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山難

第八章:山難

余燕一時有點恍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呆在那不知所措,李嚮導一聲大吼,用力一把抓著她往旁邊閃去,他狠狠的把冰鎬插在雪地里,叫她一定抓穩,一股凜冽的風吹來,差點站不穩。

余燕竟然看到剛子呼嘯著從上面滑墜下來,李嚮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跟著他滑了兩三米才穩住。緊接著,芳姐頭朝下也飛速的滑墜,李嚮導伸手去拉,卻沒能拉住。

余燕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懵了,半天才尖叫著大喊:「芳姐……」

耳邊只有呼呼的風,哪還有芳姐的影子。

……

張嚮導拉著面如死灰的東哥下來,剛子墜滑的時候腿在一塊岩石上磕碰到了,已經骨折,痛暈過去,他們找了個背風的地方,把剛子平躺在羽絨睡袋上,脫下棉衣給他保暖,叫余燕照顧著,兩人一邊衝下去找芳姐,一邊給大本營和村民打電話,尋求救援。

後來知道,芳姐他們三人走在前面,發現有一塊長約十米,寬約三米的大冰板,站在冰板上,可以看到雪山絕倫美景,「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此時,他們已經在海拔5200米左右,馬上就要到頂了。

一時,三人便忘乎所以的拍照。

突然,雪山上一股強勁的風刮來,張嚮導迅速的把冰鎬插入雪地,穩住了身子,可他們三人一時沒反應過來,一個趔趄,先後被雪風颳倒在冰面上,開始控制不住的下滑。

張嚮導抓住了離自己最近的東哥,卻眼睜睜看著剛子和芳姐往下滑墜,無能為力。

當李嚮導他們找到芳姐的時候,她已經滑墜了一百多米,頭部撞在一塊岩石上,受傷非常嚴重。

余燕抱著受傷的芳姐,已經泣不成聲:「芳……芳姐……你一定……一定要挺過去。」

芳姐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小虎該上幼兒園了吧?……好冷……冷。」

大家把能保溫的東西都加在她身上,絕望的等待。

這時候,剛子醒了過來,鑽心的疼,一時間,死亡的氣息籠罩著大家,連經驗豐富的兩位嚮導,也束手無策。

余燕不停的和芳姐說話,怕她睡過去就醒不過來了。

「芳姐,小虎還在家裡等你呢……」

「芳姐,咱們說好的,你回去還要給我介紹男朋友……」

「芳姐,你穿裙子一定很好看,我還沒見過呢……」

「芳姐……芳姐……不要睡,不要……」

有兩名專業的救援人員從海拔4100米的地方正在往上趕。十幾名村名從山腳下上山救援。

可是,時間,在一點點流逝,他們還沒到。四周白茫茫一片,只有呼嘯著的風,和刺骨的寒冷,余燕的眼淚不停的流著,這是唯一溫熱的東西,滴在芳姐的臉上,瞬間成冰。

芳姐已經暈過去了,陷入重度昏迷中,余燕哆嗦著拉著李嚮導的手:「怎麼辦,怎麼辦……你們快救救她啊。」

李嚮導用氣罐燒了些熱水,企圖能讓她喝下一點,張嚮導不停的用手按壓傷口止血,所有人都心情沉重,卻無能為力。

期間芳姐醒過一次,她用斷斷續續的聲音說:「不知道以後小虎會不會怪我,讓他這麼小就沒有了娘,玉兒,回去后你一定……一定要告訴他。」

「媽媽是永遠愛他的……」

這是芳姐留下的最後一句話,當救援人員幾個小時后趕到的時候,她已經永遠走了,帶著她登頂的遺憾,和對親人永恆的牽挂,把她的魂埋在了這雪山之巔,永遠守候著她夢裡的山峰。

芳姐的遺體是被救援人員裝在睡袋裡扛下去的,剛子被放在擔架上,送往山下的醫院緊急治療,他的傷很重,能不能挺過去還是個未知數。

一連串的變故讓余燕嚇破了膽,她已經沒有一點力氣行走,被李嚮導半拉半扛的帶下了山,如同夢魘。

多麼希望,這一切不是真的啊。

她清楚的記得,那天是11月25日,在上山的路上,芳姐還在有說有笑,預約一個月後的聖誕節大家一起過……

接下來的兩天,余燕覺得是最黑暗的日子,在派出所整整呆了一夜,民警詢問事發的經過,寫詳細的情況說明。

然後她躺在鎮上賓館的床上,昏睡了一天一夜。眼前總浮現出白茫茫的一片雪景,什麼也看不清,呼呼的雪風刮著,像刀子一樣凜冽的劃過皮膚,芳姐的聲音在雪峰後面傳來:

「玉兒,你知道嗎?雖然我們只認識了三天,可我老喜歡你了,就像一個多年的朋友。」這話,是從大本營出發的時候芳姐說的。

「玉兒,其實我一直有個夢,就是能站在雪峰5396米的位置拍照……」

余燕撥開雲霧,想看清她的臉,可是一層又一層,什麼也沒有。

她恐懼的大喊:「芳姐,你在哪?在哪……」

「玉兒,我走了,有空的時候,幫我去看看小虎……」

余燕驚醒,後背濕了一大片,微涼!

第三天,芳姐的老公帶著小虎趕了過來,這是一個非常可愛的三歲小男孩,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天真的在醫院跑來跑去,見到誰都笑。

余燕抱他,親他的小臉蛋,眼淚卻忍不住滾了出來。

「阿姨,你怎麼哭了?」

「媽媽說,流血不流淚。」他用小手給余燕擦淚。

「小虎,媽媽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最近可能回不來了,不過小虎要乖。」

幾近哽咽:「媽媽說了,她永遠是愛小虎的。」

小虎點頭:「嗯,小虎也愛媽媽,小虎聽媽媽的話。」

「媽媽說,小虎上幼兒園不哭,她就給我買奧特曼。」

「嗚嗚……可是媽媽什麼時候回來呀。」

余燕再也控制不住,放下他躲一個角落嚎啕大哭。

三天後,獨自返程。

走之前,她面對哈巴雪山的方向,久久凝視:

「雪山永遠在這,可生命只有一次。我會再回來的,芳姐,以後,我來雪山看你。」

經歷了這場生死,余燕彷彿頓悟了,不再那麼恨朱振宇,恨一個人,就是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一下子,她明白了生命的意義。

她到單位去辭職,她所在的單位是金鋼的一個後勤單位,工作清閑,在辦公室做文書。

辦公室主任是父親以前的老同事,50多歲了,慈祥和藹,受父親之託,對她頗為照顧,一聽說她要辭職,堅決不同意:

「燕兒,你可不能意氣用事,你知道當年為了你能進金鋼,你爸費了多大的勁嗎?」

「叔,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我不喜歡這份工作,我覺得它是在浪費我的生命。」

「你直接不要工作,那也不行,你問了你父母,他們同意了嗎?」老主任一副沒商量餘地的表情。

「他們會同意的,而且這是我的生活,過得好不好,是我自己感受,他們會尊重我的想法的。」

說來余燕的運氣也挺好,剛準備辭職的時候,金鋼由於富餘人員比較多,出台了短期息工政策,不用上班,單位交幾金,每月還能領取最低生活保障費。

這下老主任沒話可說了,余燕迅速辦好了息崗手續。

但她並不盲目,她其實早就想好了退路,打算從頭再來。

從上大學開始,她就接觸電子商務,在某寶上開網店,當時在學校還著實火了一把,經常往返批發市場和各宿舍之間,在同學之間口碑不錯。

辭職以後,一向嚴厲的父親卻一反常態並沒有責備她丟了鐵飯碗,而是拿出十幾萬出來,讓她做啟動資金。

母親專程從省城回來了趟,當時余燕正好在商業街轉讓過來一間門面,剛裝修好,第一批貨到位,為了節約成本,她什麼事都自己干,沒請營業員,母親到的時候,她正坐在一大堆衣服裡面理貨,一見到她,就心疼的眼眶都紅了:「燕兒,你說你這是何苦啊,放著好好的辦公室工作不做,非得來做這小生意。」

余燕對著母親傻笑:「媽,我喜歡做這些,干著渾身都是勁。」

「孩子,別太賣命了,一切還有我們呢,要不跟我一起回省城發展去。」

「這也是你爸的意思。」母親補充道。

「你爸那些老戰友,現在可都很厲害了,在哪不都能給你安排個好工作。」

「媽,真的不用,我覺得金沙市挺好的,我會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的。如果想混工作,我還不如就呆金鋼呢。」

母親沒有辦法,陪了她半個月,便依依不捨的離開。

其間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真的是一言難盡。店鋪一點點的起步、發展、壯大,直到現在的模樣。

今年金鋼改革,她毅然買斷,成了很多人羨慕的對象,大家都說她有眼光,提前就鋪好了後路。

回去辦手續的時候,老主任已退居二線,正在和新上任的主任交接工作,還煞有其事的表揚她:「這可是再就業的典範啊,單位的職工都應該向余燕學習學習,闖出自己的一番事業來。」

她就笑笑,有時候,她常想這應該感謝朱振宇吧,如果沒有他,或許自己還是像以前一樣,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巴望著相夫教子,平淡卻幸福的過完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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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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