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決心

周氓家是一套約四十平的躍層公寓，因地處偏遠，租金較為便宜，一千二一個月。一樓是廚房跟客廳，二樓是兩個卧室，廁所樓上樓下都有，算是非常方便的了。周氓平時在A城上班都是公司包住，他在C城給母親租了這套房子，以後也是打算在C城買房。

晚上周氓出去辦了點事兒，很晚才回來，張嬢嬢臨睡前讓英俊跟周氓睡，說客廳沙發太窄，而且蚊子多。周氓出來的時候看到英俊正在給自己鋪地鋪，周氓喊他去洗澡。

「……有沒有內褲？」英俊站在浴室門口，臉上有點紅，「……白天洗了還沒幹。」

看來這孩子還很愛乾淨。周氓找了一圈都沒找到新的，他這次回來只帶了自己備用的，又不好意拿舊的給他。便說：「你先用毛巾將就著，明早上去買。」

「哦……」英俊進了卧室，水聲嘩嘩響起，與外面的雨聲混成一片。

周氓邊拿毛巾擦頭髮邊打開手機，微信頁面好幾個陌生人加他。

「周哥您好！我是今晚在xx酒吧跟您認識的小安！」

「周哥我是振振，您說您是做娛樂行業的？」

「周哥您好！我是李哥介紹的阿白！」

這些就算是周氓今晚的『業績』了，他這次回來選人跟幾個熟人說了，還讓他們幫着找人。周氓一一點了接受，很快就有一條新消息跳出來。

「阿白：外面雨好大哦，周哥您回家了嗎？」

「亡命之徒：嗯。回了。」周氓想了想，又加上兩個字：「你呢？」

「毛巾太小了……」浴室里傳來悶悶的聲音。

「阿白：我半個小時前就回家了。（羞澀）今晚很高興能跟周哥這樣的人認識，我好開心啊。」

「亡命之徒：我也很開心認識你。」

「來了。」放下手機，周氓踩着拖鞋進了廁所，走到浴室門口問：「怎麼了？」

玻璃門隱隱拉開一條縫，露出一隻籠罩着霧氣的碧綠眼睛，「毛巾小了……」

「怎麼會小？什麼意思？」周氓沒太反應過來。

『唰--』的一聲玻璃門徹底拉開，高大的男人兩手揪著毛巾拉在身體一邊，露出左邊大半個胯部。

周氓根本沒料到他突然拉開門，眼睛一下子瞪大，整個人都懵了。周氓大學時曾經修讀過古希臘雕塑課程，對古希臘的人體雕塑，尤其是『希臘神系列』雕塑尤為痴迷。憧憬著維納斯性感豐滿的**，更被阿波羅神態與姿勢之間所散發的神之風采所迷惑。作為一個gv星探兼現場工作人員，周氓閱過的男性身體不在少數，可是說句實在話，能入他法眼的實在太少。

他知道英俊的身材應該不錯，但沒想到不錯到這種地步。不……那已經不是不錯了，這是……完美。

「God……」周氓忍不住驚嘆道，眼睛不由自主的在英俊的身上遊走。這渾身雪白堪比女性的肌膚，紋理清晰的肌肉線條，明晰的腹肌，幽深的人魚線。儘管是站在狹小的浴室里，周圍霧氣朦朧，雖然綁着完全包不住身體的可笑浴巾，然而這些都無法阻擋這具身體渾身上下所散發出的致命誘惑。

鬼使神差的周氓伸手摸上了眼前人的胸膛，那光滑如絲卻又結實堅硬的觸感，讓他心聲嘆息。他一邊摸一邊感嘆，表情痴迷，神態虔誠，那模樣像是在研究什麼絕世藝術品--而不是對一個尷尬著毛巾不夠用的年輕小夥子猥瑣的上下其手。

「英俊，你身材真棒。」周氓抬起頭笑道，由於他整個人都還陷在被如此完美的身體的震撼中，他這抬頭一笑，有種神經質的違和感。就跟毒癮發作的人一樣，有點……變態。

英俊垂着眼睛，睫毛長長，像一隻濕噠噠的大金毛，安靜地任由周氓在他身上摸來摸去。

周氓從柜子裏翻出了一張洗乾淨的被單讓英俊裹上，他自己回到床上躺下，翻看微信消息。

「00:34:55阿白：周哥這麼年輕就事業有成，好厲害啊。以後要仰仗周哥了（擁抱擁抱）」

「00:37:00阿白：周哥聽說你現在在籌備新戲哦？是什麼題材的呢？」

「00:40:00阿白：我一直都很憧憬演戲的呢，我現在大三，之前也幫朋友拍過一些視頻，不過馬上畢業了，我一直想找一個真正的實習機會呢。」

「你這兒有吹風機嗎？」英俊拿毛巾擦著頭髮，問。

「00:45:45亡命之徒：你先把你的資料發過來吧，有作品更好。」

周氓匆匆發出信息，扔掉手機起床朝英俊走去：「啊？吹風機啊，在你姨媽屋裏，我平時都不怎麼用的。」

「……哦。」英俊兩手按在毛巾上慢慢地揉着頭髮，褪去了霧氣的大眼睛比之前更加明亮有神。

「嗯……來你坐這兒來。」周氓把他拉到床邊坐下，又從陽台上取了兩根毛巾拿進來。

「來，我幫你擦。」周氓說着就動起了手，英俊也乖乖的讓他弄。邊擦周氓邊說，「你頭髮怎麼這麼多啊，還是捲毛……」

「天生就是這樣的。」英俊回答。

「哦？還沒問你，你父親是哪國人啊？」周氓隨口問道，手機傳來消息提醒，周氓也沒理。

「天國。」英俊回答。

「啊？」周氓以為自己聽錯了，結果英俊又重複了一遍：「天國，天神之國。」

周氓的動作一頓，這才記起英俊是個傻子來。心想他說天國，應該是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吧，三姨就跟孩子說是天國。想到這裏，周氓又不免有些心疼他。

「是哦。嗯……那你一直跟媽媽生活在一起嗎？」

英俊似乎在想怎麼回答，片刻才說：「嗯……我不記得了。」

「…………………………」周氓默默地給英俊擦完了頭髮，拍拍他的肩膀，「好了，睡覺吧。」

看來明天要跟張嬢嬢確認一下，英俊這孩子究竟有多傻，為啥會傻的連爹媽都不認得了。

雨夜還未結束，周氓躺在床上翻看阿白髮來的資料。面龐清秀，笑容陽光，光從照片上來看甚至還有幾分神似當今國內正當紅的人氣偶像穆澤。熟人介紹的，周氓今晚去xx酒吧就是專門去見這個人。不過說實話，去了之後周氓是很失望的。朋友說這個小夥子是本地一個藝術學校的學生，因樣貌與穆澤神似而小有名氣。周氓卻覺得，一點都不像。只不過是眼睛的弧度稍微跟穆澤有些掛邊，除此之外再也沒什麼亮點。這照片拍的角度和光線問題，估計還有後期處理，是有點像，然而遠遠達不到周氓的要求。

這次新片公司非常重視，雖然只是個先行片，小番外。但被選上的主演有很大的幾率會參演後面與非常有名的娛樂經濟公司al合作製作的大型商業工程宣傳片，擔任A城政府所支持策劃的『新明星時代』的形象宣傳大使，是會一舉成名的。這一次的新片選角，公司讓所有的經紀人全體出動尋找目標。周氓心裏很清楚，這次的機會對自己非常重要。

姐姐說，一切都過去了，他該開始新的生活。

四年前他因家庭原因整個人頹靡消沉，工作和感情又接連失敗，那個時候他甚至有自殺的念頭。一個偶然的機會他踏入了這一行，對那時的周氓來說，這一切就像是□□一樣，讓他逃避生活和現實。在酒池肉林的gv現場里浸淫了四年，無論從精神還是到心靈都早已疲累不堪。他並不認為拍gv有什麼低賤，可是那對周氓來說，是逃避現實的精神□□。

周氓想跳出來。如果這次他帶回去的新人能夠入選，他就抓住了絕地反擊的機會。他就能重新站在太陽光下，他甚至能夠重新奢望當年的夢想，帶着他的藝人和作品，光明正大的站在聚光燈下接受所有人的審視……

雨還在不停的下，地板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周氓手裏握着手機，眼睛卻定定的落在屋子當中，隱秘的光線下，那張沉睡的臉上。

他沒有再回阿白的消息，也不想再去找別的人。他已經下定了決心。

下午本來周氓打算在家睡過去，下周一就要回去上班，到時候又會累的跟狗一樣。剛睡了半個小時手機響了，是一個熟人，在本地有點勢力。周氓接了電話，對方讓他又去昨晚的酒吧。周氓是非常不想去，但是對方再三要求，這個人當年對他有恩，周氓礙不過。臨走前他想了一下，把英俊給叫上了。

時間是下午三點，酒吧里根本沒有客人。周氓帶着英俊進去的時候，只有一個酒保在吧枱擦著酒杯。酒吧深處傳來一陣陣笑談聲，周圍圍着兩三個年輕小夥子，周氓走過去，對着中間那個中年男人禮貌的喊道：「李總。」

「哦，來啦！坐坐坐，快，給你們周哥讓個座。」李總熱情的招呼道。

三個小帥哥立馬挪動，空出中間一個位置來，旁邊的那個水嫩嫩的年輕人，周氓認出就是那個阿白。周氓並沒有坐到阿白旁邊的空位置，而是拉過背後的一張椅子坐下，「謝謝，我坐這兒就好。英俊，自己去叫東西喝。」

英俊問：「你喝什麼？」

「純凈水，冰的。」

「小周，不來點兒這個？」李總搖晃着手中的紅酒杯。

「謝了，白天不想喝。」周氓笑了一下。

「那位帥哥是誰啊？」李總臉上浮起神秘而曖昧的笑容。

「我一個弟弟，從國外回來投奔我的。」周氓說，「我準備帶他去A城發展。」

三個年輕人都露出欽羨驚艷的目光來，李總又問了些有的沒的，阿白和另外兩個小夥子也你一言我一語，周氓雖不耐與他們周旋，表面上也一直是和樂融融。英俊回來后就一直坐在周氓後面不遠處的沙發上，整個人隱在暗處。對此周氓很滿意。

「那個，小周啊，你們公司這次的項目，聽說很大啊。」笑了一陣，李總說道。

終於要進入正題了，周氓一手端著水杯，一手搭在膝蓋上：「嗯，算比較大的。這不老闆放出話，讓我下周一就馬上回去嘛。不然我還想在C城多休息一段時間呢。」

李總：「呵呵，我知道，小周是回C城來挑人才的嘛，總不能空手回去吧。」

「是啊，所以我準備帶他回去交差。」周氓眼神指向暗處的英俊。此話一出，果然阿白眼中的光芒徹底暗淡了，幽幽地看了李總一眼。

李總一副樂呵呵的樣子，「小周啊，你就帶一個人啊？」

周氓笑的像只狐狸，「像這樣一個人，這模樣……李總覺得整個C城還能找出第二個？」

李總說：「你這個兄弟，別說整個C城，你就是放到現在整個你們圈兒里，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個能跟他比哦！」

眾人都笑起來，周氓也笑，說：「李總您太高看他了。跟圈兒里當紅的咱們現在還不敢比，不過這次回去交差，總能應付一下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李總是個聰明人，也不再說什麼了。只是那個阿白，一臉失魂落魄的模樣。再坐了一會兒，周氓也覺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辭了。他本來想上廁所的，可是怕多呆一會兒生變故，拉着英俊就直奔酒吧門口。

剛走到門口，就被隨後跟上來的李總喊住了。

「小周啊，來，你過來一下。」李總拉着周氓兩人走到外面的過道上，周氓也不再做樣子了，直接道：「李總，李哥，您還要怎麼樣啊？」

「小周啊，李哥呢，請你幫個忙。這次去A城，你帶阿白一塊兒去吧。」

「李總……」

「實話跟你說了吧，我也是被他纏的沒辦法了，你知道，我也有苦楚。」李總一臉憋悶的模樣，看來是有什麼小辮子給人拽手裏了

「李哥您太看得起我，您知道我是做什麼的嗎？」周氓從屁股包里摸出一張名片，「別人以為我是什麼狗屁的『高級經紀人』，您老人家還不知道這是幹嘛的嗎？您當年對我有恩，我的情況您比誰都清楚，我也實話跟您交代，我這次回去是要靠着我表弟那張臉翻身的，我沒那個心思去管別人，我也幫不了他！」

「小周你別着急，你放心，我不會為難你。你就只是幫忙，順路跟他一塊兒去A城。隨便應付他一下就可以了，不用管那麼多。真的，哥哥就請你幫這個忙，當年的恩情，算你還完了，好嗎？」

四年前周氓因為工作和戀情失敗，回到C城處理家裏面的事，因為急需十萬塊錢到處求人，最後只有李總願意借。當時那十萬塊錢是用來給張嬢嬢『贖身』的，如果當時借不到錢，周氓真的只有殺人了。雖然後來工作的第一年他和姐姐就想方設法總歸把這筆錢換給了人家李總，但當時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周氓是不能不記得的。

「為什麼一定是我？」最後周氓平靜了下來，仍舊是有些奇怪：「李哥你關係不少，比我能耐的多了去了，你要想捧他，怎麼找我這麼個人呢？」

「因為穆澤。」李總直接說道。

周氓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李總：「……你什麼意思？」

「他拿穆澤當偶像，追星相當狂熱。你，你跟穆澤好過的事兒，我不小心說了……我怎麼就能想到，他就賴上你了啊……小周，我對不起你。只有這一回，你就敷衍一下他，幫幫李哥這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