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0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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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雨來的太突然,把容川幾人澆的措手不及。烏雲黑壓壓一片,四周景物模糊不清。見大雨一時停不了,容川大手一揮:「兄弟們,明天再說,趕緊撤!」

宿舍建在山腳下。茅草搭的屋頂,六月份時新鋪了一層防雨布。

屋子裡潮濕陰冷,地面起了一層泥。沒有電燈泡,桌上擺著一台老舊的煤油燈。

進屋后,大家紛紛脫下濕掉的衣服褲子,容川則蹲在灶火前準備先做一鍋開水。這幾日總下雨,柴草弄的很潮,容川點了幾次,柴草都沒有著。這時,已換好衣服的寶良走過來,推推容川肩膀,「我來吧,你趕緊把濕衣服換掉,省的得病。」

寶良扯了一張草紙,撕成幾條,點燃后扔到柴草堆上,不一會兒,爐子升起來。大家紛紛圍攏過來,手裡拿著淋濕的衣服褲子。春生剛才比較倒霉,下山時一腳踩到泥巴里,鞋襪都髒了,本想用竹竿挑起鞋舉到灶火旁邊烤一烤,卻不想,竹竿不穩,一隻鞋子掉進火堆里。

「媽呀!」顧不得危險,春生趕忙用竹竿把鞋從火堆里掏出來。可還是晚了一步,膠鞋頭被燒出一個大窟窿。眾人哈哈大笑,春生喪著臉,想哭,又怕人說自己不夠爺們,容川拍拍他肩膀,安慰:「沒事,我那兒還有一雙,穿我的。」

「……」

「咋的,嫌臭啊?」

春生嚅囁,「不是。我知道那雙是阿嬌給你買的,你自己都捨不得穿,給我多不合適。我這雙不就燒了一個洞么,沒事,還能穿。」說著把腳丫子伸進去,毫無懸念地露出大腳趾。

眾人又是笑,容川說:「你要這麼講,我還真不捨得給你了。不過,露一個腳趾頭,明天你咋幹活?這樣吧,你穿我腳下這個,我穿那個,行不?」

春生興高采烈:「那行!」

突如其來的大雨帶來一場難得的休息,大家坐在茅草屋裡嘻嘻哈哈聊天,容川從晾衣繩上扯下一條幹毛巾,正擦著頭髮,忽然,他覺得屋裡似乎少了一個人。「紀北平呢?」

眾人安靜,左看看,右看看。是啊,紀北平呢?

「誰今天跟他一組?」

「張軍和董力生。」寶良說。

見容川把目光投過來,盤腿坐在床上,正跟其他人打牌的董力生忙揮手撇清關係:「別看我,我可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力生,我知道你對紀北平有意見,但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他到底去哪兒了?」容川嚴肅道。

董力生無奈,生氣地回一句:「容川,你啥意思嘛?難道我董力生在你眼裡就是那麼小肚雞腸的一個人?跟你說,我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是,我們仨今天一組,可大家都忙著幹活,誰注意他啊。不信你問張軍。」

容川又去看張軍。

張軍放下手裡的撲克牌,瞥一眼董力生才說:「是啊,川子,力生沒必要騙你,我也沒必要騙你。我就記得,活干到一半時,紀北平突然放下鎚子走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你難為我們,沒道理。」

「好,剛才是我不對,態度不好,你們別介意。可力生,張軍,我不是難為你們,是怕下這麼大雨,他人若還在山上,出點事咋辦?」

董力生笑道:「能出啥事?山還能塌了是咋的?」

張軍也附和道:「就是,他紀北平又不是小孩子,還能丟了咋的。」

見從他們口中得不出什麼有用信息,容川決定自己出門找。他琢磨,是不是剛才撤退時,紀北平去偏僻處解手所以沒聽到?轉念一想又覺不對,回來看到山上沒人,他自己難道不知道下來么?寶良看到容川從柜子里找蓑衣,自告奮勇:「川子,我跟你一起去。」

雨越下越大,兩人披上蓑衣出了門。

「別動!一個A就想跑,一個二!」董力生甩出一張牌,臉上憤憤不平:「至於么?不就人沒回來!還冒雨去找他,簡直給他臉。」

張軍瞥一眼窗外,也難以理解。「這麼大雨,去哪兒找?有福不會享,活受罪!」搖搖頭甩出一張牌,「有時我真不理解容川,紀北平那樣的白眼狼,你對他好,他知道嗎?別最後再做了東郭先生。」

「你啥意思?」董力生聽出這句話里有別的含義。

「沒啥意思。」張軍故意賣關子。大家心明眼亮,忙從四周圍攏過來,牌也不打了,各個瞪起眼睛看張軍:「哎呀,趕緊講嘛,這裡又沒外人,藏著掖著幹啥!」

張軍咧嘴笑,沉默半響,才有些得意地說:「前段時間的事了,就是容川回上海那段時間,有一次王阿嬌不知為啥事跑去白樺林里。回來時,是紀北平送她回來的,兩人一路上還有說有笑,連隊里不少人都看見了。臨分別時,還聽見王阿嬌跟紀北平說,回去注意安全,親熱的不行。」

「張軍,你別胡說!阿嬌不是那樣的人!」春生頂一句。

張軍冷笑一聲,道:「是,阿嬌不是那樣的人,一心拴在容川身上。可紀北平呢?你覺得他是好人?」

「王阿嬌長得挺漂亮。」不知是誰說了一句。

又一人附和:「嗯,而且越看越漂亮,其實咱們連男生挺有福氣,整個兵團長得漂亮的女孩都在咱們連。沈雨晴,張小可,還有劉愛玲。」

「劉愛玲有男人了。」張軍說。

那人道:「我知道,不就是一班的李旭。哎,這麼算起來,漂亮的女知青都有男伴了,只除了沈雨晴。不過,那是一隻帶刺的玫瑰,而且跟紀北平關係不清不楚的,就是長得再漂亮我也不要!」

「我願意要!」一個人流里流氣地說,大家哈哈大笑起來,春生皺著眉,想用手捂住耳朵,將這些不三不四的話隔絕在空氣中,無奈手裡正提著襪子,不聽也得聽。這時,董力生點起一根煙,悠悠道:「你們那,還是太單純。告訴你們,女人都現實的很。今天對你好,明天出現一個條件好的,說不定就跟人家跑嘞。就拿紀北平說,團里那麼多姑娘喜歡他,難道都喜歡他的人?」

「他人長得精神嘛!而且個子也高,我姐跟我說,女人都喜歡個高的男人。」一位身材矮小的知青酸溜溜地說。

「放他媽狗屁!個子高管屁用,老子個子也高,怎麼沒見姑娘跑過來噓寒問暖?」董力生瞪圓眼睛。

張軍笑道:「力生,雖然咱倆關係好,但我不得不實話說一句,你個子雖高,但長得實在……」不言而喻。

董力生被這話嗆得抹不開面子,在眾人鬨笑聲中,狠狠踹了張軍幾腳。見眾人還笑,就故意露出兇相,說:「別笑了,老子的思路都讓你們給弄亂了!」

「那你接著說啊。」

「說他媽屁,我都忘了剛才說到哪裡了。」

張軍提醒:「你說姑娘喜歡紀北平不一定是看重他那個人。」

「對!」董力生往地上啐一口,「告訴你們,對於一個男人來說,什麼身高長相學歷工作全他媽是狗屁,家室才最重要。你看紀北平,你們說,他有啥?性格性格不行,勞動勞動不行,整日弔兒郎當的一個人,還得過兩次處分,但為啥還有那麼多姑娘喜歡?不就因為他爸他爺爺厲害嘛!」

眾人沉默,張軍恍然大悟的樣子:「有道理。」

「所以——」董力生朝眾人丟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王阿嬌跟紀北平好,說不定也有這種目的。用屁股想也知道,容川雖然能幹,可家庭一般,還沒有父親。再看看紀北平,連團部領導都讓他三分,聽說王阿嬌是孤兒,家庭條件特別不好。若以後咱們有機會離開北大荒,肯定緊著家裡有關係的走得快!就是不離開,像她那樣的,也得需要一個靠山對不?」

「阿嬌沒那麼壞吧?」張軍雖然對那天阿嬌與紀北平一起回來有意見,但不相信她是一個喜歡見異思遷的女孩。難道容川還不夠好?

董力生冷笑道:「不信走著瞧!女人都現實的很,何況又是個漂亮女人,趁年輕,幹嘛不挑一個家室好的嫁了?就是她以後跟了容川,也少不了跟紀北平聯繫。畢竟那是一個少爺嘛,誰不想拍著!」

大家紛紛感嘆:女人真勢力,女人真可怕。就在這時,戶外磅礴大雨中,忽然傳來寶良的呼喊:「快出來幾個人!」

「啊?咋的了?!」眾人驚呆,跳下床后一擁而出,然後看到不遠處,寶良正背著容川艱難地走在泥濘的山路上。

不顧傾盆大雨,眾人趕忙衝過去幫忙,春生問:「「寶良!容川怎麼了?」

寶良擦把臉上的雨水,新的雨水又順著斗笠留下來,「別提了,我們在山上找紀北平時,一塊石頭落下來,容川為了保護我,被石頭砸了一下。快進屋看看,如果腿折了,咱們還得趕緊回連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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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獻給七零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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