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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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中午,其他知青都外出幹活,容川一個人待在宿舍,正無精打采坐在書桌前抄寫偉/人語錄,只聽背後有人輕輕敲了三下窗戶。他回頭,驚訝地看到一身軍大衣的王嬌站在紛紛揚揚的雪中沖自己笑著揮了揮手。

「你咋來了?」他又驚又喜,因為門鎖著,趕緊跑過去打開窗戶。

自從出事,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單獨見面。一周前,連隊舉行了批評大會,作為鬥毆事件的罪魁禍首,容川被罰寫了5000字檢查並在大會上面向全員朗誦。

當時,王嬌坐在第一排,容川只要稍一垂眸就能看到。但他心裡很忐忑,那時的姑娘最恨男人打架,地痞流氓才幹那種事。他總怕這一鬧自己的形象在王嬌心中大打折扣,所以一段檢查念得磕磕巴巴,好幾次想看她都不敢看。

念到最後,容川忽然把心一橫,心想我就是喜歡她,想看看她,為她打一架覺得值。

至於其他,想多了也沒用過,她若看不上我了,卯足精神再把她追回來。

當容川鼓足勇氣看向台下的王嬌時,先是一愣,然後不安煙消雲散。他笑了,因為王嬌手裡正拿著他送的那個紅色筆記本,見他望過來,她笑著把筆記本揮了揮。那一刻,容川終於明白,王嬌沒生氣,她也喜歡他。

世界上,還有比這更美好的事嗎?

窗外,王嬌手裡拿著一個飯盒,左右看看見沒什麼人注意這邊,就把飯盒遞給容川,說:「你先拿著這個,然後搬一把椅子給我。」

「啊?」容川蒙。

王嬌揮揮手,覺得他好傻,「快去啊!一會兒有人來就不好辦了。」

「噢噢。」容川趕緊接過飯盒放到桌子上后又連忙搬了一把椅子順著窗戶遞給外面的王嬌。

王嬌把椅子往地上一放,試試挺穩當,然後一步踩在上面,把軍大衣脫下來扔給屋子裡的容川同時示意他往後站,,見地方足夠大了,一步鑽進了屋。

容川傻掉。

王嬌把椅子重新搬回來才對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們屋窗戶安得太高,我腿腳又笨,如果不放椅子根本鑽不進來。」

「是我們不對,下次給你挖一個洞,這樣鑽起來方便。」容川戲謔道。

「你……」王嬌指著他,氣的說不出話。這是對冒死送來豬肉粉條的恩人應有的態度嗎?

見她瞪起眼睛鼓起兩腮的樣子特別像小時候在農村見過的一種山鼠,容川撲哧一笑,走上前就把她抱進了懷裡。

「容川……」王嬌小掙扎,現在是白天,雖然知青們都外出勞動了,但連隊職工還在啊,萬一被人看見怎麼辦。

容川卻不怕,見她扭身子,還用小手推他,忽然有點生氣,雙臂一用力,低低喝一聲:「別動,讓我好好抱抱你。」

王嬌果真不再亂動。過了一會兒,慢慢抬起雙臂摟住了他的腰。容川身體震一下,然後將臉深深埋進了她的頸窩。

他們聞著彼此身上的味道。

容川吸吸鼻子,有點沉醉地說:「你身上一股淡淡的牛奶味,特別好聞。」

「喜歡啊?」她莫名臉紅。

「嗯,喜歡。」他下巴蹭蹭她脖子。「你今天怎麼沒外出勞動?」

「請了病假。」

「哪病了?」他忽然驚慌失措,仔細看她的臉。

她看著他笑,覺得他好傻,「哪兒都沒病,就是……有點想你。」

兩人正站在宿舍里卿卿我我,王嬌面朝窗戶,眼尖的她忽然看到一身軍裝的齊連長正大踏步往這邊走來。

戶外北風強勁,他一手扶住棉帽,頂風低頭往前走。

「老齊來了!」她趕緊推開容川,左右看看,現跑已經來不及,怎麼辦啊,急的在屋子裡來回打轉,見容川抿嘴笑,忍不住跺腳,「別笑啦,我,我到底躲哪兒啊?」萬一被齊連長發現他倆大白天居然膩歪在一起肯定都得完蛋,而且罪名一定非常的……不堪入耳。

如果不是情況緊急,容川真想捂住肚子哈哈大笑。

王嬌無數個白眼狂飛過來。

「來,這邊!」情況緊急,他不好意思再笑,這間宿舍比較特殊,靠一側修了通鋪,另外一邊擺了三個上下單人床,容川伸手指指其中一個,那位置靠死角,下鋪住他,上鋪住董力生。老齊只要不進屋,站在窗外根本看不見。

王嬌麻利兒躲進去,忽又想起什麼,指著桌子低喝一聲:「把飯盒跟軍大衣給我。」

可惜,來不及了,齊連長已經幾步走到了窗邊。

王嬌嚇得一哆嗦,扭著身子又往裡挪了一小寸。屋裡雖有暖氣,但土地仍涼得很,硬邦邦的,像爬在冰坨上。

算了,為愛情獻身吧。

走到窗邊,老齊先是看了看情況,見容川正埋頭書桌前抄寫東西,稍感安慰地點了點頭,然後敲敲窗戶喊:「川子!」

容川回頭,像是剛發現的樣子,「呀,連長,您咋來了?」

「來看看你小子幹什麼。」老齊故意鐵青了臉。其實他也心疼容川,這次打架從源頭講就是紀北平沒事找事。

但這幫孩子嘴挺嚴,直到現在兩個連領導也不知道那天他們到底為啥打架。只模糊聽說因為女知青。

哎,孩子們長大了!

容川笑,打開窗戶畢恭畢敬地說:「我還能幹啥啊,按照您的指示認真抄寫語錄唄。」

老齊探頭往裡瞧瞧,屋子收拾的挺乾淨,書桌上紙張攤開鋼筆斜放,「抄到第幾遍了?」

容川故作痛苦,「一共罰抄50遍,已經寫到第21遍了。」

老齊隔著窗欞拍拍他肩膀,鼓勵一句:「繼續努力,還有兩個星期春節,如果抄不完就別回家,懂嗎?」

「啊?」

「啊什麼,有意見?」

容川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態度誠懇又認真:「沒意見,啥意見都沒有,一切聽您的。」

「這還不差多。」老齊上下掃了他一眼,總覺得這孩子表情怪怪的,像藏著什麼心事。

老齊是偵察兵出身,冷戰初期還差點成了特工,所以在觀察人物與環境方面最為拿手,他看看今天過於乖巧的容川,然後視線落在了身後那張床上,抬手一指:「那軍大衣是誰的?」

「廖春生的。」容川鎮定地說。

老齊左右看看,總覺得尺碼不對,「怎麼那麼小,看著跟女孩子用的似的。」

床底下,聽到這句話的王嬌差點咬斷舌頭。容川乾巴巴笑兩聲,解釋一句:「春生本來就跟女孩子似的啊,那小細胳膊小細腿,連鋤頭都扛不動。您忘啦,去年連里舉行掰手腕比賽,他還不如紅霞厲害呢。」

春生是連里最瘦弱的男生,無論春夏秋冬總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剛來連隊時,老齊還以為他是一個大姑娘,直到有一次去廁所,見他也站在裡面。

見容川挺老實的也沒什麼事,老齊又囑咐了兩句,走出兩步,忽而想起什麼又轉過頭來問容川:「你中午吃啥?」

「還是窩窩頭啊,怎麼著,您要幫我換點好的?」容川嘿嘿笑。心想得趕緊把老齊打發走然後就可以跟王嬌一起吃豬肉燉粉條了。

美呀!

雖然他出不去屋,但鼻子還是很好使,男生宿舍又緊鄰食堂,后廚做點啥都逃不過他的鼻子。

老齊見不得容川瞎貧,指指他腦袋教訓一句:「還有臉吃豬肉燉粉條?當初就應該把你放進大鍋里燉了。」這個臭小子知道惹了多大禍嗎?團部只知道兩個連隊打架,卻不知具體人數,如果知道有百十來號知青參與了鬥毆,他老齊這輩子就算晚節不保了。

「連長,我錯了。」容川忙低頭懺悔,餘光卻看著趴在床底下的王嬌。

床底下有幾隻臭膠鞋,熏得她呼吸困難睜不開眼睛,嗓子眼痒痒卻又不敢咳嗽。

……毒氣啊!

容川心疼,男生的鞋到底有多臭他心知肚明。幾隻混在一起,簡直就是731部隊重現。

老齊揮揮手,「行了行了,別弄這假惺惺的一套,當初王阿嬌來時你還說肯定不再跟姓紀的小子打架,還拍著胸脯的保證就算他先挑釁你也能忍,結果說話跟放屁一樣!」

王嬌趴在床下,心想這裡咋還有我的事?

老齊又數落容川幾句然後轉身就去了食堂。快春節了,團部下發了幾罈子酸菜和幾麻袋紅薯粉,他去看看質量如何。

見安全了,容川趕忙把王嬌從床底下拽了出來。

怎麼跟偷/情似的?

床下太臭了,王嬌被熏得恨不得直接跑到村衛生院里吸氧,見容川坐在一旁呵呵地傻笑,忍不住瞪起眼睛,「喂,你們是不是一個月才洗一次腳,兩個月洗一次襪子,膠鞋直到穿壞了也不刷?」

容川一臉歉意,看著她髒兮兮的小臉忙起身沾了一塊濕毛巾遞給她,王嬌擦著臉,聽容川有點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是他們,不是我,我可愛乾淨了,每天都洗腳洗襪子,不信你聞聞。」說著就要脫鞋。

王嬌哭笑不得,但現在不是鬥嘴的時候,就說:「得了得了,今天食堂做了豬肉燉粉條,你趕緊趁熱吃了。」

「主食是啥?」這兩天竟吃窩頭鹹菜,容川覺得自己的胃已經變成了堅硬的大石頭。飯盒打開一看,頓時失望:「還是窩頭啊……」

「誰叫你跟紀北平打架,團部一氣之下停發了咱們這個月的細糧。李師傅都快瘋了。」王嬌嗔怪道。

「所以呢,怪我了?」他歪頭看她,眼睛一眨一眨。

王嬌低頭一笑,臉莫名紅了,他可是為她打得這一架。摸摸他泛著淡青色的嘴角,「還疼嗎?」

「不疼了。」他微微笑道,感受她指尖的冰涼。

「把葯拿來我幫你上藥。」

「嗯。」

他麻利拿來了葯,就是最常見的碘酒和紅藥水。幾天過去,嘴角的腫已經消退,但傷痕依舊清晰可見。她用棉簽沾了藥水一點一點抹在嘴角。

「我比紀北平幸福。」他忽然嘟囔一句。

「什麼?」她沒聽清。

他握住她的手,想放在唇邊吻一下可是又覺不妥,他們剛剛確立關係,這麼猴急似乎不太好,有耍流氓的嫌疑,定了定神,他笑著說:「我覺得我比紀北平幸福,我有你幫我擦藥,可他什麼也沒有。」

王嬌翻一個白眼:「你怎麼知道人家沒有,說不定沈雨晴正幫他呢。」

「雨晴不會。」容川篤定。

王嬌好奇,聽口氣容川好似也認識沈雨晴,似乎交情非淺。

看出她心中的疑惑,容川笑道:「你先幫我上藥,一會兒再慢慢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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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獻給七零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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