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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串問題,王嬌一個也不想回答。甩開董力生手,一字一句:「我愛容川。」往前走兩步,又被董里生擋住,看著那身白花花的肉,王嬌只覺噁心。董力生問:「既然愛容川,為什麼不進去?難道你不想看。」

看著他猙獰的面孔,王嬌更加確信自己被騙了。什麼日記,壓根就沒有!這裡只有骯髒與邪惡。

但此刻不能激怒董力生。她使勁壓抑著內心的憤怒,用顫抖的聲音編了一個謊話:「你看你,急什麼呢。我不是不要,是一會兒再過來。剛出門時碰到指導員,他說中午找我有事談。」

「談什麼。」

「不清楚,所以才要趕緊回去。」說完,王嬌迅速轉身往回趕。

這一次,董力生沒追過來,而是慢悠悠地說了一句話:「我知道他要跟你談什麼。」見王嬌繼續往前走,又說:「王阿嬌,難道你就不想知道你為什麼沒去成團部嗎?」

王嬌停下腳步,回頭。

董力生笑的姦猾,「不用指導員告訴了,我告訴你。有人給你寫了舉報信,說你作風不好,懂了嗎?」

沉默一瞬,王嬌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信是你寫的?」

「對!」

「為什麼。」她聲音冷冷,目光足可以殺人。「董力生,咱倆也不算熟人。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為什麼害我?如果你覺得我哪裡做的不對,可以當面找我談。背地裡害人,你是小人!」

董力生雙手插兜,「對,我是小人,但再小人,也比你一個婊/子強。」

王嬌氣得渾身發抖。

董力生走過來,目光兇狠地盯著她,「我真替容川感到不值,喜歡上你這麼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他剛走幾天,你就跟紀北平搞到一起去了?怎麼,你是喜歡紀北平,還是看上他的家世?膚淺,庸俗!還有,你為什麼要考大學?別人不知道,我知道!離開北大荒,你就可以跟紀北平雙宿□□。王阿嬌,你真臟!」

「啪!」一記耳光甩在董里生臉上。

王嬌用最冷漠的聲音回擊:「再臟,也比你乾淨。容川把你當兄弟,真是瞎了他的眼!」

激怒一個邪惡骯髒的人,後果可想而知。

董力生忽然猛虎一樣撲過來。王嬌側身,卻沒有完全躲開,想跑,哪裡容易?他真想一隻猛獸,拽著她往屋子裡拖,嘴裡不乾不淨,「反正也是婊/子,跟誰不一樣!你能跟紀北平做,就也能跟我!」

人在極度氣憤時,渾身是無力的。

此刻王嬌就感覺到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無論如何掙扎都是杯水車薪。她大喊「救命」,卻被董力生一手捂住。她張嘴就咬一口。然後左臉被狠狠抽了一巴掌。這個力道太大,她承受不住,直接跌到在地。

董力生作勢撲到她身上,開始撕扯她的衣服。剛才那一巴掌將王嬌打得頭暈目眩。她想,不如死了吧。

就在牙齒壓迫舌頭的瞬間,她聽到有人大聲喊自己:「阿嬌!」

然後,壓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忽然減輕,緊接著,是董力生的慘叫和哀嚎。

「別打了!別打了!啊——」

北平一拳將董力生打到在地,然後撲上去壓到他身上繼續痛打。從小,北平就打架,玩命不是沒有過。但這一次,是從心底想要殺人!

殺了董力生!

不!應該將他千刀萬剮!

董力生被北平揍的七葷八素毫無還手之力,滿臉是血倒在地上苟延殘喘。他生的確實比北平壯,但從小打架只有挨揍的份。

北平雙眼通紅,雙手已經打得麻木。但他沒有停手,繼續打,一下比一下狠。此刻,他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殺了面前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不敢想象再晚來一步會是什麼後果。

「紀北平……」一個虛弱的聲音。

董力生此刻已被打到半死,話都說不出。北平停下動作,往他臉上狠狠啐一口,起身快步走回王嬌身邊。這一看,眼淚差點掉下來。她衣衫不整,頭髮凌亂,身上,臉上,頭髮上全是泥。眼神空洞,沒有光澤,目光獃獃的。嘴角破了,留下血漬。

雨下大了。

北平忙蹲下來脫掉外衣披在王嬌身上。想說點什麼,但話卡在喉嚨里。只發出「咕咕」的聲音。

看著她腫起的左臉,他的眼睛又沖了血。今天他和董力生,只能活一個!

他剛要起身,手卻被抓住。她指尖冰涼,沒有一絲溫度。她說:「求求你,帶我離開這兒……」她一分鐘,一秒鐘也不想在這裡待下去。哪怕死,她也要離開這兒。

她就像一隻受驚過度的小鹿,整個人已經傻掉。

北平心如刀割,大手捋了捋她蓬亂不堪的頭髮,然後一把抱起她,緊緊抱在懷裡。他了解她,所以更加害怕,如果剛才的事一旦發生,王嬌絕不會選擇活。臨走時,他回頭惡狠狠對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董力生丟下一句:「你丫等著,這事沒完!」然後,抱著王嬌離開。

過度驚嚇讓王嬌意識有些模糊。但她知道此刻正緊緊抱著自己的人是紀北平。

他問:「回連隊嗎?」

她搖頭。

他又問:「想去哪兒?」

她低聲說:「隨便,只要不會連隊,去哪兒都行。」

她不再說話,頭枕在他勁窩,閉著眼睛,像是睡著。北平明白,她是把性命,尊嚴,信任以及所有的所有一併交給了他。北平雙眼發疼,低頭忍不住吻了吻她濕涼的額頭,快步向山下走去。

王嬌覺得自己大概睡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醒來時,先是聽到淅淅瀝瀝的雨聲,然後頭髮似乎正被什麼東西觸碰。睜開眼,觸摸感消失,一個膽怯地聲音問:「你……醒了?」

「噢。」她試著坐起來,卻發現渾身酸痛。胳膊一酸,人向後倒去。

北平忙過去扶住她。在她后腰放了一個卷好的毛毯才鬆開手。王嬌輕聲說了句「謝謝」,然後才看清自己已經換了一身衣服。

白襯衫,黑褲子,肥肥大大。

她臉微紅,抬眸看向紀北平。

「嗯……」北平結巴,趕忙解釋,「我,我,閉著眼睛換的,啥也沒看見。對,對天發誓。如果——」

「別如果了。」她輕聲打斷他,想剛才自己的眼神很厲害么?沖他伸手,「把毛巾給我,我自己擦吧。」

北平猶豫了一瞬,然後把毛巾依依不捨地遞過去。

王嬌細細地擦著頭髮,不經意看過去時,發現北平正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接觸她的目光,又馬上躲開。拘謹的樣子,想個做錯事被發現的小孩。王嬌想,面前這個高大清瘦,臉上還帶著一點點稚氣的男孩,真是剛才拯救自己於危難中的恩人嗎?

雖然,她腦子剛才記不清醒,但也依稀看到他揮起拳頭玩命的樣子。

然後,她又想起了那天,紛紛揚揚的大雪中,他與容川像兩頭獅子,在荒蕪的雪中狹路相逢……

「紀北平,你……」有些事,王嬌覺得自己必須要問一問,「為什麼喜歡我?是因為容川?」

因為容川而喜歡我。出於報復或者出於同情。到底哪一種?

北平沒有多想,看著她,擲地有聲地說道:「我喜歡你,是因為你就是你,和別人沒關係。」

「為什麼?」

他低頭,似乎不好意思,「沒有為什麼,就是因為你唄。」

「我哪兒好呢。」她自言自語。

他聽到了,大聲說:「哪兒都好!反正……我喜歡……」

「你……」說話說太多,引得嘴角一陣疼,火燒火燎的。王嬌忙閉嘴。

聽見她吃痛的聲音,北平立馬跑過來,很自然地跪在床邊,一雙大手捧起她的臉,然後對著傷口輕輕吹氣。「呼——呼——」他的掌心那麼熱,像火,王嬌一下子就額頭冒汗。用點力氣推開他的手,臉輕輕轉向別處。

儘管,他救了她,可還是不想靠得太近。

北平心裡明白,不為難王嬌。他救她,是因為喜歡,因為愛,或者,就算那人不是她,他也會出手相救。他不圖她以身相許,只圖從今往後,她不再躲他,罵他,責備他就行!站起身來,北平熱心腸地說:「我剛打了一桶井水,涼的很,我去洗一塊毛巾,一會兒你敷敷臉。」

王嬌心裡一陣熱,「謝謝。」

北平站在屋外洗毛巾時,巡山的張強回來了。看見他,整個人一愣,疾跑兩步,「北平,你咋來了?不是去團部考試了嗎?考完了?」張強眼尖,抬頭時瞥見屋子裡還有一個人,似乎是女的,更驚訝了,「那是誰呀?!"

「強子,下午有事么?」北平問。

「除了巡山,沒啥事。」張強腦袋往裡看,當看清是誰后,整個人都驚呆了。「是......王阿嬌?她怎麼在這裡。北平,到底咋回事啊!」

北平眼中閃過一絲兇狠,隨即又恢復如常。「沒事就好。下午跟我去個地方。現在,你馬上回三營,把劉圓圓叫來。讓她帶點紅糖,再去食堂看看今天有啥好吃的,如果有,就帶過來點。然後再去五班叫上山子和鍾亮。具體啥事,一會兒路上告訴你。」

屋子裡,王嬌正坐在床上敷臉,北平推開門,領著一位圓臉大眼睛的女孩走了進來。「圓圓,這位就是王阿嬌同志,你幫忙照顧一下。」說完,深深看了王嬌一眼,然後轉身出去了。外面還有幾個男知青,北平對他們低聲說了幾句什麼,然後一行人往南邊走去。

一個俏麗的身影擋住了王嬌的視線。「別看啦,男人的事,女人少管!」

她抬起頭,這時才發現劉圓圓嘴角兩邊各有一個小酒窩。看起來甜甜的。劉圓圓向王嬌友好地伸出右手,大大方方介紹道:「你好,王阿嬌同志,我是獨立三營的劉圓圓,來自哈爾濱。很高興認識你。」

「你好。」王嬌也趕緊伸出右手。

劉圓圓看了看王嬌的臉,「呀!摔得這麼嚴重啊!你等等,我去給你拿涼水敷一敷。」說著搶過王嬌手裡的毛巾,跑了出去。等她回來,王嬌問:「你怎麼知道我是摔傷的?」劉圓圓笑道:「還能咋知道,當然是北平說的。」毛巾遞給王嬌,細細地看她,然後感嘆一句:「咦——上海姑娘長得就是帶勁!北平,還挺有眼光的!」

****

山腳下的木屋裡,北平舉著一把砍柴用的大刀拍拍董力生青腫的臉。

儘管上午已經狠狠揍了這個畜生一頓,但北平心中仍不解氣。剛才衝進來時,又帶著兄弟們將他狠狠揍了一頓。

董力生嘴很硬,「紀北平,有本事你就殺了老子!」

「去你大爺的老子,有你這樣的老子嗎?呸!」鍾亮一口唾沫啐到他臉上,「北平,別等了,趕緊把丫鼻子砍了!」

北平的刀挪到董力生的鼻子上,拍拍兩下,「這鼻子長得真難看,比豬還難看!」

眾人哈哈大笑。

董力生嚇得渾身一抖。他怎麼忘了,紀北平是真能玩命的主!

北平又把刀舉到他眼睛上,「鼻子多沒意思,挖掉一隻眼睛才帶勁。」

他說的極認真,不像開玩笑。董力生嚇得臉色大變,「不,不,北平,你別挖我的眼睛,你,你會坐牢的!」

「坐牢?」北平笑,陰狠的,「那就坐唄,反正以我的家世估計也坐不了幾年。可你呢,眼珠子挖掉還能再長出來?」

張強站在一旁憤憤地說道:「別跟丫廢話了!北平,聽我的,上面挖掉他一隻眼睛,下面剁了他的根!」

「對,對!」兄弟們附和。

董力生嚇得哇哇大叫:「我錯了,我錯了,北平我求求你,今天是我混蛋,我豬狗不如,我不是人,但我求你給我留條活路,我們家就我一個男孩,三代單傳!你千萬別廢了我。北平,你是我爺爺,是我祖宗!」

北平不為所動,冷哼道:「做你爺爺?哼!我可丟不起那個人!」手裡揮著砍刀,似乎下一秒就能砍掉董力生鼻子。

董力生嚇得鼻涕都流出來了。北平看著這樣的他,心裡恨意更甚!心裡想,就是這麼一個窩囊廢,差點毀掉阿嬌的一生。他真想宰了他!

過了一會兒,北平冷冷開口,「董力生,除了挖眼睛和砍下面,我還給你安排了一條出路,想聽嗎?」

「想!想!」現在就是讓他□□,董力生都無怨無悔。

北平一把揪住他衣領,廢話不說,直奔主題。「第一,自己找個理由三天之內離開七連。第二,早上發生的事你若敢對其他人提起,無論你在哪兒,看見我手裡這把刀了么,我就用他殺了你。」

「是!是!」董力生忙不迭點頭。

北平離開時,又狠狠踹了他幾腳。心中卻仍不覺解恨。這種人,殺了他都算便宜。

***

晚上,北平送王嬌會連隊。

夜色闌珊,月光寂靜。田野外的小路只有他們倆。草叢中蟲鳴切切。王嬌走在前面,北平跟在後面,中間隔著四五步遠,身影重疊。

「你不用擔心。」他忽然開口說,「那個畜生,我已經處理完了,他馬上就會從七連滾蛋。」

她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他垂眸借著清亮地月光看她,「放心,不會有後顧之憂。」

「謝謝。」她笑了笑,轉過身繼續向前走。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紀北平,你今天沒去考試嗎?」

「去了,但是又回來了。小武漢告訴我,卡車開走前,你被指導員叫走了。我當時就覺得不對,然後就趕回來了。」嘴上說的輕鬆,但北平心裡知道明天一早老齊就得趕過來,然後便是槍林彈雨的拷問。

拷問唄,他才不怕!

看著前面在月光中若隱若現的嬌柔背影,他想就是為她去死,也甘願呢。

「謝謝。」走出一段路,她低聲說。

他笑,「除了說謝謝,就不能說點別的?」

「改天請你吃飯。」

他忽然一把拉住她的手,她沒掙脫,北平緊走兩步,變成他在前,她在後。他說:「這裡泥塘多,我走前面探路,省得弄髒你的鞋。」

終於走到連隊門口。他捨不得鬆開她的手,剛才那一個多小時的路程,以前只在夢裡出現過。黑夜掩映掉她大半容顏,北平看著她,膽子忽然大起來,「阿嬌,你能親我一下么?」

王嬌搖頭。

「那我親你行嗎?就親一下,親額頭。」

她還是搖頭。

北平不氣餒,聲音低低地求:「那……抱一下總可以吧。」

王嬌抬起頭,眼睛清澄明亮。「北平,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她的聲音很低,在靜靜夜色里聽來,像溪水緩緩流淌。

他當然願意。「你說。」

她沉默一瞬,才道:「雖然今天說了很多次,但我還是要再次跟你說謝謝,如果沒有你,我現在一定死了。然後……我……依然愛容川。雖然他走了快兩年,但我仍然愛他,甚至……比在他活著的時候更愛。所以,我現在接受不了你的喜歡。」

「噢。」他緩緩低下頭。這個答案並不意外,可親耳聽到還是渾身一疼,心口的地方驀的空了。

寂靜蔓延許久,她忽然又說:「給我點時間好么。」

「啊?」

她看著他,目光中第一次有了溫柔,「給我一點時間,我也在努力走出來。容川……是我一輩子也忘不掉的人,但我……會向前走的。所以,我們先做普通朋友,你看行嗎?」

1974年8月20日。

——對北平來說,這是一個紀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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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獻給七零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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