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押到祠堂去

第17章押到祠堂去

喬家村是西北很落後的一個小村落,村子依山而建,道路崎嶇難行,與外界沒有太多交集,信息異常閉塞。人口稀少,約莫三十來戶人家,其中七成以上人家都姓喬,這也許就是為什麼要叫喬家村的緣故吧。

小山村地處溝壑縱橫,風塵繞樑的低洼地帶,村裡雞犬之聲悠揚,淡淡的炊煙和恬靜的房舍坐落於此,極像丹青大師筆下的山水畫作。

一年四季,一方黃土,一股狂風,一片村落,幾戶人家,牛羊牲畜,野鴉蟲鳴......

喬曉靜就出生在這個小山村裡,生活環境所限,她唯一出外玩耍的地方就是村子背後的那道山樑,她不是喜歡爬山,也不是想搞清楚山背後到底是否住著神仙,而是小小的山村,出門到處都顯得窄小,似乎只有這道高高在上的山樑還顯得敞亮些。

從一出生,喬曉靜就特別受父親疼愛,時常騎在父親的脖子上,陪著父親下地幹活,抑或收工回家,原本都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卻因她是個女兒身,也惹得很多是非。

村民看到喬良一個大男人整天將一個丫頭片子扛在頭上,雖然不在明面上說什麼,卻時常在背後指指點點、說三道四,這喬良只做自己,總是一副閑言碎語與他無涉的姿態。

孩子們的想法沒有大人那麼複雜,也不像大人,凡事都往複雜的地方想,都往齷齪的地方去想,他們想法簡單---為啥他們的父親從來不會這樣待他們?而他們似乎也從來沒有想過,確切地說,不敢去想騎在父親脖子上。

每當看到喬曉靜騎在喬良的脖子上,那些個孩子們的眼神中無不滿含羨慕之色,喬曉靜則一副春風得意、神氣十足的樣子,對著他們只是淡淡的一笑而過。

畢竟重男輕女的傳統思想根深蒂固,女兒家在那樣的時代是沒有什麼社會地位的,這已經延續了幾年前,一朝一夕有所改變是多麼困難的事情,然而喬曉靜卻不同,她完全享受到了作為一個女孩子根本享受不到的快樂,甚至有些男孩子也不一定能有她過得快樂。

後來,喬良竟然做出了更為大膽更為「傷風敗俗」的事情---有一次,父親喬良帶著喬曉靜下地幹活,跟平時一樣,喬曉靜被留在了地頭上,一個人與飛來的蝴蝶玩耍,與飄來的蒲公英的白絮打鬧,要麼就是玩泥土,總之,就是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全憑自己高興。

待喬良他們收工回家的時候,喬曉靜早已累得又渴又餓,和所有小孩子一樣,她也不願意走路回家,這喬良原本打算背她,恰巧看到了不遠處有頭牛,便將女兒抱上了牛背。起初喬曉靜嚇得直哭,喬良一再鼓勵,最終打消了喬曉靜的擔心,勇敢的騎在牛背上。

當時的喬曉靜也就四歲,在村子里算是不大不小的孩子,但她卻在那個年齡段便創造了喬家村有記錄以來的一個先例,那就是唯一一個「敢」騎在牛背上走路的女娃子。

這裡的「敢」不是指的膽量,而是魄力,一種挑戰祖宗陳法的魄力。

當喬曉靜騎著老黃牛回到村裡的時候,所見之人,無不臉色大變,眼睛中冒著驚疑的光芒,甚至有人神色緊張,就像看到了惡鬼邪神一般---他們每個人都覺得喬良太瘋狂了,他的這一舉動令村民們害怕,甚至有人覺得喬良已被惡魔附體,是專門來對付喬家村的。

喬曉靜自然不明白村民為何會用那種眼神看她和父親,為什麼要在她身後指手畫腳,更不明白這種神情的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麼樣的想法,她只知道自己生活在一個沒有煩惱的普通家庭,她的父親給了他無微不至的關懷和呵護,她比其他任何一個孩子都過得幸福。

「站住!」當喬曉靜和他的父親走到村中心的時候,突然身後有人喝住了他們。

「有事嗎?老四。」原來是喬寶財家喂牲口的喬老四,喬良看著他。

「這是哪兒的牛?」喬四說道,「你怎麼讓這小丫頭片子騎在牛背上了?」

「寶財哥家的牛,怎麼啦?」喬曉靜看到父親有點兒不高興。

「你怎麼能幹這種事呢?」喬四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女人不能騎牲口,這是老輩就傳下來的規矩,這女人騎牲口不吉利,會把牲口壓出病來的。」

「胡說八道,」喬良斥道,「哪來的這些破講究,女人會把牲口壓出病,男人比女人重,男人騎在牲口上都沒見著將牲口壓病了,又怎麼可能女人會將牲口壓出病呢?」

「老輩就這麼說的,」喬四被喬良這麼一逼問,竟搞得有些尷尬,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摸了摸腦袋,紅著臉,結結巴巴說道,「能從老輩那傳下來,那肯定有它的道理,這就是規矩,規矩就是規矩,沒什麼破不破的,難道你連老輩留下來的規矩都不要啦?」

「我怎麼不要老輩規矩了,」喬良憤怒的說道,「我只是就事論事,實話實說罷了,你扯那麼遠幹啥?大不了,孩子不騎就行了,何必要扣這麼大的帽子呢?」

「大夥都看看,」喬四見村民們紛紛圍攏過來,頓時有了氣勢,大吼大叫道,「這人怎麼這樣,咱都一個村的,我也就是好心提醒他幾句,這樣不好,他就急了。」

「老四說的沒錯,」有村民開始幫腔道,「女人身重,最好不要讓她騎牲口。」

「是啊,」又一村民道,「小時候,記得有個寡婦騎了豬,後來那頭豬死了。」

「噢,」有幾個村民不約而同道,「還真有這事?」

「那可不!」喬四終於逮住了有力的證據,臉色變得異常嚴肅,頻頻點頭,給人的感覺是,大家都看看,看我的決定多麼高明,我的阻止多麼及時……

「好啦,好啦!」喬良控制著情緒,將喬曉靜從牛身上抱了下來,對著村民心平氣和的說道,「大家說的都很有道理,是我考慮不周,讓大家替我操心了。」

話音剛落,喬良便背上喬曉靜,拉著牛朝前走去。

「這人可真是犟得很,」喬良聽得見,那時喬四的聲音,他正在村民們面前說落他的不是,聽他說道,「前人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老輩不讓乾的事,肯定有不讓乾的原因,他就是不管,該怎麼干就怎麼干,把誰都不放在眼裡,好像沒人管得了他似的。」

「族長能收拾了他,」有村民道,「這種事情必須讓族長知道。」

「族長再不管,」另一村民嘆道,「我看非出大事不可,再這樣下去,可不得了!」

「是啊……」

村民們的議論聲漸漸消失在了喬良和喬曉靜的身後,喬良知道,他們這些人無非就是看到他沒有跟他們站在一起,沒有跟他們一樣的想事、一樣的做事,藉機嚼一嚼舌根子,發泄發泄心中的悶氣罷了,故而不予理睬,輕輕拍著喬曉靜的後背,朝喬寶財家而來。

喬寶財正坐在自己硃紅色的大門口,看到喬良牽牛而來,大老遠就笑道:「今天這牛吃的可不少,看這肚子撐得溜圓溜圓的,就像兩口大鍋扣在了一起。」

「是啊,」喬良順著喬寶財的話說道,「長得膘肥體壯,看著就喜人。」

喬寶財接過牛韁繩,摸著光滑的牛背,跟喬良聊了幾句閑話,還逗喬曉靜樂了樂,然後將牛牽回了家,喬良帶著一身的疲倦,背著喬曉靜,不緊不慢回到了家中。

三天後,喬寶財在喬四的陪伴下,怒氣沖沖的來到了喬曉靜家,站在院里吼了起來,「良子,你給我出來,你還我的牛……」

「三天之前我不是將牛親手交給你了嘛,你怎麼來找我要牛?」喬良放下手中的活,跑出屋門,不解的看著喬寶財。

「牛是交給我了,」喬寶財說道,「但你交給我的是頭死牛,可是別人看到你牽牛的時候,它活蹦亂跳,一點毛病都沒有。」

「我給你牛的時候,不是它也活蹦亂跳,一點毛病都沒有啊,怎麼會是死牛呢?」

「你給他說,」喬寶財看了一眼身邊的喬四,命令道,「你將你知道的情況統統告訴他,我才懶得跟他說那麼多呢!」

「良子,我早就說過,」喬四向前走了一步,一副小人的嘴臉,大聲道,「女人騎牲口不好,當時你還不以為然,現在呢?那牛當時確實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對勁,主要還是此前餵養得好,這兩天就不行了,草料不好好吃,整天就像沒睡醒一樣,一點精神都沒有,昨天晚上死了,多好的一頭牛,唉,說死就死了,多可惜!」

「死啦?」喬良大吃一驚。

「你沒有聽錯,」喬寶財瞪著喬良道,「死啦!就是因為你讓你家的曉靜,一個丫頭片子騎了我的牛,一頭膘肥體壯的牛就這樣沒了性命。」

「怎麼會這樣?」喬良實在想不通。

「你以為我在騙你嗎?」喬寶財斥道,「你說吧,怎麼辦這事?」

「還能怎麼辦?讓他賠!」喬四狠狠地指著喬良。

「真死啦?」喬良還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在訛你啊?」喬寶財走到喬良身前,猛地扇了一巴掌,斥道,「我會無緣無故訛你嗎?」

「這小子平時就一副自命清高的神情,」喬四不失時機的給喬寶財點眼藥,「誰都不放在眼裡,連族長都不放在眼裡。」

喬良又氣又急,咬得牙齒咯咯作響,瞪著喬寶財和喬四。

「叫兩個人來,」喬寶財說道,「將這小子捆了,押到祠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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騷亂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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