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久留之地

時間太慢就說是日子難熬,時間太快就說是時日傖促,當人怨起天來,什麼借口都可以找得到.哪會注意到時間無所謂快慢,只是自己心情作祟…

很快…這個月就要過去了,發放畢業證書的時候我真的要回去嗎?如果沒有一份大學錄取通知書,老爸老媽會不會很傷心?我該怎麼面對他們?如果…太多假設的可能性,假設一個比一個難以面對,可是我清楚地知道,這問題根本就不可能逃避得了…

「發工資了,要不要出去逛逛?」這天又是本月的最後一天,剛從包工頭的房間里領到工資,雖然這次拿到了整個月時間所賺得的工資,比第一次拿得多,但怎麼說,不知道是有心事,還是沒有了第一次的那種新鮮感,心裡一片淡然,就像理所當然的事一樣,其實這也是很應該的事,以努力換取到薪水,沒有什麼可疑的.但堂哥戴文鋒卻依然把我當成小孩子看待,看到我拿工資出來,又迎上來誘惑我.

「我想先打個電話回家,可能下個月要回家.」我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只是淡淡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是呀!高考成績都發榜了,通知書也應該有了,是應該回去了.」堂哥恍然大悟一般,以高度的驚訝表情說.但最後一句」是應該回去了」卻讓我默然,也許堂哥他心裡也認定我,這次出來打工只是打假期工罷了,而這次的回去是回去繼續學業,不可能再來了.在先前我還想把心裡的秘密跟堂哥說說,看他有沒有好的建議給我,聽他這一說,本來還在徘徊欲說不說的念頭,斷然打消了.

「打算明天就走嗎?」堂哥又問.

「還沒確定,我先打個電話回家.」我心若有思地說,在心裡,還有很多矛盾的選擇問題沒有解決,特別是回家所要面對的問題.如果大學無望,而又冒然辭了這份工,那下一步又作何打算?可是,大學無望已經是我認命了的結果,我如果沒辭工就回去,那回到家,老爸知道我沒有考上,而繼續叫我復讀,我又該怎麼辦?當初的瘋狂舉動就是為了減輕家裡的經濟壓力,可是,如果我真的再一昧孤行,是不是會讓老爸老媽更傷心?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漸漸後悔了當初的愚蠢行為.

「也好,要不要用我的手機?」堂哥笑著說.

「你不怕長途電話費貴呀?」我也笑了一下說.

「你別把當成那麼小器的人看待好不好.」堂哥笑著說.

「這還是你自己說的.」我笑著說.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一世人兩兄弟,哪有這麼計較的,以後你讀了大學有了出息,我還指望你拉我一把呢…」堂哥笑著數落起來,我知道都是玩笑話,讀了大學就一定有出息?堂哥從來就不信這一套.我聽了也只能無奈地乾笑,心裡凄涼得很,大學?大學在哪呀?

我沒有借用堂哥的手機,只是走出了工地,到路邊的磁卡電話亭,打了個電話回家.家人的話題還是偏重高考成績的問題,我吱吱唔唔地應付著,感覺越說越不是滋味,於是編了謊言說:」如果有大學錄取通知書,會先寄到學校,老師會打電話過來通知的…」,我不知道繼續欺瞞下去會有什麼後果,但逃避的心裡卻讓我越來越沒有勇氣面對這一切.

黯然掛斷了電話,心裡的惆悵卻讓我感覺到渾身乏力,就在轉身想離開的時候,忽然想起謝玉來.要不要打個電話給她?想了想,大白天的,不知道她會在幹什麼?我好奇地拿起電話,習慣性地按擊那已經深入記憶里的十一個數字,這段時間以來,我妥協性地在有空的時候,常打電話跟她拉扯.說老實的,並不是我向她妥協,而是我找到多了個無聊的節目消遣罷了,我才不信她會真的給我家人打電話呢.而她,似乎習慣了等待電話,每次都在晚上七點到八點的時間打她手機,沒響兩聲就接聽了.

聽著手機傳來那清脆的彩鈴,等了好久都沒人接電話,就在那一瞬間,我突然希望起她不要接電話,可是,電話那頭卻已經接通了.

「喂?找誰?」電話催促問道,語調起伏,似乎有急事.

「我呀.」我怔怔地說.覺得這個回答有點白痴,補充說道:」文傑.」

「是你?」電話意外的驚訝聲.

「是我.」我怔怔地說,感覺一問一答有點陌生又有點好玩.

「這時候打我電話幹什麼?你很有空呀?不用上班嗎?」電話傳來嘀嘀噠噠的質問聲,直讓我愕然,我不知道哪裡得罪她了,還是打電話的時辰不對,對她這要的質問問題感到很不自然,直怔怔地說不出話.

「說話呀,不說話我收線了?」電話怒道.

「那拜拜吧.」我一時間感覺很不舒服.

「怎麼了?生氣了?」電話突然轉變成曖昧的玩笑語氣.

「沒有,哪敢.」我冷冷地說.

「真的生氣了?」電話又問道.

「沒事我掛了,拜拜!」我心裡不舒服地說.

「喂,喂,喂…」電話叫嚷著….

但公用電話的話筒已經離開了我的耳邊,脫離了我的手,回到了話機上面,這一次通話算是結束了,而心情卻愈加變得納悶.

黯然地回到宿舍,看見堂哥他正坐在我床上翻看著我買的那本書.堂哥看見我走進來,便問:」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我莫名地皺起眉頭,不知他所指什麼.

「是不是明天就回去?」堂哥說.

「不知道,遲些再說吧.」我微微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

「那是怎樣?」堂哥正色地蹙起眉頭問.

「不就是這樣咯.」我淡淡地說.

「那就是先不辭工咯?」堂哥正色問道.

「辭工?」我一怔,堂哥他反應太快了吧,這頭才只是作個打算,他就在那頭為我準備身後事了.擔心地問道:」你不會是去幫我辭工了吧?」

「那倒沒有.我以為你明天就回去,我好跟包工頭打聲招呼,畢竟這是規矩.要不然,到時工作時候人手不夠,臨時臨急要找個人回去頂你的位置.可不是那麼容易.」堂哥說.

「嗯,我要走的時候再跟你說吧…」我悵然地說,心裡的那份凄涼感越來越讓我感到不舒服,此處終非久留之地,要來終究要來….

「我出去逛逛,你去不去.?」堂哥放下了手中的書,站起來問.

「不了,我想躺一下.」我淡淡地說.

「那你休息吧…」

….