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抓人質

第十六章 抓人質

既然已經暴露了,索性戰個痛快。

姚青率先開火,「砰砰砰砰」,對著老爺車連連開槍,轉眼間將一支盒子炮的子彈打盡了。她立即換過另一支槍接著打,絲毫不給兵痞們喘息之機。

老爺車的玻璃碎了一地,車門和車身也差點被打成了篩子。兵痞們從另一側下車捂著頭蹲在車后,不敢露頭。

武岳陽在不遠處策應,他傾斜煤油燈,將煤油在身旁的木屋上淋了一半,又從地上抓把枯草,塞進煤油燈,掏洋火點燃,甩手丟向路口的老爺車。

煤油燈在空里翻了幾個跟頭,竄著火苗,冒著黑煙,正正噹噹落在老爺車車頂,「嘭!」一聲,炸起老大一個火團,那老爺車轉眼間被大火包裹起來。

「快跑!」

「媽呀……」

「操他祖宗!這幾個小王八羔子!」

近旁的兵痞鬼哭狼嚎抱頭鼠竄。

武岳陽更不遲疑,再擦一根洋火,丟在淋了煤油的木屋上,木屋立即燃起丈高的大火。武岳陽早一個驢打滾,貓著腰躲到另一個木屋后,掏出盒子炮來,連連放槍。

姚青子彈不花錢似的打,很快打沒了最後一顆子彈。這時正好武岳陽補充過來,她借著武岳陽掩護迅速撤退。

武岳陽倒是有條不紊地一槍一槍崩豆似的點射,專打露頭鳥。麻耗子與武岳陽成掎角之勢,緩緩後退。

「他們沒子彈了!」羅隊長揮臂大叫一聲,就要帶領兵痞們進攻,「砰!」武岳陽一槍打在他面前的車門鐵框上,離羅隊長臉頰不足兩寸。

羅隊長額頭上的青筋高高鼓起,他氣得恨不能咬碎鋼牙,伸出胳膊對準武岳陽藏身的方位一連打光了兩匣子彈,一邊叫道:「金大鬍子,你帶人從後面抄過去!」

金大鬍子靠在山石後面,苦笑道:「羅隊長,不是兄弟不幫你,咱手裡沒傢伙呀。」

羅隊長被他一句話噎住,轉頭見胖兵痞捂著腦袋蹲在車門旁,恨不能鑽到老爺車底下去躲避子彈,他氣急敗壞地罵道:「肥貓,你帶兩個人繞過去,咱們兩面進攻,他們沒子彈了!」

「羅隊長,我……我腿抽筋了……」胖兵痞猶豫著不肯起身。

「你不去老子崩了你!」羅隊長抬槍對準胖兵痞眉心叫道。

「羅隊長饒命,我去我去……」胖兵痞哆哆嗦嗦爬起來。

羅隊長嫌他磨蹭,上去一腳蹬在他后屁股上,「趕緊的!」

胖兵痞被羅隊長蹬了個趔趄,就勢前沖幾步,跑到緊挨路旁的一棟小木屋前。另兩個兵痞怕挨踹,不等羅隊長起腳就一溜小跑,追上胖兵痞。

騷猴兒從龍王廟另一側潛行下來,悄悄接近路口的這一夥兒黑衣打手。

這一夥兒黑衣打手都是黃嶺的手下。

騷猴兒眯著一對兒三角眼,瞧了半天,默默罵道:「他奶奶個爪兒的!擒賊先擒王,哪個也他奶奶的不像管事兒的!」他正猶豫不決要挑哪一個黑衣嘍啰動手,忽聽到碼頭那一邊噼噼啪啪地響起了槍聲,緊接著亮起了火光、冒起了黑煙,江畔響起了廝殺聲。

「這哥倆搞得好大的陣仗!」騷猴兒尋思道。他卻哪裡知道眼前的這場廝殺全是他的「大公子」姚青率先開槍所挑起的。

這伙兒十幾個黑衣打手見碼頭上打得熱鬧,立即過去支援,轉眼間跑個乾淨。

騷猴兒傻了眼,本打算捉個頭目回去作人質,眼下竹籃打水一場空,「麻子和書獃子按計劃吸引了火力,我卻一個人也沒抓到,哪還有臉回去見大公子……」騷猴兒抓耳撓腮想不出辦法,眼前忽然一亮,腦中一道靈光閃過,「人家讓出一條逃生的大路讓我走,這不是天意么?」

騷猴兒跳上大路,背向碼頭邁開了步,轉念又想:「可是大公子怎麼辦……」他原地站住,猶豫了片刻。騷猴兒自小入了賊窩,在天台山做了十多年的「棒老二」,懂得「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的道理,更深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日若僥倖逃跑,他年還有報仇的機會,今日若是留在這碼頭上,怕是九死一生,再難逃命。

想通了此節,騷猴兒繞過碼頭,沿著江堤,背向初起的日頭,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騷猴兒腳步灌了鉛似的沉,一步一挪,腦中將在天台山上的過往一幕幕回放。

騷猴兒自幼便沒了爹娘。為了填飽肚皮,吃百家米,討百家糧,穿破布爛衣,住荒山野嶺。討到飯時,就做幾日叫花子,討不到飯,就做些小偷小摸的勾當。一次餓急了眼,去保長的田裡摘苞米棒子,被保長逮住打了個半死。趕巧姚大腦袋帶兵路過,救他一條小命,從此跟著姚大腦袋上了天台山,做起了「棒老二」,雖然免不了受山上的哥哥們欺負,好歹不曾再餓過肚子。

天台山上的生活要有趣許多,雖然有著各種奇怪的規矩,但對於騷猴兒這樣一個孤苦伶仃的苦命孩子來說,簡直到了天堂一般。美中不足的是,姚大掌柜有個刁蠻不講理的閨女,騷猴兒惹她不起,又躲不開,時常被那丫頭當做陪練,今個練拳,明天練鞭,後日練槍……騷猴兒總有挨拳、挨鞭、扛靶子和背子彈等永遠也吃不完的苦頭。

可是這個時候,騷猴兒突然覺得昔日的苦頭竟變成了記憶里最溫暖的回憶。回去救大公子,多半會搭上自己的小命兒。可是眼下自己逃出來,又能去哪兒呢?去另一個山頭靠窯(黑話:入伙)另一個山頭,繼續做棒老二么?手裡倒是還有幾把盒子炮,去當鋪當些大洋倒可以到賭場逍遙幾日,可是那哪是長久之計?自己要錢沒錢,要人沒人,孤身一個,去哪都是伺候人的奴才……

「別犯賤!不能回去,回去白白送死!」騷猴兒一邊叮囑自己,一邊麻木地向前走。

這時江堤上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騷猴兒丟了魂兒似的,也不知道避讓,等到人馬近了,再想躲避已來不及。騷猴兒低頭走自己的路,那馬上之人手拉韁繩喝馬站住:「吁……」

「冊那娘!瞧瞧我是誰?!」馬上那人罵道,揮鞭兜頭便抽。

騷猴兒回過神來,急忙躲開兩步,他抬頭看去,發現來人好生面熟。

「你是……」

「小赤佬,儂扮糊塗!爺爺今天打死你!」馬上人揮鞭再打。

騷猴兒猛認出,這人正是昨日被他尿了一身童子尿的羅隊長的手下——兵痞阿文。不知他從何處偷了一身短小的女式碎花斜襟上衣,配上軍裝長褲,亮皮馬靴,顯得不倫不類——想必是因為自己尿濕了他的軍裝,才換的裝束。再看他所乘的馬匹,自然想也不用想,一準是偷的。

「哈哈,是你啊,從哪偷的大姑娘衣服?不知道本道爺賞你的辟邪童子尿管用不,這一路再沒碰到什麼妖魔鬼怪吧?」騷猴兒笑謔著又躲過幾鞭子。

「冊那娘……」阿文何曾受過這樣的羞辱,狂怒亂叫,恨不得生撕了騷猴兒。他嫌馬上不夠靈活,跳下馬背,掄著鞭子追騷猴兒而來。

騷猴兒心思電轉,暗道:「我正拿不定主意,看來天老爺來幫了個忙。」當即收了戲弄之心,下盤發力,雙腳微錯,使出趕風步,挾著風聲轉眼閃身到阿文背後,一個窩心腳將其踹倒。騷猴兒跟上,再在阿文頸後補了一掌手刀,將其砍暈。

「這回消停了吧?」騷猴兒上前扶起阿文,將他攙到馬背上,然後自己翻身上馬,撥轉馬頭,拍***,奔龍王廟碼頭方向前行。

武岳陽和麻耗子斷後,姚青先退回了龍王廟。緊接著武岳陽和騷猴兒腳跟腳全身而退。

羅隊長一夥兒顧不得追擊三人,他曉得厲害關係,黃嶺說過這碼頭上的木屋是聽杜先生吩咐所建,哪敢任由其燒毀。羅隊長急忙組織兵痞們救火,二十幾個人,守著碼頭,有用不完的江水,只片刻的功夫,就將大火熄滅。

饒是這片刻,也將那輛老爺車燒成了一堆廢鐵,同時將三棟木屋燃成一地黑炭。

羅隊長氣得渾身哆嗦,他沒想到這幾個娃娃倒是滾刀肉,油鹽不進、生冷不忌,這回沒抓著狐狸,凈惹了一身騷。他眼睛里要冒出火來,瞧著被燒毀的三棟木屋,再瞧瞧緩坡上的龍王廟,不知道該怎麼跟杜先生交待。

姚青也不知道該怎麼跟武岳陽和麻耗子交待。

騷猴兒不在廟裡,抓個人質回來這麼長的時間足夠了,可是廟裡廟外都不見騷猴兒蹤影,那麼結果只有一個,騷猴兒自己逃跑了。

「真不仗義!我早該看透他的!」姚青扒著後窗怒罵道。

「他自己跑了?那咱們怎麼辦?」武岳陽問道。

姚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麻耗子倒絲毫不覺詫異,「趁他們救火,咱們趕緊走,機會怕只有這一次,遲了就晚了。」

三人拿定主意,便要再從後窗鑽出,武岳陽忽攔住姚青,他示意兩人側耳傾聽。

麻耗子道:「別聽了,能看見!」

三人向窗外望去,只見騷猴兒策馬歸來。騷猴兒到龍王廟后坡路口,抱著一個人躍下馬來,狠抽馬臀一鞭子。那馬沿著江堤向前繞過龍王廟,奔滅火的眾兵痞跑去。

而騷猴兒背著昏厥的阿文,如晚歸的獵人,扛著肥美的獵物,沿后坡小路上龍王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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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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