你真是不會享受人生,千歲老人團都騎重機環島了,你也才大我兩歲就行將枯木,有點活力好不好,別死人接觸多了也變得死氣沉沉。」就像一塊牌位。

「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只要吃飽、穿暖就萬事休了,飯桶鍾璧,吃你的面。」夏春秋將超大碗公的什錦麵送到鍾璧面前,還撒上兩大匙辣椒末,她和弓藏一級生用的是只有他一半容量的小碗公,但分量也不少。

「妹妹呀,女孩子太凶會嫁不出去,聽哥哥的話,溫柔一點。」湯清、面香、料多,餓得肚子咕嚕咕嚕叫的鐘璧不客氣的開動了,他大口吃面,大口喝湯,呼嚕嚕地像餓死鬼投胎,豪邁又粗獷。

反觀弓藏一級生的進食模樣就十分優雅,同樣一口湯,一口面,他能吃得像拍偶像劇一樣,高雅且具美感,彷彿置身在法國左岸,品嘗著塞納河畔高級餐廳的美食。

但是他的速度一點也不慢,夏春秋還剩下大半碗時,他的碗底連一滴湯也沒有了,非常端舊有禮的用白絲帕拭嘴,像剛吃完膳食的貴族,等著年輕女傭送上一杯飯後咖啡。

「溫柔也沒用,要是三不五時的對空氣說話,還指著男人身邊說那兒蹲了一隻鬼,頭上騎了個穿肚兜的小鬼,身後跟著紅衣女鬼,也會溜之大吉。」正直的男人太少,誰沒做幾虧心事。

「哥哥不怕,來哥哥的懷抱。」可憐的小夏,情路多舛。

夏春秋一臉「我瞧不上你」的神情。「洗洗你的汗臭味,都發酸了,想要女人投懷送抱就要做好衛生保健。」

他做出中刀的心痛樣。「你刺傷我的心。」

「放心,用膠帶粘起來就好,小心貼好人家才不會發現你無心。」廉價的男人情懷。

「啊!我又中刀了。」刺得又痛又深。

「好了,吃飽了就自己把碗收一收,別指望我幫你洗碗,你瞧人家一級生做得多好,是男人的楷模。」要是人人如他,天底下的女人就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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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包靈媒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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