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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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間磚瓦房住的都是女生,紀北平的手也就胡亂一指,又隔著雙層玻璃跟一層冰花,但王嬌心裡還是「咯噔」一下。

剛才,因為聽見沈雨晴的名字,王嬌就問了李永玲一句「沈雨晴跟紀北平到底什麼關係?男女朋友?」

李永玲說大致說了一下,原來沈雨晴也是北京來的知青,家與紀北平家是世交,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是青梅竹馬,所以很多人都說沈雨晴是紀家內定的兒媳婦。也有人說紀北平喜歡雨晴,但雨晴不喜歡他,只當朋友相處。

而楊強剛呢是自六八年在北京開往齊齊哈爾的火車上遇到沈雨晴后就開始迷戀的一發不可收拾,瘋狂寫信,瘋狂示愛,還偷偷跑到獨立三營去,結果自然是紀北平狂揍一頓,但仍不改初心。只是沈雨晴一直對他很冷淡,甚至覺得他有病,躲得遠遠的。最後還是容川出手,才終於把楊強剛這股變態的愛火稍稍壓制了些。

紀北平點名「王嬌」讓宿舍女生都嚇了一跳。

「阿嬌,你昨天都看見啥了?」張小可忍不住問。

「我……」

王嬌剛要開口,就聽窗外紀北平又極為囂張地喊了一嗓子:「裝傻是不是?誰他媽叫王阿嬌啊,趕緊出來,別做縮頭烏龜,再不出來我一間一間砸玻璃找!」

「你找她做什麼?」容川眯起眼睛,手握成拳,全身精神緊繃。這是自紀北平帶人衝進連隊后,他臉上第一次露出兇狠的神情。

紀北平挑眉,容川忽然變化的神情逃不過他的眼睛,帶著一絲疑惑,他說:「還能做什麼,作證唄,昨天楊強剛調戲雨晴時她就在旁邊,你們不是不信楊強剛是敗類嗎,那就把王阿嬌找出來,問問她就全明白了。」

容川不說話,如此劍拔弩張的場景,怎能讓阿嬌出來?

他放軟了語氣:「紀北平,這是咱們男人的事,等剛子下午回來我會親自問清楚,如果他做了對不起雨晴的事,我親自去獨立三營道歉。」

紀北平眯起眼睛,似笑非笑:「什麼意思啊?李容川。」道歉?他們認識十幾年,從小打到大,從來只說「打不死你。」何曾提過道歉?

「意思就是,別讓跟這件事不相干的人摻和進來。」容川看著他,態度出奇地真誠。

可是,誰要領你的情?

紀北平從來軟硬不吃,做事只憑心情,楊強剛不在他已經很不爽,見容川又不讓王阿嬌出來,心裡就更氣,今天非要看看這王阿嬌是誰。「不讓她出來,是怕聽到不堪的事實吧?」

他故意挑釁,如願收到效果。三十二團里有幾個沒腦子的傻瓜,聽他這樣講立馬沉不住氣,指著王嬌住的宿舍大聲喊:「阿嬌,出來,把昨天的事說清楚。」

「對,出來,別怕!」

我去,王嬌當時心裡只想到一句話「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只怕豬一樣的隊友。」再看容川鐵青的臉色顯然也是這麼想。

他憤怒地回過身,用眼神告訴身後那幾個傻瓜他想殺了他們。

而紀北平只差仰天大笑,譏諷地望著容川,彷彿在說「瞧你手底下那幫傻瓜。」

不顧其他,懶得再多說什麼,他大踏步朝王嬌住的宿舍走來。

唔……屋裡的女生都嚇壞了,紅霞與高敏英一人搬一把凳子擋住門。

但也不行啊,若他硬往裡闖,兩把椅子能擋住啥?

看著走過來的紀北平,張小可嚇得一哆嗦,恨不得瞬間在宿舍后牆砸一個門,緊緊抓住王嬌的手,說:「阿嬌,快,躲床底下去。」

其實王嬌很感激大家如此保護她,說實話,此刻就是躲到房頂上也無濟於事。「大家別忙活了,我出去解釋一下就是了。」她不覺紀北平會拿他怎樣,但心裡還是沒底,就喃喃道出昨天的發生的事:「也沒做啥過分的事,剛子就是拉住雨晴的手不讓她走,我覺得這跟調戲不是一回事吧?」

「這還不是調戲?」李永玲瞪大眼睛。

「百分百的耍流氓!」張小可憤怒地給出評價。

紅霞與高敏英也說:「楊強剛太過分了,人家不同意就調戲,咋是這樣的人。」

王嬌吞口吐沫,明白自己一會兒出去還真不能實話實說。不然紀北平非瘋了不可。

就在紀北平還差幾步就走到宿舍門口的時候,容川兩三步趕過來一個利落的側身擋住,單手用力推了他肩頭一下,呵斥道:「紀北平,你想幹什麼!」

因沒有準備,北平差點被推倒,踉蹌著後退幾步,看著容川,卻笑了,「怎麼了,李榮川,你緊張什麼?」

緊張,當然緊張,他太清楚紀北平是什麼東西了。

這時,三十二團與獨立三營的人都聚集在了女生宿舍門口,惡狠狠地瞪著對方,有的人手中已經重新拿起了傢伙,「戰爭」一觸即發。

打吧,誰怕誰,早就想干一架了,容川想。

先揍他鼻樑還是眉骨還是嘴巴,北平琢磨著。

風雪中,兩人像極了野地中爭奪地盤的狼。

吱呀!

隨著木軸輕輕轉動,宿舍的門忽然打開,容川一愣,看見王嬌從裡面走了出來。

「你出來幹什麼!」他急了。

王嬌對他笑笑,「解釋啊。」

紀北平確實沒想到王嬌能自己走出來,不禁多看了她幾眼,「你……」他指著她,眉毛挑一挑,想說什麼卻忽然又緊了嘴角,垂眸思索片刻,然後話鋒一轉,用極冷地聲音說:「你就是王阿嬌?」

「對。」

見她並不怕自己,北平沉默了一瞬,才問:「昨天在縣城楊強剛是不是調戲雨晴了!」

自小除了沈雨晴,紀北平跟其他女孩說話從來趾高氣昂。今天對王嬌也不例外,腔調蠻橫的不行。容川聽不下去,指著他鼻子警告:「紀北平,說話放尊重點。」

北平微怔,視線在王嬌臉上停了一瞬,然後看著容川諷刺地一笑:「怎麼,心疼了?」

聞言,獨立三營的人起鬨笑起來。

三十二團的人個個緊鎖眉頭,那個年代男女依舊授受不親,這樣的詆毀無疑就是挑釁。

王嬌咬唇,真想一拳揮在某人高挺的鼻樑上。

觸到她憤怒的目光,北平的笑容在臉上擴大,剛要開口說話,只聽容川挺直了腰桿,擲地有聲地說:「對,我心疼了。」

眾人一愣。

屋子裡,女生們倒吸一口涼氣,各個臉色緋紅。

「媽呀,容川啥意思呀?」高敏英羞得不敢看窗外,雙手捂臉。其他人臉色也是介於羞澀與尷尬只見,彷彿容川剛才那句話是對自己說的。

唯有紅霞例外。因為受到不小衝擊,她臉上蒙蒙的,眼神渙散。待清醒一些後幾乎是震驚般望向窗外的面容坦蕩的容川。

而容川只看著王嬌。

王嬌也看著他,眉眼含笑,嘴角微揚。如果這算是表白,她喜歡。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帶進了一個寒冷陌生的懷抱中。

王嬌詫異地抬頭,然後對上了紀北平漆黑如墨的眼睛。那裡面藏著戲謔與挑釁。

紀北平將她緊緊摟在懷裡,沖容川一揚眉,譏笑道:「李容川,我要是這樣做,你會不會瘋啊?」

一切只發生在兩三秒間,待容川反應過來后二話不說上前照著紀北平鼻樑就是狠狠一拳:「你他媽找死!」

然後兩撥男生一擁而上。

……

事件終於以一種男生們最愛的方式完美開場。

見他們打起來,廚房老李趕緊給團部打了電話,兩個連的領導幾乎是開著飛車回到三十二團五連。

「住手!聽到沒有!」

領導們大喊,但是沒人聽。

容川手裡提著木棒,擦一下嘴角滲出的鮮血,盯著紀北平的眼睛說:「只要我還有一口氣,你丫今天就甭想活著從這兒出去。」

紀北平目露凶光,額頭的血順著臉頰流下來,染紅了軍大衣,血跡凝固,變成駭人的紅褐色。揮揮手裡用來刨地的短鋤頭,他惡狠狠地說:「李容川,今兒有我沒你,有你沒我,打不死你丫的!」

眼看鬥毆升級,根本無法控制,齊連長直接掏出□□朝天連開三響。

砰!

砰!

砰!

槍聲讓一切暫停。

風雪中,齊連長氣得發抖,用槍指著他們,重重喘兩口粗氣,才鐵青著一張臉說:「誰要是再敢動一下,我他媽就一槍崩了誰的腦袋!」

「把手裡的傢伙都扔地上。」指導員指著他們大吼一聲。

識時務者為俊傑。腦袋只有一個,崩壞了沒地方配,大家很聽話的把工具扔在了地上。此時,各隊已經傷了一片,雪地上到處都是紅色駭人的血跡。

鬥毆事件影響非常惡略,三十二團與獨立三營各記大過處分一次,取消年底評獎和福利,連長與指導員扣發三月工資並以書面形式詳細彙報此次事件前因後果,不可隱瞞實情,否則加倍另罰。

而容川除了被記大過處分,還直接被關了禁閉,每天只能待在屋子裡,吃飯由廖春生幫忙帶,吃的很差,天天窩頭鹹菜連大碴粥都沒有。

指導員說了,敢踏出房間一步,直接宰了他。

容川接受懲罰,「但是,您也不能老讓我吃窩頭啊,你看我這一臉傷,總吃窩頭啥時候才能恢復?」

指導員哭笑不得,指著他那張花瓜一樣的臉氣結半天才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呀……哎!」

當天下午廖春生給容川帶回一個「好」消息,介於他認錯態度不誠懇,禁閉時間一直延續到春節,如果態度持續不好,團部直接取消他回家探親假。

容川摸摸青腫的嘴角,心想不回家也行,正好跟王嬌一起過春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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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獻給七零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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