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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川正一天一天恢復起來。他終於離開木屋,回到連隊,加入秋收大軍,與夥伴們一起奮鬥在北大荒遼闊的田野上。看著麥場中央他生龍活虎汗流浹背的身影,指導員不禁像詩人那樣感嘆一句:「愛情啊,真是個好東西。」

容川回來了,陽光似乎也回來了。十月的天空一掃九月的陰霾,每天都陽光普照。大家抓緊時間去地里搶收或晾曬麥子。王嬌被分到玉米地勞動,頭上裹著藍底碎花布的圍巾,摘下的玉米直接扔進身後背的竹編大筐里。

「哎呦!」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慘叫,王嬌趕緊回頭,發現剛才摘下的玉米沒扔進框里,而是直接砸到李紅霞的腦袋上。

「你什麼時候來的?鬼鬼祟祟跟在我身後準備做什麼?」自從上次在白樺林中扇了對方一個嘴巴,王嬌與李紅霞至今沒說過一句話。其實王嬌挺怕李紅霞報復,這個女人腦筋不正常,思想又很激進。她那天說的話,在這個草木皆兵的年代里聽來確實非常奇怪。可是,一周過去了,李紅霞似乎只對申請黨/員感興趣,對於王嬌以及之前說的那些話,似乎忘了一樣。

風把翠綠的玉米葉吹得刷拉拉響。

李紅霞依舊趾高氣昂地看著王嬌,口吻很正式:「今天來,是為了謝謝你。」

謝我?謝我什麼?上次一巴掌扇醒了你?王嬌心裡這麼想,嘴上當然不能說出來,很冷淡地回道:「這話有點奇怪,能不能解釋一下。」

紅霞似乎不願意多願意,沉默幾秒才說:「還能為什麼,當然是為容川。王阿嬌,在蠱惑人心方面,你確實很厲害。」

「蠱惑人心這詞是不是有點過分了?」王嬌板起面孔。

「那你想聽什麼詞?說出來,我可以改。」

李紅霞擺出虛心求教的姿態,王嬌卻有點哭笑不得,端起雙臂,「我沒什麼可教你的。」頓一下,見李紅霞轉身要走,忙又叫住:「李紅霞!」

「還有事?」

王嬌猶豫一瞬才說:「現在勞動結束后,大家都聚在一起積極學習文化知識,為未來做打算,你學習挺好,怎麼不來?」也是從其他知青那裡聽到,紅霞數理化成績非常好,高中時的夢想是做中國的居里夫人。

目前學習小組的十幾人中,理科好的只有容川,但他化學不行,王嬌就想,要不把李紅霞拉進來,雖然兩人間有矛盾,但為了學習,可以先化干戈為玉帛。但上次打了對方一巴掌,讓王嬌不知如何開口。今天見李紅霞態度還行,似乎已經忘了那一巴掌,她順嘴就說了。

只是,聽到「文化知識」四個字,紅霞被太陽曬得黝黑的面龐上閃出一絲輕蔑,「學那些做什麼?我父親說了,那些都是無用的東西,是革/命路上的攔路虎,會分散我們的精力。況且,很多知識,比如你熱衷的英文,充滿了資/本/主/義的腐朽,學那個,會動搖我們年輕人的革/命之心。不瞞你說,我家裡的書早就燒掉了。」

「革命」兩字讓王嬌腦袋發暈。見說不動她,便揮揮手道:「行了行了,你的感謝我已經收到,今後我會加倍對容川好。太陽馬上落山,我要抓緊時間收玉米,你也趕緊回去勞動吧。」

走出兩步,李紅霞忽然回頭鄭重其事地說:「王阿嬌,謝謝你幫助容川,我永遠感激你。」

呵!聽語氣好像容川是她家的!王嬌舉起手裡的小鋤頭,作勢對著李紅霞揮一下:「再不走我削你啊!」這人,說她有病,還真就買上瘋了!

隨著月亮升起,又是一天過去。勞動結束回到連隊,王嬌洗漱完畢正坐在桌子前寫日記。張小可笑著跑進來說:「阿嬌,容川找你。」

李永玲正看英文書。學習小組中,除了王嬌,英語最好的人就是李永玲。往門口看一眼,見容川一本正經站在門外,回頭對張小可笑道:「容川就是咱們宿舍的門神,無論颳風下雨每天一到七八點準時上崗。班長,你應該給團部寫封表揚信,讚揚容川這種不怕苦不怕累,一心只向著王阿嬌同志前進的火熱紅心。」

宿舍里其他人哈哈大笑起來,王嬌使勁推了李永玲腦袋一下,差點把她眼睛弄掉,「就你嘴貧!趕緊看書,一會兒等我回來咱倆練習口語。」

望著王嬌離開的背影,永玲小聲回一句:「跟容川出去,熄燈之前能回來才怪!」

自從敏英離開,宿舍氣氛很長時間都處在極度壓抑中,大家為敏英難過,也為容川擔心。就在上周,張小可收到敏英姐姐從北京寄來的信,說敏英回到北京后,情緒似乎穩定了許多,只是常常失眠和自言自語。她一直喜歡海,現在隨著家裡一位親戚去青島生活了,那邊有人照顧她,讓知青們不用擔心,

其實,敏英姐姐來信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希望張小可她們不要再和敏英聯繫。怕她觸景生情。張小可表示理解,將信收好后,對宿舍里低頭抹眼淚姐妹們說:「這件事就算過去了,以後大家不要再和敏英聯繫,真是為她好。我姑姑是醫生,據說這種病恢復后,最怕再受刺激,寶良已經沒了,我們不能再讓敏英離開我們。」

「她會不會忘了我們?」黃小芬當時難過地問。

張小可嘆口氣:「忘了,最好。」

***

王嬌走出來時,容川晃晃手裡拿的東西,故作神秘地問:「這個認識嗎?」

什麼啊。天已經黑了,他動作幅度又大,王嬌想湊到前面去看,容川卻搶先一步又把東西藏在身後,「一會兒再看。」他煞有介事地說,左右看看,「這地方人太多,走,去老地方!」

老地方黑燈瞎火,王嬌打開手電筒,卻見堆在牆角的柴火堆旁似乎有兩個人影晃動。

容川很警覺,擔心是狼或者是賊,忙把王嬌護在身後,大聲問:「誰在那兒?!」

「……」

「誰啊,快說話!再不說直接上傢伙了啊!」王嬌高聲喊道。

「別,別,是,是我們。」原來是李旭和劉愛玲。

這麼黑的天,又往更黑的地方鑽,傻子都知道他倆想幹什麼。容川不想讓兄弟難堪,忙說:「旭哥,你跟嫂子繼續,我們先走了。」

此時,王嬌已經把手電筒關了,李旭說:「別介,這邊地方挺大,也沒有燈,你們倆可以去裡面看看。」

這也能大方分配?「不用了旭哥。我們這就走。你自己算好時間,估摸兩分鐘后再繼續啊!」容川拉著王嬌轉身就走。兩人一路憋著,直到繞回前面才敢開懷大笑。王嬌捂著微疼的肚子笑道:「真是冤家路窄,每次都碰到他們。」

「這是緣分,那天李旭還問我,結婚時要不要一起辦。」

「不一起。」王嬌斬釘截鐵,一輩子就當一次新娘,憑什麼讓別人搶去風頭。但是她不能直說啊,怕容川笑話她不團結戰友,搞個人主義。所以想了一個好理由,「他們歲數大,讓他們先結。」

「等到兵團同意知青結婚時,估計咱們也不小了。」這邊燈光昏暗,離宿舍還有一段距離,容川把王嬌摟在懷裡親一口,然後擺出手裡的東西晃一晃,得意洋洋地問:「想吃嗎?」

「香蕉!」自從穿越,王嬌一次香蕉沒吃過,現在分外想念那種甜膩軟糯的味道。

見她跑過來,容川故意舉高雙手,王嬌開始像猴子一樣圍著自己蹦來蹦去。他呵呵笑,覺得這樣的她分外活潑可愛。蹦躂一會兒,王嬌累地氣喘吁吁,容川嚇唬她:「勾不到就別吃。」王嬌雙手叉腰,有些氣憤地看向站在面前淺笑盈盈的男友。忽然,她靈光一現,雙手一勾容川脖子,雙腿往上一跳夾住他腰,整個人懸空,四肢猶如蔓藤將容川纏繞其中。

容川是從沒與王嬌以如此姿態擁抱過。寂靜的夜色中,她目光澄澈清亮,像月光下緩緩流淌的柳河。他忽覺有一股火在胸中燃氣,雙手一拖她又小又翹的臀,轉身一把將她按在牆壁上就開始親。

哎……還吃什麼香蕉啊。

****

10月20日是容川21歲的生日。早在2天前,徐媛和容慧就從北京給容川寄來禮物。徐媛是親手織了一件毛衣,黑色馬海毛,心型領。容慧是送了一副棉手套。兩人也給王嬌寄來禮物,一件碎花襯衫和一條白色兔毛圍巾。

生日那天,正好連隊放假,容川和王嬌一大早就坐車去了縣城。這一次,他們沒叫上任何人,一路只有他們倆。王嬌感覺就像去蜜月旅行,安靜又甜蜜。車上人不多,兩人坐在最後一排面,雙手緊緊拉在一起。王嬌靠窗,看著窗外,而容川是看她。

「阿嬌,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嗎?」

「記得。」王嬌轉過頭來沖他笑,那麼重要的時刻,她怎麼能忘記。只是誰能料到,當時站在被雪花暈染的玻璃窗外,那猶如驚鴻一瞥的青年,後來竟成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想到這兒,王嬌一陣感慨,被他這麼寵愛,有種想哭的衝動。

容川看著她濕漉漉的眼睛笑道:「第一次看見你,我就想,這女孩長得好秀氣,那麼小的身子骨,今年有15嗎?對了,我好想從沒對你說過......我......」說到這裡,欲言又止。

「你怎麼了?」

他臉紅,似乎不好意思開口。等了半響才傻乎乎地笑道:「一見鍾情。」沒遇見她之前,他不懂這個詞,遇見后,他感嘆命運的奇妙,如果那天他不去沈支書家,如果不是與劉森林多聊幾句天,或者辦完事直接開車回連隊,都不會發生後來的故事。

王嬌笑,許久后才說:「我也是。」

我也是,容川,對你一見鍾情,期盼天荒地老。無論未來怎樣,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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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獻給七零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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