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逢春V

33.逢春V

逢春又是被捏鼻子叫醒的,簾外已晨光微熹,逢春揉著眼睛動了動,嘴裡輕輕打著呵欠,姜筠見她一幅沒睡醒的瞌睡模樣,熟練地呵她痒痒:「小懶貓,快醒醒。」兩度歡愉,姜筠的心情十分之好。

「你討厭……」一被抓撓腋下,逢春登時笑的滿床打滾,一邊笑一邊怒,要不是昨晚加了一場重頭夜場戲,她才不會睡得這麼迷糊,「我醒了,醒了,別再撓了。」

逢春起身後的第一件事,不是叫水洗臉,而是將散亂堆放的嫁衣、喜冠、簪釵等物各歸各位,然後才洗漱穿衣梳妝打扮,九月的清晨,空氣有點絲絲的涼,時辰尚早,姜筠和逢春溜達著去明萱堂請安,到了之後,二人很罕見的發現姜大老爺也在家,要知道,姜大老爺官居二品,屬於五更要早朝的大臣,通常逢春還在呼呼睡的時候,這位公爹已經在朝堂議事了。

二人給姜大老爺夫婦行罷禮,由姜筠開口笑問:「爹,您今天不早朝?」

姜大老爺穿著海水綠的家常便服,坐在羅漢床的左側,手裡正端著一盞清楓露茶,茶香裊裊,從粉彩蓋碗里逸散出來,姜大老爺生得面相端方,不算很帥氣的大叔,但勝在貴氣十足,逢春不知這位公爹在外頭有多威嚴,反正在自己家裡,他還是很溫和的:「今日停朝,待用了早飯,看過你祖母,我再出門。」

飲茶之前,示意姜筠小夫妻倆坐下,輕輕呷了一口香茗,姜大老爺轉目瞧著次子,長子生得像自己,容貌不佳,然氣質出眾,次子的相貌隨他母親,面容溫儒雅緻,屬於越看越好看的類型,想是前頭十來年不長腦子,光長了個頭,次子還不足十八歲,身形已比他還高了,襯的還不及次子肩膀高的次媳,像個沒長大的小孩子。

調|教兒媳婦,那是婆婆的事情,姜大老爺對逢春沒什麼話提點,他一輩子順遂無波,唯在次子身上遭受挫敗,不曾想,天掉大運,兒子居然又好了,叫他好一番唏噓感慨,將茶盞擱回長條案幾,姜大老爺開口道:「筠兒,最近字練的如何了?可有長進?」次子不再是趴他身上傻笑兮兮的憨兒,他也得把嚴父的架子端起來,這樣才相得益彰,沒得兒子已經懂事了,他還是個溺愛的老爹。

「一口飯吃不成胖子,把字寫得風神入骨,也要好些年雕琢細磨。」見姜大老爺擺起嚴父的譜兒,姜夫人溫聲開口道,「筠兒才寫了兩個月字,自然難入老爺的眼。」

姜大老爺遞給老婆一個安撫的眼神:「我只是例行問問,又沒說不長進就打他。」

姜夫人亦笑打太極:「我也是隨口說說,給老爺提個醒。」

已一把年紀的老爹老娘,因自己的學業問題而眉眼傳情,大概是自己愛戀正濃,嗅覺敏銳,姜筠一眼就瞧出來其中道道,心裡輕笑一下,面上卻恍作不知,只一本正經地回話道:「回父親的話,孩兒每天都有練字,也每日交給先生瞧,先生說略有長進,勉勵孩兒要長期堅持,不可停輟。」

姜大老爺捋著頜下短須道:「業精於勤荒於嬉,先生說的對,不拘是做什麼,切不可半途而廢。」或許老爹都有訓誡兒子們的本能,姜大老爺一提起姜筠的學業,滿口滔滔不絕,幾乎沒玩沒了,逢春正襟危坐,第一次見識到,姜大老爺原來還是個唐僧,啰嗦起來,簡直像在演奏催眠曲。

逢春幾乎聽到昏昏欲睡時,韓氏來了:「給父親、母親請安。」給公公婆婆問過安,又朝姜筠和逢春打招呼,「二弟,弟妹。」早在外頭通報韓氏過來時,逢春已準備著時刻起身,待韓氏進到屋裡后,逢春和姜筠已站了起來,此時便規矩還禮道,「大嫂好。」

姜策的上班時間,一律是卯正畫卯,姜策不肯落人話柄,極少公然翹班,人家這會兒早開始辦公了,是以,大房來請安的只有韓氏一個,至於那一對小兒女,姜夫人早發了話,天漸漸涼了,早上別再帶他們出來,免得著涼。

長媳、次子、次媳都來了,就是不見小女兒的身影,姜大老爺不由問道:「阿箬呢?」

「昨晚,母親興緻好,找阿箬、阿籬抹牌玩,一直玩到大半夜呢,倆丫頭晚上就沒回院里,直接在頤華堂歇下了,這會兒子,只怕還沒睡醒呢。」姜夫人簡略解釋道。

姜大老爺努力壓平自己抽抽的嘴角,親媽生來尊貴,又極為強勢,老爹懼內的不行,別家都是嚴父慈母,輪到他這裡,妥妥的慈父嚴母,幼時調皮貪玩,老爹只會嘴上數落他,親媽卻常親自動手修理他,搞得他一見親媽橫眉豎目,他倆小腿肚就自動打顫,比見了皇帝舅舅還畏怕。

不過,親媽管教自己兄弟嚴厲,但對小一輩的仨孫女,卻十分疼愛,年歲漸大的親媽,就仨愛好,旅遊,聽戲,抹牌,時氣好了,就到京郊或京外逛逛,時氣差了,就在京里待著,溜溜皇宮,聽聽小戲,抹抹骨牌,每天過得不知多有滋味。

「我以為這小丫頭,還給我鬧彆扭呢。」姜大老爺說道。

姜夫人忍住白一眼老公的衝動:「阿箬只不過釣老爺兩條魚玩,有必要氣成那樣么,丫頭又是賠罪又是認錯,你還綳著臉不鬆口。」

姜大老爺再抽嘴角,牙根痒痒道:「這小妮子,就是仗著我寵她,才敢那麼大膽子,不給她點教訓,她就長不了記性。」

兒子兒媳在座,姜夫人不好直言,只能在心裡腹誹自己老公,你得了吧,小丫頭敢膽大包天玩兒你的寶貝魚,還不是你自己慣出來的,笑了一笑,姜夫人勸話道:「都這麼些天了,你的氣也該消了吧,昨兒下午,小丫頭送過來一個荷包幾雙棉襪,全是孝敬你的,因老爺昨夜回來的晚,還沒來得及給你提。」

姜箬釣魚為罪魁禍首,大快朵頤吃魚喝湯的姜筠,勉強稱得上分贓的幫凶,忙也幫姜箬說話:「爹,你彆氣阿箬了,她只是年紀小,性子淘氣,妹妹還是很孝敬您的。」

一聽姜筠開口,姜大老爺忍不住瞪他:「你小子以前也沒少折騰我的魚!」

姜筠摸了摸鼻子,緘口不言了。

似乎意識到自己過於激動了,姜大老爺清咳一聲,又語氣和藹道:「夫人,筠兒月底生日,今年給他好好過一回,叫他表兄弟堂兄弟都來,讓他們哥兒們聚著樂樂。」

姜夫人笑著應好,姜筠忙感謝老爹的關愛之情,又說了一會閑話,已是擺早飯的時辰,姜夫人笑著開口:「今兒天冷,還有風,已經吃了冷風過來,就別再吃著冷風回去了,都留在這裡用早飯吧。」

五個人分兩桌吃,姜筠被叫去跟爹媽一起,逢春韓氏妯娌倆一桌,長公主府的伙食沒得挑,賣相好看,味道也佳,各種精緻小菜,各式細粥糕點,勾的逢春口舌生津,恨不得風捲殘雲一番,然而,看著韓氏斯文的吃相,逢春繼續偽裝大家閨秀的氣質,她這是要當一輩子的……偽裝者啊。

吃完早餐,姜大老爺去見爹媽,姜夫人處理家事,韓氏回院里照看孩子,姜筠去外書房念書,逢春搞鍛煉外加艾灸理療,倏忽又是兩日。

「怎麼說?」明萱堂的隔間里,姜夫人歪在炕上,手裡端著一盞燕窩慢慢喝著。

陳媽媽立在炕床下,回話道:「喬太醫診了脈,也下了方子,陶家大姑娘的情況確實不好,孩子肯定撐不到足月大,喬太醫說,要是孩子能長到七個來月大,生下來后,興許還能活命,若不然,那孩子指定是不成了……」

姜夫人輕輕嘆了口氣:「也是個可憐丫頭。」

陳媽媽瞧著姜夫人的臉色,又壓低聲音道:「夫人想知道的事,奴婢也問過喬太醫了,陶家大姑娘也是體質大寒,經期不穩且痛的厲害,這幾年陸陸續續吃了不少湯藥,才勉強懷上孩子,但孕期裡頭,百般不適,又憔悴又消瘦,跟生了大病一般,喬太醫問過陶家大姑娘,她之前並未受過什麼大寒大凍,喬太醫懷疑,她興許也服過什麼厲害的陰寒之物,這才傷了身體。」

姜夫人輕輕擱下燕窩盞,手肘擱在案幾,支著下頜沉思。

陳媽媽又低聲道:「喬太醫說,女子雖體弱,只要不是先天不足,或者常年忍凍挨餓,體質一般不會太虛寒,更何況是公府小姐,哪怕不是嬌生慣養,難道還能餓著凍著不成,要是真敢這樣,陶老夫人還能一聲不吭?夫人,要是單二奶奶不對症,還可說是例外,可陶家大姑娘也是這樣,二奶奶同一房的嫂子,也是好些年未孕,這……倒像是有人故意為之。」

高門大戶里的骯髒事多了,便是不曾親歷,也聽過不少,虐待暗害的缺德事兒,實在不是稀罕事,陶家大房、二房都生有孫輩了,就三房遲遲沒動靜,陳媽媽難免往這方面想。

姜夫人口吻悠悠道:「陶三太太瞧著挺溫柔和氣的。」

陳媽媽輕咂兩下嘴:「老話還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呢,面善心毒的人,才最難防。」不是她想亂扣帽子,實在是陶三太太的嫌疑最大,三房的庶子庶女,又礙不著其餘兩房的事兒,陶家老夫人是出了名的和善,總不會是她嫌著去坑害晚輩吧。

姜夫人又歪回靠枕,問道:「如意苑裡的那些丫頭,可都安分守己?」

陳媽媽回道:「咱們府里的那四個,都是家生子,做事還算老實勤懇,就是有兩個嘴碎,二奶奶的大丫頭斥過她們兩回,她們安生了幾天,就又犯了老毛病,事情鬧到我這,我已經狠狠數落過那倆丫頭了。」

姜夫人眉眼不動,又問:「都嘴碎了什麼?」

「二奶奶請醫服藥的事,又瞞不住,她們嚼舌誰會被挑去服侍二爺。」陳媽媽如實回道,「二奶奶的丫頭斥她們背後亂議主子是非……」

姜夫人扶了扶鬢邊珠釵,道:「非議主子,的確不該。」

「自喬太醫囑咐過後,二爺收斂了好些,上個月,也就四晚早歇,其餘的日子,都在小書房讀書習字,夜深以後,就直接睡下了。」陳媽媽又道,「二奶奶也識文斷字,聽說有時候會陪著二爺,在旁邊抄錄一些佛經,小兩口處的挺好的。」

姜夫人笑了一笑:「筠兒能勤奮克己,也是好事,咱們就別橫插一杠了……除了這兩個嘴碎的,其餘的呢?」

「二奶奶的兩個大丫頭,原來都是陶老夫人身邊的人,跟著二奶奶還沒多久,奴婢冷言瞧著,晴雪細心,碧巧謹慎,一言一行都規矩得體,她們兩個全家的身契,都轉到了二奶奶這裡,家裡人在外頭替二奶奶管莊子林子,其餘的四個小丫頭,都是單人身契,有晴雪和碧巧約束著,也都老實本分,沒鬧過什麼幺蛾子。」陳媽媽繼續回道,能在內院活動的丫頭,也就這十個,其餘的粗使婆子並不能隨意進出後院。

姜夫人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春丫頭那裡,只將喬太醫給她姐姐診脈的事說,別的話先別亂提。」

陳媽媽福了福身子,笑著應道:「夫人放心,奴婢都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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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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