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三位受傷的女人

第28章三位受傷的女人

人類總是一面在悲嘆命運不公,嫌經受了太多挫折和災難,一面卻又覺得自己高高在上,是世間萬物之主宰,俯視萬物,濫殺無辜,所以說,人才是自然界最無知最愚昧最殘暴的動物,有多人自然界的生物死在了人類的手中,當然也包括人類本身。

故而,弱肉強食,似乎理所當然;欺軟怕硬,通常為人之道。

我認識的很多人,在貧困潦倒、命運多舛的時候,兢兢業業,一絲不苟,哪怕是再小的事情都能竭力做到最好,心地善良,為人謙恭,積極向上。

當他們終於得志,平步青雲,成了生活的強者,似乎一切隨著他們的地位和身份的變化而發生了變化,傲慢無禮、目空一切,整天就像拋卻地平線的人,在萬丈上空,俯身群小,看到那些跟過去的自己一樣的人,都不願正眼多看一眼。

甚至什麼都不放在了眼裡了,就連曾經令自己流連忘返的美景,在這一瞬間也變得低俗不堪,嫌棄它們身上帶著泥土的腥味,嫌棄他們生長在了破壁殘垣之間,嫌棄他們生活在荒郊野外,嫌棄它們配不上自己「高雅」的品味,更配不上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

這種令人可笑的變化卻成了他們恥笑弱者的資本,這是多麼諷刺的事啊!

自認為高高在上,便對於不如自己的人開始排擠,開始打壓,甚至開始殘害,因為他們感覺到了自身的優越性,從內心深處看不起不如他們的人,當然還包括別的動物。

有了這種優越性,便渴望得到權利,越來越多的權利。掌握的權利越來越大,他們也就越來越渴望成為強權者,一旦成了強權者,那就渴望稱霸,渴望成為霸主。

為了實現霸主地位,為了鞏固住霸主地位,他們便開始剪除異己,或者說削弱對他們構成危險的力量,哪怕是潛在危險的力量。他們開始殺人,越殺越多,越殺越多……

久而久之生殺予奪變成了習慣,變成了他們的事業,而他們卻成了殺人工具,成了權利的奴隸,他們忘卻了初心,只知道控制、鎮壓、殺戮……

無知的貪婪和狂妄的野心讓他們喪失了人的本性,好大喜功,貪蛇吞象,喪心病狂,嗜血成性……三四十年的日本侵略者就是一群這樣的人,他們自不量力,單憑不及中國一省的彈丸之地,依仗不死野心和瘋狗邏輯,萌生滅太平洋諸國之歹心,干盡了滔天罪行。

16世紀末期,統一日本的豐臣秀吉就曾放出厥詞:「誓將唐之領土納入我國版圖,滅亡中國,遷都於中國,天皇居北京。」

進入二十世紀,這幫喪家之犬、三姓家奴又一次被貪慾沖昏頭腦,發動了侵華戰爭。

話題雖然扯遠了,但可憐的喬曉靜卻悄無聲息的走進了這個讓人痛心疾首、寸斷肝腸的時代---只是此時的喬曉靜腦海中還沒有日本鬼子的形象,作為弱者,「強者」的形象她卻親眼目睹過,比如曾經將父親喬良押入祠堂、慫恿族人對父親拳打腳踢的喬寶財,比如活剝了兔子、臉上還帶著得意笑容的繼父劉麻,皆讓她心痛不已、失望至極!

喬家村,這個人數不多的小村莊,此時正在飯點上。家家戶戶廚房頂上升起了裊裊炊煙,輕柔而又悠閑的炊煙慢慢與天上的白雲融到了一起,寧靜的村莊似乎更加寧靜了。

這種恬淡,身處喧囂中的人很難感受得到。

喬曉靜坐在院外的一塊石頭上,早已經忘卻了那隻血淋淋的兔子,正沉醉於這無限清明、恬淡靜謐的生活氣息,心中油然而生「採菊東籬下,悠然現南山」的歸原感。

突然被母親春花的叫聲驚醒過來,她舒了一口氣長期,回到了家中。

晚飯之時,母親春花不斷用筷子在那碗兔子肉上點著,如同雞叨食一樣,示意喬曉靜吃肉,並誇讚道:「就是炒黑了些,不過還是很香,我炒的時候差點流下口水。」

「吃吧,」劉麻說著話,夾了一塊放進了嘴裡,吸溜著吃了起來,嘴邊上有兩道發黑的油水印,笑道,「俗話說山珍海味,雖然咱吃不上海味,但山珍現在就在咱們嘴裡。好吃,確實比生菜野菜好吃多了。也就是瘦了點兒,要不然,更好吃!」

喬曉靜看著這眼前這兩位貪婪的吃相,將筷子放在嘴裡「砸吧」,皺著眉頭,歪著嘴角,縮著鼻子,表情豐富,內心複雜。

母親春花對只看不吃的女兒喬曉靜說道:「吃啊,你怎麼不吃,兔子肉是野味,聽說城裡人也眼饞咱鄉下的野味嘞!今天咱也吃上了,有肉的日子多好啊,可惜也就這一頓,得惜這口福!」

劉麻一邊往嘴裡面送肉,一邊瞥了喬曉靜一眼。

喬曉靜一臉無奈,怯怯地說道:「我不敢吃。」

母親春花主動給喬曉靜夾了一塊兒,放進了喬曉靜半碗生菜糊糊湯中。

只見喬曉靜怯生生放在了嘴邊用牙齒咬了咬,還是沒有勇氣放進嘴裡,最終重又放在了飯桌上。

看到母親春花和繼父劉麻一再堅持讓她吃兔子肉,喬曉靜唯唯諾諾道:「我看著就噁心,實在吃不下去,還是你們吃吧,反正我吃不下去。」

劉麻看著喬曉靜一臉喪氣的樣子,突然來氣了,斥道:「怎麼就噁心了,那你有本事給我們弄點兒不噁心的,人不大毛病倒是不少。」

「你們不噁心,」喬曉靜聽到劉麻的話,心裡就不痛快,淡淡的說道,「你們儘管吃就是了,何必要管我呢?我就是嫌噁心,難道不吃兔子就犯罪啦?」

「你還敢頂嘴?」劉麻「啪」的將筷子往桌子上一擱,瘋了一樣嗷嗷叫了起來,「我說一句,你就有十幾句在這兒等著。棗核大點兒人,毛病比口水還多,好吃好喝地伺候著你,還動不動拉個驢臉,給誰臉子看?他娘的儘是怪事,吃飯都不讓人消停。」

這喬曉靜頭一次看到劉麻發這麼大的火,心裡有些恐懼。

母親春花低聲勸道:「行了,不吃就不吃吧!她不吃,你不還能多吃幾塊?」

「放屁,」劉麻不但未消氣,反而連母親春花一起訓了起來。「你也好不到哪兒去,母女一對熊樣!」

春花與劉麻爭吵了幾句,只見那劉麻臉上露出了猙獰的表情,春花便不再開口。

喬曉靜跑回了廚房,肚子靠在牆壁上,想到飯桌上,劉麻吐沫星子夾雜著肉末四處亂濺,想到他那咄咄逼人的樣子,憂傷的淚水奪眶而出,身子不由自主顫抖著……

無獨有偶,大財主喬寶財家晚飯時也爆發了一場戰爭。

全家人坐定,喬得喜看見媳婦鳳兒坐在了自己身邊,頓時心生不快,故意找茬挑刺---冷盤為啥沒熱氣,筷子為啥有的顏色深有的顏色淺,碗為啥有的大有的小等等,等等。

喬寶財實在看不下去了,板著個臉喝斥了兒子幾句,又好言安撫了一番兒媳鳳兒。

喬寶財說道:「鄰村也發生了類似的事情,丟失的東西有糧食,也有女人的衣物,據了解,這幫盜賊全都是些身強力壯的年輕人,家裡時常沒有糧食,逼得沒法子了,這才相互串聯,嘯聚深林之中。莊稼成熟了,他們就到附近盜竊糧食,順手也會拿走別的……」

喬得喜的婆姨鳳兒聽了公公的這番話,肚子中的酸水瞬間湧上了腦袋,衝出眼眶流了下來,喬得喜這才知道錯怪了自己的媳婦,低下頭,不時會偷看一眼婆姨,卻不做聲。

鳳兒婆婆坐在飯桌邊,嘆道:「這是啥世道?」隨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一家人默不作聲,除過鳳兒的抽泣聲......

時至深夜,喬家村至少有三個女人徹夜未眠,而且都淚伴月色。

喬曉靜幫著母親春花洗刷完碗筷便上了炕,春花知道她委屈,坐在炕頭上,勸道:「娘知道你心裡委屈,娘何嘗不是呢?這都是咱娘兩的命啊,如果你那死鬼老爹還活著,不管怎麼樣,也不會這樣待你我,但現在說這些話還有啥用……」

母親春花老淚縱橫,喬曉靜眼睛也濕了,眼淚順著臉頰掉在枕頭上,濕了一大片。

當母親春花回到正屋的時候,劉麻早已經鼾聲雷動。

春花悄悄上了炕,脫掉了衣服,眼睛大睜著,一點兒睡意也沒有。

她的思緒回到了過去,回到了跟死鬼丈夫喬良、喬曉靜在一起的快樂日子,那時一家人總是其樂融融,喬良總是一副和善的表情,從來沒有對女兒喬曉靜有過半點兒的責怪,更別說對她有過斥責了……

春花的眼淚又一次奪眶而出,她想到當初劉麻剛進門的情景,一幕幕猶如昨天發生,卻又感覺已經很是遙遠......

此時,喬得喜的婆姨鳳兒,這個飽含委屈的女人,躺在炕上,雙目鼓圓,眼前浮現出了丈夫喬得喜懷疑她不忠,多次拳打腳踢的場景,那時她無論作何解釋,都無濟於事,只得默默承受委屈和苦痛……

鳳兒在心裡嘆道:「戲文中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都是些騙人的鬼話,千年修來的共枕眠,還不如蟊賊偷去的貼身衣物重要,為了一條穿舊了的衣褲竟然險些要了我的性命……而我,作為大財主家大少爺的夫人,為了自己的男人,放低姿態,親自打理吃穿用度,這才給了他人前風光人後顯擺的機會……」

月光灑在喬得喜婆姨鳳兒的眼淚上,銀光閃爍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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騷亂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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